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几年下来,从小马到大马,冯紫英的马术迅速提高,当然你说要有多么高超,那肯定不行,但是在一帮明显只能算得上是会骑马的进士中,冯紫英的马术绝对算是出类拔萃了。
杨嗣昌马术算是不错了,但是和冯紫英比肯定还差得远,这一阵狂奔下来,他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紫英,你这骑马本事是在哪儿练的?大同?”杨嗣昌和冯紫英的关系在殿试之后迅速走近。
无他,乔应甲算是冯紫英举主,而杨嗣昌老爹杨鹤与乔应甲前年在浙江盐务上联手出击,大获全胜,二人实际上应算是一个阵营,这种情况下,杨嗣昌和冯紫英靠拢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除了大同,还能是哪里?那几年天天跟着家父在军中操练,闲来无事就先从骑小马开始,然后逐渐骑健马,再练骑术,几年下来也就差强人意了。”
冯紫英一夹马腹,稍微提速,杨嗣昌赶紧跟上,“这边地军务看来很是磨砺人啊,令尊现在在榆林那边情况如何?”
“家父来信中也说,军饷欠缺多年,军粮不足,军心不稳,只能勉力维持,一旦鞑靼人南犯,只怕就难以支撑了。”冯紫英这番话也是实话。
不过冯唐在边地经营多年,自然有一些旁门左道手段来应对,换一个缺乏经验的,就麻烦大了。
“紫英,这财赋问题始终是朝廷当下最大问题,那郑继芝身为户部堂官,却是束手无策,不能替君分忧,为何还尸位素餐恋栈不去?都察院御史们和户科给事中为何都视若无睹?”杨嗣昌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道:“我问过家父,家父却是说此事非只言片语能说清楚,也非某一人之过,……”
“文弱兄,令尊所言甚是,朝廷财政变成这样,恐怕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某一位户部堂官的责任,若真是他在其中有什么不轨之事,只怕令尊和乔师他们早就群起而攻之了,只怕这是整个朝廷的问题,长期积累下来的问题。”
冯紫英也知道这个问题,哪怕是自己这个过来人,要说就能一下子解决这个难题,那都是假话。
当下的时局和社会环境以及社会各阶层结构就决定了,如果不引入外部变量因素,那就是一道无解难题。
要么彻底打碎,要么就需要从外部来寻找突破契机,但前者在目前不具备可操作性,后者也一样要有充分足够的准备,思想准备,舆论准备,组织准备,以及特定环境时段准备。
“户部认为边军数量太大,所耗军资过巨,拖垮了朝廷财政,要求裁撤边军和驿传乃至漕军,这是唯一能缓解当下财政拮据亏空的办法,即便如此那也需要多年以后才能缓缓恢复元气。”
杨嗣昌说到这里,都忍不住摇头,这种办法若是能行之有效,恐怕也早就想出来了。
“裁撤边军就意味着削弱边防,那是该裁撤哪里呢?辽东,还是宣大,抑或榆林、宁夏?”冯紫英也嗤笑,“或者就是江南卫所?且不说倭人之患都让江南如临大敌,江南卫所那点儿力量削弱了也未必能有多大意义吧?”
“那紫英的意见呢?”侯恂已经和练国事策马赶了上来。
今日聚会是青檀书院和崇正书院的头面人物一个小聚,但是却没有许獬。
应该说这四位都应该是未来北方士人的代表,杨嗣昌虽然是原籍湖广,但是长期在京师生活,实际上已经习惯于把自己定位为北方士人了。
“小弟的观点很一致,那就是要开源,节流是舍本逐末,开源才是王道!”冯紫英在这几个人面前就毫不忌讳了。
练国事和杨嗣昌都是马上进入翰林院的角色,而自己和侯恂如无意外也要走庶吉士这条路,未来合作可能性迅速增加。
要说服他们认可自己的观点很重要,因为他们的观点很大程度代表着北方士人,练国事所在练家本身就是河南望族,而侯恂父亲就在太常寺任职,也是著名北方士人,而开海的一个重要反对力量就是北方士人。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循序渐进,要让他们明白当前的大局和利弊得失,乃至于紧迫性。
“裁撤边军绝不可行。”练国事的观点也很鲜明,“九边防务已经相当危险了,我从兵部职方司获得的一些情况,辽东镇面临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建州女真正在稳步推进他们统一女真的步伐,甚至还在勾连毗邻辽西的蒙古左翼诸部,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征兆,一旦他们统合了女真诸部,那么其实力就会膨胀到足以颠覆大周在辽东统治的地步,而一旦他们把势力渗入到蒙古左翼,那么我们宣大蓟这一线,就不但要面临鞑靼人突破的危险,甚至可能被借道突袭的女真人进入边墙以内的危险。”
杨嗣昌和侯恂都没想到练国事对边务,尤其是辽东镇这边的情况了解如此之深,心里都有些触动。
青檀书院这些弟子果真是在时政朝务上下足了工夫,冯紫英也就罢了,本身就是边地武勋世家出身,没想到练国事作为河南士子,也对九边防务这边了解。
这说明青檀书院是全方位的在向重视政务朝务倾斜,不是某一个人对朝政时务重视,难怪人家能在今科中大获全胜。
“紫英,你的开源恐怕不会是加征赋税吧?那江南那帮人恐怕就真的要把天都吵塌了。”侯恂也沉吟着道:“可除了加征赋税,似乎就只有开海了,但开海能带来多少税赋的增长?这个没法测算,而且给江南乃至广东那边也会带来很多人心混乱,朝廷恐怕也不得不三思。”
如果是换一个在朝廷中任职多年的北方官员,一谈及开海便会不假思索的反对,但是像侯恂这样的年轻士人还没有被朝中那些个陈旧习气所侵蚀,所以还有着相对独立的判断能力,对开海只是担心,却并非一味反对。
大周朝沿袭前明惯例,加征税赋一般都只会落到江南和湖广,,那是财赋重地,加征一成胜过北方诸省十倍。
而且北方近十年来水旱频繁,已经导致北直、山西、陕西等省民不聊生,河南和山东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每年光是赈济粮食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同样是朝廷的一个巨大窟窿。
”加征税赋不可行。“杨嗣昌微微摇头,”江南一直在要求朝廷要缩减赋税,反响强烈,认为他们承担了整个大周八成以上的税赋,极不公平,而湖广那边这几年也才算是缓过来一口气,但是郧阳流民情形日益突出,朝廷尤为担心,至于北方诸直省,那就更不可能指望,……”
“其实加征赋税虽然不可行,但是如果朝廷敢下决心彻底清理官田和庄田,……”
冯紫英话尚未说完,其他三人都是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就是要挑战极限了,弄不好就要搞成天崩地裂,没有谁敢在这等时候行此壮烈之举,稍不注意,就真的要自己被壮烈了,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
杨嗣昌、练国事和侯恂他们哪怕刚考中,也明白这里边的水有多深,甚至可以说直接涉及到自身和家族利益。
“那恐怕就真的只有开海一略了。”冯紫英笑了笑道:“其实如若谷刚才说的,开海究竟能给朝廷增加多少税赋,谁也不清楚,但是话说回来,试都不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增收,能增收多少?反正情况现在每况愈下,亏空窟窿越来越大,全靠户部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终究有一日会一下子崩裂开来,那便要变成不可收拾,难道非得要等到那个时候么?”
数风流人物 丙字卷 第二节 共识
四马并行,蹄声嗒嗒。
今日小聚是练国事发起的邀请。
他和杨嗣昌现在同入翰林院,日后便是同僚了,自然希望进一步密切关系。
再说这两年两家书院本来来往就比较多,所以也算熟识,所以二人又各自邀约了一人,练国事邀约了冯紫英,而杨嗣昌自然就邀约了侯恂。
从一考中进士之后,各自都能感受到各人的巨大变化。
仿佛经历了一场会试和殿试之后,每个人都经历了脱胎换骨一般。
这不是冯紫英一个人的感受,而是几乎所有这三百八十名进士们的感受。
这段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是那段时间几乎每日都能够接受到在书院里一辈子都难以接触到的东西。
每个人都会因为自身的地位变化,以及接触群体的不同,而迅速与原来的圈子拉开距离。
比如那些未考过进士的同学会与这些考中进士的同学渐行渐远,同样二甲和三甲,庶吉士和二甲,一甲与庶吉士们,都会产生一些差距。
如果不能很好的处理这种微妙的关系变化,那么也许在书院里多年积累建立起来的同学情谊都会分崩离析或者日趋冷淡。
每个人都在不断的观察、调适这种关系,这也同样考验每个人的智商情商,嗯,这是冯紫英的心里话。
四个人中间,冯紫英觉得除开自己不提,练国事无疑是情商最高的,而侯恂次之,杨嗣昌甚至要排在最后。
许獬没有被练国事邀请,这在冯紫英看来也是某种信号。
以练国事的为人处世,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会邀请许獬,但是他却没有邀请,这意味着在他看来,可能杨嗣昌、侯恂以及自己与他能够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起码是某些方面,而加入了许獬,或许反而不那么和谐了。
练国事相邀,冯紫英当然欣然响应,原本是春游踏青,但是冯紫英索性建议不如骑马射猎一游,并表示家中有家人从榆林口外购回来的多匹健马可供一骑。
练国事也很大方,很愉快的接受了建议,于是才有这铁网山一游。
铁网山其实就在京师城以北两百里地所在,属于燕山余脉,林木遮天蔽日,山势险峻,而山下则是林木丰饶,鸟兽众多,其中还有一处泽地,名唤潢海,盛产樯木,乃是制作床椅柜门的绝佳之物。
环绕,骑马若是加紧一日之内便可到,若是宽裕一些,两日轻轻松松,只不过铁网山历来是京中皇室宗亲和勋贵们最喜欢去打猎的地方,而元熙帝尤甚。
铁网山中也有皇家猎苑,还有皇家避暑夏宫所在,但是外围地域辽阔,却成了京师城中达官贵人们春秋之际的好去处,便是夏日里这里也是乘凉避暑的所在,只是距离略微远了一些。
练家在河南是著名世家望族,祖辈尚有人考中进士担任过知府,但父辈这一辈却只有举人出身,只在本地做过官,所以在京中已经没有多少影响力,而杨嗣昌和侯恂父亲都在朝中担任要职,至于冯紫英则是武勋子弟出身。
准确的说这是一帮官二代的小聚,当然这个官二代还要打上一个标签,那就是皆为考中了进士而且要进翰林院或者有可能要进翰林院的一帮破有能耐的官二代。
身份的变化也就带来了心态的变化,无论是冯紫英,还是其他三人都已经开始从一个大周官员的身份来观察、分析和评判大周朝廷每一方面的局势和政策了。
这种相互之间的摸索探讨,实际上就是一个观点理念形成的过程,在冯紫英看来,这个阶段是最重要的。
那些个已经在朝廷中厮混了多年的官场油子,他们的很多观点理念定型,要让他们改弦易辙,要比从刚踏入仕途的年青一代难十倍,除非他们本身就认可这些观点理念。
眼下这帮人刚踏入仕途,都抱着一腔热血,都怀着要改变大周,让大周的形势变得更好的美好想法,在这个大前提一致的前提下,冯紫英就觉得可供操作的余地就大很多了。
说服他们,哪怕现在他们发挥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是只要这一颗种子在他们心中生了根,那么未来是属于年青一代的,当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后,这一批人成长起来之后,在很多问题共同一致的观点看法,就能促成大家在很多事情的合作。
“紫英,都说你眼界开阔,思路深远,那你和我们说说,大周面临的最大困境是什么?”杨嗣昌斜睨了一眼冯紫英,忍不住问道。
这家伙虽然在四个人中要说年龄最小,殿试也是排名最后,但始终给杨嗣昌的感觉是大家的思路都要围绕着他来旋转,这让杨嗣昌很不适应。
练国事虽然是状元,但是杨嗣昌却并不十分认可,无论是文采还是经义,杨嗣昌都觉得不及自己,也许就是会试和殿试上练国事更能把握住一些朝廷的风向罢了。
倒是这个冯紫英虽然文辞和经义都不行,但是唯独这对时政朝务的理解,却远超他人。
连自己父亲在和乔公谈话时,乔公都说冯紫英在这方面的嗅觉和领悟力天赋是他见过最强的。
以前两家书院切磋多回,冯紫英在后期其实都有主动隐退的迹象,杨嗣昌也知道这家伙主要精力是放在经义短板上,另外也是有意避免风头太劲。
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站在了不同于以往的高度上,那么就该把自己的一些观点想法袒露出来了。
看见练国事和侯恂的目光都投过来,冯紫英也知道这个话题避免不了。
既然想要说服人家,甚至是拉入自己阵营中来,你连自己的一些基本观点都不亮出来,你怎么招揽拉拢和说服这些人?
冯紫英也在掂量斟酌。
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来说,这就是阶级矛盾积累到一定阶段,就必然要爆发,通过一种激烈方式来摧毁,并重新构建。
而用政治经济学的观点来说,就是旧的生产关系不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素了,这需要调整,而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难以满足现在日益增长的社会需求,那么内因外因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剧变。
俗一点儿说,破而后立。
但破的代价太大了,尤其是在外部还存在着外敌的前提下,那么可能会让整个大周百姓为之殉葬。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条路,同样这也不符合冯紫英个人和家族利益。
他现在已经不能用最早那种独来独往无牵无挂的心态来考虑问题了,他需要对自己和家族乃至自己关心和关心自己的人负责。
“文若兄这个问题问得好啊,最大困境,嗯,估计对朝政有所了解的会觉得就是财赋严重不足,带来了在九边防务上的巨大危险,但要追根溯源,什么原因导致了财赋不足?当然可能会有人会说这是多方面原因遗留下来的问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说法都没错。”
冯紫英觉得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好回答,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问题是有些本质他自己既不能说透,也没法说透。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朝廷没钱,军饷、军粮、军备都缺,九边和登莱、闽浙乃至两广的海防一样都缺,这还只是一方面,每每地方遭遇天灾,那么赈济钱粮都严重不足,杯水车薪,稍不留意就可能点燃成一片。
水利不修,驿道损毁严重,总而言之各种缺银子。
“为什么八十年前大周财赋都足用,现在就不足用了呢?”冯紫英自问自答:“小弟认为可能是多方面的原因,一是人口增多太多,但是田土和粮食却没有增加那么多,二是外部环境日趋恶化,嗯,八十年前,我们只需要面对鞑靼人,倭患并不严重,但现在我们不但要面对鞑靼人和更猖狂的倭患,还有一个更大的威胁——女真人,甚至一二十年后我们可能还要面对西夷,这都还没算西南边那些个土司和安南洞武的袭扰,……”
“巨大的军事开支,成为财赋不足的一个重要原因,……”
“还有一点我想毋庸多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八十年前官田有多少,现在官田被赏赐出去和侵占了多少?又有多少田土被托庇给那些个可以减免的士绅勋贵和皇室宗亲?八十年前朝廷官员有多少,现在又有多少?一减一增,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也就不奇怪了,这还没有算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消耗,……”
不足为外人道,但是大家都知道,太上皇的六下江南留下了一大堆窟窿,但谁又能去追究这个?
“困境其实三位兄长都清楚,只是要找到解决的良方却没那么简单,要不咱们朝廷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却迟迟未见任何动静呢?”冯紫英轻笑一声,“文弱,乔师和令尊去年在浙江掀起的一场风暴,朝廷起码增收了两百万两银子吧?可对这九边欠饷钱粮,还有军备物资的补足,怕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吧?”
杨嗣昌无言以对。
数风流人物 丙字卷 诗酒趁年华 第三节 孤注一掷
“朝廷现在疲于应对辽东九边压力,也深知女真人的威胁,但是却无力做出对策,只怕也是钱银不足的缘故。”练国事也是一脸阴沉,“但一旦不抓紧时间遏制住女真人的扩张,未来朝廷在这方面的军事压力和军饷军粮军备开支压力还会更大,这已经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了。”
杨嗣昌和侯恂都是默默的策马而行。
这一次春游骑行踏青,本身既是一种休憩放松,又是一个结交朋友增进友谊的机会。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杨嗣昌和侯恂自然也希望能够结识到一帮志同道合的同学朋友和同僚,未来仕途上还会遭遇无数坎坷波折,这也是他们的父辈早已经教诲过他们的,甚至父辈自身的经历也已经让他们明白这一点。
要在未来朝中立住脚,就要有自己的坚持,也需要更多的朋友和盟友。
有时候盟友甚至比朋友更重要,而如果既是朋友又是盟友,那就更好了。
事实上在这一两年两家书院的切磋交流中,冯紫英也在潜移默化的提供一些观点来供大家探讨和争论,杨嗣昌和侯恂二人或多或少也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只不过都不及这一次双方这样在一起以这样坦率的方式来进行沟通。
而且大家身份也已经和一两年前不一样了,所以自然考虑问题的方位角度乃至成熟度也不一样了。
“紫英,看来你也是觉得如果要解决朝廷财政问题,开海是必须的了?”侯恂比杨嗣昌要年轻两岁,所以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财政困局是我们大家都一致认同的目前朝廷最大难题,但是不是开海就能解决问题?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或者说需要多管齐下?”冯紫英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很清楚这桩事儿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有一个答案的,也不是光靠开海就能彻底解决问题的,这是一个综合性系统性的问题,究竟能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还是只能达到一定程度的缓解,或者说用其他办法来转移矛盾,连冯紫英自己也没有答案。
前世看那各种穿越书金手指,都觉得无比爽,但是当你真正身处一个社会结构、生产力水平乃至于官员、民众观念思想都还处于一个相对滞后甚至蒙昧状态下的社会环境下,你才会发现要改变这个历史,将是一个多么大的挑战。
没有人会信你,也没有人会拿资源去支持你,包括你的朋友和家人,你需要从一点一滴做起,借助每一分机会和资源,用道理去说服,用成功来证明。
从他踏入这个时空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按照自己的目标去做了。
“这也许就是我们在翰林院需要学习和探讨的?”杨嗣昌听明白了,微微点头。
冯紫英没有直接回答,但这样留有余地的设问反而更符合他的胃口。
他不是一个轻易接受别人观点的人,虽然他也一定程度上认可冯紫英的一些观念,但各人境遇和经历不同,从小受的教育也不一样,他有他自己的观点。
“文弱,既入翰林院,恐怕就不能太过局限了,应该从更多的方面来替朝廷分忧了,难道文弱兄就没敢想过清理官田庄田?就没想过如何解决九边防务压力?”冯紫英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杨嗣昌,“君豫兄,你也一样啊,这等事情理所当然该你们要扛起重任啊。”
这探花哪有那么好当的?本来自己都有希望的,结果被沈一贯给横插一脚给废了,名垂青史的事儿就这么黄了,这当了状元和探花郎,总该拿出点儿当探花郎的气势和格局出来不是?
杨嗣昌被气笑了,这家伙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开海之略还不够,还要清理官田庄田?真的想让自己这翰林院编修死得早么?
练国事也笑了,不过他早就知道冯紫英的雄心,冯紫英和他探讨得更多,但也承认很多事情现在还只能是探讨,无论从哪方面都还不合适,条件也还远不够成熟,但应当有这方面的一些考量。
侯恂也笑了起来,替杨嗣昌缓颊:“紫英,君豫兄和文弱都已经入了翰林院了,他们当然要身先士卒,我们也要努力了,庶吉士这两三年时间我们要努力追赶了。”
从铁网山返回京师城,四个人一路行来,心情都很放松愉快,一直到回到家中,冯紫英才重新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中。
贾政已经两度邀请自己去贾府一唔,这让冯紫英也有些纳闷儿。
照说自己该去的也去了,该建议的也已经建议了,这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去贾府去一趟的?哪有那么多话来说?
贾宝玉的事儿他能给出的建议自认为已经是良心之策了,否则以贾宝玉的疏懒而无责任心和毅力的性子,委实没有更好的路径了。
当然,如果如《红楼梦》书中那样,贾元春能混个贵妃,甚至更上一步生个儿子当皇后,那自然另当别论。
但毫无疑问这只是一种虚妄的假象,贵妃能不能当上,冯紫英不好判断,因为这天家之事,但想当皇后绝无可能,永隆帝不好女色,而且以他的阴狠多疑,也绝不会容许任何女人和外戚来干预朝堂事务。
接到乔应甲府上来人相邀,冯紫英马不停蹄地的就赶往了对方府上。
“没想到这帮福建人还是稳不住了。”乔应甲没有多少废话,“前日里右佥都御史黄煌和我说起,福建去年再遭大风袭击,沿海百姓四散流离,漳州府尤甚,今年春旱,闽地赈灾不力,光是汀州府便饿死百余人,数千人啸聚为匪,……”
冯紫英知道黄煌是福建漳州人,也是朝中福建士人的中坚力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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