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冯紫英颇为诧异,他以为李廷机这种古板方正之人应该是对自己印象糟糕才对,没想到一句对仗也能让李廷机印象扭转?
“不要把朝中大臣们都想得那么狭隘嘛。”许獬似乎觉察到了冯紫英的惊诧,微微一笑,“其实你在会试和殿试中的表现固然招来了很多反感,但是同样也吸引了很多人关注,甚至欣赏。”
关注应该是一个中性词,就是注意力,既可以转化为正面的,也可以转化为反面的,要看下一步发展,但是关注度无疑是很多人都渴望的。
无人关注,那才是最悲哀的。
“或许关注是有的,但小弟有自知之明,这个年龄,还喜欢发表一些看起来好像不那么靠谱的看法观点,欣赏恐怕就未必能获得多少了。”
冯紫英一直在揣摩许獬的心思和来意,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和爱,许獬这么来找自己,肯定会有目的。
纵然自己和他是同年同学,但是如此关注自己的问题,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儿好奇。
“也未必。”二人已经走到了白石之下,“紫英,还记得前年我们俩在这里的交锋么?”
“呵呵,如何能不记得?天下无敌手,世间有英雄,子逊兄,你我现在算得上是英雄么?”冯紫英似乎也被激起了豪情。
“唔,从我们俩的年龄上来说,在很多世人眼里,恐怕我们也勉强算是英雄了,但你我都知道,现在我们俩都只能算是最不起眼的小角色,说的话无人听,发表的观点无足轻重,从这个角度,我们别说什么英雄,连个够分量的角色都不算,不是么?”
许獬的话让冯紫英点头,但是迅即又提出不同意见,“但子逊兄,我们年轻不是么?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的确,年轻是优势,但是紫英,你想过么?三年后又是几百进士出来,又是一批三鼎甲和庶吉士出来,这份优势还能维持多久呢?”许獬反问。
冯紫英微微眯缝起眼睛,点点头:“当然,这份压力可能对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存在。”
“所以,紫英,你必须要进庶吉士。”许獬沉声道:“书院需要你进庶吉士,你自己也需要。”
冯紫英悠悠道:“小弟当然想,但子逊兄当知道这庶吉士馆选主导权系于谁之手?小弟的文章得罪了很多人,内阁阁老们恐怕都不待见小弟。”
“紫英,未必。”许獬神秘的一笑,“据愚兄所知,有些人只是觉得你的文才略逊了一些,不符合你的名声而已,至于说你的文章观点,我觉得倒是见仁见智呢。”
“比如?”冯紫英知道戏肉来了,目光紧紧盯着对方。
“比如你对倭人和开海的一些观点。”许獬似乎完全不在意冯紫英的态度。
“哦?”冯紫英心中一跳,看来这自己还是小瞧了天下英雄啊,这许獬绝不简单,他背后是谁?
数风流人物 乙字卷 第二百零一节 纵论,交易
稳了稳心神,冯紫英当然知道开海是一个在大周朝廷内部极其敏感的话题。
不是没有人提过开海,但是开海的利弊一直在朝廷内部争论不休。
同样即便是支持开海的群体中,也一样观点不一。
更多的还是倾向于支持选择一到两个港口进行有限的开海,所有对外海贸都只能局限于这一两个港口中,其他地方仍然急需要严密实施海禁,防止海盗、倭患和西洋夷人的渗透和袭扰。
他在会试和殿试的两篇策论中都提到了对倭患和开海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在会试那篇策论中也用了较多篇幅阐述开海对财政的积极意义。
冯紫英估计这两篇文章应该是在朝廷内部被一些人关注到了。
但是由于缺乏充分的实地调研,冯紫英也难以判断开海究竟能给财政带来多少直接税赋收益,而这恰恰是永隆帝最看重的。
至于说给地方上民众带来多少直接间接的收益,冯紫英估计这现在还不是永隆帝和内阁阁老们所关心的。
闽浙沿海和海贸相关的士绅商,或许已经有意无意的和一些观点一致的官员有了共识或者默契,但是朝廷内部官员对海禁祖制的这种观点仍然十分浓厚,主流观点仍然是坚决海禁,杜绝倭患和海寇,这让朝廷中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谈到开海。
特别是近期西洋夷人在广东的出现,尤其是耶稣会教士的出现更是引起不小的震动,使得朝廷内的一些人更加坚持海禁。
“子逊兄,看来你对开海和倭患也很关注啊。”冯紫英轻笑。
“紫英,不能不关注啊,愚兄是福建人啊,没有哪个福建士人会不关注这一点。”许獬在“福建士人”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冯紫英心中微动,“这么说来,子逊兄也赞同开海,那对倭患怎么看?”
“开海关系重大,愚兄现在也很矛盾,难以抉择,但是总还是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是不是就能杜绝海寇和倭患?可是从前明到大周,这百十年来,朝廷一直坚持海禁,就差点儿我们闽浙沿海老百姓内迁了,可是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既然做不到,而海禁的结果仍然不尽人意,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换一个方略?”
许獬目光灼灼,语气也略微提高了几度,“可是朝廷这么多年的海禁,对开海的反对声音很大,都认为开海会带来的危险和威胁,特别是现在西夷的出现,紫英应该知道吧?广东那边越来越多,甚至在南直隶和闽浙也都出现了,朝廷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冯紫英已经基本上能够确定,这许獬应该是代表着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甚至是某一个群体来说话了。
嗯,福建士子,这个群体在朝廷内部虽然不算太多,但是利益却比较一致,就是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
许獬只是一个尚未出仕的士子,随便怎么说,那都影响不大,至少不会对其授官有多大影响,即便是有,也会有人帮他出面消除。
自己也一样,但为何要找到自己头上来,这是交易么?
“子逊兄,以小弟的理解,如果要探讨开海之略,首先需要搞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利弊。”冯紫英略作思索,便回答道。
“利弊?”许獬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安静下来,“紫英这是一字千金,说出了真谛啊。”
“呵呵,子逊兄过誉了,其实天下之事就是这么个道理,无论何事都有利弊,关键在于利弊得失的大小,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兴建水利是好事么?开办学校是好事么?肯定大家都知道这是好事啊,可花的银子呢?也许兴建水利的银子更需要放在军饷上防御外寇,或许开办学校的银子就该用来修建一座桥,以方便民众生活,利弊何以衡量?”
冯紫英随口举了一个例子,然后继续向下说:“开海的利在哪里,弊有什么,对朝廷是一说,对当地百姓是一说,很多人觉得这可能不一致,有冲突矛盾,那么这就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点一滴来搞清楚,这才能判断出优劣好坏。”
“我朝的海禁是延续前明,前明海禁初始之由是缘于朱氏一族起家之时闽浙海寇猖獗,而且一直反对朱氏,所以在朱氏建国之后便刻意打压,进而形成了海禁政策,我朝前期也有开海呼声,但是随着倭地内乱,大批流亡倭人流窜于海上,生计无着,就开始从走私到抢掠发展,……”
“……,而由于我朝海禁政策,也使得沿海部分海商利益受损,进而一些海商便于倭人勾连,成为走私的陆上窝点,反过来这种走私和海寇就直接破坏和影响到了朝廷和百姓利益,自然更要严加打击,而这种循环自然也就愈演愈烈,直至今日,……”
“……,也幸亏是壬辰倭乱对倭地浪人产生了冲击,加上现在德川一族在倭地尚处于稳固统治阶段,所以海疆还算相对平稳,一旦德川一族意欲通过对外战争来巩固自己统治,或者受制于内部压力希冀从外部获取利益,那么我朝海疆还会遭遇严峻挑战,……”
许獬也不得不承认冯紫英对海疆形势了解得相当透彻,只是他也有些搞不明白冯紫英怎么会对倭地内部局势如此了解,怕是兵部职方司也未必能了解得这样细致入微吧?
听说冯家在山东那边颇有营生,难道冯家在山东也有海上营生?如果是那样,那就好解释了,而且也更有利。
许獬心思越发灵动。
“那紫英觉得当下海禁利弊得失如何呢?”
“以小弟拙见,海禁的弊是远远大于利的。”冯紫英很坦率,这是自己在会试殿试的文章中也表露出来的态度,没什么好遮掩的,这也是许獬背后的人找到自己的缘故吧。
“哦,愿闻其详。”许獬耐心地道。
“先说弊吧,大部分反对的都觉得如果开海,会加剧海商走私,但这是建立在开海只设立一两个港口前提下,大周开国初期不是就提议在月港和宁波设立市舶司么?可是我大周从辽东到安南,偌大海疆,涉及到七八个直省,民众何止千万,难道广东和辽东的海贸也必须要到月港和宁波,那又有何意义?人家肯定要去走私,但如果能合理安排市舶司所在,那么这一点起码可以得到很大改善,……”
“还有就是担心开海会壮大倭寇势力,加剧倭寇袭扰,但实际上除非把沿海民众全部内迁,否则你是断不了与海上倭寇联系的,这个担心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子逊兄应该清楚这一点,现在海禁状态下,那些倭寇难道就从我们大陆上获得补给还少了了么?”
许獬微微点头,闽浙沿海岛屿众多,海岸线曲折,民众商贾参差不齐,要想断绝这些倭寇与大陆联系,太难了。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当初朝廷沿袭的朝贡制度,让大周不堪负担,尤其是来自倭地的朝贡,所以朝廷才会断绝朝贡,最终又导致了这些所谓朝贡使团和海上倭寇勾结起来,……”
“当然,还有一些人为,开海可能会让更多的西夷人进来,危及到朝廷统治,但是不开海他们就不来了么?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我们大周的周围,倭地,南洋,我们拒之门外就是在掩耳盗铃,与其那样,为什么不坦坦荡荡的接触和了解他们?”
“这些所谓的弊,实际上归根结底是朝廷觉得这样有损大周朝廷威严,管理麻烦,没有一个明确规范的管理例制,没有意识到开海禁能带来哪些利益,或者说当初不觉得利益有多大,索性就干脆海禁这样一绝了之。”
“那么利呢?”
“利,从现在角度来说,开海可以解决很多沿海地区贫困民众生计,跑船也好,海贸也好,码头生计也好,都起码能带来一份填饱肚皮的活计,第二,可以更多地卖出咱们大周的出产,同时换回来我们大周老百姓所需要的东西,嗯,甚至是朝廷所需要的东西,比如,香料、银子和铜料,但这是建立在一种全新的贸易模式之下的,而非原来的朝贡,……”
“紫英,你是说要从海贸走私变成公开走私?”许獬眼睛一亮。
“如果能够给朝廷提供商税,那就不叫走私了,子逊兄,这个观念要搞清楚,如果说能够给朝廷提供可观的丰厚的税赋和收入,那就算是走私,那也是我们大周朝应该支持的走私,不是么?”
冯紫英微微一笑,这笑容笑起来落在许獬眼里,却是这般的诡异。
这番话蕴藏的内容和含义实在是太丰富了,让许獬一时间都难以体会明白,而其带来的冲击力则更大,许獬需要消化,然后再来把这些观点传递过去。
“紫英,可以写一份比较详细一点儿的策论么?”许獬沉吟了一下才道。
“需要递交到朝廷么?”冯紫英笑了起来,恐怕这才是真正的交易,“可我现在不是青檀书院学生了啊。”
“那你现在是二甲进士了啊。”许獬也同样报之一笑。
数风流人物 乙字卷 第二百零二节 后备力量(乙字卷完)
许獬传递过来的消息让冯紫英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这意味着自己在会试殿试中的表现在士林文官群体中并非都是收获的敌意和不满,嗯,还有关注,而且有些关注已经在开始向靠拢走近这个趋势发展。
这是一个好兆头。
在冯紫英看来,会试殿试的题目其实就是一个很明显的征兆。
这意味着内阁的表现已经压制不住永隆帝对朝政状况的不满,使得永隆帝在通过这样一种方式,一个渠道,来寻找志同道合者了,当然也可能会吸引到一些投机者。
冯紫英也不确定自己算是永隆帝的志同道合者,还是算是投机者,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当然冯紫英也清楚自己分量太轻了,永隆帝的看重不过是千金买马骨罢了,嗯,或者是用来钓自己背后的大鱼。
龙禁尉不至于连自己背后代表的人和群体都搞不明白,永隆帝一样是有的放矢。
回到书院,免不了是要和一干同学们把臂言欢的。
三甲进士们基本上都回老家了,毕竟庶吉士馆选和他们没关系,而到观政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正好是衣锦还乡的好时候。
剩下的二甲进士中也有几个还是回家了,比如像方震孺、范景文、贺逢圣他们几个也只是在书院里呆了一日,便启程回家。
只有许獬、冯紫英、宋统殷和罗尚忠几个人留在京师。
许獬也只呆了一日便离开了,他不太担心馆选。
“紫英,馆选有没有把握?”这个问题被无数人都问了无数遍了,不过在许其勋、孙传庭和宋师襄、傅宗龙面前,冯紫英没有太多解释,“问题不大,好歹我也是二甲第九吧,阁老们要黜落我,也要有个合适理由吧。”
没有参加会试和殿试的这些学子们,在消息和信息上就明显与已经是进士的这些同学拉开距离了,而冯紫英的二甲进士身份,也足以让傅宗龙他们几个为之仰视。
下一科他们首先还要面对秋闱大比,秋闱之后才能说得上春闱,而三年后当他们还要为秋闱发起冲击时,冯紫英如无意外都可能要在翰林院里边等他们了。
这种巨大差距使得傅宗龙原本还残存的一些不太服气也早就烟消云散了,秋闱你可以说是侥幸,春闱会试呢?殿试呢?难道还都能是侥幸?
至于说许其勋、宋师襄和孙传庭三人,本来就与冯紫英关系莫逆,在冯紫英考中举人乃至进士之后,与三人关系也一样未减,甚至更为亲善。
“那就好,听说庶吉士和一般的二甲进士未来授官时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以紫英的才能,若是不能入翰林院,那就太可惜了。”孙传庭也接上话。
这原来书院的山西三杰也分崩离析了。
原本最风光的陈奇瑜却在会试上折戟,颇为失落。
倒是郑崇俭这个不声不响的家伙,居然考中了进士,这不能不说让很多人都意外。
孙传庭没过秋闱倒也正常,毕竟他表面上是和冯紫英一年的,最后一问,还比冯紫英小一岁。
“我倒是更希望有机会到地方上去打磨一下,不过翰林院能去当然更好。”冯紫英笑着道:“伯雅,我考走了,下科恐怕你就是最年轻的了,嗯,你们几个都要争取秋闱春闱一起过。”
“紫英,我们都想啊,谁愿意读了三年再三年?”宋师襄原本是一口陕西话,但是在书院呆了几年之后,也已经改变了许多了,“下科不中再读三年的话,我都二十四了,家里边怕是失望至极了。”
“是啊,下科不过又要三年,人生又有几个三年呢?”傅宗龙也叹息一声,“玉铉还算是考过了秋闱,春闱没过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都没精神,这几日里才算是缓过气来,我们连秋闱都没过,下科还面临秋闱呢。”
对于这几个同学,冯紫英还是很上心的,年龄都和自己相仿,而且经义根底都比自己强不少,甚至都比方有度略强,秋闱没过很大程度还是因为各自所在的直省竞争太过激烈,再经过三年洗礼,冯紫英相信这几人肯定会有一个好结果,自己当然要再助他们一臂之力。
“虎臣、仲伦、一衷、伯雅,我经历了秋闱、春闱乃至殿试,还是感觉到了比起前几科的一些变化,那就是在时政策论上越发重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份感觉?”
冯紫英的问话让几个人都是精神一振,傅宗龙首先开腔:“紫英,你说的这一点我们也有感觉,但是秋闱还不太明显,听说春闱变化犹大。”
“嗯,去年秋闱也算是比较明显了,我是指相对于永隆元年的秋闱,我预计永隆七年的秋闱还会延续这一趋势,甚至更突出,而且你们的经义水平都不差,再有两年多的习练,肯定还能更上一层楼,所以我建议你们要更多的在时政策论上下足功夫。”
冯紫英的话足以引起众人的重视。
许其勋也扬起眉毛,“紫英,书院其实也在这方面有所调整,说实话,能进书院的,经义根底都不会太差,嗯,你算一个特例吧,但是时政策论也需要长期的积累,比如下科可能就要涉及到未来三年的许多方方面面的朝务,……”
“这正是我要说的。”冯紫英点点头,“我估计今明年书院的规模还会有进一步扩大,山长和掌院也都准备进一步多从朝廷邸报中来获取一些时政朝务方面的情况来进行辩论和文章传递,嗯,这也是原来书院确定的路径。另外,我考虑了一下,不管我能不能进庶吉士,这两年我肯定大部分时间都会是在朝中观政,那么会接触到很多的朝务,我打算有选择性的选取一些我认为较为重要的,需要编撰的,让你们也来帮个忙,你们也可以从中学习了解,……”
几个人眼睛都是一亮,傅宗龙和宋师襄甚至呼吸都是一紧。
这就太不一样了,意味着自己几个人,可以直接的接触到朝政事务,而且有冯紫英在一帮指点,这份机会简直比黄金都还要宝贵啊。
倒是许其勋沉默了一下,才沉声问道:“紫英,这合适么?对你观政有无关碍?”
这其实就是一个提醒,朝政事务如果不是正常渠道出来,那么就需要考虑会不会被人拿住把柄。
“虎臣,这个问题我自己自然会拿捏准确,不会涉及到朝廷尚未确定或者有争议的一些东西,也不会涉及到不允许对外公开的,更多地应该是一些朝廷已经确定只不过外界未必清楚的范围,嗯,这种恰恰可能是未来时政策论考题的范围呢。”
冯紫英自然清楚这里边的分寸,肯定要有把握的事情才会去做。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当然希望有这样一个提升自我的机会,但是也不愿意见到冯紫英因此而吃了挂落。
“我的考虑时届时每一季抽出那么一天时间,我会把一段时间朝务进行一个分类的介绍,然后提纲挈领的点一下,从中选出一些重点进行分析,而后你们自行拿回去揣摩,……”
冯紫英把问题考虑的很细。
这帮同学和自己接触了两年,许其勋、孙传庭不用说都是朴实无华的性子,傅宗龙骄傲了一些,但本性不差,宋师襄略微偏激了一点,但是对自己很尊重信任,和方有度有点儿相似。
他觉得都是可以帮一把的人。
这帮同学如果能下一科能如自己所愿的那样顺利考过秋闱春闱,哪怕进不了庶吉士,不管是二甲还是三甲,总归都能在大周朝廷里占一个位置,未来未尝不能发挥大作用。
而且通过这样一种近似于培养的学习灌输,可以提前让这几位同学接受自己的一些观点。
这在之前,自己很多想法理念还不好拿出来,但是当自己当了庶吉士,或者进了翰林院,那么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抬出来了。
事实上像这一科考上的同学里,像许獬、宋统殷、罗尚忠、方震孺、叶廷桂这些同年,自己和他们也就只有一份同年同学情谊罢了,你说要有什么共同的志向,真谈不上。
或许就是练国事、范景文、贺逢圣、郑崇俭几个还有些较为相近的看法观点,真正能称得上自己小弟的,也就只有方有度一个。
自己未来要真正想做一番大事,那么就必须要现在人才群体上有一个相对充分的准备,否则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无人替你去执行,你也一样徒呼奈何。
冯紫英在书院里呆了几日,和一干同学在一起既有切磋交流,也有互诉友情。
也许下一次他再重返书院的时候,就应该是以一个朝廷准官员的身份来了。
青檀书院给他留下的这一切都足以深深的铭刻在心中,而这里如官应震和周永春所说,这两年多时间将会是这些离开同学们毕生最值得回味一段时光。
数风流人物 丙字卷 诗酒趁年华 第一节 北地四子(第一更!)
“哗啦啦”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席卷而来,四骑并行,背后荡起漫天的黄尘。
冯紫英策马一个轻灵的镫里藏身,然后迅疾重新窜起,轻轻一带马缰,胯下乌骓再是一个漂亮的弯道超车,超过了一直跑在前面的枣骝马,抢在了前方冲过那道牌坊。
跑在最后的是两骑黄鬃马,在后半段就已经慢了下来,到最后干脆就放弃了追赶,远远的吊在了后面。
紧随其后冲过牌坊的枣骝马上骑士颇为不服的赶上冯紫英放慢的马头,“紫英,再来一回,我就不信你这水准看起来一般,怎么地每每都能在最后赶上来?”
“文弱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这马术一道做不得假,这马也是由你先挑的,可怨不得我,好事要学学君豫兄和若谷,人家就知道赛不赢,索性就随便跑跑了。”
冯紫英带了带马缰,放慢速度,让杨嗣昌并肩而行。
要说这杨嗣昌的马术还算过得去,不过要和自己比,冯紫英自信可以让对方几个马身。
自己七八岁时就开始在大同学骑马,那个时候母亲再是不允,也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后来连老爹都同意自己学着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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