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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第一次到河南,在这武则天的神都,想必小镇墓兽九sè的墓主人,终南郡王李隆麒也是在武周的洛阳宫里长大的。如今洛阳,早已不是唐朝景象,不过是座破败不堪的晚清旧城。
走出洛阳火车站,欧阳安娜看到个背影,瘦瘦小小的年轻男子,穿着灰扑扑的平民小褂,似乎在哪里见过?旁边跟着个少妇,夏天穿的衣服少,从背后就能看出迷人的身段,手里拽着两个剃光头的小男孩,大的四五岁,小的三岁左右。他们像一家四口,背着大包小包,刚下火车。
安娜抱着女儿加快脚步,绕到他们前面,先是认出少妇的面孔——东海达摩山的海女。
两个小男孩,赫然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弟弟,欧阳思聪的私生子,安娜记得他俩的名字:老大叫欧阳樯橹,老二叫欧阳连帆。
海女身边的男子,白净削瘦的面孔,像农村戏班子里演小生的,唯唯诺诺的闪烁眼神……
“小木?”
安娜喊出了他的名字。这个年轻的盗墓贼,这才认出安娜的琉璃sè眼球,好像又回到达摩山上,禁闭他的山洞地窖之中。
八月末的烈日下,中原洛阳的火车站前,欧阳安娜、齐远山、小木、海女,四双眼睛彼此对望,都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相遇。
齐远山最后一次看到小木是在日本,吉野古坟的徐福地宫里,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胆大包天的小盗墓贼,在杀死长生不老的秦朝人徐福以后,被河童拖到水里溺死了。
海女的两个小男孩,早就忘了同父异母姐姐欧阳安娜,却关心襁褓里的小婴儿——九sè也看到了这两兄弟,咧开小嘴儿笑了,这两个男孩跟她可是有血缘关系的,按辈分算起来是她的舅舅呢。
小木认定安娜怀抱里的孩子,必是齐远山的种。他一句话都没说,拽住海女的胳膊,转身就往人群里钻。
“站住!”
欧阳安娜就要去追小木,差点忘了怀里还抱着女儿呢。小九sè被这一声bào喝惊吓,当场哭了起来。海女羞愧地低头逃窜,带着两个娃儿,一眨眼没了影儿。
齐远山身上藏着一支手枪,但在人群密集的场所不敢用,抓着安娜说:“别追了!”
“他们居然还活着!”安娜一边哄着孩子边说,“必须要除掉小木,他是个大灾祸。”
齐远山摘下北洋军官大盖帽,满头汗珠:“为什么他们也出现在这里?”
“好像小木就是洛阳人,世代盗墓为生,他必是带着海女回老家来的。海女也就罢了,干嘛要带着我的两个弟弟呢?”她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女儿,“算了,孩子离不开亲娘,我不计较了。”
在洛阳打尖盘桓了一日,齐远山雇到一辆大马车。妻女坐在车厢,他与车夫坐在车头,走上满是车辙印子的官道。翻过崤山的古战场,从新安到渑池,都是古书上的地名,直到气势磅礴的三门峡,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小九sè爱看中原的风景,哪怕童山濯濯,黄沙遍野,黄土高坡上的窑洞里,衣不蔽体的饥民们奄奄一息。安娜把身上的粮食分给行将饿死的母亲和孩子们。自从民国建立,白朗义军杀得赤地千里,如今是旱灾、蝗灾与黄河水灾接二连三,更可怕的是北洋军阀的兵灾。
过了潼关隘口,便是关中的八百里秦川。四处盗匪横行,齐远山务必时时警惕。经过华山、渭南与临潼,平地上凸起一个覆斗状的金字塔——秦始皇陵,背后便是黑sè的骊山。
渡过几近干涸的灞河,灞桥早已无觅影踪,唯剩河边一排垂杨柳,便是古人临别相赠的“灞桥折柳”。齐远山已望见西安的东门城楼,一面硕大的五sè旗迎风招展。
当他放弃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深造,中途退学,留在国内照顾妻儿,人人都说齐远山的前途被自己葬送了。但是权倾朝野皖系垮台,老段和小徐下野,突然给了他莫大良机。“北洋之龙”王士珍写信给吴佩孚,举荐干儿子齐远山,认为此子可堪大任。齐远山被任命为陆军部联络专员,军衔晋升为少校,赶赴西安筹建联络处,正是仕途飞黄腾达的重要一步
安娜探出车厢说:“白鹿原!”
车夫遥指南方,不过几里地外,升起高旷的黄土台塬,左右环绕浐灞二水,犹如一个巨型坟冢,自秦岭与终南山北上,匕首般chā入关中平原,黄天厚土,气势非凡。
小九sè伸出萝卜似的小手儿,也向塬上指着,好像那里才是自己的故乡。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马车艰难地爬上白鹿原,烈日下麦浪滚滚,晒得齐远山几乎要中暑。安娜兴致高昂,抱着闺女下车,向田里劳作的农夫打听,唐朝小皇子的坟冢在何方?
她们这样子也不像盗墓贼,农夫指出方向,经过西汉薄太后的南陵,正对后方的终南山,一片荒野簇拥的高坡,便是白鹿原唐朝大墓。
整整二十年前的庚子年,二十世纪的头一年,秦北洋在这座大墓里出生。刚刚满月,他就离开白鹿原,走了一辈子的路,几乎环游了地球,终究没能再回到这里。而他撒播的种子,以这座大墓里的小镇墓兽命名的九sè,刚满两个月的小女儿,却代替他回家了。
安娜亲吻襁褓中的孩子,跪在唐朝小皇子的坟冢前。这里还埋葬着秦北洋的妈妈,九sè的nǎinǎi呢。她看着左手中指上的玉指环,同样来自这座坟墓下的地宫。女儿瞪着琉璃sè的眼睛,小脑袋瓜子里若有所思。
落日照射坟冢荒草,关中平原与秦岭山脉历历在目,墓里的亡魂似在耳边呢喃,欧阳安娜抱着九sè,念诵李商隐的绝句“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镇墓兽 第七十五章 姑获鸟之夏(二)
路过白鹿原,拜祭过唐朝小皇子的大墓,齐远山带着妻女进了西安城。
他拜访当地军政长官,带来直系大佬吴佩孚的亲笔信。陕西军阀混战多年,早已民穷财尽,只能向北京俯首称臣。没想到,军阀建议联络处设在西安城西北一百多里的乾县。齐远山问为何不在西安城内?军阀推说乾县形势险要,是控扼西北的要地。其实,军阀就是不想轻易交出权力,自然要将齐远山打发到穷乡僻壤,免得天天在卧榻旁打小报告。
庚子年,八国联军打破北京,慈禧太后逃亡到西安,什么大明宫、含元殿、兴庆宫、曲江池荡然无存,只见玄奘译经的大雁塔。齐远山与安娜在城里住了一夜,在北院门吃了回民的羊肉泡馍,次日便出了西安城墙。
齐远山虽年轻,但毕竟是北京特派的联络员,军阀派遣一支骑兵连警卫,加上工兵连,准备建造联络处的营房。渡过渭河,人马在烈日下走了三天三夜,才到了乾县。路上处处可见龟裂的田野,沟壑交错的黄土地,万里无云,水土流失。
军阀圈定的联络处,并不在县城之内,却是在城北的乾陵。
“乾陵?”车马颠簸的安娜脸上蒙着尘土,保护襁褓中的闺女,“可是唐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合葬的乾陵?”
不必齐远山解释,正前方耸立两座小山头,形似少妇双乳,俗称nǎi头山。
骑兵与工兵穿过两座山丘之间,踏上笔直的南北向神道。安娜和九sè刚在白鹿原祭拜过唐朝小皇子,如今又来看他的爷爷nǎinǎi了。八月盛夏,从上海到陕西,两千多里路,从二十世纪走到一千二百年前的唐朝,不虚此行。
乾陵朱雀门外,矗立数十尊石人像,身着西域胡服,一律没有人头,这便是“六十一蕃臣像”。这些无头骑士面前,跪着几十个男人,五花大绑,鼻青脸肿。原来是一群盗墓贼,趁着兵荒马乱,疯狂盗掘古墓。正好一支陕西本地的步兵团路过,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俘获。
“有没有盗掘过乾陵?”
齐远山想起秦北洋口中的乾陵秘密,传说中的镇墓天子以及无尽宝藏,就埋在眼前这座硕大无朋的陵墓下?
盗墓贼哭丧着脸摇头,不是没想过挖乾陵,但无论用何种风水堪舆的方法,都无法判断墓道口位置。他们用了直接挖洞的土办法,没想到铲子刚落到土里,就感觉撞上了金刚钻,不是虎口震裂就是铲柄折断。
最后,天上下了冰雹。
“七月的雹子,砸得我们头破血流,咋们的大哥当场被砸碎脑壳。”说话的盗墓贼不过二十来岁,死到临头却无所谓,大概这行业就是高风险,早已做惯了亡命徒,“但我们不信邪,等到冰雹过去,又挖了一整宿,才掏出个碗口大的洞眼。突然,地下响起轰隆隆的声音。再一抬头,我们当中几个人就没了,泥土里只留下一滩水,我们吓得转头就跑了。”
齐远山自言自语:“独乾陵可不近,近之辄有风雨。”
怪不得,武则天的乾陵是唯一历经千年而未被挖开过的唐朝帝王陵。
“我们心想这回出来干活,总不能空手而会吧?便又挖了乾陵附近的几个墓。唐朝的帝王陵周围啊,必定有给皇帝老儿陪葬的王公大臣与皇亲国戚。我们在一个月内,翻了方圆二十里内的百十来座墓。有的没能挖到墓道口,有的早就被盗了,还有的是骗人的空冢。真正挖出宝贝的,也就十来个墓吧。”
齐远山不再说话,他也不便干涉当地民政。但他读过大清律例,“凡发掘坟,见棺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已开棺见尸者,绞”,老规矩,盗墓轻则流放天涯海角,重则处死,但可留全尸,毕竟盗墓侵犯的是死人而不是活人。但前清执行死刑有繁复手续,要经州县行省乃至朝廷层层审批,最后由皇帝御笔钩决,才能秋后问斩或绞杀。
但在民国时代,司法反而退化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许多地方官与军阀,想杀就杀,毫无审判制度。眼前的盗墓贼们,昨晚刚被抓,今天就要chā标游街,公开枪毙。无论主犯从犯,挖墓的还是放风的,一个活口都不留。起获的盗墓赃物,已被军官们私分了。刑场设在乾陵“六十一蕃臣像”跟前,要用盗墓贼的血祈求武则天原谅。这也是当地的传说,怕是乾陵一旦被挖开,便会有大灾祸降临。
安娜抱着女儿躲回马车里,听到集体处决盗墓贼的枪声,惊得九sè当场啼哭。她只能解开衣襟,将nǎi头塞入宝宝口中。
齐远山并不怯场,他是经历过战场杀戮的男人,亲眼目睹几十名盗墓贼被乱枪打死,鲜血横流在唐朝无头石像面前。为了确保没有幸存者,士兵们再用刺刀戳入尸体后背心,才将死人拖走,扔到nǎi头山背后的乱葬岗,算是给女皇武则天殉葬了。
骑兵下马,工兵安营扎寨,穿过这片血气冲天乱蝇飞舞的刑场,经过神道两边的石马、驼马、翁仲。但见那石马雕刻有翅膀,安娜想起女儿诞生前夜的梦,从戈壁月光下chā翅飞来的小镇墓兽。
两座高大的土阙跟前,并排列着两块气势恢宏的石碑——左边是高宗李治的述圣纪碑,刻着武则天亲自撰写的五千字碑文。右边那块则是女皇帝自己的无字碑。
无字碑,不着一字。到底是功过留待后人评说?还是武则天自觉功德赫赫,已非任何文字所能言尽?
不同于给丈夫树立的七节石碑,武则天给了自己一块完整的巨石,高若悬天,重达百吨。石料开凿已如蜀道难于登天,经过石匠简单加工,再要运下陡峭的山谷,穿过白鹿原之类黄土塬,再渡渭水,山川颠簸,将牺牲多少生命?
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一碑功成也是万骨枯。
无字碑首刻八条螭龙,动静相宜,鳞甲鲜明,错落缠绕。石碑两侧有升龙线刻。碑座阳面,线刻狮马相斗图,屈蹄俯首之马,昂首威武之狮——狮与马,欧洲常用的族徽。
欧阳安娜怀抱着两个月大的女儿,仔细端详这座给女人歌功颂德的伟大石碑,似乎触摸到了一个伟大女人的体温。阳光洒在光滑的石板表面,显出金光闪闪的文字……
无字碑上的字!
武则天在无字碑里暗藏的天书?唯独向名为九sè的小女孩开启?女儿伸出小手,指示妈妈去看看。安娜吃力地踮起脚尖,终于看清其中一行字——
王小二到此一游
字儿写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没读过几年书,欧阳安娜哑然失笑。无字碑上原来有字,但并非唐朝人所写,而是后世的文人墨客与贩夫走卒来刷存在感的,想让自己的名字刻在武则天的纪念碑上,本意是想流芳百世,却一不留神遗臭万年了。
齐远山说工兵已经选定营房基址,就在乾陵正南一里外,紧挨着nǎi头山。安娜看了一眼乾陵坟冢,巍峨的石头大山,遍布青青陵上柏,白云飘到山巅,仿佛戴上一顶白帽,苏东坡曾用“岭上晴云披絮帽”形容过。
她跟着丈夫回到营地,工兵们已丈量出了大致范围。原本就是枯草乱石的荒野,北靠乾陵,南望开阔的麦田,风水学来说是块旺地,占有山川形胜之利。




镇墓兽 第七十六章 李陵碑
民国九年,1920年8月29日,农历七月十六,中元节后的第二天。
戈壁大漠以北,外蒙古首府库伦,后来的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莫名其妙的大风刮了一夜,夹着黄沙卷向遥远的南方,沙尘bào又要席卷中国北方了。
旭日从背后升起,抬头看到一行大雁南行。沃尔夫娜改变了侧鞍的姿势,她将裙子撩到膝盖以上,两条修长大腿分开,像男人一样跨坐在马鞍上。
她松开缰绳,来到秦北洋身边说:“在俄罗斯到处都能看到大雁,它们从不独活,一群大雁中很少有单数,总是一雄一雌。只要一只死去,另一只也会自杀或郁郁而亡。”
秦北洋却想起了欧阳安娜:“雁南飞,马西行,那么人类呢?”
“大雁会死,可我还活着,真可耻。”
“你的另一只大雁,是伊万诺夫上校?还是沃尔夫男爵?”
“不知道。”沃尔夫娜撩起头发,“秦,您很讨厌我吧?我是个不贞洁的女人。”
“我很尊重您,夫人。”
“叫我卡佳!”
她又抽了一马鞭,金sè长发如马尾巴飘舞,英姿勃勃地跑到前头,跟小镇墓兽九sè并驾齐驱。
小郡王虽听不懂他们说的俄语,却能明白女人的眼神,拍着秦北洋的肩头呵呵一笑。
上个月,北京爆发直皖战争,小徐就披星戴月赶回口内。西北边防军第三混成旅依然驻防此地,很快传来战败的消息,再无翻盘之可能。库伦驻军乃是小徐的嫡系部队,由此人心惶惶,甚至归心似箭。趁此机会,伊万诺夫上校串通白俄匪徒发动叛乱,攻击中国驻军,想要占据库伦,作为反攻西伯利亚的基地。西北边防军是老段和小徐苦心经营的一支劲旅,原本为中国参加世界大战所准备,装备有先进的武器弹药,立马把白俄的乌合之众打得pì滚niào流。伊万诺夫上校率领残部狼狈逃窜,来不及捎上秦北洋与沃尔夫娜。
凌晨时分,库伦已陷入一片火海,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找到秦北洋,告诉他不能无法久留,迟早会成为战乱的炮灰。
于是,秦北洋、小郡王、沃尔夫娜三人骑上俄国马,九sè如猎犬开道,狂奔出兵荒马乱的库伦城。
秦北洋不想让伊万诺夫就此逃跑,跟随白俄探险队来蒙古,就为阻止他们挖墓和盗取镇墓兽。据说白俄人正在向西逃窜,翻过阿尔泰山就到了新疆,据说那里有数不尽的古墓……
三日后,经过蒙古帝国的哈拉和林遗址。小郡王如数家珍地说起残垣断壁,依稀可见当年的辉煌霸业。在忽必烈建立元朝定都北京之前,这里是蒙古大汗的帝都,欧亚大陆的中心,全世界都匍匐在这座城市脚下,而今也不过荒烟蔓草。
“这条路就是七百年前的成吉思汗西征之路,我是他老人家的直系后裔,拖雷系忽必烈大汗的子孙,一直盼着重走这条路呢。”
“这附近有没有古墓呢?”
秦北洋已心急如焚,他的xiōng部再次疼痛,癌细胞卷土重来,必须寻找古墓以续命。
九sè竟没感应到墓葬的存在,倒是在鄂尔浑河故道边发现了一座石碑,孤独耸立在草原上,底盘是个石头雕凿的大王八,便是中国式的赑屃。
纵马到碑刻正面,居然是密密麻麻的汉字。小郡王特别感兴趣,做出高难度的动作,整个人站在马鞍上,才读出碑额几个楷体大字:“故阙特勤之碑!”
其下为小字——
“彼苍者天,罔不覆焘。天人相合,寰宇大同。以其气隔yīn阳,是用别为君长。彼君长者,本yīn阳之裔也。首自中国,雄飞北荒。来朝甘泉,愿保光禄,则恩好之深旧矣。洎我高祖,肇兴皇业。太宗之遂荒帝载,文教施于八方,武功成于七德。彼或变故相革,荣号迭称……”
碑文看得他头晕眼花,索性看到最后一段“大唐开元廿年岁次壬申十二月辛丑朔七日丁未书”。
“大唐开元就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这面碑文恐怕是唐玄宗御笔手书!只是不知这阙特勤是何意?”
秦北洋忽然想起,李隆基可是唐朝小皇子终南郡王李隆麒的同父异母哥哥呢。
“你来看,背后还有字呢!”
小郡王叫唤一声,石碑反面果然刻满文字,却一个字都看不懂,就像一个个火柴梗似的小人,分别做出各种姿势,看得出是表音的字母文字。秦北洋却感觉眼熟,才想起在北极维京陵墓里,也有许多类似文字——传说是奥丁大神发明的鲁尼文?
这一路必将有许多奇异的发现……
又隔三日,翻过崎岖的杭爱山脉,到了前清的外蒙古首府乌里雅苏台城。尚有小股中国驻军,但已山雨欲来风满楼,形势又将为之一变。驻军向小郡王汇报,昨日有一群白俄探险队经过向西而去。
追踪的方向没错,他们沿着扎布汗河,穿过荒漠无人区,走了足足六天。
秦北洋的身体越来越差,必须经常停下休息,痨病鬼似的咳嗽。小郡王以为他染上了鸦片瘾,秦北洋如实以告——如果不是古墓里的气场,自己早就死于癌症了。
小郡王拍了下大腿:“妈呀,我在库伦见到你,还以为见着了鬼。记得在巴黎吗?我把公寓借出来给你,跟法国小护士一起照顾你,当时你就说自己活不了两个月了。”
“我生于古墓之中,想必后半辈子都将终老于地宫。”
这个秘密,他也告诉了沃尔夫娜,白俄少妇点着篝火回答:“自从儿子和丈夫死后,我已把自己当作了死人。”
到了科布多城,就能望见阿尔泰山的雪峰。沿途发现不少白俄人的痕迹,这些人一路猎杀野物,破坏草场,留下chā着十字架的坟墓。伊万诺夫上校似乎就在眼前,那根小尾巴就要被抓住了。
阿尔泰山隘口前,乱石丛生的半荒漠山坡,他们发现了白俄人的营地。虽然不见一人,但篝火灰烬还没冷透。三人纵马追赶,九sè也嗅到什么?转入一道深深的山谷。翻过这道山,就是新疆省。秦北洋感觉气候凉爽,九月如同初冬,肺里更难将息,怕是随时会坠马。沃尔夫娜紧跟左右,有时还会扶他几把。
前头传来轰隆隆的声响,秦北洋判断这是爆炸声,要么是在打仗,要么是在点炮爆破?
九sè加快步伐,看到几十匹俄国马。但只有马,没有人,散落在溪流边喝水。马鞍上还有写着俄语字母的弹药和粮食。
秦北洋发现两条龙脉顺着山势而来,在一块陡坡前迎头相撞,绝佳的龙xué形势。但这龙xué已露出个大洞,到处布满碎石,还有烧焦的痕迹,飘着火药的硝烟味。不消说,刚才听到的巨响,就是白俄人用炸药打开墓xué。
指引白俄人发现古墓的,是矗立在山坡上的一尊高大石碑。
秦北洋骑在马上,读出碑上的几个隶书汉字,大喊一声:“李陵碑!”
碑文漶漫不清,皆是汉朝隶书,想必已有两千年了。他又看到“陇西成纪”字样,以及“李陵”、“匈奴”、“单于”等等,确认这块墓碑的主人,正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汉武帝时代的名将李陵。
汉武帝为汗血宝马,派贰师将军李广利远征大宛,再征匈奴,命李陵运送粮草。李广利是皇帝宠妃李夫人与宠臣李延年长兄,才得到百般重用。李陵是名将之后,性格高傲,不愿为裙带关系的小人打下手,宁愿从居延横渡大漠,孤军深入单于王庭。在阿尔泰山被匈奴铁骑包围。李陵固守营垒血战,全军覆没被俘。汉武帝以为李陵投降,便诛杀了他的一家老小。
满朝文武,唯有司马迁说了公道话——李陵孝顺老母,爱兵如子,以寡敌众,箭矢用尽,人马战死,力竭被俘,古时名将不过如此。他又暗示皇帝的小舅子李广利贪生怕死,未能及时救援。汉武帝勃然大怒,下令阉割了司马迁。
在屈辱与绝望之中,太史公完成了《史记》——如果没有李陵事件,也不会有这部人类最伟大的史书(私以为,没有之一)。
小郡王也熟读草原民族的历史:“李陵不过是诈降。但被汉武帝满门抄斩之后,只能娶了匈奴公主为妻,留在北国终老一生。据说,哈萨克人与布鲁特人中至今还有他的后裔。”
“《杨家将演义》里说,杨业被辽军包围,潘仁美见死不救,杨老令公一头撞死在李陵碑上,也是怕被俘后做了李陵。”
“历史上从未发现过李陵的坟墓,原来就在这儿?”
阿尔泰山是匈奴的核心地带,李陵埋葬在此并不意外。九sè找到了真正的墓道口,刚被白俄人用炸药打开。
沃尔夫娜抓着秦北洋的手说:“秦,我陪你进入坟墓,你要活下去……”




镇墓兽 第七十七章 汗血马(一)
李陵墓。
果然是从石头里开凿的墓道,秦北洋的肺叶快被癌细胞烧穿了,瘫软下来大口呼吸,仿佛溺水者被人工呼吸抢救回来。九sè在他身边转悠着,沃尔夫娜抬起他的头颈,为他guàn下一牛皮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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