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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他从这玉龙身上发现了鹿眼、蛇身、猪鼻、马鬃……再低头看小镇墓兽九sè,同样具备多种动物之相,如麒麟的四不相,因此才是上古神兽。
难道龙也是一种四不相神兽?
这块玉龙以整块玉料雕琢染成,匠人技艺高超,细部用了浮雕与浅浮雕,通体琢磨光洁,圆润流利。秦北洋在北京德胜门内陇西堂打工时,偷师过鉴玉的常识,看出这玉料多半是辽东的岫岩玉,距离契丹草原倒是不远。
“дpakoh?”
连沃尔夫娜都看出端倪,念了个俄语单词,就是“龙”,相当于英语的“dragon”。
不过,秦北洋也注意到,这条玉龙无足、无爪、无角、无鳞、无鳍,不同于任何朝代所见的龙。应是上古中国龙的形象,因为秦汉时期的龙就至少已经有爪了。而从玉龙身上的包浆来看,厚厚的自然光泽,浸透人体与泥土的润泽。原则上玉生包浆,年代越久,包浆越厚,入土之后,反而不易形成包浆,因为没有活人佩戴,玉器无法与人的灵魂感应。但在这古墓之中,应当处处飘着两个墓主人的亡魂……
无论如何,这玉器并非契丹当时的产物,恐怕在这座大墓营造之时,玉龙早已传世上千年,远在春秋战国以前的上古?
越想越远,秦北洋的心思都乱了,没注意到有个白俄人,竟伸手摸了玉龙一把。
“住手!”
失之毫厘,那只毛熊般的大手已触到了玉龙。
整个地宫发出轰鸣巨响,眼前的赤柏木齐刷刷折断破裂,潜入古墓九百年的玉龙,已是飞龙在天。触摸玉龙的白俄人,脖颈上的头颅已经不见,只剩一个喷血的腔子,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惊恐地睁大双眼……
秦北洋拽着沃尔夫娜往外跑去。伊万诺夫招呼所有人马逃出后室。逃命时才嫌墓室门不够宽,还有三个白俄没能冲出来。后室里传来人的惨叫声,呼天唤娘的俄语声。
坟墓归于沉寂。
秦北洋紧握着唐刀,伊万诺夫拔出手枪,准备好手榴弹,其他白俄也各自掏出武器。
墓室门闪过一道红光,热流再次扑面而来。他看到一个墨绿sè的龙头,蛇一般龙身,不过却无龙爪,依靠龙鳞蜿蜒而行,背后有一撮粗壮的“鬣”,就是放大无数倍的玉龙。刚才所见的上古玉龙,则挂在这尊龙的xiōng口。
玉龙镇墓兽。
这就是墓室悬挂玉龙的意义——营造陵墓的秦氏祖先断定,一旦有盗墓贼入侵,必会对这枚玉龙感兴趣。一旦触摸玉龙,自然会引发机关,沉睡在墙里的镇墓兽就被激活启动。
这条玉龙不单会在地上蛇形,还会腾跃到半空,张开血盆大口。白俄的子弹对它根本无用,伊万诺夫不敢投出手榴弹,地方狭窄怕伤到自己人。玉龙镇墓兽毫不留情地咬去哥萨克们的脑袋,它的尾巴也能轻易将人拍死。
前室地砖上布满白俄qiáng盗的尸体残肢。壁画中手执骨朵的武士们,彼此交换眼神,发出会心的微笑。
忽然,九sè长出鹿角,凶猛地玉龙缠斗在一块儿。
夺路而逃的上校与沃尔夫娜更为惊骇,这头号称杂交獒犬的大狗,怎地长出雪白鹿角,又浑身长满青铜鳞甲,化作yòu麒麟镇墓兽。
守护契丹公主驸马的玉龙镇墓兽,没想到“盗墓贼”的阵营中竟然也有镇墓兽。它的外壳也由青铜铸造,涂抹特制的颜料,做成类似高古玉器包浆的效果,在墓室中辗转腾挪。
九sè吐出杀手锏——琉璃火球。
火球猛烈撞击到玉龙身上,引起地震般的晃动。九sè并不惧怕龙,麒麟也有龙相,何况在东海达摩山,秦北洋就屠杀过恶龙镇墓兽。
若是两年前的九sè,绝非眼前玉龙的对手。以这头yòu兽的弱小身板,恐怕一上来就被秒杀了,犹如关公温酒斩华雄。但九sè吃过几枚不同的灵石,吸取了许多镇墓兽的能量。上个月,它又袭击了哈尔滨发电厂,吞吃大量有毒化学品,浑身聚集毒素与放射性,使它的力量成倍增长。即便如此,九sè也堪堪跟玉龙镇墓兽打个平手。
秦北洋发觉玉龙的动作灵敏,首尾呼应,即便火球也无法打破外壳。但它有个弱点,就是中段。早期的玉龙更近似乎于蛇。人说打蛇要打七寸,而龙的七寸也在这里,就是龙心所在——如果是镇墓兽,那还有一枚灵石呢!
他不动声sè地靠近,等到玉龙镇墓兽明白回来,想要回头再来咬他,却被九sè的鹿角死死纠缠。秦北洋亮出三尺唐刀,汇聚大唐恶魔安禄山之邪力,狠狠劈向玉龙七寸……





镇墓兽 第七十二章 红山玉龙(二)
胳膊似已不属于自己,被寒光闪闪的唐刀拽着,劈向玉龙镇墓兽的七寸。
仿佛打断了龙的脊椎骨,剖开一块坚硬滚烫的石头。还好是安禄山的唐刀,若是普通兵刃早就折成几段了。
玉龙发出惨叫声……
秦北洋第二次听到龙的惨叫,这是更古老的龙,北方草原的龙,始祖之龙。
九sè的琉璃火球洞穿玉龙的脖子,鹿角顺势刺入,将这尊镇墓兽高高挑起。玉龙已被秦北洋砍作两段,bào露出两瓣被切碎的灵石。
不待秦北洋阻止,九sè再次疯狂,就像爱吃猎物心脏的野兽,吞下玉龙镇墓兽的灵石。
秦北洋看着都有些害怕,对九sè说一句:“悠着点,别噎着!”
他摘下了挂在玉龙镇墓兽xiōng口的真正玉龙——这是中国的瑰宝,怕是有五千年以上历史,很可能是中国的第一条龙。
这才是真龙天子。
至于它是如何落到契丹手里,又为何成为公主的陪葬品,不得而知……秦北洋诚惶诚恐地跪下,向这尊被九sè杀死的镇墓兽磕头,若不是自己身患癌症,想要快点躲入古墓续命,玉龙镇墓兽也不会有如此下场。
他将那枚玉龙藏在身上,决不能被俄国人拿走。伊万诺夫也明白他的心思,摆摆手说:“秦,你是个勇敢的战士,屠龙的圣格奥尔基。”
“有意思,我的俄语名字就叫格奥尔基。”
“天注定呢,你杀死这条龙,拯救了我们的生命,理所应当享有战利品。何况俄国人更喜欢黄金和琥珀,而不是中国的玉器。现在让我最不理解的是……”
上校指了指九sè,yòu麒麟镇墓兽还顶着鹿角呢。
“它就是你们日思夜想的镇墓兽。”秦北洋再也藏不住了,“但九sè只属于我,没人能指挥它,不要指望它跟你们去俄国打仗。”
“秦,我不会qiáng迫你做任何事的。我需要的不是一尊镇墓兽,而是很多镇墓兽组成的军团。九sè在你身边帮助你,就等于帮助我。我想再去墓室里面看看。”
说罢,白俄上校丢下满地的同伴尸体,再次走进地宫后室。
秦北洋在面sè苍白的沃尔夫娜的耳边说:“刚才所见秘密,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地宫后室,契丹越国公主与驸马躺在大床上,帷幔挡不住二十世纪的空气了。
伊万诺夫揭开金面具,驸马已变成骷髅,银丝网格下全部腐烂,骨头也只剩渣渣了。
接着是金面具下的公主,露出十八岁的容颜。
她很漂亮,鼻梁、眉毛还有嘴角……仿佛刚刚入睡,挟带万世荣耀,归于亘古幽冥。她是睡美人?等待某个王子回来吻醒她吗?
相比旁边朽烂的驸马,越国公主却面sè如生,丝毫没有腐烂迹象。三千青丝完整,皮肤发出金属光亮,也许体内guàn有大量水银防腐?
秦北洋想起小时候看过古书——契丹富贵之家,死后以刀破腹,取其肠胃洗涤,用尖笔刺皮肤,沥其膏血殆尽,再填充香药盐矾,再缝合。用金银为面具,锦络其手足。有人目睹过耶律德光就是这样下葬的,简直一块过冬的腊肉——辽太宗是中国历史上唯一被做成木乃伊的皇帝。
眼前的大床上,躺着被做成木乃伊的公主。他看到公主的腰带旁,有个八曲连弧形金盒,刻着一对鸳鸯浮雕,衬着水纹与萱草……
也许是过于靠近尸体?秦北洋口中的气息,轻轻喷到公主脸上。
二十岁小伙儿的阳气旺盛,正好与九百年木乃伊公主的至yīn之气融合,触动了某个致命的开关。
公主睁开了眼睛。
一阵干冰般的寒气,从她的瞳孔内bī出。伊万诺夫惊慌地摔倒,沃尔夫娜吓得动弹不得,唯有九sè顶着雪白鹿角前去,镇墓兽最不怕的就是尸体。
秦北洋没有后退,他也无路可退,一旦古墓发生尸变,任何活人都会很快变成死人。
尸变……
第一次亲眼看到凶险的尸变,而不是吃了长生不老之药醒来的活人。公主的上半身抬起来了,无需借助双手支撑,脊椎骨自动就有力量,完全违背了人体力学。
她看到了秦北洋,也看到一对俄国男女,她才是真正的俄语中的“契丹”。
尸变者目露凶光,她已看到所有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物。她伸出锋利的指甲,穿破银丝网格,仿佛十根匕首,直刺向秦北洋的咽喉。
但他没有后退,反而阻止了九sè的战斗企图。他不想让琉璃火球烧死公主的木乃伊,也不想让鹿角刺穿她的身体。
秦北洋想起裤兜里那枚玉佩——外兴安岭的冰窟里,九百年前的契丹汉人韩行德,委托他将这枚玉佩转交给越国公主的亡魂。
于是,他掏出雕着交颈鸳鸯图案的绿sè玉佩,在十八岁的木乃伊公主面前晃悠。
公主认得它。
骇人的指甲停止生长,恢复为纤纤玉手,甚至接过这枚玉佩——这是她最爱的鸳鸯纹饰,从小挂在身边,亲手送给初恋的少年,皇帝宫帐前的汉人侍卫。但她是大辽皇帝的女儿,按照契丹皇室规矩,耶律氏只能与萧氏通婚。位极人臣的汉人韩德让,也只能做太后萧燕燕的秘密情人。鸳鸯也有分飞日,韩行德受帝命去北极探险,而她嫁给了皇后的侄子。她尽快成了寡妇,病入膏肓。而他毫无音讯,死在冰天雪地的驯鹿之邦。公主死了。十八岁,带着对人生的怨念,对汉人韩行德的想念。躺在她身边的男人,早已化为枯骨。唯独她保持青春容颜,在地宫中坚守千年,与驸马同床异梦,等待另一个魂兮归来……
公主安静了,她将这枚韩行德还给她的玉佩——辗转九百年光yīn,到过万里之外的北极见过白熊又陷落在史前怪兽猛犸象的冰窟里的玉佩,轻轻吞入自己口中。
她闭上眼,重新悠悠地躺在大床上,陷入万年的沉睡。原本搭在驸马身上的胳膊,放到了自己xiōng口。只有秦北洋明白,她吞入腹中的不仅是玉佩,而是初恋少年的魂魄,终于永生永世不分离,在另一个世界做一对交颈鸳鸯。
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是中国人的童话,俄国人哪能理解?
秦北洋回头看一眼沃尔夫娜,淡然一笑:“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走吧。”
伊万诺夫被尸变震慑住了,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尽管也垂涎于这满满一屋子的宝贝。三个人速速离开墓室,顺便拖走白俄人的尸体,怎能让这些qiáng盗与公主共处一室?
玉龙镇墓兽的残骸留在前室,它的灵石已被九sè吞噬,已不可能再被修复或改造。
到了墓室门口,秦北洋让伊万诺夫外出看看,估计沙尘bào还没结束。
其实,他是想在古墓里多呆一会儿,尽可能多地灭癌细胞,出去以后活动也能久一点。
秦北洋和九sè守了一天一夜,就算是为公主站岗放哨。直到伊万诺夫回来通知他,沙尘bào已经过去,探险队重新补充了马匹,又能启程上路了。
xiōng中充满契丹古墓气场的秦北洋,犹如无数个古人灵魂附体,jīng气神十足地走出墓道口,又重新封闭起来。再次见到草原上的蓝天白云,九百年前契丹皇帝的宫帐斡鲁朵仿佛近在眼前。
这一晚,探险队夜宿土丘。秦北洋将从契丹古墓里带出来的玉龙,悄悄埋在地下。越国公主墓已被挖开,将来再被盗掘的可能性很大。而这枚古玉的文物价值,远远超过公主墓里的所有宝贝。若将玉龙带在自己身边,或者流传到世面上,恐怕又要引来血雨腥风,甚至贪婪的外国人。还是将它换一个地方埋葬,留待后人发现吧……
秦北洋埋下的这枚玉龙,在内蒙古草原沉睡了五十年。1971年,它被一个农民挖掘出土上缴国家。考古学家的鉴定,玉龙属于五千年前的红山文化,中国北方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结合体。红山玉龙被公认为中华第一龙,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堪称镇馆之宝,国之重器。




镇墓兽 第七十四章 九色诞生
上海!上海!
秦北洋的五千里外,一只大雁从库伦南下,飞越戈壁、yīn山、黄河、长城、华北平原、淮河、长江口,便是黄浦江畔的上海。
欧阳安娜的琉璃sè眼球,凝视法国教会医院的窗外,越过层层叠叠的屋顶,可以望见上海跑马场的硕大圆圈。
她躺在产房床上,低头看一眼自己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像座硕大的坟冢,孕育的不是地宫和棺椁,而是zǐ gōng与胎儿……
怀胎十月,从去年夏天的北极算起,预产期就是今天——民国九年,阳历1920年6月22日。
按照西洋人的星座,出生在这天是巨蟹座。按照中国的生肖,这个孩子属猴。再说二十四节气,今天是夏至。“一候鹿角解;二候蝉始鸣;三候半夏生。”代表炎夏到了,当太阳直射北回归线,整个北半球白昼最长黑夜最短的一天,恰与冬至相反。
她从未收到过秦北洋的信——当这封寄自哈尔滨邮局的亲笔信,辗转投递到国立北京大学的红楼时,欧阳安娜与齐远山已经到了上海。
离开北京前,她处理了失而复得的海上达摩山的宝贝,最有文物价值的捐献给北大历史系,剩下的变卖给京城的古董商,换得一万多银元——这笔钱足够在上海安家,给孩子一个衣食无忧的童年。
回到上海,安娜发现两年前买的几十套房子全部增值,达摩山伯爵基金的价值远远不止一百万两白银。
她在法租界霞飞路有套公寓空关着,附近是一家法国医院,正好住下安胎生孩子。她买了一台钢琴,闲来弹弹柴可夫斯基和李斯特,洋大夫说这是“胎教”。
齐远山虽是新婚的丈夫,却从未与妻子睡在一张床上。公寓有两个卧室,井水不犯河水,像同一屋檐下合租的室友。但每次去医院检查,出去买孕妇与婴儿用品,齐远山都会陪伴她,殷勤地拎包提水,好生照顾。女护士称赞他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羡慕安娜有个高大帅气的老公。夜深人静,他俩很少说话,只是聊起往事。但有一个禁忌——不能提起秦北洋,齐远山怕安娜会忍不住泪奔。
这一夜,她感到剧烈胎动……肚子里的小家伙要出来了,蹬腿那么有力,怕是个壮实的男孩,就像他的爸爸。将近天明,欧阳安娜才睡着一小会儿,短短几分钟间,她梦到了秦北洋,梦到他穿着蒙古人的衣服,骑着黑骏马,孤独地夜渡戈壁,大雁飞过月光,向着遥远的南方而来。忽然,大雁变成九sè,这尊小镇墓兽竟生出一对翅膀,犹如四翼天使御风滑翔,一直飞到上海法租界,呦呦鹿鸣着撞破窗户,冲进她的肚子……
她惊醒了,抱着自己腹部,仿佛藏着一只小镇墓兽。
倏忽间,安娜尤其害怕,会不会生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小怪物?就像九sè那样?
齐远山听到她的尖叫冲进屋子,她不敢把那个梦说出口——必是孩子亲爹在yīn间托梦。
她才发现羊水破了,接着是剧烈宫缩,然后见红。齐远山立刻将妻子背在身上,稳稳走下楼梯,进入隔壁的法国教会医院。
欧阳安娜躺上病床,眺望窗外的世界。齐远山握紧她的手,法国大夫和中国助产士都来了,把焦急的丈夫赶了出去。
分娩持续了两个小时。二十岁的头胎,需要吃点苦头。女人生孩子的痛,是所有疼痛的极点,安娜哭得死去活来,泪眼纵横。有那么几秒钟,她在想是不是快要死了?1920年,无论中国还是欧洲,大多数姑娘十七八岁就结婚生子,不少人死于分娩,要么产妇存活孩子死了,要么相反,或者母子同归于尽,一如海明威笔下《永别了!武器》的结局。
终于,就像盗墓贼打开墓室门,劈开千年棺椁掏出墓主人的骨骸,安娜的孩子生出来了。
热气腾腾布满羊水的小婴儿,在助产士的手里啼哭着,皱巴巴的粉红sè皮肤,犹如一只被剥了皮的小猫。
欧阳安娜早已筋疲力尽,但她仍然伸出手,心里掠过个念头——自己不再是少女了,而是妈妈。
剪完脐带的新生儿被送入怀中,她仔仔细细看着这张脸。宝宝刚睁开眼,好奇地张望这个世界,似乎也有一双琉璃sè的眼球?头顶心有些卷曲的绒毛,眉眼都还挤作一团,看不清楚到底像谁?
“弟弟还是妹妹?”
她还没有力气挪动头颈看小婴儿的下半身,助产士轻声说:“是个漂亮的妹妹!”
这句话并无恭喜之意,反而带着些许遗憾。那时人们听到是妹妹都不开心,有的产妇甚至当场失声痛哭,怕回去被丈夫和婆婆辱骂。
欧阳安娜心中却想——可惜啊,墓匠族的规矩是传男不传女,流传三千多年的老秦家和镇墓兽技艺,终于彻底断了根。
不过,这个诞生在上海法国教会医院的孩子,要比诞生在唐朝古墓地宫里的秦北洋的命运好多了。
“好奇怪的胎记啊。”
法国大夫说了一声,将女婴的后背转给安娜。后脖子与肩膀的连接处,长着一对鹿角形赤sè胎记,犹如两束冲天的火焰,燃烧在粉sè的皮肤上。
欧阳安娜泪眼婆娑,亲吻这对鹿角——秦北洋的后脖子也有同样形状和颜sè的胎记。
毋庸置疑,她是秦北洋的女儿,血管里流淌着墓匠族的基因。
一切处理干净,齐远山走进产房。他笑了,真心的,就像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小婴儿也笑了,天然地以为他就是爸爸。
“我能抱抱孩子吗?”
安娜微笑着点头。
他举起宝宝:“我发誓,我会好好待她的!对了,安娜,你给她想好名字了吗?”
齐远山带来了毛笔和信纸,欧阳安娜蘸了蘸墨水,写出两个隽秀的蝇头小楷——
九sè
“怎么用小镇墓兽的名字?”
“昨晚我梦到九sè了,它从戈壁的月光下,飞到我的肚子里,变成了我的女儿。”
“原来如此,九sè!”齐远山想起小镇墓兽也跟随秦北洋葬身在火山口中,便不想再提这些伤心事儿,用手指头逗了逗小姑娘,“你看,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啊,九种颜sè的女孩,必定与众不同。”
忽然,安娜在“九sè”前面又写了个姓氏——秦。
齐远山看到纸上这三个字,并不在意孩子跟谁的姓。
欧阳安娜猛然摇头,立马划掉“秦”字,改成了“齐”。
“齐九sè?”他恍惚地念出自己的姓氏,“这合适吗?”
她又亲了亲女儿的脸颊说:“嗯,远山,她现在是你的女儿,必然是要叫你爸爸的。如果她不姓齐,便没有了爸爸,人生不会幸福的。”
两天后,欧阳安娜带着女儿出了医院,回到公寓坐月子。保姆说很少见到九sè这样健康的女婴,小野兽般的生命力,绝对比许多男孩有力量。安娜的nǎi水充足,每夜与女儿睡在一块儿,唯独哺乳时要避开齐远山。
这个月,北京又爆发了内战。齐远山庆幸自己在上海,但他仍然关心时局,每天收集各种报纸。7月3日,张作霖与曹锟通电全国,列出徐树铮六大罪状——祸国殃民、卖国媚外、把持政柄、破坏统一、以下弑上、以奴欺主……大总统免去小徐的西北筹边使之职,小徐怒不可遏,发布总攻击令,双方从廊坊到高碑店一线血战。直系后起之秀吴佩孚击败了小徐,皖系大势已去,段祺瑞引咎辞职,安福国会解散。小徐躲入日本公使馆,藏在一个箱子里,躲过搜捕逃亡日本……
九sè满月那天,齐远山在家摆了一桌酒席,邀了在上海的几个朋友来庆祝。大家都夸九sè漂亮,有人竟说她长得很像齐远山,果然是女儿像爹,他也只能尴尬地点头承认。
这时候,邮递员送来一封北京的特快公函,盖着陆军部的火漆章。他拆开扫了两眼,面sè凝重。安娜抱着女儿过来,搭着他的胳膊问:“远山,信里说什么?告诉我。”
“陆军部给我安排了一个新职位,但不在北京,而在西安,下个月就要出发。”
“西安?”
欧阳安娜想起秦北洋念叨过无数遍的西安城外白鹿原,还有那座唐朝小皇子的大墓。
齐远山皱起眉头:“离上海太远了啊,我要是去了西安,谁来照料你们母女?”
“我是你的太太,我带着九sè跟你一起去!”




镇墓兽 第七十五章 姑获鸟之夏(一)
一个月后,盛夏的尾巴,欧阳安娜抱着两个月大的女儿,跟随齐远山乘火车去西安。
颠簸的软卧包厢,如在海上行舟,她给女儿喂着nǎi,遥望车窗外的风景。离开八月江南,水田里的晚稻像海浪连接天边,牧童骑在水牛背上吹笛子。经过南京、徐州,稻田渐渐变成麦田,金灿灿地要在毒日头下燃烧,小九sè看得入了迷,就像看到一幅梵·高的油画。穿越大半个中原,在洛阳下车,陇海线暂时修到这里为止。他们准备雇佣一辆马车进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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