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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淮上
一辆切诺基从高速出路口飞驰而来,转眼冲到身后。阿杰把江停重重一推,同时就地打滚冲出数米,子弹贴着脚跟飞迸出一溜尘土!
江停厉喝道:“小心他有枪!”
话音刚落,阿杰抬手扣下扳机。切诺基明晃晃的车前灯在夜幕中成了最好的靶子,连瞄准都不需要,整片车前窗应声粉碎!
lún胎刮擦地面发出刺响,大切漂移骤停,稳稳挡在了江停身前:“上来!”
阿杰眉梢挑起,只见一道矫健身影持枪下车,赫然是严峫。
“艹,命真硬。”阿杰喃喃了句,再次就地翻滚躲过了贴身而过的子弹,闪身蹲在路虎车边,劈手打开车门挡住自己。只听“砰!”巨响,紧追而来的子弹击中车门,推力令半个车头剧震!
“没事吧江队?”严峫边向路虎推进边吼道。
大切车身后,江停额角的血顺着鬓发汩汩直下,但他的回答听起来异常冷静:“别管我,注意子弹!他的枪是伯|莱塔m92!”
严峫:“哎呀我去。”
伯|莱塔m92,双排弹匣,容量最高十五发,有效射程五十米;加大的扳机护圈专供戴手套射击,是美国军方、恐怖分子及专业杀手的最爱。
跟市局配发的手|枪相比,那简直就是欺负人了。
严峫双手持枪,疾步前进,每次阿杰从车门后冒头时便一枪过去,bī得对方无法射击,弹头将金属车门打得火花迸溅。转瞬子弹打光,严峫已推进到了路虎车后,甩手扔了空枪,纵身直上车顶,干净利落一个打滚。
阿杰二话不说,举枪连发,一梭子弹对着车顶打了上去!
砰砰砰——
m92的9毫米子弹几乎紧咬着严峫的身体擦过,在车顶上留下一道弹痕弧线。硝烟中严峫翻身落地,抓住阿杰持枪的手,电光石火间两人扭打在一起,m92猝然走火!
江停瞳孔倏然落扩张。
远处韩小梅失声吼道:“严副——”
话音刚落,严峫硬生生打飞了m92,军|枪旋转出一道弧线后啪嗒落地!
“这样才对么,哥们。”严峫死死拧着阿杰,在僵持中一字一顿道:“打架归打架,没事开什么枪,多伤感情?”
阿杰终于发力用身体把他撞开,两人同时撤出数步,紧盯着对方。
“既然是你的话,我也就没必要留手了。”阿杰喀拉一扭脖颈,森冷道:“准备送死吧。”
严峫冷笑起来:“既然是我,谁送死还说不定呢。”
最后一个字落地,阿杰拳风已至眼前,被严峫单手一把挡住,紧接着鞭腿扫上脸颊,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其实如果严格比较的话,阿杰才是接受专业化职业化训练的那一个,严峫则是从小在拳馆和“帮派”里混,跟人抄刀打群架,三天两头被押进派出所的野路子,直到十八岁上了警校才把格斗和搏击系统性地学了起来。
但野路子有野路子的优势,打架更蛮、更狠、更匪气。阿杰架住严峫手臂就要给他来个过肩摔,然而在腾空的一刹那,严峫膝弯勾住了阿杰后颈,轰然两声双方同时倒地,双双将路虎车窗撞得粉碎!
哗啦漫天碎玻璃,扑簌簌洒了他们满身满脸。阿杰呸一声吐出满嘴玻璃渣,刚欲爬起身,眼前一黑后脑咕咚,咽喉被巨力锁住了——是严峫躺在后面以腿锁颈,把他硬生生摁回了地面!
“妈的……”阿杰骂道,从头颈到上半身根本动不了,便竭力伸手去勾地上的m92。
眼见他手指一寸寸接近了枪柄,严峫岂能让他够着,双脚发力猛蹬,旋即起身就往m92扑去,想抢先把枪握在自己手里。
就在此时,阿杰被蹬得整个人平着滑向路虎车底。但他这人相当悍,霎时抓住千疮百孔的车门,借力起身纵跃,在严峫抓到枪的前一瞬抓住了他,二话没说,一脚就把m92踢了出去!
“不是说动枪伤感情么?”阿杰嘲道,抱住严峫发力猛抬,只听轰!巨震传来,把严峫整个人重重砸在了车顶盖上!
剩下那几块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车窗,这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向四面八方爆成了碎渣。
韩小梅的叫喊尖利变tiáo:“——严副!!”
阿杰满嘴被玻璃割出来的血,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把,抬眼只见不远处站在大切车前的江停。
目光对视刹那,阿杰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带着揶揄和纯雄性的炫耀,用口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看着。”
旋即他随意扭了扭手腕,刚准备转身给予致命一击,突然咣!一声,整个人被苍天而降的剪刀脚死死绞住砸进了车窗里!
“跟一个死刑犯讲什么感情,”严峫从车顶盖上爬了起来:“你不看看你配吗?”
严峫裹挟着满身戾气跳下车,抓起阿杰后衣领,在无数碎玻璃片的哗啦声中把他的头从车窗中提出来,紧接着又是悍然一撞!
咣!
咣!
咣!!
阿杰一声不吭满头是血,反抱住严峫往后推,连续七八步,又狠又重地撞上了高速公路护栏!
两人加起来足有三百多斤重,惯性加速度造成的可怕撞击力,让金属护栏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凹陷。霎时严峫整个后背剧痛,仿佛连后肋骨都断了,奋力闪身避开,阿杰一记腿击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几百公斤重的腿力当场把金属护栏撞出了个坑!
严峫咬牙扭住阿杰,连表情都有点狰狞,发狠地连续肘击他颈椎,骨骼顿时传来恐怖的咯咯声。
两个平均身高接近一米九、结实qiáng悍且势均力敌的男人往死里打的时候,就像两头不死不休的猛虎,地面被贴耳直下的拳头打出土坑,路虎车灯被踢得粉碎,碎玻璃碎石块漫天瓢泼。阿杰猛地弯腰躲过了严峫重若千钧的旋踢,起身抓住路虎早已被砸得倾斜的顶盖,单手撑起纵跃,转眼间落到另一侧副驾驶,从车窗中抓出黑sè狙击|枪盒,把严峫的脸重重扫偏!
“呸!”严峫当场吐出带着牙齿碎片的血沫,旋即接住金属枪盒,发狠远远扔开,当xiōng一脚把阿杰踹得口吐鲜血,飞出数米!
铿锵!
阿杰撞在护栏上,公路边的散碎尘土砖石哗啦撒了满身。
“……”阿杰以手撑地,慢慢爬起身,喀拉活动了下肩周,直勾勾盯着严峫。
他眉骨和鼻梁长得高,因为额角和眼眶周围满是血迹,因此目光显得格外森寒桀骜,慢慢道:“看来确实应该杀了你。”
严峫也一样喘息着,鼻腔中满是带着铁锈味炙热的气,闻言勾起半边嘴角。
那笑容冷酷铁血,他就带着这样的表情,抬手勾了勾食指。
“找死,”阿杰骂了句,刚抬脚上前,突然——
砰!
巨响撼动夜幕,所有人同时觅声看去。
“站住。” 江停直指天空的枪口转向阿杰,m92尚自散发着袅袅硝烟:“再动一步我就开枪了。”
刚才这把枪被严峫一脚踢飞,摔进了护栏后的荒野,黑暗中谁也没注意到江停是什么时候捡起它的,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握枪的手并不稳。
只有阿杰。
场面僵持不定,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江停冷硬而又毫无血sè的脸,仿佛刺穿了那张冰封住的俊秀面孔,看见了更深处隐秘痛苦又不为人知的东西。
“开枪啊,”阿杰眼睛一眨,笑了起来:“你枪法不是很好么?来,对我开枪,就像你杀死‘铆钉’那样。”
——铆钉。
严峫眼皮重重一跳,瞥向江停。
如同某个禁咒破开冰层,江停直直站在那里,灵魂却仿佛轰然跌进了冰冷刺骨的水底。
暗流裹挟着满怀恶意的回忆汹涌袭来,裹住全身,继而绕到身后,恶魔般在耳边呢喃:“你想出去吗?”
yīn暗不见天日的牢房。
“想恢复自由么?”
窗缝中那缕光照在墙角的人影上。
“那个人就是代号铆钉的警方卧底……”
他竭力挣扎后退,但有人从身后钳制着他,qiáng行把枪塞到他手中
“枪膛里只有一发子弹,卧底或者你自己。”噩梦中那声音微笑着说:“你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
江停xiōng腔起伏,但他分不清自己嘶哑的喘息来自于梦境还是现实。
——我必须活下去,恍惚间他想。
我的兄弟们死了,我得活着才能为他们复仇;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内线,我得活着才能洗刷wū名……我不能死。
但是。
但是——
江停直挺挺站在荒野中,冷汗浸透鬓发,顺着脸颊缓缓汇聚在下颔尖。他看见自己握枪的手抬了起来,但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回避噩梦中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只能发着抖闭上双眼,下一刻食指扣动——
砰!





破云 40.Chapter 40
现实中的废弃公路四下寂寥,风从远处掠过荒野,发出吹哨般悠远的嘶鸣。
枪声没有响起。
“……江停。”严峫尾音不是很稳,但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定坚实:“没关系,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都会过去的,先把枪放下。”
不远处护栏外,江停半边身体隐没在黑夜中,如同被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魔鬼所控制,举枪的手臂不知何时收回向上抬起,手指微微颤抖——
这个角度,枪口正偏向于他自己。
“确实有些事总会过去的,”阿杰淡淡道,抬手擦了把脸颊的血,微笑道:“不过我觉得这个‘有些事’指的是现在,而不是过去。”
他已经全然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甚至有点悠闲的意思。严峫一眼瞥过去,敏感地发现远处道路尽头,两道车灯正翻过山坡,沿着公路全速bī近,很快传来了摩托车特有的轰鸣声!
“韩小梅!”严峫失声喝道:“小心!”
远处韩小梅一回头,跳起来就往边上躲,摩托车手紧擦着她疾掠而过!
严峫箭步上前,跃起一脚踩在护栏上,落地打滚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江停身侧,一把夺下m92;就在这比眨眼还快的功夫里,两名车手飞驰而至。
阿杰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抓住一辆摩托后座,闪电般飞身跨上。另一车手则隔着十余米距离甩尾、俯身,单手捞起地上的金属狙击|枪盒,头也不回加速回驰!
“再见了,姓严的。”阿杰回头冷冷道,“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了。”
严峫抬手就扣扳机,摩托车却骤然发动,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与子弹贴面擦过,犹如金sè流星,向废弃公路尽头的荒野风驰电掣而去。
砰!砰!砰!
最后三发子弹追着尾烟打空,车灯眨眼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严峫“cào!”的骂了句刚要追,突然只见远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坡上影影绰绰亮起大片车尾灯,犹如无数赤红魔眼——那里竟然还埋伏着数不清的人马!
咣当!一声金石交激,严峫劈手把空枪砸在了石头上。
尖锐的警车鸣笛随风飘来,遥远的高架桥上,终于现出了闪烁的红蓝警灯。
“你没事吧?”严峫擦了把血,转身问:“先上我的车去暂时……江停!”
江停紧紧按着自己的眉心,大半张脸都藏在手掌后,尽管竭力控制却无法平息住肩膀的战栗。严峫上前抓住他手臂qiáng行拽开,只见他面sè堪称青白,这么暗的情况下,都能看见那总是薄薄抿紧的冷淡的嘴chún竟然在不住颤抖。
“你别吓我,江停?”严峫扶住他低声道:“醒醒!”
“对不起。”江停想用掌心盖住面孔,却无法从严峫的钳制中挣脱手腕,只能神经质地用力向另一侧撇过脸:“……我刚才只是想……”
“没事,没事。”严峫用眼神示意韩小梅待在车里不要靠近,同时小心翼翼把江停搂在怀里:“总会过去的,我在这里,啊?听话?”
“我刚才是想帮你的。”江停嘶哑道,“但我已经无法……我——”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我扣不下扳机了。”
严峫微怔,还没来得及明白是什么意思,突然韩小梅拿着步话机从切诺基车里探出头,焦急道:“严副!现场传来通讯说发现了犯罪分子的聚集点,是一栋待拆居民楼楼顶,狙击现场发现可疑遗留物!”
“遗留物?”
“一件七八岁小孩短袖白汗衫,有陈旧血迹残留!”
严峫只觉怀里一动,江停推开了他,喘息道:“……什么?”
脑海深处乱糟糟的,似乎充斥了无数念头,又全是茫茫空白。江停蹒跚向前走了几步,再次伸手掐住紧锁的眉心,但即便指甲深深切进皮肉,都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最后那点微末神智如同游丝,竭力维系却不得救,只能向着深渊急速跌落。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正急促倒气,随即颓然一软,失去了意识。
“——江停!”
严峫几乎是箭步冲上前,一把将江停接住,拍着他的脸颊厉声道:“醒醒!江停!”
韩小梅惊呆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只见严峫把江停打横抱了起来:“上车往回开,快!”
这个时候高架桥上那几辆警车已经越来越近,红蓝光芒几乎闪到了他们身前,韩小梅手足无措地指给他看:“但严副,大伙已经……”
“打电话给人民医院。”严峫把江停抱上车后座,qiáng迫自己深吸了口气镇定下来,果断道:“——不,等等。打电话给私立医院,上车我告诉你是哪家。”
马翔开着警车呼啸而来,隔着几十米就只见前方严峫钻进了车门,随即大切亮灯倒车,tiáo了个头。
“喂严哥!”马翔降下车窗:“我们紧赶慢赶的……喂?!”
切诺基完全无视了他的呼唤,甚至连等等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向警车相反方向呼啸而去!
“……”一排警车依次停下,所有人都在尘土弥漫中傻了眼。半晌马翔探出车窗,冲着大切越来越远的后灯悲愤道:“你赶那么急去看老婆生孩子吗?你又没老婆!喂!”
·
闪着警灯的切诺基在空旷的高速上全速驰骋,连闯几个红灯,在安全监控中留下一道黑sè的残影。
后视镜中映出严峫yīn霾的眼瞳,他看向后座——江停随着行驶的颠簸微微摇晃,似乎在昏迷中不断重温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双眼紧闭的面容上清晰浮现出一丝痛苦。
我扣不下扳机了,他这么说。
什么意思?为什么?
卧底“铆钉”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往昔总会过去,江停,千万不能沉沦其中——严峫心中一遍遍默念。
就算曾经做错过什么也无所谓,如果你想付出代价,至少不会独自一人面对未来。
……
动荡。
颠簸。
江停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周身炙热却苦闷难言,仿佛被拘禁在某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
我死了吗?他想。
灵魂仿佛在深水中缓缓上浮,终于窥见光亮,迫不及待地钻了上去。
哗——
小男孩从河面探出头,发出快活的笑声,机伶伶游到岸边爬了上去,抓起方方正正叠在石块上的白汗衫三两下穿好。
仲夏傍晚的夕阳映着他洁白的侧脸,亮得仿佛皮肤都浸透了水,黑发湿漉漉搭在脸颊边。他那没有下水的小伙伴规规矩矩坐在石块上,默不作声盯着这一切,看了很久才说:“你的衣服湿了,不换一件吗?”
“可是我只有这一件啊。”
“那脏了怎么办?”
“脏了回去要挨打的喔。”
小男孩坐下来,歪头望着他总是很沉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朋友,笑着问:“你今天还练琴吗?”
“你想听么?”
“想呀!”
他的朋友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来的意味,起身拉住他的手:“跟我来。”
金红的风席卷旷野,裹着远方城市的气息奔向远方。舞台奢靡,一如往昔,斜阳穿过高高的彩绘玻璃窗,映出空旷寂寥的剧院和布满灰尘的座椅;前排只有一个小男孩笑着,为独自演出的提琴手鼓掌——
hot summer days, rock \ \ roll
the way you play for me at your show
and all the ways i got to know
your pretty face and electric soul
……
那旋律久久回荡,演出永不散场;孩提时光纵情嬉戏,仿佛岁月洪流也冲不走厚厚的粉墨浓妆。
“我永远只为你一个人演奏,”小男孩听见自己的伙伴带着童稚这么说。
随即他们肩膀变宽,身形拉长,一道深沉喑哑的声音在耳边重复:
“我曾经许诺永远只为你一个人演奏。”
江停抬起头,却什么都看不见。他全身满是爆炸的余烬,伤痕累累而形容狼狈,被人推进房间反铐在扶手椅上;他的眼睛被布蒙住,即便知道那个人正向自己走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窥见那张近在咫尺微笑的脸。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他听见琴声从自己的囚室中响起。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那些玩耍欢笑的过往,七月未央的夏夜,余晖中的浮尘,灿烂的灯海,在此刻汇聚成洪流轰然破闸,吟唱在虚空中盘旋上升直至天堂:
你的荣光,你的脸庞,那如钻石般璀璨的光芒
可否爱我如初,直至地老天荒?
——当韶华逝去,演出落幕,白夏流年已成过往;你可否依然为我喝彩鼓掌,直至地老天荒?
·
病床铁lún飞快转动,急救室红灯闪烁,护士仓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
“颅脑内部存在淤血,时刻有可能压迫神经,非常危险……”
“目前仅能维持最低意识,不排除再次进入持续性植物状态的可能……”
杨媚捂着嘴发出半声颤抖的叫喊,但很低也很短暂,随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严峫抓着她胳膊一把撑住了,不由分说拉到长椅上,抬头问:“总有办法是不是?最好的仪器,最好的医疗手段,他才刚昏迷肯定还有救!不管用什么办法,脑内淤血以后再说,只要现在能把意识刺激回来!”
“如果有最新研究出来的机器和配套药物确实有可能,但东西还没批进国内,临床到底是否有效还……”
“仪器在哪?”
医生有些犹豫:“整套的话看新闻应该是在德国,但是——”
“最快一趟国际航班几点到,你的机器就几点到。” 严峫头也不回道,抓起手机冲出了急救室走廊。
灵魂在黑暗中挣脱导管与呼吸机,缓缓浮出急救室,向着远方空洞的深渊飘去。
dear lord, when i get to hea|ven
please let me bring my man
when he es tell me that youll let him in
father tell me if you can
……
但我没有爱过你啊,江停在越来越响的吟唱中喃喃道。
旋律愈发跌宕qiáng烈,掀起金红帷幕华丽的下摆,掀起旧日岁月迷蒙的灰尘,乃至轰然巨响、乃至震耳欲聋,淹没了他声嘶力竭的呼救与叫喊。
但我从没有——没有——
“你有,”他听见那声音说。
警灯闪烁bào雨滂沱,周遭人声喧哗,有人冒雨大吼:“搜到了!快来人!通知江队!”
深夜办公室的台灯下,钢笔在纸面上一笔一划,门外传来快乐的蹦跳和嬉笑打闹,“我们走啦江队!明天见!”
地面轰然炸开,厂房玻璃飞爆,火光与浓烟瞬间冲上天空;他向那烈火狂奔而去,恍惚间周围有无数人大喊:“别让他进去!”“江队!”“把他拉开!”……
……没有明天见了,江停想。永远也不会再见了。
灵魂终于放手,从天穹跃向深渊,紧紧拥抱住大笑的恶魔。
急速下坠中他们远离天堂,将人世遥遥抛在身后,视野尽处是丛生恶鬼与烈火地狱;华丽剧院灰飞烟灭,而提琴仍在云霄上慨然奏响。他们就在那歌声中一同奔赴旅程终点,仿佛从最开始就紧密不可分割,坠向轰然开启的炼狱巨门。
锵——!
就像休止符落地,突然一切都静止了。
爆炸、燃烧、惨叫、呼号……全都如无声的哑剧哗然溃退,火焰褪sè成灰白,将深渊底部的重重鬼影瞬间吞噬殆尽。
江停就像重归胚胎似的悬浮在半空,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过头。
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拉住了他,顺着胳膊向上望去,新生似的光芒铺天盖地而下,逆光中映出一张英挺俊朗的脸,正皱着眉头紧紧看着他——
江停被那光芒刺得闭上眼睛,随即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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