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闻檀
唯有一件事是例外的,那就是朱明熙让她杀了朱明炽。这件事朱明熙只吩咐了赵长宁,只让她去做。
也许那时候,朱明炽对她的感激是真的,只是在一刻钟之后,这种感激就被摧毁殆尽了。他会怎么想呢?
其实周承礼不是最厉害的,七叔是心学传人,一向不受教条束缚。赵长宁最多只好奇于,七叔是怎么投靠了朱明炽的,毕竟两人没有丝毫的交集。她觉得最厉害的,是朱明炽竟然能与锦衣卫勾结。
锦衣卫指挥使世代只效忠于皇帝,势力极大。指挥使的投靠,一定程度上是对局势起关键作用的扭转。锦衣卫指挥使陈昭又只得皇上提拔,竟然会投靠朱明炽,才是这场战局的关键。
无论如何,太子已经输了。即便他心计再深,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那么投靠了太子的她,自然也输了。
不是他们不够谨慎,而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周承礼竟然是朱明炽的心腹。
赵长宁闭上眼,想起那些纷乱的梦境,颓败的赵家,惨死的母亲和妹妹们。
她的心里还存留着隐隐的期待,也许……也许朱明炽会失败呢。分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朱明炽一刻没有登上皇位,那么这件事就一天没有定数!
赵家的女眷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只隐隐晓得宫里有大事发生,但她们的日子还是过她们的。窦氏见赵长宁脸sè不好看,似乎有些qiáng颜欢笑,叫他坐到自己身边来,给长宁看赵玉婵出嫁时要用的嫁妆花样。
春深的阳光暖融融的,赵玉婵穿了件茜红sè撒樱的褙子,衬得脸颊微红:“我不要婴戏莲纹的……”
宋嬷嬷在旁笑道:“小姐不知道,婴戏莲纹的最好,还有五子登科也是好的。”
玉婵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拿来问赵长宁:“哥哥,你看哪个好?”
赵长宁指了指她手上的喜结连理。
几个姨娘也捧着绣品让玉婵挑选,她是嫡出的,姨娘们都宠着她。玉婵选了会儿,最后还是拿了长宁刚才指的那个。
一直到傍晚,赵长宁才等到了从宫里回来的周承礼。
她去周承礼的东院见他,周承礼忙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累得guàn了口浓茶,一会儿还要进宫。看到赵长宁进来,他放下了茶杯。
“七叔,”赵长宁问,“最后……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周承礼说:“辰时三刻皇上驾崩,讣告还没来得及张贴出去。不过遗诏已经由内阁次辅拿到手上了,因太子德行有失,不孝不悌,废除太子身份,立二殿下为储君。眼下二殿下在宫里cào持皇上驾崩的事宜,内阁、礼部正与他商议出殡、继位的事宜。其余□□羽,都被□□在皇宫……以后恐怕是……家族倾颓,难逃一死!”
赵长宁听到这里,竟是双膝发软,不知怎么的就站不稳,差点跪到了地上。
废太子、继位、□□!
周承礼将她半抱起来,柔声安慰她:“长宁别怕……我是二殿下的人,你二叔也是,咱们赵家不会有事的……就算你曾经为太子做过事情,你也不过只是个小人物,那些也都过去了。我早就向二殿下求情过了,他也谅解,不会为难你的。”
原来二叔也是朱明炽的人,也是,周承礼既然反水了,怎么可能不带着二叔呢。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周承礼反对她chā手的原因,家族上的人早就已经弃暗投明,赵长宁牵涉过深,却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很容易做错事!这才是她的家族,这才是真正的政治。她还太年轻了,怎么跟这些人比!
赵长宁恢复了镇定站稳了。“二叔见笑,既然二叔还要去宫里,那我不打扰了。”
周承礼觉得长宁的脸sè仍然不好看,就叹道:“你若还是担心,我就再为说几句话,求他见你一面。等先帝出殡之后,你再去向他请安谢罪,如何?”
“多谢二叔。”赵长宁说,随后退出了东院。
*
皇上的病是沉疴未愈,越发严重。本来就事要绝于人世了,朱明炽是守着他断气的。
皇帝断气的时候,床前只有朱明炽一人。
朱明炽在他的床前跪了很久,开口道:“父皇,自小到大——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谋逆这件事。我甚至不得不掩没自己的天赋,这才能让四弟显得更加出众。恐怕到了今天,您也不知道其实我能过目不忘,书看一遍就记得住。是不是挺可惜的?直到现在我也说不全四书。只有这样,别人才信我当真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
“实际上帝王之术,权衡之术,如何用人用权,四弟如何能比我更懂呢。”朱明炽笑了,“西北兵力虽不归我手,其实人心早尽收买。您大概也不知道,他们只认人,不认符。”
“多亏您的罚跪和□□,突然让我意识到。您的确对我苛刻严厉,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我受再多的侮辱,对您来说也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于是我是bī不得己,才痛下狠手。”朱明炽整理好了衣摆,正视前方,缓缓地道,“今日,只有儿子一人,给您送终了。”
说罢,对着父皇的遗体磕了几个头,才让人进来收殓。
朱明炽手持着来路不明的诏书到了内阁。一开始自然有人反对,直到朱明炽当场就杀了两个人,终于没有人敢再说半句废话了。
大诏天下,服丧半月,送先帝出葬于明陵。
三日后,举行“金凤颁诏”登基大典,朱明炽颁布了登极诏。
就算知道这位正统太子被废得十分古怪,原本不受皇上喜欢的二皇子异军突起得太快,但随着接连上谏的人被新皇斥责,扔进水牢里好生反省,终于没有人敢再说话。
新帝对先皇的丧事非常的看重,先皇的陵墓也是加了一倍修的。朱明熙被□□后一直未放出来,好吃好喝地伺候。但其生母陈皇后,却在新皇登基那日自缢而死,朱明炽的生母庄嫔封为太后。三皇子一族回天乏术,虽然不满,但连太子一党都被新帝切瓜砍菜一样搞定了,他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对新帝奉承至极。
朝中倒台一时大多数为太-子党,掀得是腥风血雨,毕竟不服气的人太多。
朱明炽登基的那天晚上,周承礼找了长宁过去,告诉她:“陛下口谕,传你入宫,他有事要见你。”
赵长宁心微微一沉,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朱明炽将朝中反他的人杀的杀,逮捕的逮捕,如今清理得差不多干净了,就要反手回来清理她了。
周承礼还安慰她:“倒也不必怕,你原来在太-子党中并不出挑,也没做过什么事,只要表示了效忠之心,陛下不会太为难你的。”周承礼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所以放心地劝赵长宁去。
赵长宁微微点头,什么话也不再说。
她深吸口气,换了一身官袍,随着来接她的马车从偏门入了紫禁城。
嫡长孙 58.第五十八章
第58章
乾清宫内东暖阁, 朱明炽在会见内阁官员。掌灯的太监给殿内新添了烛火, 轻手轻脚,生怕蜡烛的火影子晃得厉害,吵着了新皇。
新皇的脾性, 这些人还没有摸得太清楚, 一切只敢谨小慎微。
头先伺候先帝的那些宫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新的这一批,是内务总管刘胡从各宫选出来拔尖的聪明, 一切先摸索着来。
刘胡原来是伺候太妃娘娘的太监, 后来太妃娘娘去了,他就一直在司礼监任闲职, 这大半辈子做事都四平八稳, 想不明白皇上怎么瞧中了他, 提升了内务总管。
不过刘胡入宫多年,唯有一件事是最明白的,那就是不该管的事绝对不要瞎管。那双眼睛,也算是见证了三朝皇帝的浮沉, 见证了这宫里的腌臜和隐秘, 面上是一派的和气。
如今宫里仅有新帝一人,刘胡自然全身心的去伺候新皇。
但凡新皇登基,总是很勤奋的,尤其是正处于新旧交替,前头还有先帝病重时留下来的一大堆烂摊子。朱明炽都在一一过问。刘胡怕打扰了新帝,一概吩咐要轻言细语,不该说的、不该看的,都要记清楚。
所以当皇上所宣之人,大理寺正赵大人到了宫外后,刘胡就先走近了两步,道:“大人稍侯,陛下正在会见内阁官员。”
赵长宁点头,她站在庑廊下,看着冬暖阁内的烛火,尚能听到里面低声的议事声。
初夏的夜晚还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不一会儿,几位内阁大臣就从屋内出来了,看到个穿青sè官袍的少年站在外面,还略微疑惑了一下。再看此人面熟,一辩认竟然是太子殿下所宠信的那位大理寺正,顿时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谁都知道,这位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如今是二皇子做了这个帝王,他会这么对这些支持太子殿下的人呢?
杜成削去官职收监,工部左侍郎降职江都县令,还有些更惨烈百倍的,血肉模糊的下场。
端看这位少年大臣的颜sè,当真是好看。jīng致秀雅的脸在烛火下,宛如蒙着一层玉质的暖光,清风猎猎,吹起他的衣袍,身量细长。
这样的姣好少年,这样的深夜,帝王亲自单独召见。
实在是不得不让人生出一丝暧昧的遐想。不然为何其他人都除去的差不多了,唯留下这个探花郎呢。
几位大臣走了,赵长宁则进入了东暖阁之中。撩衣袍跪下,也没看清楚那人是什么模样,伏首道:“微臣大理寺正赵长宁,跪见皇上。”
请安之后,却许久没有听到声音。
似乎有朱笔划过纸页的声音,或者还有衣袖拂过书案的声音。满室的烛光与清冷,赵长宁只能低头看着光滑可鉴的黑漆地板,倒映出她一道模糊的影子。越这般的不说话,就越让人的神经紧绷。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要杀要剐,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
越这么想,那人反而没有半点动静。
反而让人无边的揣测中,越来越生出恐惧和紧张。在所有的恐惧中,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因为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突然轻咳一声,就让人浑身一紧。但接下来他又没有动作,只是把奏折翻过一页。
这是另一种刑法,赵长宁突然想到。让她在跪着的时候,好生地猜猜自己该承受什么,该接受什么样的处罚。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是真的。只要朱明炽一时被惹怒,赵长宁随时有可能承受千刀万剐之刑。
帝王是这世间最yīn晴不定的人。
终于,赵长宁听到他放下笔的声音。衣料垂落,那个人缓缓地走到了她面前。黑sè的皂靴,帝王的衮冕服,上绣日月星辰十二纹,代表他如今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宰。
“你不敢看朕吗?”他的声音响起,冷淡而低沉。
赵长宁有片刻的停顿:“陛下威仪万千……微臣不敢直视圣容。”
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仅仅是淡漠地道:“抬头。”
赵长宁缓缓地抬起头。终于才看到了他的脸,浓密的长眉,高挺的鼻梁。可能是因为身着衮冕服,有种龙章凤姿一般的英俊。果然是真龙天子了。他漠然地盯着她问:“怕么?”
怕什么?怕死吗。
倒是比她想的要平静了许多,赵长宁闭上眼道:“没有什么怕不怕的。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也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朱明炽嘴角一勾,后退两步走向了内室,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襟一边淡淡地说:“过来服侍我更衣。”
赵长宁缓缓地站起来,走到了朱明炽身边。
而宫外伺候的人,分明就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这时宫里只有刚才进去的那位少年大人和陛下,尖叫的只能是那位大人……想到那位大人俊雅秀致的脸,紧闭的宫门,突然的尖叫,里面发生了什么简直想都不敢想。
守在门口的两个内侍,不由得额头冒出了细汗。害怕,怕死。
……那位就算是太子宠臣,但也是正六品的朝廷命官啊!
听到这样的宫闱秘事,能不怕死吗。
大总管刘胡不在身边,两个人心里苦不堪言,又不敢挪动地方。清冷的初夏夜里不算热,竟然活生生地一冷一热,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他说出伺候他更衣的时候,赵长宁自然是不想去做的。
不过伺候的宫女没有守在里面,内室空无一人,想来这是他想出的另外一种屈辱的法子。赵长宁只得半跪下来,伸手为帝王解开革带。越靠近他,赵长宁就有种浑身冷汗津津的感觉,她知道朱明炽在看着她,想起以前无数次跟这个人接触时的亲密。便越来越觉得手下的革带似乎在打结,冰冷的玉质镶嵌在腰带上,怎么都解不开。
他想做什么?杀她,监-禁她?或者还有别的折腾的手法,反正他现在是皇帝了,不急。
“陛下……”赵长宁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且她发现当她开口之后,朱明炽就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她继续道,“您的玉革带难解,不如叫个宫人进来。微臣着实没有……”她想就此站起身让开,但突然帝王就伸手握住她的腰,反身就朝龙榻上压去!赵长宁啊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压在了一具qiáng健的身体下面。
方才久久没有解开的玉革带终于散开,jīng致刺绣的龙袍随之散开。而男人单手掐着她的下巴,低下头来吻她,chún齿之间都是另一个人陌生炽热的侵略感,他的气息,她的挣扎,反手被按下去的手腕,混乱而狼狈。
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被一个男人压制是什么感觉,根本就无法抵抗。完全就是一种压制和掠夺,特别这个男人还曾是大将,下巴摩挲着她的脖颈。“不……不要,放开我!”她感觉自己无力地陷入一堆绫罗枕头里,浑身使不上力。长宁不知道自己挣扎的姿态是如此的动人,束发散了,因为疼痛而眉毛蹙起,乌墨一样的眼睛渗出湿漉漉的水,那下巴、嘴chún、脖颈,无一不是最jīng致的。
她朝服的腰带也松散了,宽大的朝服下。莹润,雪白的肌肤从领口看得几分,微有些弧度,却遮挡在束带下看不分明。
她控制不住地发抖,尤其是在她的朝服也松散之后,露出了原本的身躯。好像是一层保护被剥离了。
“你现在怕了?”朱明炽单手掐着她的腰把她压在龙床上,低低地问道,“当初引诱朕出去想杀朕、告发朕的时候,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他的声音粗哑,炽热的气息扑在耳际。
痒,酥麻而无力。
赵长宁想要挣扎,但是朱明炽的力量岂是她可以敌得过的。扣得动弹不得,伸手想抓什么,却被他按住手腕。
朱明炽把她按在身下,冷冰冰地在她的耳侧说:“还想杀我吗?”
他捏着她腰际的手越收越紧。
“说话!”他声音一厉。
赵长宁被bī着说:“不……不杀!”
赵长宁所畏惧之事变成了现实,朱明炽到现在也没有放开她,qiáng健的身躯一直压在她身上。他就没有自己的妃子吗?为什么非要这么对她!她是臣子,不是他的妃子。
但如今他是帝王,想要什么没有!
“陛下这般……可是想秽乱朝廷……”赵长宁一字一顿地说,“先皇尸骨未寒,陛下此举……怎为良君所为!”
“在此之前,我的确是想让你做我的臣子的。”朱明炽的嘴chún沿着她的脖颈,慢慢往下到了锁骨。虽然他一直都无法克制地被赵长宁吸引,甚至偶尔还在午夜梦到过她。但朱明炽并没有想过侵占她,直到她真的惹怒了他。
赵长宁这样的性格,就是需要别人对她的压制,掌控。否则绝对不会老实的,随时会起来反咬你一口。
他现在是帝王,要什么是他说了算。
从背脊蹿起来一股陌生的麻痒,赵长宁恨自己的身躯,明明就是狭弄,但她的身体却本能地在对qiáng者臣服。
“不过后来,我就不这么想了。赵大人聪慧,懂怎么伺候君主。那你懂怎么伺候男人吗?”朱明炽低声问,“特别是身为你君主的男人。”
“以后,你的男人也只有这一个了,知道吗?”
当那些人被他的人抓住,吐出真言之后,朱明炽一开始是生气,甚至觉得好笑。想杀他?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他这么纵容着她,三番五次的救她,最后真正的信任她。她却想杀他?好吧,那便别怪他了。
嫡长孙 59.第五十九章
第59章
外面冷风不止,户部侍郎已经带着宋楚等了很久了。
皇上宣他这个时候觐见, 但里面怎么许久都没有动静。侍郎又不敢催促, 只能站在风口苦等。
刚从太后娘娘宫里过来的刘胡看到侍郎大人还在等, 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就瞥了门口站的两个太监一眼, 那两个小太监皆噤若寒蝉,对刘胡摇了摇头。
刘胡一甩拂尘, 这帮小崽子, 竟然让侍郎大人站了这么久,也不说招呼着点!
他两三步上前, 正准备让侍郎大人去偏殿歇息,谁知道里面就传出了朱明炽的声音:“让李大人进来吧。”
而内室里, 他放开了赵长宁。
她浓密的睫毛上含着泪,玉一般的脸sè,咬着嘴chún不能哭, 却是被他吓得不轻。
朱明炽虽然恼怒她, 但吓到这里她都怕成这样了,自然也就停下了手。本来就还有要事要处理, 登基得仓促, 许多事情都还没有步入正轨。若这个意志力都没有, 他也不能坐在龙椅上了。
朱明炽看了她许久,低声道:“……就怕成这样了?”
虽然是当男儿养大的,却还是能哭的。
他突然放开她,噩梦就这么远离了,赵长宁也是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龙榻上起来,合上了衣襟。仔细看还是看得到她的手在发抖,恐惧已经种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朱明炽的话她也听到了,他这是要……放她一马吗?
“跪下。”朱明炽淡淡地道。
赵长宁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来。“陛下还有吩咐……”
朱明炽看着她道:“给你段时间适应,日后朕不希望你有抵抗之意。朕不杀你,不qiáng迫你,你可明白?”
赵长宁没有说话,似乎是不大明白的样子。
朱明炽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地道:“我是疯了才不杀你。所以你听话些,可知道?”
赵长宁终于还是应了喏。她不想死,更不想牵连家族,朱明炽放任她回去就是不打算追究,已经是万幸了。
她站起来告退出了东暖阁,正好看到户部侍郎带着宋楚候在外面。宋楚跟赵长淮一样,已经进入户部观政了。
赵长宁拱手给侍郎大人行礼,宋楚也看到他,却很是高兴:“陛下竟单独召见你?你混得不错啊!”
赵长宁笑了笑,混得不错?他要是看到刚才屋内的景象,恐怕就会吓得说不出这句话了。
“宋兄过奖。”赵长宁道,“我怕得有事先走一步了。”
宋楚点头,看到他走下了汉白玉台阶,脚步有些蹒跚,好像是受了点伤的样子。他也觉得奇怪,按理赵长宁是太子殿下的人,新皇应该极为厌恶才对啊,竟然还单独召见……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李大人已经走在了前面,回头看他:“发什么呆,随我进来。”
宋楚便跟着李大人进了御书房,给朱明炽请安。以前朱明炽未登基的时候,宋楚见到过他一面,那时候朱明炽的气质还非常内敛,他虽然年轻,着衮冕服却压得住这份气势,可担得上年轻威猛而英俊了。
比之太子的尊贵疏离,他身上更多一份说不出的威压,其实朱明炽的表情一直都是很淡然的。威压大概是他高大的身材给别人的感觉。
李大人与他跪着回话,在旁边听了一段之后。宋楚才发现新帝虽然半路出家,但是思维言语极为清晰,往往切中要害,而且记忆力惊人,几次bī得李大人都答不上来,李大人就紧张了几分。
朱明炽喝了口茶道:“李大人大可不必紧张。”茶杯放在桌上,茶盖一合。“先皇在的时候,一般的税收分了土地税,户税,丁税,重重苛税,灾荒年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先皇在位时就想改此策,如今朕登基,遵先帝遗愿,想改其中户税一条。你们下去商议个办法出来,递折子与内阁。”
李大人想了想说:“陛下爱国为民,实乃我朝之兴。只是这赋税实乃一牵之以动全身,是国本之基础……”
他心里知道新帝想的是什么,这皇位来的……不算是名正言顺,其中的苟且他们这些当官的心里门儿清。陛下不过是想在民间得些声望,几百年之后史书提起来,也不是全是骂声。否则这样的铁血手腕,难免有骂名了。
朱明炽沉吟一想,就道:“户部司庾主事赵长淮,原来上过一道折子说赋税改革的事。倒是颇有些jīng妙,你让他再给朕写个折子,好生把其中的法子说清楚。”
李大人就应喏,心道皇帝似乎要重用赵家了,赵家赵承廉升任了詹事府詹事,周承礼虽然没有升迁,但现在直接对皇帝负责,权势极重。就连赵家这个赵长淮,也要提拔一番了,果然是富贵险中求,赵家说不定要因此飞黄腾达了。不过刚才那个赵大人……却是唯一一个真正的太子心腹。方才看走出去的那个脸sè,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李大人带着宋楚退下了,于是殿内仅余朱明炽一人。
他过了很久之后放下笔,刘胡带着个小太监进来,躬身问他:“陛下可要传膳了?”
朱明炽揉了揉眉心,他已经接连好几个时辰看折子了,饿倒是没有感觉了。过了会儿道:“摆驾去永寿宫。”许久没去看过母亲了,倒不知道她现在适应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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