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虔诚的神官

    “达希公爵，这”

    “不用说了，雷德主祭，博契尔的魔法导师已经察觉了他最后的魔法残留，最后的位置就是你这神殿之内。”达希公爵打断了雷德主祭的话，索性一口气说完。

    他不想在这跟神殿的人绕弯子。本身他还要捏着鼻子跟神殿的人，因为国王陛下维持着表面的尊敬。但是，众所周知，博契尔是达希公爵这条恶龙的逆鳞，他现在觉得自己吐出了一口浊气。如果，他为了心爱的小博契尔，不小心踏平了神殿，国王陛下应该是可以理解的。达希公爵这样想到。

    达希公爵低着头俯视着站在地上的雷德主祭。初起的太阳在达希公爵脸上留下金色的光芒和暗沉的阴影，他的面容是那样无理，表情是那样傲慢。他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贵族，一个掌握着他的领土范围内所有人生杀大权的领主，现在，他露出獠牙要拔掉他领土内，让他看不顺眼的那棵树了。

    雷德主祭一直在沉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还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坐到了一个神殿主祭的位置，神殿内的人都认可他的能力，都心悦诚服的听从他的指挥。但是让他去在实权公爵的手里，为神殿讨回一份尊严，所有人却都对此不抱希望。

    雷德主祭抬起头，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脸，并没有因为达希公爵的无理和傲慢而恼火，他依然保持着他那不急不躁的语气说道，

    “公爵阁下，博契尔一直在高级教化院中上课。不仅是博契尔少爷的魔法残留，恐怕所有有魔法亲和力的孩子，都会在神殿中留下了他们的魔法痕迹。您用这个理由来跟我要人，我恐怕也无能为力，毕竟昨晚我还在您的府邸内参加会议，实在是没有精力和时间来为难博契尔少爷。”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公爵阁下，您率领您的的护卫铁骑，因为那个法师的一面之词，就要让一个神官让开，让您去践踏他的神殿圣堂，让我们侍奉的神蒙受侮辱。请您宽恕我的无理，这个要求我实在是不敢接受。”

    真是让人恼火。达希公爵想。这些神职人员那假惺惺的面目，他在王都里就已经看够了。回了达希港，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看他们那副笑眯眯的，看不清深浅的脸真是让人烦躁。

    不过，这是他的地盘，最终还是要他自己说了算的。想通这点的达希公爵，勉强恢复了一点心情。他一挥手，他的骑士们列起队形，抽出武器。雪亮的剑在阳光下反射着森寒的光，骑士们做好准备，等待着达希公爵开战的命令。

    “公爵阁下，请原谅我的失礼，只是，神殿威严不容侵犯。作为神官，我必须守护神殿的尊严。”雷德主祭象征性的把话说完，拍了拍手，神殿骑士团的人，便从神殿中鱼贯而出。他们手持着经过神官祝福的武器，长剑上闪烁着圣光。空气中弥漫着开战前的紧张气氛，厮杀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位于神殿正厅中的祭坛上，突然发出奇怪的石头碎裂的声音。这道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众人赶紧回头，就看到祭坛上出现了一道道奇怪的裂痕，神像也因为震动，开始碎裂。神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有人以为是达希公爵搞得鬼，又一脸悲愤的扭头去看骑在马上的达希公爵。

    裂痕越来越多，神像也跟着破碎坍塌，有神官发出悲鸣。那股力道越来越大，终于，伴随着“砰！”的一声！祭坛彻底被顶碎，一道刺眼的白光冲天而起！一道温暖的光，从光柱的位置向着四面八方吹去，在风能所及的位置，所有人身上的伤痛转瞬便消失不见。于此同时，一道叹息从空中传来，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雷德主祭抬起手，看着昨夜裁信造成的小伤口彻底的消失，神情复杂的说道，“是圣子，神选中的孩子出现了。”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神殿地下。

    柯里和博契尔终于将那个几乎永无尽头的楼梯走完，那个雕刻着华丽花纹的石门也不能吸引他们的兴趣，他俩坐在那个石门前的台阶上坐着喘气休息。

    “想不到啊，柯里。那天你不是跑的挺快的嘛，怎么爬个楼梯变成了这个样子。”博契尔又兴致勃勃的开了话头。

    柯里实在是不知道他这好战的天性是怎么来的，但是，少年人总是不肯低头认输的，特别是幼稚起来的时候，没有什么要比赢更有吸引力的了，“你也不差，博契尔少爷，我以为贵族的教育里面，会对你的体力方面有点要求。”

    “法师不需要像那些骑士一样傻练。柯里，你看菲利斯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绝对是因为练习挥剑练没了脑子。”博契尔振振有词。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的往后一靠，靠在了他们暂时没有去观察的石门上。

    变故就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就在博契尔靠在门上的那一刻。那扇门突然自上而下泛起一道蓝光，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博契尔像一个破麻袋一样打飞了出去！博契尔砰的一声摔在台阶上，没了声息。

    柯里猛地站起，快步的冲了过去，抱起博契尔，查看他的伤势。博契尔的嘴角有血缓缓的流了出来，整个人失去了意识。柯里不敢晃他，也不敢随便挪动。他探了探博契尔的鼻息，发现还有气。

    他喊着博契尔的名字，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柯里熟读所有的教典，甚至是大陆上已经失传的教典他也可以随意背出来，但是他没有觉醒神圣感应，即使他知道哪些圣言可以为博契尔治疗，他也施放不出来。

    柯里看着博契尔嘴角的血迹，一股无力感从他心里升起，他好像回到了天灾降临的前一刻，无能无力，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生命流逝，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变故发生太快，柯里哆哆嗦嗦的将他记忆中所有关于治疗的圣言都背了出来，但是，没有圣力的圣言就是教典上的普通文字，没有任何效力。柯里握着拳头，闭着眼睛，努力的去感受所谓的大天神的感应，但是一无所获。

    “我用我的虔诚，去缓解你的伤痛，让你沐浴在被神”柯里不知道自己背了多久，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只过了一会。他的手一直在抖，博契尔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柯里后悔了，

    “我不该带他们来的，我一个人都保护不了，一个都不。”

    那道泛着蓝光的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道缥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唤醒了陷入自责中的柯里。

    “是谁在向我祈祷在念诵古老的圣言”

    一阵白光从门内飘了出来，融进了博契尔的身体里。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一个法神的信徒，怎么能擅闯大天神的祭坛呢进来吧，念诵圣言的孩子。不要担心，你的同伴暂时不会死去了，进来，让我看看你，如果你想彻底救活他的话。”

    那道白光融进博契尔的身体之后，他因为撞击折断的骨头，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接了回去。柯里看了门背后的刺眼白光，又看了眼，已经呼吸平稳的博契尔。他认识这个声音，这是大天神的声音，只是因为信仰不同，出手就要将博契尔杀死，所谓的神就是如此残忍。他定定神，给博契尔摆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后，站了起来，向着那道门走去。

    “很好，孩子。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柯里踏入到那片白光之中，那扇门在他的身后关闭了。




二十一章 真相与虚幻
    曾经有人说过，人总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总有一些不得不去的地方。就像是离开塞浦丽斯，就像是进入神殿，就像是去学习神圣感应。就像现在进入这扇通往大天神祭坛的门。

    白光散尽，柯里睁开眼睛。他身处一个有着圆形拱顶的巨大石窟里面，不同于外面那黑暗无光的走廊，整个石窟的石壁上面凿出了很多的壁龛，每一个壁龛中都放置着一盏灯，那些灯将这个黑暗的石窟映照的恍如白昼。

    在石窟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祭台，他用整块的石头堆积成祭坛的形状，古拙的造型透着远古的气息。祭台上有一座用整块的魔晶雕刻的大天神雕像。

    它穿着一件披散到地的袍子，雕刻的匠人，将它衣服的褶皱都刻了出来。它的左手拿着一把剑，摆着一个挥剑的动作。象征着她拥有裁决一切的权利。它的右手高举着一个天平，象征着她永远公平公正。它身后的那对翅膀张开，做出一副展翅欲飞的姿势。象征着她永不止息的在人间巡视。它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头上戴着象征着武力的剑簇头冠。它看起来栩栩如生，看起来如此残酷威严。

    塞浦丽斯的典籍里记述了她成为神王的历程，她从战争与裁决之神一步步的踏上了神王的宝座。她踩着尸骨与头颅成为了最至高无上的大天神。但是离开了塞浦丽斯，柯里以为没人知道她的过去。

    现在，他却在信仰大天神的神殿的地下，看到了一座她作为战争与裁决之神时期的雕像。柯里看过神殿中的旧典籍，那些残缺不全的典籍，记录的都是神离开大陆之后的事情，对于600年前的事情，充满了杜撰和臆测。在那里面，自始至终都是大天神的她，是掌管着生灵的慈悲女神。却没人怀疑身为大天神的她为何一直手持宝剑，手举天平。

    既然他们四个小孩子都可以一路来到这里，那么建造神殿的人，或者说，神殿里的主祭也一定见过这座充满着血与火气息的雕像。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提起，外界也没有任何关于大天神以前神职的任何传说。

    “欢迎你，我的孩子。”就在柯里陷入回忆的时候，一道温和缥缈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柯里环顾四周，却无法找到发声的地方，只好把目光定在面前的雕像上。

    “你是谁你不是大天神，神已经彻底离开人间了。”柯里肯定的说道。

    “哦真有趣，你知道这个，你竟然是一个塞浦丽斯人。”那道缥缈的女声，声音里面带上了一点笑音，她听上去十分愉快。

    “没想到最后触发我神念的竟然是仅存的塞浦丽斯人。这是命运的召唤，孩子。”

    一股风打着旋儿的从柯里身周刮过，就好像在好奇的观察他。柯里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站在原地，让那缕神念在他身边盘旋，却拿它无能为力。

    柯里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大天神。愤怒与无力已经让他满心疲惫，从开始逃亡的那天开始，他就有无数的问题和委屈。只是，当这天来临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拯救塞浦丽斯！”柯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哦，我亲爱的孩子，看看你那不甘的表情，不要让愤怒充满你的心。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跟你慢慢讲。只是，你怎么能怨恨没能救你的人呢”

    柯里知道，但他已经不知道该去找谁，来宣泄自己因为挫败而衍生的愤怒和仇恨了。几个月前，神明彻底的离开了人间，塞浦丽斯大陆随之发生一场大灾变，所有生灵在那场震动中毁于一旦。柯里的导师预见了塞浦丽斯的灾难，在天灾爆发前，倾尽全力将柯里兄妹送了出去，让他们成为了整片大陆唯一的幸存者。

    神念说的没错，没有人要为自己的无能买单。他无法在天灾中拯救塞浦丽斯，也无法救下自己的往日时光。柯里的父母曾经神殿的神侍，塞浦丽斯大陆上的神殿只有一座，里面供奉的也不是神的雕像，而是真正的大天神住在里面。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荫庇一下你的信徒，我以为你会你会拯救你的旧所。”柯里哭的泣不成声，他跪倒在祭坛前面。他也曾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也曾虔诚的背诵教典，与妹妹在神殿前嬉戏玩耍。直到天灾毁掉了塞浦丽斯，直到他的神再也听不到他的祈祷。

    那个声音很惋惜的叹了一口说道：“哦，我亲爱的孩子，不要哭。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不是吗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神明，如果我出手，那后果可能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塞浦丽斯了。我可怜的孩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靠近神的孩子了，你值得神最好的馈赠。”

    柯里想过这种可能，想过神明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是一颗怀疑的种子却深埋在了他的心中。如果神明，真的如此全知全能，那么她为何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呢凌驾于神之上的，又是什么呢

    那道温柔的风，轻轻的拭去柯里眼角的泪水，推着他走到雕像面前，那个温柔的声音继续说道：“你救不了你的过去，但可以开启你的未来。你是为了什么来到了这里现在，这份力量摆在你的面前，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获得力量，救活你的伙伴们，不是吗他们在等着你，等待你的拯救，等待你的到来。现在你还要拒绝与我的感应吗”

    那美丽的雕像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它看起来比刚才更亮了。那淡紫色的光芒，模糊了她的面容，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世人口中传诵的一样博爱温柔。

    “你怎么知道我在抗拒神圣感应”柯里觉得不太对，再万能的神明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所有经历和所思所想。如果她真的知道，那她早就因为自己的另一重法师身份，将他拒之门外。并且他抗拒神圣感应这件事，谁都可能知道，只有深埋在地下的雕像，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整个石窟之中陷入沉默，那股风不见了，大天神的神像也不再闪烁。周围寂静的就好像是，刚刚的对话，都是柯里的幻想。

    “你是谁！你怎么会伪装成大天神的样子！”柯里警惕的站起来，他不敢抽出魔杖，在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谁的情况下，柯里并不敢暴露自己是法师的事实，看博契尔的下场就知道了。

    “我是谁我是谁呢哈哈，你站在大天神的祭坛里，竟然问我是谁。”那个空灵缥缈的声音又出现了，她在神殿里打着转，就好像很愉快一样，开始发出嘻嘻的笑声。

    “我是大天神的神念啊我亲爱的孩子嘻嘻快来”那声音在这个石窟里来回游荡，继续说道，“嘻嘻嘻，我不仅知道你抗拒神圣感应我还知道你是个法师嘻嘻嘻”那声音逐渐开始发生变化，终于，她完全失去了大天神那平和慈悲的声调，变得尖细癫狂起来。

    柯里见她已经识破，索性抽出了法杖，打开了身上的禁制。他因为常年处于一种禁魔状态，积攒的法力足够他游刃有余的应对消耗战。他将自己的法力铺满整个石窟，却发现大天神的神像有点异样。那神像中确实是有一股神念，但奇怪的是，长着翅膀的大天神的神念，莫名其妙的多了几条尾巴。

    柯里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轻挥法杖，一道禁锢法术打在雕像上。神念无声无色，无知无觉。柯里不能时时刻刻的将法力铺满石窟。但是，战斗结束的却出乎意料的快，就在他将那个神念禁锢在雕像里后，那股神念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哦！不！你怎么敢！我可是大天神！你这是对大天神不敬！我要杀了你！！”

    柯里保险起见又补了一道禁锢魔法。他慢慢闭上眼睛，去感知魔法粒子的世界。很快，光怪陆离的幻像开始出现在他的眼前，魔法层面的洞窟，展示了它完全不一样的面貌。那些壁龛里的灯，显示出了他真正的作用。

    燃烧着的魔晶不停地从火焰的位置往外散发着粒子，而大天神的雕像则吸引着无数的粒子向它飞去。它不停的将飞散的魔法粒子转化成白色的圣力，耀眼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唯一奇怪的就是，一团火红色的粒子在那白色的光中来回冲撞，但却被一层淡紫色的壳子禁锢在雕像之中。柯里第一次看到禁锢魔法具象化后的样子，觉得十分新奇。而那火红色的光芒，大概就是冒充大天神的家伙了。

    柯里走上前去，来到大天神的雕像面前，神念已经在粒子中展露了它的形体，柯里试探着将自己不停扭曲飞散的手向着那团红光上伸去，尖利的叫声就好像隔着水一样变得并不真切，忽近忽远。

    “抓住你了。”

    柯里猛的睁开眼睛，幻觉消失，他依然站在那个石窟之中，大天神的雕像也没有任何损坏。柯里忍不住低头，就看到自己的手，呈现出一种虚握的姿势。他的手心中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握着一团空气。

    我抓住他了，柯里肯定的想。即使我看不见。

    “放过我吧，大人。”一道怯怯的声音出现在柯里的耳边。

    “不。”柯里直接拒接道。

    “大人，放过我吧我只是一时糊涂，不是故意要欺骗您的”那个声音听上去已经哭了。

    “你到底是谁”柯里忍不住问道。

    “我我我是要吃了你的人！哈哈哈！”那个柔软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柯里感觉有什么从手心里滑了出去。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道在他身后猛地一推！柯里不受控制的一头扎进了大天神的雕像里，不见了。

    “哥哥，妈妈叫你呢。”

    “柯弥儿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