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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秦北洋回过神来,血管重新奔腾起力量,竟然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为了防范捷足先登的白俄人,小郡王掏出手枪开道,九sè又钻到前面去了。
墓道修得如同可以跑马车,但石壁简单而光滑,并无复杂的装饰。斜坡墓道的尽头,墓室门已被白俄人炸开,花岗岩石板粉碎,简直比盗墓贼还可恨。
九sè已变化出雪白的鹿角,浑身长出青铜鳞甲,成为yòu麒麟镇墓兽。
琉璃火球慢慢飞了一圈,照出结构宏大的地宫。汉代多为竖xué木椁墓,通常从地面垂直往下挖出一个长方形土坑,再横向挖出墓xué,用砖块垒起成摆放棺椁的墓室。但也有特别巨大的王陵,直接在石头中建造黄肠题凑的棺椁。所谓黄肠就是去了皮的柏木,用量极为巨大,阿尔泰山不太看得到松柏,估计不会是这种形制。
沃尔夫娜第二次进入中国古墓,依然躲在秦北洋身后瑟瑟发抖。墓室门里全是沙子,小郡王几乎整个人陷进去,像沙漠中最危险的流沙。幸好在秦北洋的安排下,每个人腰间都系着绳索。他硬生生将小郡王从沙子里拽回来。帖木儿面sè苍白,脸上全是沙粒,嘴里都吃了好多土,要是再晚几秒钟,就要活活窒息而死。
“死……人……”小郡王连续喘了几口气,趴在秦北洋的胳膊上,“我在流沙底部摸到许多死人。”
“殉葬的古人?”
“不知道,但尸体还没凉透呢,关节也能转动,脸上的胡子毛发都在!也不是木乃伊。”
秦北洋并不信邪。古墓带给他生命,让他神清气爽。他关照小郡王与沃尔夫娜给他抓紧绳子,他和小镇墓兽九sè一起潜入流沙看看。他憋足了一口气,就像潜入深海。只要有九sè在旁边,便能化险为夷。九sè用鹿角开道,流沙宛如海水,从他们两边川流不息,同时也扑面而来。琉璃火球烧出亮光,让他看清楚黄沙底下的真相。
他看到了死人。
苍白的脸,戴着大盖帽,破烂的军装,白俄人的面孔。这个人七窍流血,眼睛和嘴里全是沙子,宛如活埋,必然死得极度痛苦。不止这一具尸体,全是刚死去的白俄人,堆积在流沙底部,身上还有武器。有的胳膊与手指断裂,彼此纠缠一团,临死前的绝望挣扎……
最后一口气用尽前,秦北洋浮出流沙表面,抱着小镇墓兽的赤sè鬃毛,大口喘息:“白俄探险队全军覆没了。”
他又说了一遍俄语,沃尔夫娜捂住嘴巴:“伊万诺夫呢?”
“我不可能看每一具尸体,但他多半死了。”秦北洋又说了句中国话,“咎由自取!”
话音未落,地宫头顶响起沙沙的声音,初听像细雨绵绵,很快成了沙尘bào,到处落下一堆堆黄沙,整座大墓犹如翻转过来的沙漏瓶子。
“糟!”
小郡王招呼大家快点逃命,但墓道上方也如瀑布般倾泻流沙,堵住逃生去路。他们重新往地宫里而去,短短半分钟,流沙已堆高几十厘米,埋到每个人的腰间,就像沉船中进水的船舱。九sè几乎被埋得看不到了。这座大墓里的杀人机关就是流沙,沃尔夫娜已被埋到了脖子,眼角全是泪花,看来还是贪恋生命。
“九sè!”秦北洋声嘶力竭地叫喊“上墙!”
小镇墓兽冲出流沙,居然爬上地宫墙壁。它的四只爪子,原本只是蹄子,突然长出锋利的尖钩,如同攀岩的钉子。秦北洋抓住九sè的脖子,又把沃尔夫娜拽上来,最后是小郡王帖木儿。三个人都抓住九sè,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壁虎般贴在墙上。但流沙不断上涨,再次追上腰部。
“九sè,你还能往上走吗?”
小镇墓兽的躯壳内发出热量,毕竟它的体内有数颗灵石,拥有其他镇墓兽数倍力量。它带着三个大活人爬到地宫顶部,全靠四肢的利爪固定。这下秦北洋、小郡王、沃尔夫娜悬吊在半空中,仿佛三个人体吊灯。
流沙又涨上来,早晚会把地宫填满,不剩一丝一毫缝隙。沃尔夫娜的臂力单薄,双手与小臂摇晃,就快支撑不住了,即将坠落……
千钧一发关头,秦北洋发现地宫顶上,隐隐闪出一片反光。九sè的琉璃火球向这道光飞去,居然照出几块水晶,犹如一面多棱镜。
小镇墓兽拖着三个悬吊的人,一步步踩过天花板,艰难地对抗地心引力。
流沙再次埋到脖子。秦北洋一只手抓着九sè,一只手抽出三尺唐刀,用力砍碎这些水晶。这座山的地质结构不会有水晶,必是造墓时安装的,果然背后是个出口。
小郡王第一个爬出去,他抓紧沃尔夫娜的胳膊,将她也拖出来。秦北洋吃到两口沙子,在窒息前逃出生天,最后一个才是九sè。
两男一女一兽,身上脸上头发上全是沙粒,倒地仰天喘息。呼吸古墓里的空气,对秦北洋来说就吃灵丹妙药。沃尔夫娜的胳膊不住发抖,几乎要抽筋起来。
第二道地宫。
再也没有流沙,九sè的琉璃火球闪过,才见到地宫墙壁上,刻满了汉朝常见的画像石。
秦北洋见过画像石的拓片,多是描绘汉朝人的日常生活,从迎来送往到酒席宴饮、婚丧嫁娶、钟鸣鼎食、飞禽走兽。也有历史故事与神仙世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伏羲女娲、西王母、三足乌、九尾狐等等妖魔鬼怪……
但在李陵墓的画像石上,却描绘着截然不同的草原游牧生活。大漠旷野,飞沙走石,万马奔腾。匈奴人的帐篷,弯弓射大雕的骑士,冰封的北海。石头上还画着个身着汉人服饰的老者,四周一群羊羔,标出名字“苏武”。
苏武牧羊?而这“北海”就是遥远的贝加尔湖。秦北洋想起在冰封的湖面上,见到成千上万冻死的僵尸,其中就有沃尔夫娜的儿子。
紧挨下一块石板,刻画穿着匈奴服饰的男子,旁边标注“李陵”二字,就是这里的墓主人。李陵与苏武相聚饮酒,又在草原上依依惜别。这边是“苏李泣别”的典故。苏武出使匈奴,在贝加尔湖边放羊十九年不屈服,终于得到回家的机会,李陵安排酒宴送别苏武——
“异域之人,壹别长绝!陵起舞,歌曰: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聩。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陵泣下数行,因与武决。”
司马迁的《史记》记下这段对话,便是名垂千秋的李陵《别歌》。
地宫里的这块画像石,恐怕也是李陵生前的内心写照,甚至可谓是自我辩护的告白。
秦北洋竟有几分伤感,自己在俄国生活过,又在蒙古草原流浪,远离故乡多年,何尝不是李陵的心情?
忽然,他发现头顶有个盗洞,不晓得什么年代形成的?让人惴惴不安。
穿过画像石博物馆般的地宫,秦北洋无暇一一观赏。
下一个墓室门,琉璃火球往里照了照,发现了第三道地宫。





镇墓兽 第七十七章 汗血马(二)
地狱般的暗影之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宛如一锅即将烧开的水。
这是镇墓兽被触发苏醒的征兆。接着一声刺耳的嘶鸣,还有喷鼻子,撩蹄子,甩马尾巴……
马蹄声,绿sè的双眼,竖起鬃毛,无须扬鞭自奋蹄。这是一匹马,也是一头龙,体型修长纤细,肌肉qiáng劲,肩长耆高,颈部弯曲高昂的,诚千里马也。
白马非马。
而早这匹雪白的骏马肩部,似乎还在流血?不,这不是血,而是汗。
“汗血马!”
小郡王高声呼唤,他生在蒙古草原,见惯天下名驹,却唯独不曾亲眼见识过汗血马汉武帝为它牺牲几万人的生命,劳师远征西域。李陵必定见过大宛国的天马,甚至……这就是李陵本人的坐骑?将军死后,爱马殉葬,共赴幽冥世界,并非没有先例。
当这匹马嘶鸣着冲到跟前,头顶心长出一只尖角。
秦北洋xiōng口的和田暖血玉坠子发热了。九sè吐出琉璃火球攻击这匹马,却被它轻巧地腾跃躲过。当汗血马从头顶飞过,秦北洋才看清它头顶的尖角,不同于九sè的一对鹿角,那是个螺旋形的独角,就像个长长的钻头。幸亏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马头上的角撞入地宫墙壁,当场捅出个碗口大的洞眼。若是刺到人的身上,必然是戳得个透心凉,xiōng口一个大窟窿。
“独角兽?”
沃尔夫娜说了一句俄语,西方人传说的独角兽,就是一匹白马配上螺旋形的独角。
它是千年不死的神兽,既是独角兽,也是独角的汗血马,来自西域大宛国,纵横欧亚草原两千年。
它也是镇墓兽。
一击未中,汗血马从墙上抽出独角,便与九sè的鹿角迎头相撞。
角与角的战斗,又是个火星撞地球。这匹马将他们当作盗墓贼,力量并不逊于九sè,灵活性与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北洋心想,当年在李陵的五千步兵之中,必有秦氏墓匠族的成员,跟随将军一起被俘定居在匈奴。李陵死后,他就为主人营造墓xué,以及这尊汗血宝马镇墓兽。不知道这位秦氏,有没有在草原上传播镇墓兽的技艺,如今在哪个民族里还有这一支血脉?
他慢慢转到汗血马背后,双脚在地宫墙壁上借力,腾身而起,挥舞安禄山的唐刀,狠狠劈向汗血马的中段。
刀锋切开镇墓兽后背的刹那,秦北洋听到骏马痛苦的呼号。
四蹄再也无法站立,像尊雕像轰然倒地。九sè的鹿角刺入汗血马的xiōng口,琉璃火球灼烧马头。李陵的镇墓兽失去抵抗,变成一堆抽搐的青铜。
“九sè,不要!”
秦北洋知道小镇墓兽想要干嘛,九sè的眼里写满饥饿与贪婪。但是面对灵石,谁也无法阻拦九sè。它用鹿角挖出汗血马的心脏,一块热气腾腾布满泡沫,让人看一眼都会头晕目眩的黑sè石头。
九sè吃下了汗血宝马的心脏,这是它吞食的第六个镇墓兽的灵石,真不知它的小身体里怎么放得下那么多宝贝?
小郡王与沃尔夫娜满头冷汗地出来,一度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墓葬里的探险可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
就在这第三个地宫里,他们看到了李陵的棺椁。
唐朝以后的棺椁通常有带弧度的棺盖,更像一艘上大下小的船。但汉代棺椁是直线条,总体结构就是个正方形的木箱子。
秦北洋不是盗墓贼,无意于破坏这座大木棺椁。他对墓主人下跪叩头,祈求李陵原谅自己的闯入,更要原谅九sè杀死了汗血宝马镇墓兽。
忽然,传来沃尔夫娜的尖叫声,小郡王扶着她的肩膀,发现地宫里躺着两具腐朽殆尽的骨骸。
秦北洋走在鬼影森森的地宫之中,发现骨骸身上有散落的甲片,那是宋朝以后才有的山文甲,而汉朝多是扎甲或鱼鳞甲。地上落着一把明清时代的腰刀,而不是汉朝的环首刀。从两具骨头的骨盆形状来看,似乎是一男一女。
“盗墓贼?”
“第二道地宫中的盗洞,多半是他们打下来的。”两具骨骸的肋骨与脊椎骨,有着明显的断裂破损,秦北洋判断道,“汗血宝马镇墓兽杀了他们,独角穿透了身体。”
骨骸背后有一根铜管,中间部分有个圆形凸起,表面布满铜锈。秦北洋拿起来掂量,像一支粗短的猎枪,前后中空,表面还有孔洞。北方人至今还在使用三眼铳,就跟这玩意儿很像,只不过那个是三管,后面用木棍固定以手持。
“火铳!”小郡王认了出来,啧啧称奇,“元代发明的火器,也是明朝火器的主力。”
“汉朝的李陵墓里怎会有火铳?”
看着这具元明时代的火铳,人类最古老的热兵器,秦北洋摸不着头脑,沃尔夫娜喊了一声:“那是什么?”
还是女人眼尖敏感,她指了指那具女性骨骸的腰部,有个镶着玛瑙宝石的宝匣。
宝匣里有什么东西?秦北洋并不忌讳死尸,低声道了个“得罪!”,便从女性骨骸身上取出匣子。
西汉李陵墓室里的明朝宝匣。
“这不是关公战秦琼吗?”
小郡王一声嘀咕,他们费了好半天才打开宝匣,只见一个大图章。
不知什么玉料?颜sè青绿发亮,厚约三寸的正方形。背上雕刻小怪兽,似龙非龙、似凤非凤、似麒非麒、似龟非龟,简直四不相麒麟。
秦北洋端起这块图章,七八斤重,小心翼翼拖在手掌心,果然跟小镇墓兽九sè神似。这神兽的雕工粗犷古朴,貌似秦汉工匠,表面残留皮壳,光滑浓厚的包浆,显然有上千年了,应该远远早于明朝。
不过,外面的宝匣是个铁器,底下印着“大明永乐年御制”字样,距今也就五百年。
他把图章正面翻过来,发现缺了一个角。借着琉璃火球仔细端详,一片白底之中,却是一堆龙飞凤舞的图形,看不懂是啥意思?
“谁有印泥啊?”
秦北洋随口一说,没想到小郡王竟随身携带国会议员的印章和印泥,便又拿出身上的信纸,将这古老的图章蘸着印泥盖上去。
纸上现出八个笔划繁复的汉字,貌似象形文字,又如先秦的六国文字。
小郡王惊呼一声:“这不是虫鸟篆吗?小时候,鄂尔多斯郡王府从苏州请来先生教我汉字。那位先生jīng通篆刻,绝技便是这种虫鸟篆,春秋战国时候许多吴越宝剑上都有这种铭文,后来多见于汉朝的印玺,《说文解字》列为秦书八体之一。”
“你可能认出这八个字的意思?”
“让我瞧瞧……”小郡王就差拿出放大镜了,一个字一个字看过来,神sè先是惊恐,然后喜悦,最后是凝重,“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这……”




镇墓兽 第七十八章 完璧归谁(二)
秦北洋想起在东海达摩山,发现舍身崖下的建文帝之墓,靖难之役被叔叔燕王朱棣篡夺帝位,被迫流亡到海上。
再看血书,朴氏说“帝甚宠幸”,封她为婕妤。不久,明成祖远征漠北鞑靼,命朴婕妤随驾侍奉。明朝大军在斡难河畔的鞑靼营地内,发现一方秦朝印章,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虫鸟篆,确定为和氏璧传国玉玺,当初被元顺帝带入大漠。明成祖六次远征漠北,也有追寻玉玺之意,正如派遣郑和下西洋实为查找建文帝。归途中,七月十七日,皇帝驾崩榆木川。按照惯例,秘不发丧。明朝还有一项惯例,便是嫔妃要给皇帝殉葬,为皇帝侍寝的朴婕妤,亲眼目睹皇帝“马上风”龙驭宾天,太监在营帐中给她准备了三尺白绫……
“马上风?不就是在男女云雨之中猝死吗?”小郡王年纪虽小,但早已通了人事,经历过的女人没有上百也有数打,“大名鼎鼎的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建造紫禁城、远征交趾、扫荡漠北、派遣郑和下西洋、编纂永乐大典,开创盛世的永乐大帝,就是死在这个朝鲜妃子朴婕妤的十七岁少女身上?”
“哎呀,你怎么说得如此活sè生香。”
秦北洋脑子里也联想一番,可惜岁月从来败美人,一直败成了眼前的枯骨。
朴婕妤不想为了一个老头殉葬,便在自缢前夜,携带玛瑙宝匣内的传国玉玺,悄悄逃出营帐,穿上男人衣服,偷了一匹骏马,独自深入戈壁。
“这朝鲜少女忒也胆大了!”小郡王拍了拍大腿,“反正都是一死,无非被抓获以后,死得比较难看,凌迟是免不了啦。但她带走传国玉玺,倒也是有心了。”
朝廷派遣东厂太监与神机营负责追捕。其中,神机营中军把总吴名,苏州阊门人氏,从军七载,屡立奇功,善骑射火器。途中遭遇沙尘bào,他独自掉队游荡于戈壁滩,竟与朴婕妤意外邂逅。
吴名本要押解朴婕妤回大营,两人共乘一匹马,在风沙中到了哈拉和林古城。他是个帅小伙,朴婕妤是朝鲜国美少女,孤男寡女,前xiōng贴后背,天地伦常,两情相悦,自不待言。
《朝鲜李朝实录》记载永乐皇帝阳衰,就是个性无能,如何比得过年轻的神机营军官?两人干柴烈火,犯下男女私情,血书里有“大逆不道”四字,还不得逃得离长城越远越好?他们携带宝匣里的传国玉玺,一路逃到“金山”就是阿尔泰山。
山谷之中,两人被鞑靼骑兵发现,逃亡到李陵碑前。吴名与朴婕妤下马,发现个地洞钻下去。这是古时盗墓贼所打的盗洞,坠落到古墓地宫,四周都是汉画像石。
神机营军官与朝鲜婕妤,自知无路可逃,此生必将困死于此,便在高丽纸上书写血书,记录这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历程,压在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底下,后人若能挖开此墓,发现他俩的遗骸,就算是和氏璧为他们陪葬了。
落款时间是“大明永乐二十二年甲辰九月二十日”——秦北洋脑中浮起中国历代纪年表,换算成西历是公元1424年,西洋的百年战争还没结束呢。
小郡王读之眼眶都发红了:“这个朴婕妤,必是性情刚烈的女子,此生若能得到这样的她,身为男人也是三生有幸。”
“别抒情啦,他们在第二道地宫写下血书,又闯入第三道地宫,结果在李陵的棺椁前,遭遇汗血宝马镇墓兽,当作入侵的盗墓贼,死于独角之下。”
秦北洋准确地推理出这个故事的大结局。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吗?”
到底是女人心思敏感,仅仅观察两个年轻男人的眼神,沃尔夫娜就看出了端倪。
“是!”秦北洋用俄语回答,“感人至深,简直催泪。”
看完永乐年间的爱情故事,小郡王把注意力转回到传国玉玺,贪婪地摸了又摸,好像要把自己掌心的油脂也变成包浆。
“天可怜见!我——孛儿只斤·帖木儿,堂堂的成吉思汗直系后裔,黄金家族成员。元世祖忽必烈、元顺帝妥懽帖睦尔都是我的祖先,他们也是正统的中国皇帝。元顺帝又是传国玉玺最后一个主人,于情于理于法,我都可以继承这枚宝贝!”
“你该不是做起了皇帝梦吧?”
小郡王一本正经地回答:“北洋,我若是做了皇帝,按照我们蒙古人的习惯,必为你裂土封疆,让你成为拥有数省领地的一方诸侯,子子孙孙世袭。你说,你要哪个省?对了,你不是生在白鹿原的唐朝大墓里吗?陕西省怎么样?八百里秦川沃野,以后就跟着你姓秦了。”
“做你的大头梦吧。”秦北洋哭笑不得,在小郡王头顶重重敲了一巴掌,希望把他打醒,“什么一省的诸侯,不就是如今的军阀割据吗?小爷不稀罕。”
“你该不是觉得我是蒙古人,不能做你们汉人的皇帝?你可错了,满人、蒙古人都可以做中国的皇帝,唐太宗李世民也是四分之三的鲜卑人呢,何况我娘还是苏州名妓呢。”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皇帝的时代终结没多久,袁世凯做过八十三天的皇帝闹剧,小皇帝溥仪还在紫禁城里南面称帝,至今很多中国人的脑子里,除了狗屎就是皇帝梦。”
“你莫不是在骂我脑子里全是狗屎?”
“正是!二十世纪,皇帝的时代一去不复返,谁做皇帝,谁的脑袋就要被杀下来。”秦北洋想起沙俄末代皇帝的例子,也想起巴黎地下墓xué的断头国王与王后,“小郡王殿下,你若是想要做皇帝,背叛共和,我就第一个杀了你!”
说罢,他举起手中唐刀,对准传国玉玺,仿佛要一刀将它劈成两半!
九sè也长出雪白鹿角,小镇墓兽与主人同仇敌忾。
“小心小心!”小郡王用脑袋护住和氏璧,“我这不是犯了失心疯吗?北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但愿你能信守诺言。”
“我发誓,本人鄂尔多斯多罗郡王世子,孛儿只斤·帖木儿,誓死效忠中华民国,绝不图谋叛乱称帝。”
秦北洋收起唐刀,将传国玉玺收入宝匣:“此物一出江湖,又将引来无数腥风血雨,不如留在李陵墓中,留在朴婕妤身上。这是历史的选择,我们无法改变,就让时间在此凝固。”
他将宝匣放回到女性骨骸腰间,几乎原样未动,又跪下磕了三个头。
“可惜啊,和氏璧,传国玉玺,要重新埋入历史的尘埃。”
“让还在做皇帝梦的野心家们彻底死心吧。”
沃尔夫娜拽了拽他的胳膊问:“秦,我们该如何逃出去呢?”
终于,她问了个终极重要的问题,至于答案,两个男人还没找到呢。
秦北洋在地宫中转了一圈,确认这是墓室尽头,别无出路。他不想再去动李陵的棺椁,免得再触动什么致命机关,流沙已够他们喝一壶的了。退到外面第二道地宫,琉璃火球照亮盗洞,那对明朝男女就是从这里下来的。秦北洋借助九sè的力量爬上去,发现盗洞已彻底被碎石掩盖,毕竟又过去了五百年。
“这么说来,我们是被困死在这座汉朝大墓里了?”小郡王翻了翻白眼,“就跟那两具骨骸一样,也得写下血书,记录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沃尔夫娜倒是无所谓,靠在墙上,xiōng口划着十字:“我在这里等待上帝召见。”
“我们将永无出土之日?”
秦北洋搂着九sè的赤sè鬃毛,看着它琉璃sè的双眼,仿佛看到了安娜。




镇墓兽 第七十九章 盗墓村(一)
民国九年,1920年,九月。
秦北洋与小郡王被困在阿尔泰山李陵墓地宫的同一日,五千里外,跨越大漠、yīn山、长城、黄河……
河南,洛阳。
城南二十里,伊水两岸的龙门山下,密布着北魏孝文帝至唐宋开凿的石窟,最瑰丽伟大的是奉先寺内的卢舍那大佛。这尊数丈之高,气势恢宏的佛像底部,暗藏一个幽深洞窟,唐朝苦行僧的修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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