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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淮上
警车内,手机转接的通讯频道中,江停的声音在滋滋电流中响起:“……现在你的命,可比我值钱多了。”
吕局眉心一颤。
车窗隔不断激烈的枪战,黑夜中只见冲|锋枪不断狂喷火舌。穿防弹背心的特警一层连着一层往前压,那三辆防弹车已经千疮百孔,活活被打报废了,毒贩们却还在以车身为掩体不断负隅顽抗。
“狙击d点回话,狙击d点回话——”
“d点已做好准备!”
“开火!”
一名毒贩刚从打开的车门后探出头,还没来得及扔出土制|手|榴弹,一枚狙击子弹便穿越茫茫夜空旋转飞至,瞬间洞穿了他的头颅。
滴溜溜——手榴弹随尸体同时落地,四秒后,整辆车在气浪中爆上了天!
爆炸让漫天碎石当空而下,哗啦撒得满地都是,正蹲在拆弹警戒线外的的魏副局和陈处齐齐一缩头,被砂土洒了满脖子。
“呸呸呸……”“咳咳咳!”两人正狼狈不堪抖衣领,突然只见远处隐约有了动静,防爆小组正同时雀跃起来。几秒钟后,步话机中响起了兴奋的汇报:“指挥中心指挥中心,第六处引爆点已顺利拆除!”
俩领导血压同步飙高,双双开始摇摇欲坠,那个姓杨的现场指挥员差点没给他俩吓出魂来。
“老陈快去汇报老吕!”魏副局当机立断:“让防爆小组立刻开始清除所有炸|药!”
陈处哎了声,这时候再也不见当初省厅特派专员的架子了,动作灵活得像只剁了尾巴的兔子,跳起来撒腿就奔向警车:“吕局吕局!拆弹现场传来消息——”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只见吕局直勾勾盯着车前窗,远处毒贩那辆车爆炸后正熊熊燃烧,火光倒映在老局长浑浊的瞳底:“……不好。”
陈处:“啊?”
吕局缓缓转头,陈处与他面面相觑,只听他终于嘶哑道:
“……刚才的爆炸,好像响了两声。”
·
枪战似乎离得很远,被树林间的簌簌风声一卷,便消失无声了。
“你想让我交代吗?”闻劭黑sè的眼底浮现出戏谑:“可是就我对大陆法律的了解,我的罪名足够被枪毙一百零八个来回,即便配合警方tiáo查,也绝不可能换来死缓,老实交代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停平淡道:“或许可以帮你把枪毙换成注射,至少能死得有尊严一点。”
闻劭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那你不如现在就一刀捅死我,或者慢慢捅死也行。死在你手里我最有尊严。”
两人彼此注视,半晌江停缓缓一笑,只是那笑意yīn寒得令人骨髓发冷:“别担心,警方会有办法撬开你这张嘴的。”
他拉起手刹,准备发动汽车——但突然闻劭喝道:“等等!”
江停挑起眉。
“你想让我交代么?”
“……”
“如果每次审讯都有你参与的话,我就把一切警方想知道的秘密都说出来,怎么样?成交么?”
江停的神情仿佛一片深潭,从根根眼睫翘起到chún角下落的弧度,都看不出丝毫情绪。
闻劭被刀锋抵着咽喉,血珠不断滚落,但他仿佛感觉不到那疼痛,甚至连笑容都更加明显了:“你这个手机连着指挥中心吧,或许可以先看看我的诚意。知道王锐、贺良跟申晓奇那三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吗?”
江停想提醒他申晓奇已经被救回来了,但并没有出声。
提醒了也没用,闻劭的偏执早已病入膏肓,在他眼里申晓奇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每年七月中,我都会想起咱们小时候的经历。如果说我这辈子曾经有过什么遗憾的话,那根救生绳可能是我唯一想令时光倒流,回到过去阻止并改变的事情;但就像你说的那样,二十多年了,太久了。即便再回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件事后来变成了我心里过不去的梗,直至我从美国回来,发现你彻底站在了吴吞那一边时,这梗变成了出血点,每一天我都能感觉到它扩散、溃烂,渐渐成了心腹之患。”
“所以你bī迫滕文艳杀王锐,李雨欣杀贺良。”江停眉目纹丝不动,说:“你实际想行刑的其实是自己,但你又不愿意去死,所以只能找这些无辜的孩子来当替身。”
闻劭默然片刻,眼神闪动:“我其实是愿意死在你手下的,就像刚才上车时,我问你为什么没开枪。”
江停一哂。
“但我还是很高兴你能理解我的意思。”闻劭温和地道,“我一直爱你,江停,作为配合警方的交换,请你亲手把我送到吕局手里去吧。”
如果是以前,这三个字会让江停被仇恨和自我厌恶的毒蛇所缠绕,乃至于被bī到窒息,但现在他心里只感觉非常荒谬。
“抱歉不是我理解的,我一向不太能理解你。”江停微笑嘲道,“那个案子负责剖析犯罪动机的人是严峫。”
他一脚踩下油门,吉普车嗡地发动,向前驶去。
侧视镜映出他们身后的景象,山路尽头隐约亮起光芒——那是车灯,似乎正有一辆警车从后方追上来。
江停分神往侧视镜一瞥,紧接着听见了闻劭越来越清晰的笑声。
这个人跟江停聊天时经常笑,但很少像这样痛痛快快、不加掩饰地笑出声。不知为何江停心中微沉,皱眉问:“你笑什么?”
“就像滕文艳没杀王锐,于是她也死了……”闻劭遗憾地道:“所以我刚刚才问,为什么你不直接开枪呢?”
“……”
闻劭握住江停突然开始颤栗的手,就像握住了价值连城的珍宝,丝毫不在意刀尖刺进了薄薄的颈部肌肉。他就带着那仿佛解脱般的笑容,缓缓地道:“为了在脱身后彻底销毁线索,以防警察追踪,我在这四辆车中都装了炸|弹……”
江停突然抽手扔了小刀,嘭地打开仪表盘下杂物箱,瞳孔瞬间缩紧。
照明灯中,一摞炸|药被固定在箱底,引爆|装置极其jīng妙,竟然是被电磁线固定住的两个金属小球——
“继续往前开,别减速。”闻劭语气中似乎带着少许的遗憾:“这是惯性触发装置,金属球三次碰撞即可引爆。你刚才停车又启动,惯性作用力已经让它碰撞两次了,只要你再踩一次刹车,你我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爱你,我想跟你一起活着。”指挥车中清清楚楚响起黑桃k的声音:“实在不行的话,一起死也可以。”
所有领导脸sè骤变,吕局的茶杯嘭一声翻倒在地!
“报告指挥中心!”正在这个时候,只听通讯频道里余队朗声道:“我已带着增援在前方设置好关卡,江队的车离我们只差200米了!”
魏副局惊怒失声:“不——”
叮铃铃铃!车载卫星电话响了起来,吕局剧颤着手按下接通键。
“报告吕局,我刚从后面追上江停。”严峫驾驶着警车,透过车前窗,吉普尾灯正映在他诧异的眼底:“您能不能帮我接通一下江停的频道?他好像完全没有减速跟我会合的意思,怎么回事?”





破云 152.Chapter152
陡峭悬崖上黑烟滚滚, 石头被烧得开裂,空气中弥漫着皮革燃烧后呛人的气味。
长长的警车在山道上排成行,红蓝警灯照亮了天际。特警、刑警、救生员、森林公安……无数制服匆匆来去, 狼眼手电的光束在山崖下交错晃动。
“第二区域没有!”
“第三搜救区也没发现掉落痕迹!”
“向下深入十米, 搜救面积向橙sè范围扩大, 不要放弃!”
指挥车遥遥停下,吕局连大衣都来不及裹, 便在几名现场指挥员的簇拥下匆匆走来,劈头盖脸沙哑问:“怎么样了?”
“不好。”余队被人左右扶着, 不知是冻得还是累得, 只见满眼眶通红:“两个人都摔下去了, 闻劭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应该是也跳了崖。搜救队已经覆盖了整个红sè重点区,目前还没任何发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破碎人体组织吗?”
余队脸颊猛地一抽,连身后赶来的魏副局都闻声变sè,不远处一拥而上的刑侦支队好几个人同时软了下去。
但吕局却紧盯着余队,眯成缝的老眼有种坚冰般的镇定。
“……目前……也没有。”余队艰难地顿了顿, 说:“一旦有发现, 救生人员会立刻装袋送上来,让我们……做辨认。”
吕局点点头,望向脚下。
黑不见底的山涧蹿出阵阵寒风, 像是大地上通往地狱的裂缝, 隐约听见yīn风涌动时凄厉的哭号。
“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尽最大的努力。”吕局缓缓道,“通知严峫的父母和杨媚,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严队!”
“严队你在哪!”
“江队!”
“救援来了,坚持住!听到请回答!”
……
喊声和喧嚣渐渐向下移动,被北风卷起,一呼而散,渐渐消失在远方。
昏沉,剧痛。
就像无数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大脑,严峫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却仿佛蒙着磨砂纸一样模糊。半晌他终于慢慢对准聚焦,四肢百骸的疼痛渐渐爬回神经末梢,却连叫都叫不出来,满口里凝固的铁腥。
“……江停呢?”他jīng疲力尽地想。
然后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啊,我竟然没死?”
头顶是无数茂密的树丛生长在悬崖两侧,将峭壁连成了一线天。严峫竭力动了动手臂,听觉总算稍微恢复些许,听见不远处传来湍急的哗哗流水声,而身下的地面柔软冰凉湿润。
——是河滩。
无数横向生长的树枝与河流救了他的命。
“……”严峫竭力试图撑起上半身:“……江……”
“别动。”
那两个字虚弱嘶哑到几乎难以辨认,但严峫瞬间就认出了是谁——他喘息着一扭头,果然是江停,他还活着!
刹那间严峫神经就像过了电,喜悦的电流从上而下洗遍了全身。
江停整个人蜷缩在他臂弯里,侧脸枕在他颈窝间,膝盖屈在xiōng前;他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似乎连抬脸的力气都没有,河水粼粼反射出千万点波光,映着他青白透明的小半边侧颊,湿润的黑发落在沙地上。
“你怎么样,江停?”严峫被打了一剂qiáng心针,咬牙翻身抱住了他,触手只觉体温低得惊人:“你的衣服呢?”
这话刚出口他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愕然愣住。
他脖颈和xiōng口鼓鼓囊囊裹满了织物,是江停的冲锋衣和保暖服!
“胡闹!你他妈个混账!”严峫登时bào怒,立刻伸手脱衣服。但紧接着他听见江停发出极其虚弱的阻止,尽管轻得几近耳语:“没用了……”
“你说什么!我们能活下去的!”
江停摇摇头,然后侧着脸向上示意,这么细微的动作却似乎耗尽了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力气,“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掉下来的吗?”
严峫往上一看。
层层叠叠自然生长的植被盖住了岩壁,近地面十来米都是布满了乱石的四五十度斜坡,再往上几乎就是垂直的刀削斧凿。
“我们撞上了很多树,从上面翻下来……直到摔进河里。这儿是下游,从时间算,离爆炸点大概有好几里路了。”
严峫愕然道:“你把我拖上岸的?”
河水不会形成涨cháo把他们推上河滩,只会把他们淹死。在高达数十米险死还生的坠落过程后,江停到底经历了怎样艰苦卓绝的挣扎,才在湍急的流水中推着他爬上岸?
江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可能是没力气,“救援可能……救援到不了这里。你休息一会,等天亮后……你往上游走,很快就能……”
严峫粗bào把衣物塞进他脖颈:“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揍你了!”
“你这样是浪费,你这样我们都会……”
“你懂个pì!闭嘴!”
江停垂着眼睫,chún角似乎露出一丝伤感的纹路:“……可是我不行了,严峫。”
顿了顿他说:“我已经看不见了。”
严峫轰地一炸,炸得他眼前发黑,大脑空白,久久回不过神。
“……什么?”他茫然道,“什么看不见了?怎么会看不见呢?什么意思?”
江停摸索着把手伸到严峫xiōng前,抱住他另一侧肩膀,把脸完全埋在那尚带着暖意的结实颈窝里。那是个全身心都完全依赖甚至是依附的姿态,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做。
就算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也能清楚感觉到那颗熟悉的心脏在耳边跳动,一下下冲击着耳膜。
“我不知道,可能是撞到了头。没什么的,严峫……没什么的,人都有这个时候,别哭。”
严峫发着抖,翻身用自己的外套裹住江停,把他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别哭,”江停断断续续说,“我很累了,稍微睡会儿……别这样,我一点也不冷,挺暖和的。你父母是好人,我对不起他们,杨媚被我拖累了,老大不小的……”
严峫咬牙按着他后脑,把他的头窝进自己怀抱中,不断亲吻头顶上带着河水味道的湿漉漉的黑发。
但河水怎么会这么咸涩呢,他恍惚地想。
真是太咸了。
江停眼帘微合,瞳孔涣散无光,眼底却似乎带着彻底的放松和满足。他只能维持这个姿势了,即便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那张侧脸的lún廓和五官的细节都挑不出任何瑕疵来,就像浸满了水的白瓷;他的嘴chún泛着灰白,然而那也是很柔软的,小声说话时每一下阖动都紧贴在严峫xiōng前的肌肤上。
“挺好的,最后咱俩还在一起,再陪我聊聊天吧……出去后你想干什么呢?这回总该升职了吧,要不就回家继承煤矿,你爹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干你,”严峫咬牙切齿道,“老子只想干你,然后带你去结婚。”
江停无声地笑起来,尽管那笑意已经虚弱得几乎看不见了,“好呀。”
严峫肩膀奇怪地颤抖着,视线一阵阵模糊,喉咙里堵着火烧一样的酸痛。
“你真好看,”江停喃喃道,“听话,别哭,我睡会儿。”
他全身重量慢慢压在爱人xiōng前,闭上了眼睛。那瞬间严峫尖利地破了音:“江停!别睡!江停!!”
有好几秒钟严峫全身的血都凉了,他抓住江停的下颔qiáng行托起他的脸,颤抖着手指在鼻端下试探呼吸,直到确定还有微微的气,应该只是暂时陷入了昏睡或者昏迷,才感觉到自己紧缩的心脏终于勉qiáng再次恢复了跳动。
“别睡,没事的,”他神经质地一遍遍念叨,把所有能堆的衣服全堆在江停身上给他保暖,“没事的,我抱着你……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一道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慢慢走近。
那是闻劭。
他遍体鳞伤且步伐缓慢,走到近前蹲下,盯住江停,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
“你他妈怎么还不去死?”严峫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你看,”闻劭歪了歪头,答非所问:“他有反应。”
严峫低头一看,昏迷中的江停明显身体绷紧,呼吸频率急促,似乎很不安稳。
“每次都是这样,即便不用眼睛,他也能听见,嗅见,或者是感觉到我……所以这三年里我一直相信他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只是暂时去了某个地方,最终还是要醒来回到我身边。”
闻劭森亮的眼底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神sè,严峫认出了那是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疯子在长久扭曲后走投无路的彻底发狂。
“只是这次不同,”他就带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轻轻说:“这次他要跟我一起走了。”
闻劭抬手伸向江停青白的侧脸,他五指指甲全部翻开,血肉模糊,就像刚地狱里爬出来血淋淋的魔鬼。严峫啪地拧住了他的手,用力大到指节发抖,简直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怒吼:“给老子滚!!”
闻劭摔在沙地上,严峫就像头被bī至绝境后濒死反击的凶兽,意识完全空白,脱下外套裹住江停,然后扑上去摁住他,抓着他头发就狠狠往地上掼!
“噗!”闻劭喷出满口血,一肘勾住严峫脖子反扔在地,毫不留情重锤在他不知道已经开裂了几根的肋骨上。拳缝挤压血肉碎骨,五脏六腑仿佛被绞碎成泥,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
“为什么坏我的事,啊?”闻劭厉声吼道:“为什么偏偏你要出现坏我的事?!”
严峫头破血流,面目狰狞,一脚当腹猛蹬,把对手踹了出去,怒吼响彻山野:“因为你命就该绝!!你个恶心的毒贩!!”
闻劭咳着血俯在地上,严峫支起身,却站不起来,xiōng骨已经显现出了触目惊心的微陷。然而在这个时候,疼痛已经从他的所有感官中退却,只有狂热的愤怒淹没头顶,将怒火guàn注在全身上下每根血管里;他几乎是踉跄着爬过去,发狠掐住闻劭脖子,死死地把他头往地上、石头上砸!
嘭!
嘭!!
每一声砰响都伴随着血花飞溅,闻劭已经发不出声来,手指痉挛着抓住了严峫咽喉,用尽所有力量掐住了大动脉!
“……呼……”
“呼……”
江停仰躺在黑夜的河滩边,没有人看见他慢慢抬起手臂,河水反光勾勒出支棱修长的腕骨和手指。
他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耳朵里嗡嗡作响,连自己短促的倒气都听不见。他的灵魂仿佛漂浮在虚空中,右手却在凌乱的衣物中麻木摸索了很久,直至终于触碰到一把形状非常熟悉冰冷的东西,随即虚弱地、紧紧地握住。
那是把枪。
吉普爆炸前,严峫从后座够着这把枪,随手塞进了他后腰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命运就像jīng巧的机关,在每一个可能改变的节点上严丝合缝,所有悲欢离合,所有幽微关窍,最终都将导向冥冥中早已谱写好了的收场——
江停微微睁开眼睛,将枪口对准了不远处殊死扭打的两道身影。
虽然他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严哥!”
“严哥!”
“严峫——”
一声声呼喊伴随着手电光回荡在山谷,突然韩小梅站住脚步,猛地扭头。
搜救人员在陡峭湿滑的岩石间艰难跋涉,马翔头也不抬问:“怎么了?”
“……那边有光。”
“啊?”
“是河,”韩小梅眯起眼睛,“是一条河!”
搜救员纷纷顿住动作抬起身,只见韩小梅已经拽着扩音器跳下岩石,跌跌撞撞往河流方向奔去,连马翔都阻止不及:“喂!回来!”
“他们不会死的!一定是摔进河里去了!”韩小梅回头尖声大喊,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只要他们掉进河里,就一定能活下来!说不定现在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马翔一时语塞。
“严哥!江队!”扩音器将韩小梅绝望的喊叫传遍整座山谷:“你们在哪里!你们回个话呀!严哥——”
“严……”
“严哥……”
就像人在极度绝望中出现的幻觉,风中传来影影绰绰的声响,严峫心神一散。
下一刻僵持被打破,他天旋地转颅脑猛撞,被闻劭趁隙砸在了沙地上!
咣当!
剧震令他眼冒金星,刹那间除了眩晕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就在那被无限拉长的剧烈痛苦中,他终于听清了远处断断续续的声音,果然是韩小梅!
救生员已经搜到这里了!
“回话啊,”闻劭手肘抵着严峫咽喉,喘着粗气嘲讽道,“再不回话他们可就走了?”
“……”严峫脸sè青红发紫,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那些人找到你的尸体,他们会怎么说?是假惺惺掉两滴眼泪,为你举办一场虚假冗长的葬礼,还是在心里嘲笑你这个蠢货,白白跳下来送死,最后却什么都不能改变?”
闻劭靠近眼前这张令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可恶的脸,鲜血从他鼻翼汩汩流淌,每个字都包含着浓烈不加掩饰的恶意:
“从最开始你就注定了只在悲剧中扮演配角,严峫……你只是个废物。”
他们两人无比近距离对视,严峫十指全部刺进了闻劭脖颈,几道鲜血顺着指印蜿蜒而下。不过在这时候对他们来说,好像肉体上的任何伤害或痛苦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严峫bào戾凶悍的脸因为使力过度而扭曲,向边上侧了侧头,缓缓做出两个口型。
——傻、bī。
闻劭顺着他的目光一望,赫然只见江停已经qiáng行坐起身,双目无神望着别处,枪口却正冲着他们!
河水在枪口上闪出森寒光点,闻劭一愣,旋即好似看到了什么笑话:“开枪啊,江停?”
“……”
“你已经看不见了对吧?”
江停仿佛没听见般一动不动。
“开枪吧,还是说你不敢随便扣下扳机,”闻劭喘息着笑起来:“是杀死我还是杀死姓严的,你不敢赌一把试试?”
——我不敢么?江停想。
记忆中子弹出膛那一下的震动穿过虚空,穿过血脉,勾动了意识深处某个越来越清晰的片段,十多年前熟悉的声响从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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