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半夏微醺
“夙千珩。”祁辰突然定定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
祁辰顿了顿,道“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深吸了一口气,她道“桓柒说,你伤到了肺腑,日后可能会落下咳疾,而且见不得风寒……”这件事在她心中盘桓了许久,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同他开口,但她想,无论咳疾将来能否痊愈,夙千珩都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不想夙千珩听罢,脸上却并无任何讶异之色,依旧温和地笑着“你要同我说的就是这件事”
“你……知道”祁辰惊讶地望着他。
“桓公子同我说过了。”夙千珩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反过来劝慰道“你不也说了,只是‘可能’吗再说了,桓公子连七皇兄的腿疾都能治好,我相信他的医术。”
闻言,祁辰不由皱起了眉心,她想说夙千离的腿疾其实根本没有痊愈,只是提前透支了生命罢了……但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夙千珩自是看出了她的自责和歉疚,于是笑着说道“好了,连我都不担心,你就别苦着一张脸了,如果你实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的话,不如免了我的伙食费如何”
祁辰顿时满头黑线“……”
“想得美!”祁辰双手抱胸,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说道“一码归一码,人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唉,那好吧,不过好歹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开价别太过分啊,毕竟我这个闲散王爷实在没多少俸禄可以供我随意挥霍!”夙千珩故作苦恼地说道。
祁辰相当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儿“切,戏过了啊,堂堂一个王爷还需要跟我一个小小仵作哭穷!”
“我这可不是哭穷,实在是生活不易啊!”夙千珩苦哈哈地说道。
“呵呵!”祁辰一阵无语,这家伙平日里的温润儒雅都是骗鬼呢吧!分明就是个腹黑狡诈的家伙,别以为她听不出来,他是直接把自己昨天的话又丢回给她了!
见她终于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咳疾,夙千珩眼中不由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样,就很好。
……
没有人知道流幻和路非烟单独聊了些什么,但路非烟在离开时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恍若拨云见日后的澄净和淡然。
而就在她离开后的不久,流幻便坦诚地交代了另外一把钥匙的下落,不出所料,接下来逐风也将钥匙交了出来,夙千离和纪简顺利拿到了密匣中的名单。
随着耶律楚的继位,疏勒的朝政重新走上正轨,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尘埃落定下来。
而与此同时,夙千珩和祁辰的伤势渐渐稳定,一行人也终于准备返京。
临行前,路非烟还是去王宫见了疏勒王。
面对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满目苍凉的老人,路非烟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或者换句话说,不止是对疏勒王,甚至是对檀越将军和沈千容,她的内心也都是陌生和漠然居多,因为在她生命的这二十年里,这些人从未出席,于她而言,“父母”这两个字所带给她的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她早已过了依赖父母的年纪,而在她最需要他们的时候,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就只有师父一人而已。当然了,她也不会因此去怨恨什么,毕竟这世上没有谁会去怨怪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所以别跟她提什么仇恨,也别跟她提什么认祖归宗,从头到尾,她就只是烟雨阁的阁主路非烟,如此而已。
“非烟丫头,你和你的母亲长得真像!”
经历过逼宫一事后,疏勒王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几岁,人老了,就喜欢怀念过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在这世上来过一遭似的。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成为姐弟
“是吗”路非烟语气淡淡,平静的目光里无喜无悲。
疏勒王打开从柜子的暗门,从中取出一幅卷轴来递给她“打开看看吧!”
卷轴的纸页已经微微有些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还算是完好,看得出来,卷轴的主人格外爱惜这幅画。
路非烟蹙了蹙眉,随着卷轴的慢慢展开,一个容貌绝美的蓝衣女子渐渐映入眼帘,或许是因为孪生姐妹的关系,画上女子的容貌和记忆里的师父并无什么太多不同。
但同样地,只需一眼她就知道,这个画中人并非她的师父,原因无他,师父的眼神永远是坚定而明亮的,而这画中的女子眼神里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迷雾似的,令人看不真切。
“这画上的人就是你的母亲了。”此时此刻,疏勒王浑浊阴翳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怀念的东西,这幅画是三十年前所画,那个时候的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迷住了,从此以后,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别人。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当年的模样,而自己却早已面目全非……
路非烟冷眼看着这画中人,人都说母子连心,可不知何故,当自己看着她的画像时,心中竟无半点波澜,而看着疏勒王感慨万千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爱了她一生,也困了她一生,到头来,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疏勒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剩下满目疮痍。
路非烟皱了皱眉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后悔么”
“后悔”疏勒王神情似是有些怔忡,旋即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她在我身边待了整整二十年,又为我生下了阿楚,这就够了,够了……”
“即便她恨你”路非烟问道。
“恨她自然是恨我的。”疏勒王蓦然笑了笑,略显苍老的声音幽幽说道“只是当一个人求而不得时,恨,也是一种藉慰。”
“可你这一生真的过得开心吗”路非烟不禁拧眉,坦白说,她其实很难理解他的这种镌刻在骨子里的偏执,就因为他的求而不得,毁掉了三个人的人生,如果这就是他所谓的深爱,那她实在是无话可说。
听见她的问题,疏勒王神情不由一怔,眼中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
开心吗似乎也不尽然。如今细细想来,将她困在身边的这些年里,刚开始时两个人之间还会有一些争吵,可到了后来,就连争吵都没有了,更多的是冷然和漠视。
记忆里,她脸上的笑容似乎一直停留在二十年前……
其实,路非烟问出这个问题也并非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他的这种偏执罢了。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道“这几天我就要回京了,今日便算作是告别吧,王上保重!”说着便要告退离去。
“等等!”疏勒王突然叫住了她,指着那幅卷轴说道“这幅画留给你吧,权且做个念想。”
路非烟却是微微一笑,拒绝了他的好意“还是王上自己留着吧,我想……我大概用不上它。”
闻言,疏勒王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末了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要,那我也就不勉强了。路上小心,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还有,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来温宿看看阿楚,也,看看我。”
“嗯,我会的。”路非烟应道。
离开王宫时,耶律楚突然追出来送她。
见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路非烟不禁有些好笑“怎么,这一声‘姐姐’就这么难叫出口”
“不是……”耶律楚瞬间涨红了脸,小声地嗫喏道“我,我就是想问问,你还会来温宿吗”
“当然!你可是答应过要陪我四处游历的,别想赖账!”路非烟说着,一把揽过他的肩膀。
许是被她轻松愉快的语气所感染,耶律楚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瞬间缓解了不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得她笑眯眯地说道“阿楚乖,快叫声‘姐姐’来听听!”
这让耶律楚刚刚准备绽开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路非烟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得前仰后合,隔了片刻,就连耶律楚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
温宿城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三日后,一行人启程回京。
薄暮冥冥,路过雁门关时,碰巧天下起了暴雨,众人无法,只得在雁门关内找了间客栈稍作停留。
天气有些闷,祁辰回房间放了行李后便来到大堂透透气,正好碰上同样出来透气的路非烟,两个人便趴在廊下的栏杆上闲聊。
外面大雨滂沱,在廊下隔断了一层雨幕,桓柒撑了把伞拎着行李从她们身边路过,祁辰抬眸望去,发现几日不见,桓柒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刚要同他打个招呼,不想后者却只是朝二人微微点头,而后便继续往里走去,目光并没有过多的停留。
祁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禁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最近都是这种状态”
“嗯,大概桓楣的死真的给了他太多打击吧!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现在反倒觉得这种状态也还不错,最起码不是那种不死不休的仇人。”路非烟淡淡地笑着,眉宇间尽是一片释然之色。
祁辰听完不禁有些惋惜,总觉得他们两个不该是这种结局。又或者是自己在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无论发生什么,非烟和桓柒都会在一起,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尤其是感情……
“怎么突然这副表情”路非烟见她一脸唏嘘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地问道。
祁辰摇头叹了一声“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噗嗤!”路非烟蓦然笑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都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你反倒替我可惜起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次毒发
祁辰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还是咱们路大阁主看得开!”
忽而想到什么,祁辰忍不住揶揄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原以为你这次的疏勒之行会收获一朵桃花,没想到却是多了个弟弟,啧啧啧,还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啊!”
“怎么,羡慕嫉妒恨啊”路非烟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
“想多了,我对耶律楚这种款式的没兴趣!”祁辰一脸的敬谢不敏。
“噢是吗”路非烟挑眉,继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你对哪种款式的感兴趣”
说着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夙千离,夙千珩,对了,还有纪简……”
“打住!”祁辰额前落下几条黑线,略带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我看我还是回去睡觉吧!”说完便转身朝客栈里面走去。
身后,路非烟立马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哎呀,不过是随便聊聊而已,你怎么那么扫兴啊!”
祁辰凉凉看了她一眼,后者立刻蔫了“好了好了,我不提这件事了还不行嘛!”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几句,祁辰突然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以耶律楚这种小白性子,你就真不怕他被那群老奸巨猾的世家朝臣们给生吞活剥了”
不想路非烟却是毫无压力地说道“这种事情就是担心又有什么用,我总不能事事都替他挡在前面吧再说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该懂的东西早晚都要懂的,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出了什么岔子,这不还有扶风丞相呢嘛!”
“你倒是心大!”祁辰嘴角不由抽了抽。
路非烟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没有说话。
突然,俞青衣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祁公子,王爷突然病了,桓公子让我来叫你过去一趟!”
坏了!祁辰脸色陡然一变,来不及同路非烟打招呼便迅速朝夙千离的房间飞奔而去。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路非烟眸中不禁划过一抹深思……
刚走到门口,便听得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期间还伴随着阵阵压抑痛苦的低吼声,祁辰不由心下一紧,紧接着便对脸色发白的俞青衣嘱咐道“王爷病着,你就不要跟着进去了,还有,这件事情不要同任何人提起,记住了吗”
“嗯!”俞青衣被吓得不轻,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推开房门,只见桓柒和于则远站在门边的位置,于则远似乎还受了伤,夙千离跪倒在床边,满头墨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周围是碎了一地的瓷片和各种摆件。
“他怎么样了”祁辰紧张地问道,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懊恼,之前在凉州的那一个多月,夙千离体内的毒一直没有发作,她便一时忘了此事……
桓柒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只能靠他自己熬过去。”
“还有,他这次毒发比之前要严重一些,现在神智不太清楚,我和于则远根本没办法靠近他,之所以让青衣叫你过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情绪稳定一些,最起码不要伤害自己。”说着,桓柒不由担忧地看了一眼夙千离。
祁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夙千离的胳膊上已经被他自己用刀划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而他自己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刺目的血色和殷红的衣衫融为一体,触目惊心!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祁辰不禁瞳孔猛地一缩,上次毒发时是拿碎瓷片割自己,这次竟是直接拿刀了吗!
照这么下去,他怕是根本熬不到天亮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来不及多想,祁辰不管不顾地直直朝他冲过去,劈手就要夺下他手中的刀——
“小心!”桓柒下意识地提醒道。
话音刚落,便见夙千离倏地转过头来,一只手直接掐上了祁辰纤细的脖颈!
祁辰却只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躲不避地迎上他凌厉骇人的视线,艰难地开口说道“夙千离,把刀放下!”
巨大的痛苦折磨几乎让夙千离失去了意识,此时此刻,他根本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脑海里充斥着暴戾恣睢的气息,让他产生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墨蓝色的眸中划过一抹狠厉,手中猛地一用力,祁辰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身后桓柒和于则远二人顿时大惊失色,于则远正要上前帮忙,却见祁辰朝他摆了摆手,只好顿住脚步,双手紧握成拳,目光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二人,时刻准备着出手相救。
“夙……夙千离,是我,祁辰……”祁辰断断续续地说着,坚定的眼神直视着他墨蓝色的眼瞳,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淡淡的蛊惑,却莫名令人感到安稳。
夙千离的眼眸中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怔怔地望着她的眼睛,喃喃道“祁辰……”
“对,是我,”随着他情绪的渐渐平复,祁辰终于得以喘息片刻,顿了顿,她放缓了声音,再接再厉道“夙千离,你抓得我有些不舒服,把手放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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