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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这全是他说给牧民们听的,至于其中的内容,却连他都不愿去信。

    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杀出去,而是打算趁着夜色,带领麾下偷摸出去。

    南侵失败了……

    没能劫掠中原繁华,也不曾攻下句注军塞,右贤王对他的考核注定失败,剩下的,就看他能不能带尽可能多的战士回到草原,重整旗鼓,以待来年。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披着鹤氅,把方螣当做帅旗的年轻秦人……

    巴特忆起李恪的脸,下意识便在马上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座高耸的木城。

    在漆黑的夜色下,他似乎隐约看到白衣的反光。

    巴特心中悚然!

    刺拉拉!

    金属交击,迸溅火花,那些火花引燃了火把,熊熊烈焰照亮了几十步外那些秦人的脸。

    儒混在人群中冷笑不止。

    “区区夷狄,妄图行险,真当你逃得过先生的算计点火!”

    持火把的农夫面无表情地把火把往地上一丢,火焰腾空,顺着预先铺设的碎柴,从山道两侧向着楼烦关的方向蔓延。

    整个战场霎时通明!

    轰!轰!

    木城关上点起两个大大的火盆,巴特终于看到了李恪,位置就在方才白衣反光的位置……

    “你早知我会袭营”巴特难以置信道。

    李恪并没有回答他,他伸出手,对着关下轻轻摆动。

    亭长亨意气风发下令“先生有命,火马阵!”

    铺天盖地都是金铁摩擦的刺耳声响,这是李恪帐下所特有的点燃火把的声音,这样的小伎俩可以最大限度简化点火的手续,而在此时,却成了匈奴们耳中催命的音符!

    烈焰,奔马,嘶吼,狂突!

    匈奴骑士未经交战便已阵势大乱,巴特无助地看着自己无头苍蝇似的部下,抬起头,向着李恪声声泣血“秦人!卑鄙!”

    上百火马冲踏而至……

    ……

    另一头,遵循与李恪事先的约定,谷道之中火光一起,司马欣便策动大军,顺着长城支道扑往句注塞。

    大军很快被猬集在前的匈奴守军阻在道上,双方各三四百人,手握利刃,沉默对望。

    谁也没有抢先开战的意向。

    司马欣眯着眼在夜色中观望,发现留在山城的多是病残直驱,人数虽多,却各个裹着肮脏的绷带,少数还要靠着旁人的搀扶才能站稳。

    这让他心中把握更足。

    他点点头,对始成言“劝降。”

    始成唤来预先选定的临治亭商人,一招手,就让四个膀大腰圆的亲卫压着他上了前线。

    那商人的腿抖得厉害,站定到两军中间,用猫叫唤似的声音小声说“布尔特,比什,尤姆。”

    始成在人群中冷哼一声“善无户人陈姓凡者,双亲俱在,丧妻,二子年幼,你可知是何人将这些告知于我”

    商人的腿登时就不抖了,挺着胸,呲着牙,对着沉默的匈奴伤兵怒吼“布尔特!比什!尤姆!天杀的平城人,天杀的山阴人!”

    哐啷啷……

    铜剑坠地,接着是越来越多的铜剑、弯弓,匈奴将手上的兵刃丢弃在地上,相互搀扶着,缓缓走向秦军阵营。

    他们早就知道今夜巴特突围的消息,也知道巴特给他们的命令,但军中马匹不比活人,一日焚烧,活下来的本就不多,巴特留给他们的更是少之又少,谁也不相信,自己能在天明之后,顺着巴特打开的通道逃回草原。

    活着还是死去这对匈奴的牧民来说并不是太难选择的问题。

    秦人招降了,他们投降了,这种事在草原每天都会发生。

    人群中唯一不满的大概就是司马欣。

    他皱着眉把始成叫到身边“如此简单,那商贾凡会否有诈”

    始成也百思不解,不确定道“应当不会吧……”

    “既是招降,为何仅有寥寥数语”

    此事始成倒是有所了解,他解释道“欣君有所不知,我经亭长亨举荐寻得此人,当时便将招降之语告知他。”

    “你如何说的”

    始成清了清嗓子“天兵至矣!你等夷狄蛮人不遵教化,妄侵中原,今兵败于此,乃在天意!我等遵皇命剿贼,本因将你等尽数斩杀,然,陛下有生德,顾念你等求活不易,特赐你等苟活,以劳偿罪,至骊山,为陛下修陵!如若不愿,则兵刃加身,不得悔也!”

    司马欣摇头晃脑复述一边,击节赞叹“有理有节,善!”

    说完,他疑惑道“如此长文,匈奴语三声怪音便说完了”

    始成苦笑道“此事与匈奴语无关,实乃……那商贾凡不会。”

    “不会”

    “他与匈奴交道不多,正经说来,雁门商贾与匈奴交道皆不多,商贾凡翻来覆去,懂的不过就金钱、牛羊、买卖叫价等寥寥几字。”

    “那方才所说的……”

    “投降,不会,杀死。”

    司马欣一张帅脸涨得通红,憋了半晌,才从牙根中吐出一词“亦善!”

    秦军忙着收容俘虏,正忙碌间,一里之外山谷之中猛然间烈马嘶鸣,紧接着战鼓擂响,杀声震天。

    司马欣一脸担忧望向山屏,小声问道“成君,恪君手中无兵,我真担心……”

    “此地亦需兵马人力,恪君便是算到此处,才不要民军回营。以我思之,他能以区区民军将匈奴逼迫到这般地步,如此安置,当时胸有成竹才是。”

    “希望如此吧……”

    震天的杀喊之中,夜,更深了。




第二七七章 馈赠四宝
    月落,日升。八八读书,o≮

    楼烦道重建光明之时,摆在巴特眼前的场面已经全然不同。

    他手中还剩四百余军,山城、长城尽皆失守,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的身边才没有站满秦军。

    刺耳的吱呀声从关外渐次响起,他知道,那个喜好玩火的秦人又要开始投射他的飞火了……

    今日,便是末日了么

    ……

    李恪和旦在亲随的护卫下驾着马车慢悠悠行出谷道,转向,横过六十余里原野,从另一处谷道登上长城,轮毂一路碾过战争的衰败,于日中时分,驶入山城。

    战事已到收尾阶段,剩下的工作不需要李恪再费心思。昨夜虽说放出百五十匹火马,但剩下的百余匹,也足够压得巴特不敢轻出。

    出也是死,不出也没有活路。

    他深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已经晓令儒今天继续投火,绝不给那最后的四五百精锐匈奴翻盘的机会。

    站在山城上,李恪回望城下。关城当中烈火燎原,巴特和他的骑士们牵着马蜷缩在墙根,不时有失准的油罐砸在城墙山,桐油溅落在半空引燃火苗,都能吓得那些勇猛的战士一阵慌乱。

    旦心有余悸道“恪,够了吧剩下的匈奴缩在城下,火攻烧不死几个了。”

    “你道我是为了烧死他们么烈焰焚城,一可以打击匈奴的士气,为后续收尾打好基础,二……是为防着南墙的秦军收拾残局。”

    “南墙”

    旦这才想起来,南墙从头至尾都没陷落过,若不是战局变化太快,城中大火又阻了兵途,想来他们早就挥军下城,从雁门郡的手中抢走战功了。

    他愤愤道“就凭他们,也配!”

    辛凌在旁冷声道“秦军不禁抢功夺胜,只罪虚功欺上。八八读书,@∞o”

    旦被驳得哑口无言,看着李恪,满脸不信。

    李恪只是摇了摇头,说“罪与不罪皆无二致,这场功对苏角重要,对南墙外的李信,同样重要。”

    片刻之后,他们在上城的议事厅见到苏角。

    月余不见,苏角一脸憔悴,他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见到李恪被卫士引入,竟连站起来都艰难无比。

    李恪皱着眉“将军之伤如此重”

    “些许皮肉之伤,将养几日,定能大好。”

    “我有家臣蛤蜊,精于外伤,可否让他为将军瞧瞧”

    “不……”

    苏角刚要拒绝,坐在一旁的慎行却拦住他,微笑点头。

    苏角叹了口气,抬起手,拱手答谢“如此,谢过恪君美意!”

    “将军为雁门乡里不惜自陷绝地,苦酒里由此得以保全,该是我谢将军才是。”

    苏角一脸苦涩“我是陛下亲封的句注将军,驻地便在雁门一郡,若是连养育之人都不能保全,岂不是猪狗不如……”

    李恪微笑道“您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往后的仕途”

    苏角故作爽朗地哈哈大笑“我出身黔首之家,有姓无氏,能任裨将已是托天之幸,莫非还想直入咸阳,去做上卿、将军”

    李恪也不由笑了起来。

    满室皆是开怀的笑声,笑声之中,李恪与苏角冰释前嫌,芥蒂全消。

    李恪对旦使了个眼色。

    旦愣了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举起手中一直提着的木箱子,双手高举到苏角面前。

    苏角奇道“此为何物”

    “如今南境战局抵定,北境之敌不过七八千人,还在坚城下消耗了三十余日,将军手下人才济济,平定驱逐,当不是难事。”

    苏角怔了一怔,以为李恪要为平北献策,赶紧在亲卫的搀扶下正襟危坐。

    李恪让旦把箱子打开。

    小小的箱子里全是竹简,有新有旧,无一例外,上头都写满了字。

    李恪轻声说“将军,战局将定,也该为自身考虑了。”

    苏角皱着眉看着箱中竹简,说“恪君,我方才说过……”

    “虽不求仕途更进,但将军也不想成那只替罪之羊吧”

    这句话,知情者明白李恪所指就在咸阳,不知情的,大概会以为李恪说的是山那头的李信。

    苏角自然是知情之人,所以他当即沉默下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李恪抖开袖袍,席地跽坐。

    “苏将军有大恩于楼烦,今簪枭恪代全县父老而来,有四宝回赠。”

    苏角慌忙坐直身子,洗耳恭听。

    “其一,柜中上格所置,乃月余以来民军全部重大军令,自将军命苦酒户人旦组建民军始,至大军三面围困迭巴部,飞石车烈焰焚城为止。”

    苏角大惊失色“恪君可是要陷我于不义”

    “我欲随钜子寻求大道,区区军功,于我无用,却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苏角踌躇起来,犹豫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且不知其余三宝”

    “其二,宝马的卢,如今还在山下城关,乃匪首巴特坐骑。此马神骏非常,世间当无人不喜。”

    苏角哭笑不得道“不想恪君已经把注意打到山下了。”

    “瓮中之鳖而已,何时捉,如何捉,还不是我一言决之”

    “恪君好志气!不知在你想来,何人可配宝马”

    “照理说,如今最合适宝马的乃是中车府令赵高。”

    “中车府”苏角疑惑道。

    “此人乃皇帝近臣,掌符玺、车马,深知皇帝喜好,若有其为将军美言,将军必然无恙。”

    苏角听得越发疑惑,问“我自然知晓此人乃陛下近臣,但恪君为何说……照理”

    李恪苦笑道“此人……若从心论,我还是觉得宝马配英雄,无论是公子扶苏还是内史恬,皆比中车府令更适合此马。”

    苏角只有跟着苦笑。

    “总之此马赠与谁,将军随意便可,无关紧要。”李恪摇了摇头,继续说,“第三宝,中层书简,乃匈奴阿尔善部军情驻地,皇帝此次吃了暗亏,想来会对这胆大包天的夷族有些兴趣,将军有此,利于奏对。”

    旦抽开箱子中层,露出一卷小小的竹简,是呼毒尼,也就是吕羌在东行之前口述,李恪亲手书录的阿尔善部情报。

    苏角大喜道“有此物,此劫过矣!”

    李恪轻轻摇了摇头,自顾自继续说道“第四宝,下层。”

    旦合上抽屉,随着李恪的话抽出底层,露出一块小小的牍板。

    苏角好奇道“恪君,此图莫非比上一宝更佳”

    李恪一抖袖子,缓缓说道“阿尔善部乃匈奴右贤王部,全族上下控弦十万,人口数十万,大秦缺马,若想fǎnng草原,则非一日可成之功。育马需草场、马种。濮阳有商贾吕氏,现居于沛县,可为将军良马。而草场……楼烦向北两百余里,有善无县善阳里,草场千里,正合建城圈马,这一幅,便是未来马邑之图!”11




第二七八章 豪杰末路
    所谓四宝,其实是李恪早先为旦预留的晋身之策。

    这个念头发起于剿灭伯奇,驻军临治的那几天,那时候民军的军功还没有那么吓人,李恪准备拿出来的除了军令副本,也只有一份马邑的概念图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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