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虔诚的神官

    “恐怕就不是我的记忆了，事实上很多神仆我那一天并没有见过。祭台我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对细节并不清楚，更不用说神殿内部了。

    能够对整片大陆全知全能，知道升神的秘密，只有神。

    在场的人只有你我二人，既然是你的记忆的话，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推测。你不可能是大天神的神念，因为她已经升神成功了。那么剩下的神里面，除了死神和”

    “啊！！！不要再说了！！！你这个卑贱的凡人！你竟然敢妄图揣测神的想法！我要杀了你！”那个声音又变得像是在地下时那样癫狂，她一边在柯里的脑海中尖叫，一边妄图用那小小的身子，将柯里勒死。

    “抱歉，我判断错了，你的尖叫还是很有穿透力的。这真的很吵，兽神大人。”柯里说道。

    那个一直在柯里脑海中尖叫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勒在柯里脖子上的小黑蛇也松了力道。它，不，现在要说她了。她像是一条已经死掉的蛇一样，挂在柯里的脖子上。

    柯里的脑海中传来小声啜泣的声音，哀哀怨怨的忽大忽小。柯里也不去理他，只当她是正在闹脾气的柯弥儿或者索莉丝，反正都是一样的动静。

    小黑蛇对于柯里的不闻不问十分生气，“你这个没有任何绅士风度的男人！你就这么放任一个女士在这里为你哭泣！”

    “抱歉，兽神大人。我作为一个卑贱的凡人，实在是不敢去冒犯神明，为您提供同情。”柯里对这个差点杀死他的神，并没有多少好感。或者说，现在他对所有有着神明之称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好感。

    “我已经不是神了。”那个声音低落道。

    “呜呜呜，我的神格已经在人间消散掉了，这是我仅存的神念了。呜呜呜呜”她又伤心的哭起来。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柯里冷静的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抓住我了！你这个！你！”她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她在幻境破碎的瞬间，就想要逃走。但是却被觉醒了的柯里抓住了她的神念。在觉醒的瞬间，柯里获得了法则的承认。在那一刻，他是近神的存在，他的所思所想，即为真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也够了。

    兽神撒奥米尔并不是什么神魂强大的人，而且她的神格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消散了，她无法抵抗柯里的意愿。不过因祸得福的是，可能是柯里对于上一次被她溜走存有警惕，他的潜意识里希望她能够拥有形体，她也算是从另一个层面上复活了。

    唯一可惜的是，她因为柯里获得形体，所以在规则上属于柯里的造物，但她已经决定把这个事情埋到肚子里，绝对不能让柯里知道。

    “哥哥”一个饱含困倦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柯里和撒奥米尔的谈话，小黑蛇在柯弥儿醒来的瞬间，就嗖的一下窜进柯里的衣服里面不见了。

    柯弥儿揉搓着眼睛坐起来，她睡得头发乱翘，一副不是很清醒的样子。她起床的动静，吵到了睡着的索莉丝。她强打精神的往上拱了拱，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把柯弥儿往下按了按，

    “唔，柯弥儿，再睡一会缇娜老师还没来”

    这个时候的柯弥儿已经彻底的清醒过来，她看着已经醒来的柯里，兴奋的大叫，

    “哥哥！哥哥！”

    柯里坐起来，抱住扑上来紧紧搂住他脖子的柯弥儿。一会的功夫，就感觉到颈窝里面热热的。柯弥儿无声的哭了，柯里想起了幻境中无法无天的柯弥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的小妹妹，连哭泣都不敢大声，但就在几个月之前，她还是那样的娇气。

    “抱歉，柯弥儿，让你担心了。”柯里摸着柯弥儿的头发说道。

    柯弥儿在柯里的颈窝里面用力的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柯里想到了柯弥儿会生气，但他没想到柯弥儿会这样悲伤。

    “哥哥，下次你去哪的时候，带着柯弥儿好吗柯弥儿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柯弥儿用自己小小的额头，顶着柯里的额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柯里觉得心里一酸，他想到自己昏迷的时候，柯弥儿是多么的害怕。他轻轻的给柯弥儿擦干净泪水，“好，哥哥答应你。这次是哥哥不好，可以原谅哥哥吗”

    柯弥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以为我把哥哥弄丢了。我起床以后，哥哥哥哥就不见了呜”

    柯弥儿哭的伤心极了，从他俩逃亡开始，柯弥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乖巧懂事。她再也不无理取闹，不再大声哭泣，肆意笑闹。她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只能装作一个好孩子的样子，跟着柯里一起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柯里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希望能借此给予她一些力量，对柯弥儿来说，她的世界里只有柯里了。

    “哥哥再也不会把柯弥儿弄丢了，我们说好嗯”

    “那如果哥哥再不见了怎么办”柯弥儿抽抽搭搭的说道。

    “那哥哥再出现的时候，就帮柯弥儿实现三个大大的愿望怎么样”柯里说道。

    柯弥儿拧着眉思考了一下，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最后只好说：“哎，那还是不要实现的好了，我不要愿望，我要哥哥。”

    柯里抱紧柯弥儿，吻了吻她的发丝，“哥哥保证，不离开你，好吗”

    柯弥儿在柯里的怀里点了点头，蹭了蹭不肯离开。索莉丝已经睡醒了爬起来，可能是看到柯里抱着柯弥儿的样子。她在床上扑腾了两下，也冲进了柯里的怀里，用力的搂了搂柯弥儿。

    索莉丝小姐从来都是这样，她不需要知道前因后果，她觉得只需要给悲伤的柯弥儿一个抱抱就好了。

    柯里看着拱在怀里的两个小孩子，只好往后一倒，又重重的躺了回去。

    就在躺下去的一瞬间，柯里感觉背上被硌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脑海中，唧的一声响。柯里只好抬起腰，让被变成小黑蛇的兽神赶紧爬出去。

    柯里现在还不知道该拿这个小黑蛇怎么办，这种一看就象征着不详的生物，出现在神殿完全不好解释，而且看她的态度，也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这让他十分头疼。

    柯里正想着事情，就听到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雷德主祭出现在门口。他还是那副温和微笑的表情，只是脸色看起来有点憔悴。他看着屋子里的情景笑眯眯的说道，

    “真是一幅温馨的画面，柯里。你感觉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他难得换下了白色的袍子，而是穿着一件灰棕色的长袍，他走到柯里的床边，把索莉丝抱了下来，对着她说道，

    “索莉丝小姐，您父亲的信到了，快去看看吧。”

    索莉丝整了整衣摆，小心翼翼的爬下去，对着雷德主祭像模像样的行了一个礼。雷德主祭点头回礼后，又微笑的看着柯弥儿，“柯弥儿不陪索莉丝小姐一起去吗”

    柯弥儿和柯里对视一眼，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索莉丝离开了。

    雷德主祭看着她们走出门去，这才收拢了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容。他看起来十分疲惫，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现在也变得疲惫暗淡起来，他对着柯里说道：“柯里，虽然我一直认为大人的事情，需要大人自己解决，但很不幸的是，这一次，你被牵扯其中了。”




二十六章 登场
    一天前，达希公爵府。

    “父亲，您不能这么做！”博契尔对叫嚷道。

    “不，博契尔，我可以。”达希公爵漫不经心的坐在位置上，他看上去不急不慢游刃有余。

    “我只是让你在房间里面好好休养。”

    “可是我已经好了！父亲。我不需要静养。”博契尔争辩道。但显然达希公爵对他的争辩并没有什么反应。

    “博契尔，你已经15岁了。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十分怀疑，我对你的教育是不是已经完全失败了。”

    达希公爵难得的在他心爱的小儿子面前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我是达希港的领主，这座城市都是我的领地。看上去，我们的地位无可动摇是不是

    但是，博契尔。神殿的势力在分享我们的权利，在瓜分我们的权柄。如果神的信徒超过了我们的领民呢如果有一天，神的训诫与我们的领导发生冲突了，怎么办”

    达希公爵看着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还这样的年轻。他的心里充满了少年人的热情与莽撞，那是他年轻的灵魂之火，照耀驱动着他前行。

    达希公爵继续说道：“国王陛下已经下定决心，通过神殿来加强他对王国的统治，所以他开始扶持神殿上位。但神殿的野心不会至此终结。我不管你在神殿的地下看到了什么。但你的态度，对达希港的小贵族们很重要。博契尔，内里迪海峡的情况很不好，但这只是一个前兆。战争随时都可能发生。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些，但现在是你必须要做好准备的时候了。”

    达希公爵说完，起身离开博契尔的房间，他走到门口又站定，看着坐在灿烂阳光中的博契尔说道：“儿子，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包括交朋友。”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博契尔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手心。就在一天之前，他的手上有无数的细小擦伤，现在它们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的心脏强健有力，没有留下一丝曾经濒临停跳的痕迹。地下那一遭，就好像是一场幻觉，一场梦。博契尔想到父亲的话，想到恢复意识后，白光里的柯里。忍不住喃喃自语，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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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里一边系扣子，一边跟在雷德主祭的身后往外走。

    雷德主祭说时间太紧，麻烦实在太多，只能让柯里一边走一边收拾自己。

    他给柯里带来了一件白色的华丽长袍，上面镶嵌着红色的宝石，用银线绣着花纹。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崭新的教典。

    雷德主祭对于那本教典是这么说的，“既然已经可以使用圣力了，作为你的引导者，自然要送你一本合适的教典。”柯里只好收下这份礼物。

    现在他们走在教化院的走廊里，柯里已经昏睡了两天了。雷德主祭正要带着穿着神官服的柯里去中厅。

    “我以为我会先看到菲利斯和莉娜。我印象里，他们恢复了是不是”柯里一边跟扣子作斗争，一边问道。

    “是的，他们恢复的很好。完全看不出他们曾经遭遇过，圣力枯竭和高空坠落。”

    雷德主祭看了柯里忐忑的眼神，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柯里觉得，每次雷德主祭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时，就总会有一个人要倒霉。果不其然，他继续说道，

    “可惜的是，你暂时看不到他俩。因为，他俩擅闯地下矿洞，获得了为期半年的禁闭。这是看在缇娜和我姐姐的面子上的——从轻处罚。”

    雷德主祭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走着，他似乎觉得这样的打击还不够。他继续说道，

    “如果你要问，博契尔先生的话。那么，你要为你们出来的好时间感到骄傲。毕竟，如果你们出来的再晚一会，达希公爵的铁骑就会直接踏进神殿的中庭了！”

    柯里低着头，惭愧的说：“对不起，他们都是”

    “先别急着忏悔，柯里，我还没有说完。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你与博契尔少爷的下一次会面，大概会是在，达希公爵在王都，为博契尔少爷举行的成年舞会上。毕竟，他必须要给神职人员们一个面子。噢，对了，前提是，那个时候你已经成为王都神官了。”

    雷德主祭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说出一些，让柯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

    “我很抱歉，雷德主祭。”柯里只能这么说道。“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他们是跟着我进入地下矿洞的。”

    “算你诚实，柯里。现在确实是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至于惩罚，我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奖赏还是惩罚。”

    雷德主祭转过身，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看的出来，柯里昏迷的三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他第一次蹲下身，平视着柯里的眼睛，说道，

    “柯里，恐怕你还不知道，这三天中发生了什么。你觉醒了圣力，你可以去感受到你的神圣感应了。

    这本来只是一件普通的好事。但是，你的身上发生了神迹，你是神选中的孩子，神在你的身上刻下神眷的印痕。

    但是，你应该也知道，达希公爵是坚定的反信者，特别是这个时刻，我们未来可能要走一条很崎岖的路。”

    他站起身来，拉着柯里的手，推开了通往中厅的大门，“现在，去接受属于你的荣耀时刻吧，以神殿圣子的身份。”

    雷德主祭说完，就把一顶代表神殿至高权的帽子戴在他的头上。

    柯里垂着眼睛，那顶帽子那么重，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头上，柯里感觉自己几乎要被那顶帽子压的抬不起头来。

    在进门的前一刻，柯里问了雷德主祭最后一个问题：“你信仰的是现在的这位大天神吗”

    雷德主祭为他扶好帽子，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我信仰的只是大天神，不是哪一位。”

    他俯下身，在柯里的耳边轻声说道：“柯里，如果神可以被替换的话，那就不再是神了。”柯里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声音太轻，柯里几乎要怀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进去吧，柯里。时间到了。”

    柯里向着圣台一步步走去，圣台的后面是大天神巨大的雕像。这座雕像中的大天神，她身后的翅膀张开，做出一副展翅欲飞的姿势。她的剑背在腰测，被身体挡住，几乎看不见。她的手里高举着天平，悲悯的俯视着人间。

    他在圣台上站定，看着底下的芸芸众生。他们是真正的信徒，他们为神迹降临在达希港，感到发自内心的激动和骄傲。他们对神深信不疑，他们对气氛日渐紧张的达希港惶惶不安。

    圣子的出现，就像是一股活水，暂时为他们冲走了，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影。他们迫不及待的涌进神殿，希望能目睹圣子的模样，能获得神的恩泽和祝福。

    伴随着飞鸟翅膀的扑簌声，和塞浦丽斯神殿一模一样的钟声响起，神殿的沉重的大门合上。

    这是柯里清醒后，第一次使用神圣感应。即使是已经站在圣台上的现在，柯里依然不知道他感应到的，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那虚无的未知，是否会真的回应他的呼唤。

    他看着坐在底下的人群，所有人都在紧张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好像如果他能感应成功，那么他们也能逃脱命运的制裁一样。达希港的局势越来越混乱，无计可施的民众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神的身上。这大慨就是历史洪流中平凡人的悲哀了。

    一团白色的光晕从柯里的手中升起，它越升越高，直到到达中庭遥远的穹顶，白色的光芒散落在所有人的头上。一种正面的力量拂过众人紧张疲惫的心。

    柯里看着台下那一张张与塞浦丽斯人一样，虔诚而快乐的脸。忽然感觉，也没有必要强迫所有人都去接受残酷的真相。

    或许神明是假的，但如果人们通过信仰获得了幸福。那他也无权去打破他们的幻梦。毕竟仇恨是自己的，与他们无关。世事艰难，对普通人来说，真相或许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