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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相信我。”卡佳从尸体身上搜出一把小刀,还有铁皮罐中的伏特加,加上两卷纱布,“我和伊万诺夫从西伯利亚来到中国时遭遇土匪,他的肚子中了一枪。他在野地指导我用刀子挖出子弹,否则他早就死了。他是个亡命徒,随身总携带这些东西。”
秦北洋将心一横,反正是个死字,不死于这颗子弹,也会死于肺里的癌细胞。
他喝下一大口伏特加,六十度的烈酒穿肠,消毒同时也让人醉酒,权以代替麻醉剂。卡佳将小刀放在火上仿佛灼烧,再撒上半罐伏特加。又让他咬住一块粗树枝,免得疼起来咬断舌头。
一切准备就绪,卡佳额头全是冷汗,用小刀切开秦北洋的伤口,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
卡佳滚烫的小刀,在他的肉体与肠子间搅动,伏特加没多少用,疼得他几乎昏厥,才想起《三国演义》的华佗给关羽刮骨疗伤的典故。神医不是发明过麻沸散吗?干嘛不给关二爷用嘛!嘴里树枝已被钢牙咬断,双手颤抖着chā入雪下泥土……
秦北洋的第一次外科手术,没有大夫,没有麻醉剂,只有护士卡佳。
虽不是致命伤,但子弹埋得颇深,想剜出来并不容易。这幕惨绝人寰的场景,小镇墓兽九sè都不敢看,把头埋在雪地里抽泣,还真是多愁善感。倒是汗血马幽神,好奇地把马头凑过来,想为主人分忧解难。
换作一般的女人,早已吓得晕倒。唯独卡佳握紧小刀,毫不慌乱,否则稍微偏离一下,割破器官或血管,秦北洋便会当场丧命……
终于,小刀剜出弹头,清脆地一声坠落到岩石上。秦北洋纵然是个硬汉,也昏死过去。
腹部血流如涌,卡佳用瑶池泉水为他清洗伤口。此水清澈万年,绝无半点wū染,富含温泉矿物质,对于养伤大有裨益。她再用纱布包扎伤口,而这才是护士本行。
秦北洋在两株大树下昏睡了三天三夜……





镇墓兽 第九十章 古格城堡(一)
昆仑山,神女峰,瑶池旁。
外面的人间已是深秋,而这里是神仙的世界,没有四季春秋,唯有花开花落的两棵大树。
秦北洋还未完全脱离危险,伤口能否愈合?是否会感染发炎?有没有伤到其他脏器?尚未可知。二十世纪初,医学并不昌明,就算欧洲的大夫来处理这种手术,仍有大概率的死亡可能。近代战争中,死于野战医院的比例往往大过战场。
卡佳埋葬了伊万诺夫与偃师的人造人,找来更多篝火保持体温,日日夜夜守在秦北洋身边。天公作美,这三天没下过雪。
他又梦见了白鹿原唐朝地宫下的小皇子,躺在棺椁里的终南郡王,十五岁的李隆麒。
终于,秦北洋悠悠醒转,睁开沉重的眼皮,熬过了这道鬼门关。
白俄美人喜极而泣,给他guàn了几口瑶池的水,说不定西王母就是喝了这温泉水才延年益寿。秦北洋受伤的肠子难以消化肉食和谷物,但树上的蟠桃既能提供热量,又不会有平常食物的油腻荤腥,靠这伊甸园的果实便能存活。
卡佳对他悉心照顾,既是看护妇,又像小情人,九sè与幽神也为之感动。秦北洋不是不解风情,却暗暗告诫自己,不可越过雷池一步,对这白俄美人务必发乎情而止乎礼。
十天后,秦北洋站了起来。
伤口已经结痂,愈合情况不错。虽然肺里有癌细胞,但他的身体底子太好了,想来是工匠家族的基因,加上在唐朝地宫出生沾染的yīn阳之气,除了无法抵抗放射性,以至于如同禽兽般的qiáng壮。
他和卡佳躲在神女峰谷底,静养数日,依靠王母娘娘的蟠桃与瑶池水维生,就连汗血马幽神也爱吃蟠桃。
白俄美人靠着他的肩头,悠悠地说:“秦,我们还要出去吗?如果一辈子,都躲在这个深谷里,从此衣食无忧,不是比天堂更快乐的日子吗?”
“嗯……”秦北洋闭上眼睛,他不是没见过天堂,只不过藏在地狱底下,支撑起三界的世界树,“但我想出去,外面的世界需要我。”
“需要你做什么?”
“做很多事呢!不但关于镇墓兽,还关于许许多多人……”
“多少人?”
“四万万五千万。”秦北洋刚说完,扑哧一声笑了,“我是不是发烧说胡话?把自己当作什么人了?真命天子还是盖世英雄?不,我只是个中学都没毕业的小工匠罢了。”
“那你愿意跟我留下来吗?”卡佳用冰凉的手指甲摩擦他的脖子,“就我们俩!还有你的九sè和幽神,我们可以生一堆孩子,既是中国人,又是俄国人,一定会非常漂亮的。”
秦北洋盯着她碧蓝的眼球,多么诱人的计划啊。从此再无烦恼,更无人间的兵连祸结,哪管他中华大地洪水滔天。找个昆仑山上的古墓钻进去,还能抑制癌细胞续命,甚至能像西王母那样,与天同寿,与地同春……
“不,今天就出去。”
他执拗地起身,准备汗血马背上的鞍鞯。卡佳知道无法说服他,便低头道:“秦,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两个人一同骑上马背,秦北洋受伤乏力,由卡佳cào控缰绳,小镇墓兽九sè在前头探路。包袱里裹着十几颗蟠桃,牛皮囊里装满瑶池泉水,此生恐怕再无机会享用。
沿着弯弯曲曲的深谷,又走了一天一夜,才回到荒芜的高原地带。克里雅山口已被昆仑山的雪崩掩埋,名副其实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只能从昆仑山脉南麓向西而去。经过羌塘无人区的咸水湖邦达错。
走了七天,才碰到第一个居民点——西藏日土宗。原来已进入荒凉的阿里高原。秦北洋接过缰绳驾驭幽神。卡佳则被高原反应折磨,整天头晕乏力生不如死。
路过一座古城堡,残垣断壁矗在山坡上,激起秦北洋仿古探幽的兴趣。登上古堡,时光再次凝固,停留在一千年前。古城地势险要,下临悬崖绝壁,上有宫殿、佛寺、塔刹。洞窟般的石室内,竟有鲜艳夺目的壁画。尘土中的佛像,魔鬼,还有动物,琳琅满目地贴在墙上,犹如一场盛大的水陆法会。多年以后,考古队发掘了这片城堡,确认是古格王朝的遗址。
离开古堡,秦北洋又看到一处山洞,准备在此过夜,总好过风餐露宿幕天席地。刚一进去,便闻到刺鼻的腐臭味,卡佳尖叫着逃出来,跪在地上干呕。原来洞里堆满黑漆漆的干尸,一律没有头颅,有些手脚都被斩断。尸体未经任何处理,因为气候干燥,天然成了木乃伊。秦北洋想得更远——古代战争的武器简陋,这已是屠杀的极限,而二十世纪的大屠杀,运用各种现代化的手段,将会比这恐怖一万倍。
xiōng口又开始疼了。
瑶池的水,王母娘娘的蟠桃,只能抑制癌细胞却不能杀灭。最有效的方法还是住进古墓。秦北洋蒙着口鼻,在恶臭熏天数百年的藏尸洞里睡了一宿。肺叶舒服太多,仿佛享受一场芬兰浴。相比普通古墓,这藏尸洞也有几百年历史,死者们都被砍头虐杀,其中又有许多老弱妇孺,数量成百上千,洞中的怨念甚嚣尘上。
天蒙蒙亮,秦北洋换了身藏民的衣服,卸去浑身尸臭味儿,摸回卡佳身边,仿佛啥事儿都没发生过。凭借这一夜的古墓充电,该死的癌细胞又能安生些日子了。
无人区大雪苍茫,乌骓驹汗血马飞奔犹如黑sè闪电。
秦北洋已基本痊愈,也能吃荤腥之物了。他用十字弓捕获一只藏羚羊,烤火分而食之。
他注意观察九sè,小镇墓兽时不时瞟向幽神。九sè的智商绝不亚于人类,长时间跟人类相处,恐怕被传染上人性的一部分弱点——嫉妒。




镇墓兽 第九十章 古格城堡(二)
三年前,九sè认准秦北洋为主人,从此天涯远旅,生死不分离,经历过多少危难时刻,分别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秦北洋与欧阳安娜是聚少离多,跟九sè却恰恰相反。
两个月前,伊塞克湖畔,汗血马横空出世,它是阿幽送给自己的礼物。秦北洋对这匹宝马良驹疼爱有加,骑着它跨越雪山、沙漠与青藏高原。镇墓兽九sè看待汗血马幽神,就像正室看待突如其来的小妾,哪有不吃醋的?
这天夜里,秦北洋和卡佳住在山洞里,但他多个心眼,半夜听到九sè出去的声音,便悄悄跟在后头。只见它长出雪白鹿角和青铜鳞甲,化身yòu麒麟镇墓兽,来到汗血马幽神身边。
秦北洋分外紧张,怕它会吐出琉璃火球,当场烧死汗血马,或用鹿角戳破它的心脏?
自从九sè在巴黎毒地森林起死回生,性情就变得yīn森起来,加上大量吃过有毒化学物质,吞吃的镇墓兽心脏灵石,差不多都有半打之多。杀死汗血马,还不是易如反掌?
意料不到,九sè居然用鳞甲蹭了蹭幽神的马肚子,并用鹿角微钝的那一面,摩擦汗血马的鬃毛。它的眼神丝毫没有恶意,反而像一只求欢的小公马。
秦北洋突然意识到,幽神是一匹母马。
九sè的肉身是一头年yòu的公兽,难道它开始逐渐性成熟了?九sè非但没有加害汗血马,反而跟它打情骂俏。幽神的年纪不过一岁出头,正是马的青春少女时期。它有些害羞,嫌弃四不相的yòu麒麟镇墓兽外貌奇怪,对它不理不睬。或许也是女孩子常用的欲擒故纵手段,反而惹得九sè分外猴急。
镇墓兽与活着的兽,已绝种的上古神鹿与汗血马……不敢想象杂交出来会是啥玩意儿。
哪怕bàng打鸳鸯,秦北洋也必须阻止,咳嗽一声。九sè看到主人偷窥,自知害臊,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来了。
数日后,翻过一条宽阔的冰川,迎面而来一队骑兵。
那伙人长相怪异,包着红sè大头巾,面sè黝黑,满脸络腮虬髯,双目犹如铜铃,身上倒是披红挂彩的制服,背后是英国造的马枪,胯下骏马也颇为英武。
这不是上海公共租界的印度巡捕,被上海人称为“红头阿三”的锡克人吗?怎会出现在喜马拉雅山区?
锡克人向秦北洋举起枪,高声喝出一连串印度英语。秦北洋恨自己只会日式英语,竟然完全听不懂这印度英语。
眼看就要开枪了……
卡佳惊慌地卸下蒙面布,露出白俄女人的冰雪容颜,便让对面的锡克人怔住了。他们都是英国主子背后狐假虎威的奴才,一旦看到白皮肤的欧洲面孔,立马成了小猫小狗,毕恭毕敬地向卡佳行礼。
锡克人又说了一堆印度英语,秦北洋听出“kashmir”,应是地图上的克什米尔,也是一块战略要地,日后在印巴分治中成了火药桶,此为后话不提。
秦北洋爱看各种图纸,在京都第三高等学校的图书馆,看过世界各国的所有地图。
想不到,从昆仑山西行穿越阿里高原无人区,一不留神到了英属印度帝国控制区,至少走了上千公里。这一带应是拉达克,上世纪被克什米尔土邦吞并。
“im lost!”
秦北洋只得用日式英语回答,表达自己要护送这位英国夫人去中国探险。
锡克人似乎听懂了。大胡子们比划半天,指了指正北方向。为了讨好冒充英国夫人的卡佳,他们还赠送了许多高山行军的补给品。
天黑时,秦北洋与卡佳来到大雪封堵的山口。前头白茫茫一片,在这个季节,绝对无法通行,闯入者等于自杀。背后也是万里冰封,既不能进,也不能退,陷入绝境。
难道那伙锡克人故意欺骗了他?秦北洋如梦初醒,他们的交流出了问题,他理解错了人家的意思?大胡子们是想说——北方的雪山绝对不能去,送给你们补给,快去南方的克什米尔山谷吧。
日本英语教育害死人!
秦北洋眺望白雪皑皑的山口,就像面对一口危险的城门,这可不是诸葛孔明的空城计,任何闯入者都会被活活吞噬。
汗血马幽神嘶鸣地后退两步,一同骑在马背上的卡佳,搂着他的腰说:“秦,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关键时分,小镇墓兽九sè站了出来。
月亮升起在喜马拉雅山上,它变身为yòu麒麟镇墓兽,吐出琉璃火球,烧化大片冰雪。九sè以往没那么大能量,肚子里装了五六颗灵石的缘故吧,时不时就能爆发出来。
地面留下烧化后的泥泞残雪,九sè的鹿角分岔长大,竟起到铲雪车的作用,硬生生为主人开辟出一条道儿来。
趁着长夜漫漫,九sè的力量无穷,他们必须趁夜闯过山口。否则到了白天,yòu麒麟镇墓兽的能力失灵,大伙儿就都完蛋了。
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在黑夜翻越喜马拉雅山。
这一夜没有下雪,小镇墓兽在前头吐火开道,汗血马踩着一条乌黑的碎石路,狭窄的两边堆满了积雪,仿佛两道厚厚的高墙,而中间是摩西走过的红海。
天亮前,秦北洋与卡佳翻过喀喇昆仑山口。他俩搂着救命的九sè,在雪里喜极而泣……
一男一女一犬一马,经过海拔3800米的中国边防军驻守的赛拉图哨所,终于离开喜马拉雅山系,回到塔里木盆地。
在叶尔羌城的大巴扎,秦北洋买了一匹黑sè的俄国马,以便卡佳骑乘。否则,两个人的份量会让汗血马不堪重负。除了带足淡水与烤馕,他还买了许多丝绸之路必备的玛仁糖,又名切糕——核桃仁、玉米饴、葡萄干、葡萄汁、芝麻、玫瑰花、巴丹杏、枣等原料熬制而成,可以长期保存不变质。
九sè前驱,汗血马与俄国马在后,分别载着秦北洋与卡佳,沿着沙漠南缘的绿洲与戈壁疾行。数日之间,经过盛产丝绸与玉石的和田、克里雅河畔的于田县、车尔臣河上游的且末古城,来到大漠中的婼羌县城。
他才听说,几天前,一支中外联合考古探险队,刚刚穿过县城前往罗布泊。




镇墓兽 第九十一章 英卡的诅咒(二)
清晨的水边,罗布人划着独木舟,撒下网,收获一天的口粮。海市蜃楼中的少女英卡,她也推着独木舟下河。李隆盛跳上船,帮她划桨捕鱼。
寒冷的微风吹过,掀起水面阵阵涟漪,芦苇随风摆动,吹过她的裙裾,脸蛋变得红扑扑。
李隆盛略带羞涩地说:“感激你救了我的命。”
她却大笑起来,说汉人不会懂大漠深处的人们。罗布人很少,不过一百来口人,偶尔看到一张陌生面孔,对他们来说就很幸运。
“这里是世外桃源?”
英卡依然摇头,对罗布人来说,这里就是世世代代的家园。
忽然,李隆盛站在独木舟上说:“这里可以游泳吗?”
“不可以。”她将李隆盛拽回来,又把桨chā入湖水中,貌似深不可测,目光变得神秘兮兮,“你想被神龙吃了么?”
自古以来,罗布泊大泽中就有神龙出没。这神龙见首不见尾,威力无穷无尽,喜怒无常,时不时就让洪水滔天,淹没楼兰的田野城市,又来吞吃湖岸边的人。两千年前,就有楼兰神龙祭。每年冬天,都要往大湖里扔一对童男童女,祈求神龙不要危害一方。后来,神龙渐渐平息,不再出没。有人说神龙随着罗布泊的干涸而死,有人说神龙迁移去了塔里木河,甚至天山外的热海……
神龙的传说永远留在罗布人中间,留在楼兰王国子民后裔心中。
“也有人说,神龙一直都在,只是我们都看不到,不知什么时候,神龙还会回到楼兰。”英卡撩拨一头乌黑长发,就像满身鳞片的龙女,“那个人,就是我。”
“你真美。”
李隆盛抑制住了吻她的冲动。
仿佛水下有神龙帮着他们划桨,很快到了罗布淖尔另一边。上岸穿过胡杨和红柳,guàn木丛外,一望无际的荒原,就像一道国界,把他们牢牢锁在里面。
这里的人,只知打鱼放牧,从没去过外面,不知道还有战争和bào政。若没有大漠阻挡别人闯入,罗布人恐怕早已灭亡。
在罗布淖尔生活了数日,李隆盛jīng通多种语言,发现罗布人的语言底层,保留许多古代印欧人种的吐火罗语成分。这是近些年刚被破译的死语言,源于新疆发现的古文献,其中也有法国大汉学家伯希和的功劳。他发现村里的一些陶器,跟在米兰遗址的文物很像,甚至同样有汉文隶书与佉卢文,说明楼兰古城离这此不远。
这天夜里,李隆盛和英卡走到芦苇丛中,看苇花被风吹上星空。万籁俱寂,水波幽清,好像回到两千年前,异域之人班超来到楼兰古国的年代。
“英卡,问你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说汉话?”
“我妈妈是罗布人,但我爸爸不是。”
她捡起一粒石子扔向罗布淖尔,在水面上弹跳了七八下才沉没。
“他是汉人?”
“不,他是欧罗巴人。”
罗布泊的水面,倒映满天星斗。水面上最亮的星星,是英卡的双眼。
李隆盛盯着她的眸子:“欧罗巴人?哪个国家的?”
“不知道。”
英卡分不清西洋各个国家,只知道汉语里的“欧罗巴”。
“那你说得清他的长相吗?”
“我从没见过他。在我还没出生时,他就离开了我们。妈妈说,爸爸有很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窝子,苍白的面孔……反正跟你们汉人不一样,跟喀什噶尔人、和田人、叶尔羌人也都不同。”
忽然,李隆盛想起了一个人:“你知道自己是哪一年生的吗?”
“你们汉人说的庚子年。”
“年头年尾?”
“年尾。”英卡立即感觉到了什么,“你认识我爸爸?”
李隆盛沉默许久,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斯文·赫定。
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中国人的庚子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斯文·赫定却来到罗布泊,发现了楼兰古城。
那年春天,来到罗布泊的欧罗巴人,只有这一位瑞典的大探险家。
二十年前,斯文·赫定三十五岁,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作为来寻找楼兰的探险家,他自然也会吸引两千年后的楼兰少女。
“我不认识。”
李隆盛撒谎了,考古探险队生死未卜,谁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
混血少女英卡,原来是斯文·赫定的女儿,她流着一半楼兰人一半北欧人的血。
楼兰人的吐火罗血统,北欧人的日耳曼血统,还有罗布人中的突厥、羌族、蒙古甚至汉人血统,共同雕塑出英卡近乎完美的五官。但总体来说,她的雅利安人血统占据优势。
数日前,沙漠上出现海市蜃楼,她的容貌飘浮在天空,引得李隆盛魂牵梦萦,原来是老天有眼,为了让斯文·赫定看到女儿。
英卡说,爸爸从沙漠另一头而来,只在罗布泊停留几个月。等到他不辞而别,妈妈才发现怀孕了。
庚子年的冬天,英卡出生了。七岁那年,她跟着妈妈走出沙漠,来到婼羌县城。
县太爷的夫人没有孩子,发善心收留她们母女,教这漂亮的小女孩读书识字。英卡很聪明,她学会了《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甚至会写一手隽秀的楷体字……
五年前,妈妈病死,县太爷换了人。孤苦伶仃的英卡埋葬了妈妈,跟着骆驼队回到罗布泊的老家。
“二十年前,妈妈沙漠中救活了我的爸爸。二十年后,我也在沙漠中救活一个男人……”英卡的眼神熠熠生辉,“幸好这个男人不丑不肥不老更不坏,而是个年轻善良聪明的男人。”
对于罗布人来说,这样的表达方式已经够含蓄了。李隆盛自然明白,却抬头看着星空:“你看到冬天的大三角了吗?”
“啥?”
“星星啊,冬天看起来特别清晰,你看那猎户座的参宿四星,大犬座的天狼星,小犬座的南河三星。”
顺着李隆盛的手指,英卡微笑起来:“哦,我经常看到这些星星,原来都有名字啊。”
他抓起混血少女的胳膊,跟她的眼睛成一条直线,手把手指出猎户座的参宿七星,按照顺时钟方向,依次把天狼星、南河三星、双子座的北河三星、御夫座的五车二星、金牛座的毕大星,最后回到参宿七星相连,画出一个硕大的六角形。
李隆盛仿佛回到剑桥天文台:“中间有三颗星,就是猎户座的腰带。你看啊,从第二颗腰带和猎户座头部连线,往外延伸约八九倍距离……”
“我看到了!有颗很亮的星星!”
“那是北极星。”
李隆盛想起北极冰海,位于北极磁点上的孤岛。他站在英卡身后,紧贴少女后背,抓紧她的手臂。乌黑发丝里的气味,像诱人的龙涎香。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她的腰很细,却坚韧有力甚至滚烫。
她回过头,目光撩人。冬天的罗布泊很冷,身体紧贴在一起,互相传递体温。
李隆盛闭上眼睛,回想自己过去的一生,咬着她的耳朵轻轻说:“英卡……英卡……英卡……”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在黑暗中呼唤他,带着荒原的野性,就像一匹独行的母狼,要把男人一口吞噬。李隆盛别无所想,坠落在水边的苇草堆,长夜漫漫。灵魂被肉体支配,理智被欲望摧毁,只剩最原始的部分,紧紧结合在一起……




镇墓兽 第九十一章 英卡的诅咒(三)
李隆盛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湖底下潜伏一条硕大无朋的神龙,悄然探出龙须与龙眼,偷窥这对男女短暂的欢愉时光,直到欲望的洪水随着罗布淖尔的波纹退去,神龙潜回两千年前的岁月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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