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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薛蝌回来得很快,宝琴是遣专人骑马去天津卫的,当日便到,薛蝌得了消息也没有敢怠慢,当夜便乘船回京。
冯紫英是在黛玉屋里歇息的,起床之后便听到了宝祥来说薛蝌连夜赶回来了。
冯紫英夜里就和黛玉也说起了薛蝌的事。
黛玉虽然对薛宝琴很看不对眼,但是对薛蝌却没有什么,甚至觉得薛蝌很不错,和薛宝琴完全是两类人。
「若是薛家二爷真的能有这般造化,能赶上这一场爷给的机会,日后薛家翻身也该好好记得爷的恩情。」黛玉陪着冯紫英用早饭,紫鹃在一旁伺候,插话道。
「还是要看他自己有无这个本事了,我可以提携帮扶他,但是归根结底还得要看他自己的努力了,这可不比寻常三五艘船渡海,动辄几十艘,如何调度,如何安顿,海上气候,码头停靠,这都是极为考较人的,蝌哥儿虽然这几年也一直在忙于这方面,但这么大规模,他恐怕还是一次,遇上一些挫折也很正常。」
替冯紫英盛了一碗枸杞红枣羹,黛玉又拿了一个蒸饼给冯紫英接过,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道:「紫鹃,给你家姑娘盛一碗羊乳,好好滋补滋补。」
紫鹃掩嘴一笑,「也只有爷回来,才能逼着姑娘喝羊乳,平素爷不在,姑娘便是想方设法地耍赖不肯喝,....」
被紫鹃揭了到底,看冯紫英目光过来,林黛玉佯嗔挥手要打紫鹃,紫鹃笑着躲过。
见冯紫英虽然不语,却只是看着自己,黛玉只好告饶:「相公莫要生气,妾身日后喝便是了。」
「嗯,那晚间再加一碗。」冯紫英点点头,黛玉一惊,赶紧道:「相公,晚上就算了吧,妾身实在不喜羊奶那股子膻味儿,.....」
「那也行,晚间就喝牛初乳一碗。」冯紫英不容分说,「妹妹可要知道,你这身子骨本身就弱了一些,为兄这么看顾,就是希望你好好补一补,万一有了身孕,这让孩子也能在肚子里就能把底子大好,日后你生产的时候,也能经受得起一些。」
冯紫英很清楚黛玉的心思,还让她乖乖听命,就只能从她最看重的地方着手。
「这羊乳和牛初乳都是最补人的,另外我也安排人去采集蜂胶和蜂王浆,也能帮你滋壮身子,莫要等到孩儿出生了,你却没有奶汁,虽说有乳娘,但是不能自己哺乳自家孩儿,那岂不是一大遗憾?」
一番话说得黛玉桃腮嫣红,美目流波,却再也没有反驳。
紫鹃在一旁也是心中赞叹,还是大爷厉害,自己那般劝说,姑娘都不肯喝,这几句话下来,姑娘就乖乖听命了。
和薛蝌的对话并没有太久。
看得出来,薛蝌已非吴下阿蒙,无论是介绍大沽和榆关的海运状况,还是筹集船只的能力,以及在牛庄那边的码头建设,甚至牛庄通往沈阳的道路状况,薛蝌都了如指掌。
「蝌哥儿,基本情况我都知晓了,给一句公允的评价,干得很好,我很满意,我也希望这第一次你和朝廷的合作能够取得圆满成功,车驾司不是我管的,但此次尚书大人交给了我,我希望你能争气,把这桩事儿做好,我给你十日时间,你从大沽和榆关筹集五十条船,十日之内北线军团必须登船出海,二十日之内必须抵达牛庄,我给你留了一些余量,但这个任务一样很重,丝毫耽搁不得。」
薛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然后才抬起目光:「大哥放心,目前大沽我手自己里有八条船,估计三日内还能陆续到五六条,另外立即租船可以在三日内租到十五到二十条左右,另外十五到二十条可能就需要从榆关那边租来,我待会儿就立即回大沽,先把这件事情落实,另外榆关那边北线军团我也会遣人去联系,还请大哥先给北线军团那边打个招呼,这样方便对接,.....」
冯紫英也爽快地应承:「这是应有之意,兵部的命令已经下达,而且今日就会送到山海关那边,他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来集结,所以这里边怎么对接好,最高效率地运送到位,包括辎重粮草,你都要考虑进去。」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三百二十二节 闲暇家欢,风声走漏
薛蝌很兴奋,也很积极,连午饭都没有来得及吃,便匆匆回天津去了。
这种事情是冯紫英为其争取来的机会,但更要看他自己表现,尤其是兵部车驾司和北线军团肯定都会盯着,看其这场数万人的渡海运输行动究竟表现如何,是否够专业,效率、纰漏、花销,这些都需要一个综合性的评估。
如果做得好,不但日后兵部肯定还会与其合作,而且这种军事行动肯定是会获得朝廷认可的,日后给一个身份,或者做得久了,功劳积得多了,给一个虚爵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这同样让宝钗和宝琴十分高兴,薛家有望和朝廷合作,这可不是纯粹的皇商式合作,而是参与到了朝廷的军事行动中去,干得好了蝌哥儿就能有个身份,日后出去也就有官身了。
看着宝钗和宝琴兴奋喜悦的面孔,冯紫英也感慨权利和名位委实如***一般,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难以摆脱其影响。
看看薛蝌和宝钗宝琴,薛蝌和宝琴也就罢了,连宝钗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兴奋起来,可见其魔力。
最后这一日的休憩是沉浸在煦暖的阳光和闲暇的欢愉中的。
沈宜修、薛宝钗和林黛玉,还有尤二姐、贾迎春以及妙玉和岫烟几女,都陪着冯紫英在小花园里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悠闲。
大家都知道今日一过,丈夫就要投入到繁重的军务中去,早出晚归就是常态。
即便是晚上回来,也许还要见客,也许还要审阅公文,也许还要写文稿,总而言之,如此轻松惬意的日子就转瞬即逝了。
桐娘也很难得看到这么多叔母和姨娘聚在一起,欢喜得如翩翩飞舞的蝴蝶,从这边跑到那边,时而扑进母亲怀里,时而坐在父亲腿上,时而又抱着宝钗和黛玉的腿亲昵。
宝钗和黛玉也很喜欢这个对谁都不岔生的小丫头,毕竟也是冯家的嫡长女,身份不一样,便是丫鬟们也一样很喜欢桐娘。
「前些日子相公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三丫头和四丫头经常过来,也说起府里除了打麻将和投壶踢毽,缺了点儿书卷气息,这么多人,何不成立一个诗社,这原本就是有这个说法的,只不过因为荣宁贾家出事儿给耽搁了,妾身就在想,相公既然也回来了,那这个诗社也可以凑个兴儿办起来,咱们这边的场地小了一些,日后搬过去之后,可以在三爵街那边选一处场地,大家没事儿的时候也可以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吟诗作画,也让日后孩子们能有一个更好的环境氛围薰陶,....」
沈宜修是最赞同这个建议的,所以当宝钗、黛玉提起的时候,便一力支持。
诗画都是她的强项,便是书法一样也不差,加上惜春也喜欢这些,所以这样的事儿再好不过。
终于还是要成立诗社了,冯紫英心中道,《红楼梦》书中的诗社该是早就成立了吧,谁曾想自己这个蝴蝶一扇翅膀,整个局面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但现在终于还是回到了主线上了。
要知道这诗社在《红楼梦》书中的故事可不少,也成为不可或缺的一个存在。
「若是大家都有意,这等好事当然该共襄盛举不是?」冯紫英笑着道:「像三妹妹四妹妹,甚至珠大嫂子都可以邀请进来嘛,反正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香菱不是最喜欢写诗么?现在好了,这么多老师都在这里,你选老师都得要眼花缭乱,外间都说我这个小冯修撰名不副实,就是诗赋差了一些,看样子我也可以在诸位娘子里边拜师嘛。」
一席话说得整个场面都是欢声笑语,几女都是掩嘴轻笑,能让名满京师的小冯修撰拜师,那可真的是一等一的「殊遇」啊,而且还是自家丈夫,这可真的有趣。
探春和惜春的出现让聚会显得更加热闹,尤其是在得知冯紫英很支持她
们筹办诗社之后,探春和惜春也都是羞怯中带着几分向往和喜悦,在她们看来,这更像是冯大哥已经把她们视为了家庭成员中的一员,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入冯府了。
特别是再联想到冯府年前就可能搬到原来的荣宁街去,而自己两人日后可能继续住进秋爽斋和暖香坞,那份感受就更加暖心和兴奋了。
就在冯府里边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时候,在皇宫中却是冷意逼人,寒霜扑地。
「这么说来,太上皇是真的改了心意了?」梅月溪腕托雪腮,语气看似平静,但是微微颤抖的云鬓和金步摇上的珠花却暴露了她此时的夹杂着绝望和愤怒的心境。
「不太好说,但是以老奴的猜测,这种可能性恐怕很大。」戴权无比郁闷而又沮丧地站在一头,满头雪白的他看上去更像一只白头雕,但是精神依然矍铄,只是情绪不太好。
原本以为太上皇既然同意自己回宫中来辅佐璐妃,那么基本上就是确定了禄王日后要继任大宝这一意见了,至于说寿王出局,福王礼王表现庸劣,恭王太年轻,怎么看都是禄王该上位才对,但谁曾想突然传来的消息居然是南京方面正在和朝廷媾和,而且还是仁寿宫那边在牵线。
这个消息太震惊了,不但是梅月溪被弄得措手不及,戴权也是猝不及防,甚至不明白太上皇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如果真的要推义忠亲王上位,那为何要让自己回来?这不是故意折腾恶心自己么?
可现在自己还能去义忠亲王那边么?戴权不认为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知晓这个消息的人绝对不会少,恐怕早就有不少人投靠向义忠亲王了。
「内阁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难道他们还会畏惧于太上皇的压力,不应该啊。」梅月溪定了定神,语气有些不确定,「元熙末年的时候,内阁诸公都能强项,不遵从太上皇的旨意,怎么现在内阁却还变成软骨头了?」
「应该不完全是太上皇的压力,太上皇顶多也就是帮义忠亲王牵线搭桥,递话而已,听说现在户部压力很大,内库和国库都没有银子,而牛继宗和孙绍祖与西北军在南直隶一线僵持,陈继先应该也是被义忠亲王收买了,有反水的迹象,朝廷担心打下去,一是没银子支持,二是担心把江南打烂了,另外恐怕也还担心被外敌所乘,陕西局面虽然控制下来了,但是山西那边又乱了,而且还有土默特人加入进来,....」
应该说戴权掌握的消息还是比较全面的,基本上算是囊括了朝中几方面的担心忧虑。
「戴权,这只是一种可能吧,尚未定论吧?」梅月溪有些不甘地站起身来,在殿中踱了一圈,「西北军难道就不能一举把牛孙两军给歼灭在江北?在山东他们都能把牛继宗和孙绍祖打得落荒而逃,现在怎么在南直隶就打不动了,还是起了别样心思?」
戴权略感诧异,这位梅妃看来对朝中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还是知之甚深啊,甚至都能知道朝廷对西北军和冯唐的忌惮了。
「西北军从山东一直打到南直隶,肯定也有些倦怠了,另外娘娘所说的那一点也有可能,毕竟朝廷一直对武人是有些忌讳的,冯唐本身在西北和大同就有很大影响力,若非其子冯铿走的是文臣路,恐怕连他出任三边总督都不可能,但西北军现在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加之大同镇冯家潜势力很大,所以内阁要免他三边总督,削减他的兵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戴权字斟句酌地道:「另外,陈继先的表现可能也对冯唐有些刺激,他觉得他忠心耿耿对朝廷,竟然还不如陈继先这种两头打滑的墙头草,坐享其成,朝廷还得要刻意讨好,这的确有些让人不太舒服。」
梅月溪走了两圈,心烦意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辛辛苦苦占住了这左监国一职,现在竟
然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义忠亲王来一个弟终兄及,那一切都是泡影了,而且日后儿子肯定还会成为义忠亲王的眼中钉,包括自己,想到这里梅月溪也不寒而栗。
天家之事可谓没有半点情面可讲,若非太上皇在,义忠亲王也早就被皇上圈禁甚至一杯毒酒鸩杀了,现在换了义忠亲王,他能饶得过自己儿子这个原来最大的威胁?
「算了,这些都和我们无关,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办?」梅月溪咬牙切齿,堪称沉鱼落雁的那张面孔上竟然多了几分狰狞之意,「我决不能接受这种局面,无论用什么手段,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义忠亲王和内阁谈成,戴权,你要给我出一个主意,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该明白,你从仁寿宫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戴权长叹:「老奴当然明白,但是内阁那边根本就没有给宫里透露半点儿消息,这还是老奴费尽心思才打探到一鳞半爪,具体内阁和南京那边怎么谈的,谈到什么程度了,都不知道,....」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三百二十三节 后宫干政,武曌之风
见梅月溪一脸阴冷杀意,戴权苦笑:「娘娘,非是老奴不愿意出主意,可问题是现在咱们对内阁影响太小,而且太上皇又在其中推波助澜,如果义忠亲王那边真的肯退让,做一些妥协让步,内阁多半就会应允,毕竟对内阁来说,谁当皇帝都是张氏子孙,对他们来说都差不多,.....」
戴权的话是大实话,但是却是梅月溪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都是张氏子孙,对内阁来说都差不多,但对自家来说就差别太大了,甚至是生死攸关。
天家子孙同室操戈煮豆燃豆萁的情形太正常了,以义忠亲王二十年太子最终却又美梦成空在内心积郁起来的怨愤,对永隆皇帝的儿子们还能有好眼色?
再说了,内阁能让义忠亲王登基,同样一旦义忠亲王逝去,一样可以让永隆皇帝的儿子们登基,想明白这一点,义忠亲王焉能不对禄王他们下毒手?
「那你说说,如何才能让南京方面和内阁无法谈成功?」梅月溪咬紧牙关,再难她也得去做,否则功亏一篑,甚至就是灭顶之灾了。
「除非双方条件谈不拢,比如南京方面开的条件太高,又或者内阁觉得打下江南更容易,不会影响到大局,....」戴权慢吞吞地,一边思索,一边道:「又或者,南京方面觉得现在朝廷局面更艰难,有求于南京方面,比如蒙古人入侵,辽东局面危险等等,....」
「你说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怎么让他们谈不拢,甚至互不相让,直至局面破裂,朝廷要坚持打下去?"梅月溪恶狠狠地道:「我就不信南京还能熬多久,那陈继先有没有办法收买,让其直接攻下南京?」
「娘娘,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陈继先攻下南京不是不可以,但朝廷能允许他一个武人一直掌握兵权么?说不定他刚打下南京,朝廷就要换淮扬镇的总兵了,他岂不是要替他人作嫁衣裳?这个他不会想不到的。」戴权连连摇头。
「难道义忠亲王登基,就能容忍陈继先和冯唐这些军头的存在?」梅月溪很聪明,触类旁通,一点就透。
「照理说也不能容忍,但是如果义忠亲王为了要对抗内阁,也许就要依靠这些军头武人了。」戴权迟疑着道:「这要看武人军头们和义忠亲王之间有没有某些默契,现在来看,陈继先肯定是和义忠亲王有勾搭了,但冯唐这边还不像,毕竟冯铿已经是兵部右侍郎了,日后入阁拜相只是时间问题,冯唐没必要为了这点兵权耽误其子的大好前程。」
这倒是中肯之言,但梅月溪现在是完全听不进去任何可能导致禄王继位失败的话,一门心思就要搅乱朝廷和南京的谈判。
「如果非要搅散朝廷和南京的谈判,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让西北军加大发力,打垮牛孙联军,最好直接攻下江南,又或者,江南那边士绅倒向朝廷,那南京也就失去了和朝廷谈判的资本,....「戴权沉吟了一下,「双管齐下,那效果肯定更好。」
梅月溪来了兴趣,「西北军这边,若是能许诺冯唐如果能打下南京,封起为国公,世袭罔替,如何?江南士绅,这却有些难,连叶向高和方从哲这些出生江南的士人领袖都搞不定江南士绅,谁还能行?」
戴权却比梅月溪看得深一些,「江南士绅也不能说就是铁板一块,以土地传家的士绅是一拨,而已经以工商产业致富的士绅又是一拨,包括哪些海商,当然这两者群体是有许多相互重叠的,前者是南京最主要的支持者,但后者却未必,一些支持南京,还有一些态度模糊,还有一些人其实内心更希望能和朝廷达成妥协,或者内心支持朝廷的,据老奴所知,当年朝廷开海之策的实施,就赢得了许多工商士绅的欢心和支持,....」
「开海之策?这好像就是冯铿提出来的吧?那岂不是意味着冯铿在江南士绅那
边也很受欢迎?」梅月溪讶然问道:「那这对父子可挺有意思啊,一个是打江南的西北军统帅,一个却还颇得江南士绅喜欢的文臣,这一文一武,一软一硬,都被他们父子俩给包圆了。」
戴权一愣,再一品,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谁让这对父子如此奇葩呢,走了两个极端。
「据老奴所知,冯铿的确在江南破受欢迎,特别是闽浙海商和那些茶商、工场主和作坊主,像江西的瓷窑主,苏州杭州的丝商,扬州的盐商,当然还有洞庭商帮、龙游商帮、徽商、安福商会这些人,都和冯铿颇有瓜葛,当然最支持冯铿的还是山陕商人,他们中一部分也是扬州盐商,....」
戴权的话让梅月溪越发感兴趣,「这么说来朝廷完全可以让冯铿去拉拢收买分化江南士绅啊,一旦江南士绅被分化瓦解,南京立马就要崩溃,就算是陈继先倒向南京也救不了他们,这一点朝廷会想不到?」
戴权摇头,「朝廷肯定能想到,但这桩事儿也不像娘娘所说的那般简单,那些以土地为生的士绅都是坚定支持南京,那些海商和工场主们虽然倾向于朝廷,但是却非主流,不肯表明态度,他们更愿意观察形势,等到最后尘埃落定再来站队,哪怕可能付出更多一些,但是却规避了站错队可能身死族灭的风险。」
应该说戴权一直在元熙帝身边,跟随元熙帝数十年,对于江南士绅的状况和心态了解得十分透澈。
虽然这些年江南士绅中工商势力在不断增长,但是他们原来一直处于非主流地位,和那些依靠土地地租为生的地主们相比,在地方上的话语权和影响力都还不足,尤其是以土地、宗族为纽带的内陆地方上,更显弱势。
只有在诸如扬州、苏州、杭州、宁波、泉州、金陵这些大都市和港口城市中,工商势力才能占得上风。
但不容否认的是,随着开海之策的推行,工商势力膨胀得很快,包括相当一部分原来的地主都开始主动兴办工场作坊,或者从事贸易了,这一点上戴权也有感受,但是囿于这几年他一直在京中宫中,和江南便接触并不多了,所以未能直观感受。
「戴权,也许我们该联络联络冯家?」梅月溪迟疑着道:「我感觉这冯家横跨文臣武将两边儿,而且都身居高位,只怕会越来越有用处,值得好好结交结交。」
戴权思考了一下,也点头认同:「的确,以前有些疏忽了,冯铿原来不过是顺天府丞,虽然有些名气,但是却还影响不到中枢,谁曾想他出任陕西巡抚,如此干净利落地就把陕西乱局摆平了,现在直入中枢,一下子影响力就大起来了,那贤德妃好像和他是姻亲关系,娘娘不妨可以向其示好,看其态度,.....,不过,这对于现下朝廷和南京谈判却是帮不上多少忙啊。」
梅月溪有些颓丧地低着头来回走了两圈,最后重新昂起头来,握拳咬牙,看着戴权,「戴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我们得有所行动!」
「老奴听娘娘吩咐,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戴权连忙表忠心。
「我估摸着朝廷和南京谈判没那么容易就成功,一旦义忠亲王要入继大宝,那朝中各方势力肯定就要重新大洗牌,不少人肯定就再难以保持自己的权位,难道他们就不担心,不反对?我们得立即行动起来,看看谁是这其中的主导者,能不能助他们一臂之力,或者帮他们居中联络联合起来发力,还有,那些支持与南京谈判的,弄清楚他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是真的觉得朝廷难以为继,还是出于一己私利?若是前者,那能不能想办法打消他们的担心,若是后者,那就更简单了,诱之以利,什么承诺都可以给他们!」
戴权心中一凛,同时也有些感慨,这一位还真的有点儿吕后、武曌的风采啊,这么短时间里,就能琢磨出这么多道道来。
但说易行难,要真的打动朝中这些文臣们,那就得拿出真金白银的好处来,光是一些承诺,恐怕不易。
不过他也赞同梅月溪的观点,这谈判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除非出现重大变故,朝廷无法支撑下去,但现在看来还没有到那一步。
只要朝廷觉得还有底气,肯定就不会轻易对义忠亲王那边让步太多,而义忠亲王那边肯定也在盼着局面向着对他们一方有利的方向转化,这样他们在对内阁的谈判中可以索要更好的条件。
这种情形下,其中的确也有不少可供操作的余地,梅月溪嗅觉还是相当敏锐的,马上就觉察到了这里边的缝隙。
既然梅月溪已经表态发招了,戴权自然要遵从,他纵横宫内外几十年,自然也是有些人脉的,否则也不会被梅月溪看重,现在就要立即行动起来了。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三百二十四节 衣冠楚楚,走马上任
起床,洗漱,穿袍,系带,着靴,带帽,.....
黛玉也早早起身,和紫鹃、雪雁一道,替冯紫英更衣换袍。三品官服头一日就送了过来,林林总总一大堆。
分成三类,礼服,公服,常服。
礼服是大祭礼时所用,一年也穿不到两回,属于挂屋里显摆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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