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相公,若是您真的很快就要回去,那史大姑娘那边怎么办?」岫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昨日里史大姑娘和秦氏还来了府里,在琴姐姐那边做了许久,后来又来了我们这边,我看史大姑娘心情不是很好,莫不是也知道相公您要回京了?」
冯紫英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自己要回京是谁都知道的,只不过大家都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走罢了。
现在已经七月了,当初预判最迟就是年底,但现在看来恐怕等不到,最迟十月份之前自己可能就要回京,甚至可能下个月就要返京。湘云
和秦可卿这半年来府里很勤,这也是自己邀请过的,毕竟和那些犯妇都约束在绣坊那边,做衣绣袍,虽说活计并不繁重,但是自由却是受了约束,而且只有那么一方天地,一年到头都只能在那宅院里,那种苦闷滋味不问可知。有了自己打招呼,只需要给按察使司下边的司狱司请假报备,就能出来来自己府里得半日悠闲,和姐妹们说说话,聊聊天,顺带做些游戏,若是晚了,甚至也能在府里留宿一晚,这几乎成了史湘云和秦可卿每个月仅有两三天的欢愉时光了。
在府里来来往往,肯定会听到一些自己去向的传言,下边人也没有这方面的保密意识。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以史湘云和秦可卿的聪颖岂能猜不到自己陕西巡抚的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了,看看陕北三府和西安府今年夏收的情形,猜也能猜得到一些了。
可自己要走,她们怎么办?
冯紫英也想过,自己打一个招呼,倒也不会有人为难她们,但是对湘云和可卿来说,羁押在这里做衣绣袍不算什么,但是自己一走,却失了牵挂和依靠,一帮人如断线风筝一般流落在这陕西,举目无亲,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和孤寂才是最让她们难以忍受的。
可现在这种情形下,自己也没有办法帮她们太多,自己不可能把她们带回京中去,自己还没有放肆到那种程度,要挑战整个大周朝廷的律法了,真要那么做了,谁都保不住自己。所以这一段时间里冯紫英都很纠结,甚至有点儿不敢见湘云和秦可卿,就是怕面对这样的情形,自己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承诺和答复。
「相公不是说过如果朝廷大赦,史大姑娘和秦氏她们就能得以解脱么?」岫烟一边观察着冯紫英的面部表情,一边小心翼翼问道:「陕西局面平定,还有公公也已经收复了徐州,难道这还不算大喜之事,不能搞一个大赦?」
冯紫英苦笑,自己本来用来宽解史湘云她们的话看来还真被这些人给听进去了。
大赦岂是随便什么事儿都能用上的?
陕西乱局平定也好,拿下徐州也好,虽然也是喜事大事,但是要上升到大赦的高度,显然还不够格。
而且要大赦只能是皇帝御批,但现在永隆帝神志不清,内阁上奏搞大赦显然有点儿不合规矩,所以这等情形下,内阁肯定不会去搞这种凑合的事儿,自己也不可能因为要提史湘云和秦可卿脱罪去和齐师他们说,那真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倒是如果拿下南京,收复整个江南,也许可以算是一桩大喜事,再来促成大赦兴许有几分可能,但这起码还要几个月去了。
陈继先还在江南瞎折腾,估计和自己老爹也有什么交易,老爹给自己信中没有提及,但冯紫英能感觉得到一些什么。
妙玉见冯紫英没说话,岔开话题:「大赦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除非新皇登基,..·..."冯紫英心中微动,这也是一个路子,可也更不确定。
「此事非我能决定,还得要等机遇。」冯紫英沉吟了一下,「但江南收回,或者如妙玉所言新皇登基,都是机会,而且我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年间的事情,所以倒也不是没有机会,但要等。」「只是我们这一走,史大姑娘和秦氏她们留在这边,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就怕她们有些难以接受啊。」邢岫烟还是有些不忍。
她也隐约知晓史湘云和自己丈夫之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薛宝琴也应该清楚,只不过二人在外边都没有挑开,但是即便是府里下人们也都能窥测出一二来,这等情形,自家相公内心恐怕也是有些难受的,但如何来化解此难呢?
冯紫英长叹一口气,这却是没法解的难题,自己能做的,也唯有好生抚慰史湘云和秦可卿一番,让她们心里能有所期盼,给她们一个念想,其他又能如何?
「相公,若是回京之后礼部解除史大姑娘和孙家婚约,她的事情可否改判?」邢岫烟忍不住又问道:「单是史家两个叔叔的罪行,史大姑娘应当不至于落到如此吧?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具保押后待审,为何史大姑娘就要被发配呢?」冯紫英想了一想,「这还要看大理寺的意见,不过你说的没错,如果与孙家婚约礼部认定解约,那倒是有机会改判,·.·...」
「只是秦氏就难以··.···」邢岫烟叹了一口气,史湘云的事情也许还有一分转机,但秦可卿就没办法了,义忠亲王这个身份谁都不敢轻易解脱。
「那倒未必。」冯紫英摇摇头,其母是英妃,她和太上皇以及义忠亲王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又是私生女,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阴私,其实从朝廷角度来说,反而更倾向于淡化处理,最好能隐姓埋名湮灭无踪,真要让大理寺来一一敲定,反而是自曝其丑了。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二百八十八节 人心不同,身不由己
秦可卿陪着史湘云在绣坊围墙边上说着话,「你怎么想的?」
「什么我怎么想的,难道你就没想过?」史湘云脸颊有些红晕,眉目间带着几分懊恼和不忿,「平素里你不是比我更勇敢么,怎么现在却还喋喋不休地唠叨起我来了?」
秦可卿冷笑了一声,「我没说我自己就算了,我只是问你而已,冯紫英要返京了,而且肯定就在这一两个月里,你和他缠缠绵绵黏黏糊糊,他只说要等大赦,可大赦等得到么?等不到,是不是他就这么潇潇洒洒地一挥手就走了,就把你丢在这里了?」
被秦可卿毫不客气的话问得有些难受,史湘云咬着嘴唇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可卿,你想说什么?这个时候去找冯大哥,要他给个说法?问题是能给我们什么说法?他又有什么义务需要给我们说法?我们是犯妇,他是朝廷命官,你想要让他做什么?偷娶犯妇,把你我纳妾?又或者私相授受,你我去给他当外室?」
没想到史湘云突然变得这么暴烈直白,一下子就把话题挑开,秦可卿被噎得一时间不好回答,脸色也更难看了一些。
「可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冯大哥是有些风流好色,但他还不至于昏头,你和穆柳氏以及水甄氏这段时间鬼鬼祟祟,真以为我不知道?」
史湘云的话让秦可卿反而放下心来了,目光里也多了几许放肆和挑衅,「看来你也不笨嘛,居然能猜测出一二来,不过怎么,猜出来了,却没有去告诉冯紫英呢?」
史湘云听出了秦可卿话语里的不善,心里更加警惕:「可卿,我劝你莫要去打这等龌龊主意,水甄氏和穆柳氏她们是妇人,穆家和水家犯下滔天大罪,她们已经没有了翻身机会,才会去想这般腌臜之事,你不一样,冯大哥也说了,你的身世太特殊,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谁都不好预测,也许你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只等江南之事了结,······」
秦可卿忍不住连连冷笑起来,「云丫头,你这是在宽解我呢,还是欺哄我啊?我什么身世,你不清楚?那些人谁不清楚我的底细?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我这个人就不该存在,最好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你觉得他们还会容许我重新出现和存在么?我身上无论是谁的血脉对他们来说都是禁忌,朝廷只怕也早就存着心思就让我一辈子呆在这西北边荒之地再也莫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吧?还等江南之事了结,一个好的结局?什么好的结局?一壶鸩酒还是三尺白绫?」
史湘云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所以你之前的种种表现其实都是演戏,你是想要陷冯大哥于不义?枉自冯大哥还一门心思想要替你谋划,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么?」
「演戏不演戏的,你觉得冯紫英看不出来么?我有没有演戏,我心里明白,他也知道,也许到了那个程度,假亦真时真亦假吧。」秦可卿幽幽一叹,「我只是想要追求和争取一下罢了,我不像你,却总是这种被动地等待着天上掉馅饼,或许冯紫英真的是想要帮你,但是云丫头你要明白,没有谁天生就该帮谁,冯紫英前途似锦,如果是举手之劳,也许他会帮你,再或者说就算是有些难度,但只要不影响他的仕途,他也会帮你,但是如果会影响到他未来前途,你觉得他会义无反顾无所顾忌地帮你么?就因为你们原来有点儿交情,又或者你多叫他几声冯大哥,他就会无视可能对他的影响和风险?」
史湘云被秦可卿的这番话说得脸色有些发白,她咬着嘴唇道:「那我也心甘情愿,冯大哥帮我们已经够多了,如果一味索求而不顾人家的难处,那才是不义!我宁肯不要!」
「呵呵,说得多么义正辞严,云丫头,你就不怕被送入教坊司?又或者不怕冯紫英走之后,遇上哪个不开眼想要乱来的武夫,要欲行不轨呢?真以为冯紫英的名头能管一辈子?或者你已经愿意认
命,接受未来不可预测的命运?你想过没有,一辈子就在这里厮混,一直等到上苍开眼?」
秦可卿反而冷笑起来:「我告诉你云丫头,别以为你举得现在日子似乎还过得去,真要等到冯紫英离开,时日一久,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人走茶凉,谁还记得你?真当司狱司这些人是吃素的?就算是这帮人得了冯紫英打招呼,但是换一批人呢?她们能干一辈子?你去问一问这些被服工坊里边有几个能得善终,多少人对咱们这些大户人家出身的女人虎视眈眈,无不存着要尝一尝鲜的腌臜心思,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
史湘云定了定神,咬着牙道:「无论怎么样,也胜过你行那卑劣之事,构陷冯大哥于不义,
····
「什么叫陷他不义?」秦可卿嗤之以鼻,「都说了,我们不过是几个犯妇而已,她们想要求得一份保全,博一份机会,我不过是帮她们一把罢了,成不成,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们都愿意承受,·····.」
「那你呢,你的目的呢?」史湘云撇嘴不屑,她现在根本不信秦可卿的满口鬼话。
「我只想要得一个机会,回京师。我不想一辈子老死于这个囚笼里。」秦可卿看得出史湘云内心的轻蔑,却也毫无在意:「你想要一辈子在这里枯守等死,我不愿意,她们也不愿意!」
这一点上她们没有共同语言,她不会坐等,她要奋力去博取有希望得到的。
被秦可卿斩钉截铁的话给震住了,史湘云回味许久,也不得不承认秦可卿她们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错。
都是些青春少艾的年轻女子,穆柳氏和水甄氏都才二十岁出头,水中棠和穆檀都还不到二十,就要让她们今后几十年浑浑噩噩地在这深宅工坊中成日如木偶僵尸一般劳作一辈子,她们怎么愿意?
别说要打冯紫英的主意,真要拖到后边儿,便是送去教坊司,恐怕她们都愿意。
毕竟在教坊司也许还有一份被哪个男人看上赎出去为妾为奴的机会,可在这被服工坊里也许被那等小吏工头欺辱糟蹋之后还是一样只能继续在这里边苦苦煎熬,看不到出头之日。
这样一想,这些女人希冀利用冯大哥风流的性子来搏一把,似乎就无可厚非了,每个人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有错么?难道人家就只能一辈子困死于这暗无天日的缝被织衣生计中?
就算是她们日后真的撞了大运,大赦机会落到她们身上了,可她们一帮被流放的犯妇还能有什么样的结果,无外乎就是被这本地权势人物纳入囊中,沦为玩物罢了,还真以为能回京,京里还有她们的家么?只怕早就灰飞烟灭作鸟兽散了。
见史湘云面色变幻,目光也是怔忡不定,秦可卿心中稍安。
她当然担心史湘云不管不顾地去找冯紫英戳破,但更担心史湘云要把这些消息透露给薛宝琴和邢岫烟她们,那样一来,自己这么久来苦心孤诣设计,就付之东流了。
现在看来史湘云心地还是太善良了,若是自己换了是她的身份,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冯紫英肯定会想办法解决史湘云的问题,无外乎就是时间早晚而已,若是自己身份不是这么特殊,秦可卿相信冯紫英也会帮自己一把。
至于说水家穆家这些女人,冯紫英凭什么帮她们?
冯紫英身边不缺女人,沾了她们的腥气,岂不是自寻烦恼?***的禁忌,还是两个王爷的嫡女尝鲜,能让冯紫英动心么?
当然冯紫英也可能提起裤子不认账,这帮女人也没有办法,可这些女人如果不必不饶闹腾起来,多少也会影响到冯紫英回京之后的大计,这种情形下冯紫英不可能来为了一时之欢而冒险。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史湘云看着秦可卿,脸色稍稍缓和了
一些,柔声道:「可卿,我明白你的苦处难处,呃,她们几个现下的情形我也能理解,可是你们不能用这种方式去害冯大哥,我可以去求冯大哥帮一帮······」
「好了,云丫头,不用说了,你去求冯紫英?你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求他有何意义?当然,你和我们求的不一样,你是要求一个赦罪,然后嫁入他府里做妾,日后一辈子安安稳稳,她们呢?她们只是想要摆脱在这西北困苦一辈子于针线被服的犯妇命运,这一样么?」
秦可卿厉声打断史湘云:「云丫头,你若是看着她们可怜,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冯大哥······」史湘云咬着嘴唇。
「你莫要把冯紫英想得太不济了,他是陕西巡抚,或许在你的事情上他没法一下子让你如愿,但若是得了甜头随手帮她们一把却是有法子的,你若是去和冯紫英说了,那他只会断然拒绝,最终却是害了她们一辈子,你忍心么?」秦可卿见史湘云犹豫,走近拉着史湘云的手,用一种奇异的腔调道:「莫要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也莫要觉得谁帮谁都是理所当然,不是这样的,......」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二百八十九节 将心比己,心有何苦
史湘云几乎是晕晕乎乎地回到自己住处的。
她完全无法相信秦可卿已经蜕变成为这样一个人。
半年前那个和自己相谈甚欢,相交默契的女子到哪里去了?
回想起当初自己和秦可卿在狱中同病相怜,尤其是探春、惜春和李纨她们得以保释出狱之后,狱中几乎就是剩下她们俩,这一路行来到陕西也是关系日益亲近,很有点儿推心置腹的味道。
到后来自己甚至连与冯紫英之间的私情都没有隐瞒,而秦可卿也没有避讳她对冯紫英的复杂感觉,这让史湘云更是觉得秦可卿是一个可以交心的闺蜜了。
只是没想到这半年来秦可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钻了牛角尖,一味只想着如何脱罪求保,甚至和水家穆家几个女人搅和在了一起,而想出的办法竟然是想要构陷冯紫英,用***来让冯紫英入彀,最终达到迫使冯紫英替她们想办法脱身。
最开始史湘云只是觉得这太荒唐,以为秦可卿她们不过是异想天开,但是到后来看到她们成日里嘀嘀咕咕,似乎还真的有点儿想要付诸实施的架式,这才有些着忙。
但她又不能把这种事情告知冯紫英,一旦冯紫英知晓,怒而发作,只怕秦可卿她们这一辈子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和规劝、警告,但是很显然这个时候的秦可卿是听不进这些话了。
今日这一番摊开来的对话,让史湘云意识到了一点,她已经和秦可卿她们不再是利益共同体了,在未来的命运前途上她们已经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也不再具有合作的前提了。
在秦可卿看来,自己已经是得了冯大哥的承诺,早晚都会脱罪回京,甚至要嫁入冯家,得一个好的归宿了,而她们却是如无根浮萍,也许冯大哥一回京,她们就可能会沦为被这本地官吏凌辱践踏的猎物,所以她们才不肯就此罢休,无论如何也要寻找机会来搏一把。
在史湘云现在看来,这其实好像也有些无可厚非,搏命求活罢了,当一切都可能会被人踩在脚下时,那些可怜的自尊和一切似乎都可以抛在脑后,与那些司狱司的牢吏或者能出几个钱的商人作践相比,选择冯紫英作为攀附的大树,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
她们找不到其他办法来改变命运,却把主意打到了冯大哥身上来,而且是用这种手段方式,这却又是史湘云有些难以接受的。咿队长文的。
问题是现在自己能做什么?去告诉冯大哥或者邢岫烟她们?好像不太合适。
想到秦可卿、水中棠和穆檀以及水甄氏穆柳氏她们要沦为那些司狱司的牢吏的掌中猎物,一辈子也许都要周旋于那些下人身下,她就感同身受,不寒而栗,如果没有冯大哥,也许自己也是一样。
可如果装作不知,放任这种事情发生,也许就如秦可卿所言,若是冯紫英真的占了便宜得了甜头,然后提起裤子不认账,那她们也一样无计可施,只能认命,又或者冯紫英真的「大义凛然」,「断然拒绝」,那看起来似乎是最好不过,可想到她们的最终结局,那一样让史湘云不忍。
或者最理想的结果就是冯大哥知晓她们的难处,能尽他所能地帮她们一把,但正如秦可卿所言,冯紫英就算是真的愿意施以援手,但是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他能不计影响毫无保留地帮水家穆家这些女人么?可能么?凭什么?
从内心深处,史湘云也觉得冯紫英好色并非什么不得了的缺点,男人喜欢女人不很正常么?
高门大户里哪个不是如此?冯紫英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而且更为难得是冯紫英不是那种薄情之辈,在女人们看来滥情都比那等凉薄之辈强得多。
史湘云甚至也隐约知晓冯大哥应该是和琏二嫂子有些私情
的,在荣国府里时便隐约听人说起过,只不过府里姐妹们都很默契地避讳这个话题,她也装作不知,有时候她都好奇不知道宝姐姐和林姐姐她们是否知晓这一情况。
不过冯大哥倒也是有担待的,琏二嫂子和离了,加之王家也成了逆臣钦犯,二嫂子一下子就沦为丧家之犬,可冯大哥却还不管不顾地帮衬二嫂子,让二嫂子最终能活得像个人样,单凭这一点,史湘云觉得就没有几个男人比得上。
她不清楚秦可卿是不是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起了这份心思,觉得冯大哥只要入了彀便难以挣脱了。
这一夜史湘云都是在辗转反侧间煎熬过的,各种思绪纷至沓来,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发现自己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中,既不愿意看到秦可卿她们真正走到
无人问津最终沦落风尘,又不希望冯紫英入彀而牵缠上这样一堆棘手麻烦,可要装作不知道掩耳盗铃,她也同样觉得纠结难受。
看到史湘云有些苍白萎靡的模样,冯紫英还以为对方是知晓自己要离开而感到担心,招手示意对方过来挨着自己入座。
「来,云妹妹,让愚兄看看,怎么没有休息好,可是有心事?」
史湘云吃了一惊,但随即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多心了,摇了摇头挨着冯紫英坐下:「没有,昨夜和可卿说话说得久了一些,所以睡晚了。」
「哦,可卿啊,她近日可好?」冯紫英微一皱眉,「这段时间好像没见着她,问也说是和水家穆家人在一起,成日里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史湘云心底一颤,赶紧道:「我也不太清楚,昨夜也不过是说些闲话,只是提到了冯大哥您是不是要回京了?」
见史湘云脸色越发苍白,冯紫英还以为史湘云是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她没了照应,孤苦伶仃,略感歉意,探手握住史湘云的柔荑:「妹妹不必担心,我便是要走,也肯定要替你把一切安排妥帖,力争三五月内便能让妹妹回京。」
史湘云惊喜之余也是替秦可卿她们担忧,不过喜悦还是冲淡了担心,「冯大哥不必太过操切,小妹知晓自己这等事情本身就难办,但求冯大哥记挂在心上,莫要忘记还有一个苦命人在这边就是。」
冯紫英狠狠地搂紧了已经靠在自己胸前的史湘云,嗅着史湘云头上雅淡的香气,郑重其事地道:「妹妹放心,愚兄说过的话便绝不会食言,回去之后,愚兄第一桩事儿便是要找礼部解决掉你和孙家的婚事,只要礼部认可婚约无效,那你便和孙家无关,史家这边的罪过主要在你两位叔父,最起码你也能像探春和惜春她们那般,先行具保开释,日后再来从长计议,你便可以回京了。」
冯紫英说得这样恳切,史湘云自然是相信的,但念及秦可卿这边的事情,她又忍不住仰起面颊:「冯大哥,那可卿她们……」
冯紫英叹了一口气,「可卿的事情略微复杂一些,要等我回了京之后先行去打探一下,英妃据说近期很活跃,我还不知道这位英妃究竟是想做什么,甚至还在插手监国之事,让我很是困惑。另外义忠亲王这边,也要和朝廷诸位大佬沟通一下,了解他们对江南平定之后义忠亲王的处置,毕竟他还是昔日太子,太上皇病重,兴许还要留下一份遗嘱,没准儿就会要朝廷留义忠亲王一命呢,所以也是个麻烦事儿,不过这也许对可卿就是好事了,朝廷若是连义忠亲王都能留一命,大不了终生幽禁,那可卿也许就能脱罪,当然前提是英妃别在里边瞎搅和了。」
「那水家和穆家……」史湘云犹豫许久才又问道。
冯紫英讶然,「水家和穆家之事恐怕我也不宜再插手了,能帮她们在这西安城中寻个安稳落脚地已属不易了,水溶在江南蹦跳得很起劲儿,他这个异性王可不能与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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