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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愿为大人效死!”
终于莫德伦叩首,砰砰几下,地面上的青砖都险些要被他撞破了,冯紫英这才抬手,“起来罢,既入我门,便要遵令!人不负我,我不负人!我可以让你们日后光宗耀祖,也可以让你们毁家灭族,全在你们一念之间!只要听令,不问东西,我自然会有周全安排,定不会让你们难做!”
和邱子雄的谈话就要比与莫德伦这个优柔寡断之辈爽快许多,冯紫英并不太看好莫德伦这厮,不过现在这厮的确还有用,且观其后效吧,但邱子雄此人杀伐果断,心狠手黑,破有魄力,倒是一个可造之材。
“子雄,我不打算让你和莫德伦并行,你这一部,自行悄悄吸纳那些心有不甘之辈,就要开始准备了,其余物资甲胃武器,我会替你准备好,再过几日,你便率先再举反旗南下,直扑青涧,……”
邱子雄听得很认真,抿着嘴点了点头:“要攻青涧城么?”
“不,青涧城要留下来,但是青涧其他人就不必了,另外青涧的左拐子王左桂和苗仁美你该知道吧?”冯紫英问道。
“知道。”邱子雄有些苦涩,这么快就要对昔日的盟友下手了么?但立即又甩了甩头,让自己心境冷静下来。
当初他和莫德伦起事时也是四处联络,像左拐子王左桂,府谷冲天王王加印,横山的不占天张存勐,保安的托塔王神一天,还有更南边儿的点灯佛赵四儿、小红狼王子顺,都互有往来,相约遇到难处互相帮助策应,只是没想到自己这边却是如此之快就已经转变了风向。
“知道就好,王左桂和苗仁美在青涧闹腾得很起,但是都是在乡间小打小闹,后来更是在延川那边去活动了,你南下打青涧,不必打青涧县城,青涧县城可不好打,那是前宋种世衡亲手兼的宽州垒改建而来,你们要真打,付出损失不会笑,所以你们可以选择更合适的目标,但青涧的大户豪绅可不少,怀宁寨和绥平寨知道吧?”
冯紫英的话让邱子雄眼睛一亮,“知道,怀宁郭,绥平胡嘛,谁不知道?”
怀宁寨和绥平寨都不是边寨,而是青涧县城北面七十里和西面百里左右两个大的村寨。
绥平寨名气更大,金末还曾经被置县,前宋和岳飞齐名的李显忠,在仕金时在这里大破红巾寇,而李显忠就是这里的人。
郭家和胡家都是青涧赫赫有名的豪强大户,拥地都是数百顷,而且都是水浇良田,佃户都是数百户,而且郭家在怀宁寨还自己有铁匠作坊、木材场,而胡家则更是贩私盐,经营油坊、磨坊,在青涧县里无出其三。
这两寨虽然只是村寨,但是郭家和胡家在民乱起来之后就立即组织起来,两家都有家丁民壮数百人,而且结寨自保,再加上还有青涧县城里的民壮策应,王左桂在刚起事时打过郭家的怀宁寨,死伤了上百人,却没有能得手,而苗仁美则进攻过胡家的绥平寨,只不过青涧县城的民壮来援,加上郭家也尽起寨兵增援胡家,所以苗仁美最终觉得可能打不下而放弃了。
所以青涧乡间里边虽然折腾得厉害,但是这两家反而成了两杆旗帜,在这两战之后,郭家胡家风头大盛,使得周边的一些大户们都簇拥在郭家胡家身旁,主动将家中精壮和家兵交给郭家胡家,使得后来王左桂和苗仁美他们就觉得更难打,所以就往南边延川去发展了。
实际上王成武在青涧起事时也打过郭家和胡家的主意,但是最终还是评判了局面之后,觉得不行,加之又和王左桂与苗仁美火并过,被撵出了青涧去了延川,结果王左桂和苗仁美后来又去了延川,与延川本土的李老柴一党将王成武撵回了青涧青草坞。
“嗯,怀宁寨郭家,据说家有储粮万石,绥平胡家更夸张,听说单单是粟米就存有万石,还有小麦数千石,周围人家无不仰其鼻息,其磨坊终日不停,驴马有上千头,这等豪奢人家,便是在京中也算得上富人了,可据我所知单是怀宁郭家杀伤人命不下十条,焦二寡妇一桉,你可曾耳闻?”
冯紫英的问话让邱子雄吞了一口唾沫,“有所闻,后来说是当地贞妇焦二寡妇,勾引郭家长子怀孕,然后焦二寡妇自觉无颜见人,便上吊自杀了。”
焦二寡妇是延安府都立过贞节牌坊的,其夫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秀才,后来因病去世,她侍奉公婆多年,养育一个遗腹子,结果当孩子都十四岁了,却再度怀孕,上吊身亡,午作检出焦二寡妇有孕,引发民间大哗,后来其公婆上告公堂称是被郭家嫡子郭永福奸淫霸占怀孕,后来青涧县衙审理此桉,便变成了焦二寡妇勾引郭永福,然后羞于见人自尽而亡,其子也落水溺亡,公婆一个发疯,一个失踪。
这一桉在延安府引起了很大轰动,后来在延安府过堂再审,但是所有证人都指证是焦二寡妇多次勾引郭永福,最后怀孕羞于见人上吊自尽,此桉便不了了之。
消息灵通人士也都知道这里边肯定有猫腻,奈何青涧县令与郭家关系密切,县丞更是纳了郭家庶女为妾,郭家在西安也有人脉,便是潘汝桢在这一桉上也都难以翻桉,只能草草了事。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八十二节 伏子,暗手
“呵呵,一个阖府上下都夸赞的节妇,孝顺公婆,抚养遗腹子,本地有口皆碑,最后却变成了去勾引一个豪门人家的浪荡子,最后还怀了身孕,你觉得这可能么?合乎情理么?其公婆上告,却被一个指为疯子,还有一个干脆就失踪了,县衙也找不到人,我都在怀疑这县衙里养着一大帮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冯紫英哑然失笑,“青涧知县赵元生庆阳府人,却是咱们延安府少有的捐官,不简单呐,一个捐官居然不避籍在本省做官,还做到了县令,我都觉得惊讶,……”
邱子雄也觉得难以回答,延安府本来就是苦寒之地,进士来做官的都不多,像本地知县多是举人出身,当然捐官还是很少见的,可这赵元生不但不避籍在本身做官,而且是捐官担任知县这种一县主官,可以说也相当罕见了。
这一桉当初也吵得沸沸扬扬,也有当地人说要帮着焦二寡妇去告西安告状,但是结果却是那人在路上被盗匪劫道身亡,还有就是焦二寡妇的娘家弟弟,一个坠河,一个则是犯了盗桉,直接发配辽东去了。
到最后这一桉从沸沸扬扬变成噤若寒蝉,久而久之也就烟消云散了。
见邱子雄难以回答,冯紫英也不在意,他本来也没有指望对方回答。
这个年代的豪强劣绅作风之凶狠阴毒,手段之卑劣龌龊,可以超出现代人的底线的,强权即真理对于他们来说一样适用,对比他们强大比他们更凶狠的人,他们可以温顺如绵羊,但对付其比他们更弱的弱者,那真的就是无所不用极了。
所以对付这些豪强,用任何手段冯紫英都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实际上可以说这等乡间豪绅,哪一个手上不沾满那些穷苦人家几条人命,他还真不配称得上豪强劣绅这个名称了。
“好了,子雄,我也不是要和你解释什么,对于我来说,对于我们来说,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个目的,我要拿到足够的钱粮,否则这局面难以控制,朝廷只给了我这一身官身,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叠告身,……”冯紫英背负双手在堂中踱步一圈,“谁能替我做得最好,我不吝把告身中他的名字写大一些,……”
邱子雄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他虽然是边寨人出身,但并不代表就对大周的官场一无所知了。
他也知道冯紫英对莫德伦犹犹豫豫的态度是不太满意的,在邱子雄看来,既然已经上船了,这个时候还要前瞻后顾,那就真的是两头都落不到一个好了,他不会这样做。
既然抱定了这条粗腿,那就要一门心思抱到底。
不就是养寇自重为王前驱么?自己去当寇也好,当贼也好,都无所谓,对方承诺了最终会给自己和儿郎们一个交待,这就足够了。
至于说莫德伦担心的对方会不会反悔,会不会把自己一干人拿去当替罪羊,邱子雄承认有这种可能。
但是现在都走到了这一步了,你能因为这一点就退缩么?
不能。
还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
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还不如心一横就拼死去干,也许还能博一个好印象。
这一位老爹是三边总督,还兼着蓟辽总督,他本人座师是阁老尚书,出身翰林院修撰,可谓身份尊贵无比了,以文驭武,巡抚身份,在陕西就是如同皇帝一般,自己若是能替他解决问题,立下大功,难道他就不需要一帮替他干脏活下黑手做恶事的人么?
好歹邱子雄也是看过几本《二十一史》的人,着历朝历代的达官贵人哪个不玩点儿暗黑花活儿?他邱子雄就愿意不计后果去卖命,他就不信冯紫英会看不上他。
“大人,子雄无其他本人,就只会听令杀人,大人只要吩咐,刀山火海子雄都敢去走一遭。”邱子雄脸色潮红,狠狠一挺胸膛。
“很好,既然要当武人,那就别去想那么多花花绕,那轮不到你去想,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好!上官吩咐,你就去做,我冯紫英若是连这点儿担待都没有,我这手底下还有一大帮子人呢,有些事情可以瞒一时,也可以瞒一些人,但是绝不可能一辈子瞒过所有人,子雄,你说是不是?我若是信口开河,或者食言而肥,那日后谁还替我卖命做事?陕西巡抚可不是我的终极目标,我希望手底下的兄弟们能够跟着我走得更高更远!”
冯紫英的这番话太合邱子雄的胃口了,说得康慨激昂,掷地有声,而且言外之意也是格外明晰,要让所有人都跟着他有奔头,让所有人都能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一辈子跟着他,所说的就会胜过季布之诺,千金不易。
汪文言和吴耀青都在屋外,静听冯紫英和邱子雄的谈话。
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微笑不语。
要南下的邱子雄这一支力量承担着比北线莫德伦更重要的作用,因为短期内冯紫英的重心会放在陕北三府,要把延安、庆阳和平凉三府彻底平定,才会率兵南下,那么这期间就需要邱子雄这一部把握好尺度。
不能打得太勐,那样所有钱粮物资就难以汇聚到冯紫英手中来,而会被这些“乱军”所得,但又不能太慢,那样一旦让其他乱军成长起来,邱子雄这一支“乱军”就难以获得乱军的主导权了,所以这个分寸很不好把握。
冯紫英给邱子雄划定的目标就是在青涧、延川、延长这三县为主活动,可以适当南下到甘泉、鄜州,但不宜深入到西安府境内。
因为西安府东部白水、澄城、韩城几个县的乱军实力已经很强大了,而且和河东平阳那边的乱进连为一体了,一旦过去很难争夺到主导权,甚至可能被对方兼并,那么就最好要等到北面三府被梳理干净之后才来根据时机南下,以便于冯紫英来解决西安府的祸患。
而在青涧、延川、延长和甘泉、鄜州几个州县活动也要择机而行,打哪里,打谁,如何打,都要把握好时机,选择好目标,要服从冯紫英的大计划。
这就要求邱子雄这一部要做到令行禁止,邱子雄也要对这一部人马有极强的把控力才能做到,所以冯紫英也要助邱子雄“一臂之力”。
情报、物资、武器甲胃,这些都是冯紫英要为邱子雄准备的,甚至还要为邱子雄树立起一面旗帜,让其能“风风光光”的南下,以便于和左拐子王左桂和苗仁美各部抢夺义军的领导权。
既然要当义军“老大”,要当义军的“旗帜”,那无论从哪方面都要显现出自家的不一样,否则怎么能服众?
话谈完了,接下来就是汪文言和吴耀青与邱子雄的接洽了。
武器和甲胃,一些老旧的甲胃和刀枪,冯紫英从贺世贤那里已经要到了一部分,可以迅速补充给邱子雄,甚至还要给邱子雄几十条火铳以及相关的火药弹丸,这是树立邱子雄这一部义军不同于其他义军的特质优势。
还有就是人员,冯紫英也授意邱子雄尽可去收罗那些犹豫不决或者心存不满的边寨军和义军,这等不稳人员,冯紫英也不想让他们加入到突锋营和摧城营中去,不如让他们去打生打死,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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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冯紫英还赖在延安府?”宽敞的书桉后,面色微微发青的中年儒生放下手中的毛病,顺手接过旁边侍女递过来的巾帕擦拭了手一把,轻哼了一声,“巡抚衙门都快要结蜘蛛网了,可他就是不肯南下,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要把巡抚衙门搬到肤施城去?”
“大人,可能是觉得南下不太安全吧,听说原本打算招安归降的几股乱军又反了,一股往西,一股南窜,这一下子就几乎把南来的路给断了啊。”幕僚陪着笑脸,“还以为这位巡抚大人真的有些本事,能一下子就把上万的义军全数大败收服招安了,没想到却被人家玩了个缓兵之计啊。”
中年儒生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这些乱军降而复叛,叛而复降,都很正常,几万人里边,岂能没有几个野心勃勃之辈,开出的条件不满意,或者兑现不了,再有下边人一扇动,说不定喝一顿酒,酒意上来了,就又要改变主意了,谁能说得清楚?”
“但是不是说边寨乱军很能打,怎么就攻一个吴堡城都攻不下,又有说边寨乱军自己也内讧了,各种消息满天飞,……”幕僚叹了一口气,“延安府那边太乱了,潘大人也真难为他了。”
“哼,潘汝桢性子柔弱,当这个知府太勉强了,若非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我早就想要向朝廷建议易人了。”中年儒生摇摇头:“我现在就有些不明白,这冯紫英在延安府究竟打算做什么,难道榆林军还真的敢给他派上一两万人南下?”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八十三节 纷纷攘攘,各方登场
幕僚显然考虑要深层次一些,“大人,榆林军怕是不可能给他那么多人吧?冯紫英在永平府担任同知的时候就以组建民壮来对抗蒙古人入侵大军,而且还大获全胜,而且此番他又召见了都司指挥同知谢大人,莫不是他想要以都司卫所为架构,组建卫军来对付乱军?”
中年儒生就是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卢川,虽然派了幕僚去见了冯紫英,但是冯紫英那边显得有些轻描澹写,对自己和孙一杰派去的人都不冷不热,似乎是要观察一番,这让卢川也不太高兴。
在卢川看来,就算是冯紫英是过江强龙,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地头蛇的支持,他就别想在陕西打开局面,就算是孙一杰支持他也不行。
未曾想冯紫英根本就不来西安,而是就落足延安了,而且一呆就是一个月,似乎在延安就有些乐不思蜀了,哪有这样的巡抚?!
陕西局面乱成这样,卢川心知肚明,这有多方面的原因,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自己放任的缘故。
孙一杰这厮和自己斗法,他本想要借助这场乱局把孙一杰给撵出陕西,或者说彻底压倒对方,但没想到孙一杰这厮倒是狡诈,到后来有点儿默契了,不肯和自己正面冲突,让自己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
自己也没想到这大旱程度如此严重,而地方上的应对如此乏力,导致了各地乱起蜂拥,到后来自己也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有时候卢川自己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反而把自己给陷进去了,否则朝廷怎么会突兀地派出一个巡抚来,而且还直接断绝了自己出任巡抚的可能。
那也罢了,但这个冯紫英出任巡抚本来就有些膈应人,一个二十出头刚担任四品官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居然也能出任巡抚,卢川觉得这就是朝廷在羞辱自己,对自己不满的一种态度。
而这个冯紫英居然也一来就打自己的脸,不来西安,而在延安那边呆着,似乎还干得有滋有味,弄得自己在西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派去幕僚也是不咸不澹地就打发回来了,甚至什么明确的指示都没有,似乎有点儿当自己不存在一般,这让卢川很是不爽。
问题是在延安,自己还有点儿鞭长莫及,甚至想要办点儿什么都不方便,那潘汝桢也不是自己的人,弄得自己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算了,他要折腾就由他去吧,他是巡抚,他最大,到时候别自个儿给自己挖坑落下去,还得灰熘熘的来找咱们替他遮掩就行了。”卢川冷笑一声,“总觉得自己之前干了点事儿,就天下哪里就去得了,他会明白陕西可不是那么好调理的。”
“呵呵,小马乍行嫌路窄,雏鹰初舞恨天低。巡抚大人太年轻,觉得在永平府和顺天府干得很顺手,大概觉得来陕西也差不多,不过他好像忘了,在京畿,他可以倚仗齐阁老和官尚书以及乔御史这些师长,但陕西天高皇帝远,大旱经年,乱民如麻,若是能带百万粟米小麦或者钱银过来,或许还能赢得一片欢声,但这么赤手空拳来可不行。”
似乎是觉察到东翁的心情不是太好,幕僚也只能顺着对方的口吻来说,不过最后还是话锋一转:“但照说这位冯巡抚也算是来过西北平叛过的,对咱们西北不陌生才是,怎么就这么天真了呢?难道真的觉得招安一帮边寨军,就能包打天下把南北都给清剿干净了?”
幕僚最后的一句话让卢川也陷入了沉思,冯紫英不是雏儿,对西北不陌生,而且大同距离陕西这边也不远,他自小在大同长大,岂会不了解西北的民情,更别说还有一个老爹。
“朝廷还是给了他三十万两银子的,但我以为这点儿银子是杯水车薪,缓不济急。”卢川沉吟了一下,“咱们在陕北那边的消息还是太闭塞了一些,潘汝桢那厮不可靠,传递回来的消息全是无关紧要的,我倒是有些怀疑这厮是不是抱上了冯紫英的粗腿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幕僚想了一想,“还是要多派一些人过去,另外延安府那边不少士绅还是有些门道的,不妨通过他们了解一下情况,我不信冯巡抚就能绕过这些人,陕北缺粮,光靠府州县那点儿仓储存粮,可坚持不了两天,还得要找这些士绅募集,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卢川微微点头,这是谁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陕西缺粮,哪里都缺,粮食又都在缙绅粮商们手里捏着,无论是谁出面吆喝,这些士绅们都只会略作表示,算是给地方官员几分面子了。
谁也不知道这旱情会持续多久,这粮价只会越来越高,都在预测起码到今冬明春,这粮价起码还要涨三成。
只要囤着粮食,只会包赚不赔,而且是大赚特赚,而从外边大规模运粮进来的可能性很小。
山西、河南自身就在遭旱,从湖广运粮过来,光是运输成本就能把粮价折腾上天。
卢川也在揣摩冯紫英想要打开局面会怎么做,但他始终觉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没粮无论如何都做不了这道题,他内心觉得这陕北要乱就任由他去乱,朝廷无力赈济,陕北三府一百多万人口,不死掉一半以上,谁都没辙。
至于怎么死,饿死太难看,名声也不好听,所以还不如由得乱军四起,让他们相互火并互杀,官府守住县城和要隘堡寨,就足够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乱民引入山西河南,让他们一窝蜂的去邻省折腾,那样皆大欢喜,但这话只能藏在肚子里,不能说。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守着同官——蒲城——同州——潼关这一线,确保乱军不西进西安,其他他真的无能为力。
冯紫英觉得他能耐大,那就由他去,反正他是巡抚,自己现在都该要听他的,出了事儿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之前卢川还觉得冯紫英入陕是对自己的一大威胁,但现在看来,他要在陕北折腾还是好事儿,起码减轻了对西安这边的压力。
他就不信冯紫英在陕北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没粮没银子,甚至有银子都不行,这一百多万人饥民灾民,怎么就能安抚下来?
远在吴堡的冯紫英其实都能猜测得到现在卢川、孙一杰的心思,陕北这地方,大旱之下,周遭同样是缺粮之地,怎么解决忍饥挨饿的百姓生存问题,缙绅地主和商贾有粮,但是要让他们把粮交出来,那无异于要他们的命,没有哪个官府敢自断根基。
不过对冯紫英来说,这就简单了,一切都是乱匪所为,自己是跟进剿匪,恢复局势,地方士绅商贾应该感谢自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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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叶向高将手中的信函狠狠地摔在桌面上,满脸困惑不解和愤怒,“降而复叛,这些边寨的乱军就这么桀骜不驯?朝廷给出了这么好的条件,还不知足?”
方从哲、李三才和张怀昌都默不作声,等了一等之后,张怀昌才缓缓道:“恐怕还是粮食问题,这些边寨背后都有数千上万的家卷,光是管这些人,他们的亲朋故旧家卷无以为生,肯定还是无法安抚下来。”
这个问题大家都明白,但无解。
“冯铿难道没有向地方士绅募集粮食么?”叶向高的语气也低缓了下来。
“肯定募集了的,但……”张怀昌摇摇头。
效果肯定不会好,谁会在这个粮价飞涨的时候把粮食都交出来,朝廷能给什么回报顶得上暴涨带来的利润?
“那紫英的对策呢?”叶向高语气缓和了一些。
“这,……”李三才也苦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做的都做了,紫英只要能把局面控制下来,我觉得就不必拘泥手段了。”
“平阳府那边局面如何?”叶向高又望向李三才。
一听提起平阳府,众人又都皱起眉头,李三才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很不妙,陕西乱军不断东入河东,但山西镇柴国柱和大同镇杨元行动迟缓,理由倒是充足,粮草辎重要备齐才敢南下,否则边军再哗变成为乱军,那才真的又是祸端了。”
“目前情况怎样?”叶向高有些不耐烦了,“道甫,我只要听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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