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闻檀
赵长宁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着手站起来。他的手掌又宽又热,很陌生。
赵长淮微一摩挲手指,心道他的手也跟个女子一般软,这嫡长孙当的,迟早该把这个位置让给他。他淡淡地说:“长兄该多吃些饭,长点肉了。”说罢就放开她,径直向外走了。
赵长宁抿着嘴chún看着他离开,暗地揉了揉手腕,轻骂了一声:“当真混蛋。”才一瘸一拐地朝祖父的书房走去。
她现在所在的赵家,是一个诗书传世的家族。
赵家的祖上三代有进士,据说族谱还能追溯到宋朝,总的来说,家族很有底蕴。赵长宁是长房嫡出的孩子,不过赵家的长房并不出众,赵长宁的父亲赵承义混了多年,也不过是个工部主事。但是赵长宁的二叔,却做了詹事府的少詹事,正四品大员。
赵长宁现在背了个嫡长孙的名头,就要受这些磋磨。这也罢了,下头还有个心眼颇多的庶弟,这日子过得当真不容易。
赵家府邸很大,赵老太爷的住处离祖祠不远,过了夹道就到了。是个有五间正房的四合院,布置得古朴大气,浑然一体。
须发皆白的老人戴东坡巾,做一副老儒生的打扮,正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喝茶。两个小丫头垂手站在旁边伺候。
这位就是赵长宁的祖父,赵老太爷。
“长宁过来了。”祖父放下了茶盏,指了指对面的靠褥,“你方才跪了半天,坐下再说吧。”
“孙儿不孝,被祖父罚跪。现更不敢坐下了。”赵长宁可不敢坐下,谁知道后头有什么等着她。
她一看,左侧坐着的是赵长淮,另一个锦衣玉带的青年坐在赵老太爷右手侧。闻言笑了笑:“长兄倒是守规矩,不过坐下吧。祖父这里还是没得这么多规矩的。”
这个是赵长宁的三弟赵长松,是二房的嫡子。二叔官居正四品,比赵长宁的父亲官职要高,而且他自小就聪明,很得赵老太爷的疼爱和全家人的重视。基本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奉承大的。
赵老太爷也露出一丝笑容:“长宁坐下吧,祖父这里不用拘着。”
赵长宁才坐下,这一坐下之后膝盖就火燎火绕地疼痛。
她看赵长松,这货却好生生地抱着暖炉暖手,披着上好的灰鼠皮斗篷。赵长淮是从来身体底子就好,并不畏寒冻。
她的膝裤却湿了,现在贴在身上又湿又冷。
赵长淮也被抽了五鞭子。赵长松很少被打,十鞭子抽下去也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至于徐明,因为是二房的表亲,赵老太爷是没有下重手的。只看了一眼这个敢煽风点火的,心里打定主意不会再留他了。
这边动静这么大,几位太太自然也闻讯赶来了。
赵长松的母亲徐氏出身名门,穿件青织金玉兰纹长褙子,梳堕马髻。捏着汗巾扶着丫头的手进门,眼眶湿润不停地擦,好歹是没说一句话。
她哭得还算含蓄,三婶娘曹氏进来几乎就是哀嚎了:“娘的旭儿啊,你怎么被打得这么——”哭到一半,才看到儿子完好无损。曹氏很疑惑地止住了哭声。原来没被打啊!浪费她哭得这么厉害!
窦氏则是眼泪直流,心疼得直想扑上去,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儿,正跪在那里受苦呢!她怎么忍得这个!但她很快被赵承义拉住了。老太爷还没有训完,她先别出头的好。
窦氏死死掐着丈夫的手,颤抖地低语道:“凭什么打长宁,凭什么?”
“你稍安勿躁,回去再说话。”赵承义连忙安慰窦氏。
这边老太爷回过头,握了握鞭子,又对赵长宁说:“方才打你的十鞭,是你替你兄弟受的过。现再打你五鞭,是你要受的。你毕竟是他们的兄长,就是管不了也得管,他们有事,你始终是有责任的。一家兄弟,哪个出了事,别的都要被牵连,所以更要相互帮衬。”
赵长宁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但是刚才赵老太爷的一番话,却让她明白了什么。
……只是再五鞭,她的确是受不住了,手肘还在疼。
她低下头,还没等说什么,那边赵长旭就火急火燎地站了起来:“还打?祖父,您再打不如打我吧!打我多少下我都认了!”
窦氏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就抱住了赵长宁,两条手臂紧紧地缠着她,哇地一声就哭了,跟个孩子一样,话也说不出半句来。
赵承廉也站起来,咳嗽了一声,这事的确还是赵长松有错在先。他道:“父亲,我看宁哥儿身子弱,不该再打了。再者这事的确不是长宁的错,我看是长宁守礼识大体,家里的对牌该给他管着。”
跪在长宁背后的赵长淮则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别过了视线。
的确……不该再打了,他还被自己打伤了。
他真的很倔qiáng,一句服软的话都不会说。
赵老太爷其实这五下本就没打算再打了,本就是看看他们的反应,还算是有良心。他放下了鞭子,坐下来喝了口茶:“好了,都起来吧。”
一个个才从地上站起来,赵老太爷继续说:“都给我回去反省,反省清楚了挨个到我这里来谈话。赵长松,你再带了徐明去给杜三公子赔礼,知道吗?”看到这几个点头了,他才松了口气,“自此后,长宁便握我的对牌,你们是服也好不服也罢,这事不会再改了。谁要是不顺他的意思,被罚也别到我面前来诉苦!”
然后才挥手,叫他们全部回去,这出闹剧算是结束了。
赵长宁却走上前一步,说道:“祖父今日教诲,孙儿谨记。”然后恭敬地行了礼退下。
以前是她看错了赵老太爷,这个祖父,当真心里是清醒的。不亏是二十多年的言官出身。其实有这么个祖父在,她大可不用顾及二房。今天虽然挨了打,祖父却是给她立了权的。
他们慢慢地出了正房,赵长宁由窦氏扶着,却看到有个人在前头等着她。
她轻轻推开窦氏的手,两步走上去,这人长得颇是俊美,嘴角带着一丝笑容,不是赵长松还是谁。
赵长松真正地把这位长兄,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后低声问:“长兄觉得,自己凭什么担得起嫡长孙的担子,因为才华吗?”
“弟弟这口气,是看不起愚兄了?”长宁微笑问他,不然何至于在这里拦下她。
赵长松走近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睛说:“以前我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没想到我这长兄,竟然是个能人。我倒想看看,三个月之后谁才能出头。长兄可别以为仗着身份的便利,就能踩到我头上了。”
嫡长孙 75.第七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首发晋江。 顾嬷嬷说:“备了羊肉、韭菜和虾肉三味的, 您起床吃就是了。对了,二少爷……”
赵长宁想到昨晚便觉得好笑:“他醒了吧?”
“已经走了,醒来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便走了。奴婢昨晚便去通禀了老太爷, 倒也没让老太爷那边寻。”顾嬷嬷给她整理了衣襟, “今日不用早去学堂, 您也不急, 多喝两碗热汤再去吧。”
实际上, 赵长淮一早醒来后脸黑如锅底, 前来询问他要不要吃饺子的婢女也没有理,径直走出了西园。
赵长宁住在东厢房, 倒也是个独立的小院。三间正房带两侧耳房,由于大房的津贴比较紧张, 她这里服侍的人并不算多, 贴身服侍的顾嬷嬷,香椽、香榧两个大丫头, 两个粗使的丫头, 还带一个小书童四安。
四安长了对小眼睛, 好像永远没有睡醒一样。倒不是赵长宁非要挑个这样的, 当初赵老太爷领了三个小书童让他们兄弟三个挑,赵长松挑了长得最好看的, 赵长淮挑了个看起来最机灵的。小眼睛四安就被留下来了。
后来用着用着, 才发现四安倒还不错。譬如赵长宁嘱咐了他好好盯着自己念书之后, 四安牢记在心。每当赵长宁松口气偷懒, 四安那双小眼睛就会迅速睁大:“大少爷,还没有到休息的时候。”
对盯着他这件事非常的执着。
长宁有时候跟他说:“四安,你是被挑剩下的,你觉得需不需要给你家少爷我表现一下,免得我哪天嫌弃你了?”
四安迷茫了好久走开了,第二天,赵长宁发现自己的书房书案上多了两锭花生米大的银裸子。
那是四安攒下来的月例。
赵长宁顿时绷不住笑得不行,只得把他叫进来,告诉他:“少爷虽穷,还不需要你的银子。你若表现,好生听我吩咐就是了。”
赵长宁进门就向四安招手,她还记得昨天赵老太爷说的话:“你去找顾嬷嬷支十两银子……八两银子,去买些雕刻用的石料、玉料回来,不用太好,再要一整套刻刀。”
她想好生练一下自己的字。
长宁每个月有十两银子的月例,姐儿是只有五两,庶出的三两。不过她的月例其中一半都要用于买书具文房四宝,另一半还要添置东西,还是有点紧的。上次赵承义给了一百二十两,省着些花吧。
四安喏地应了,几步出门去找顾嬷嬷支银子了。
她则坐下来继续看前年的会试卷子,等一会儿去吃饺子。这会儿门扇被敲响了,丫头打开隔扇让小厮进来,原是来送东西的:“见过大少爷,小的为七老爷送东西来。”
说罢奉上了一只锦盒。
周承礼……他给自己什么东西?
赵长宁拿过来,锦盒里放了块印纽,雕了骆驼,大概是个古董吧。里头还有一封信,拆开一读只有寥寥几个字,‘勿担心科考一事,尽力即可。’
周承礼给她送东西做什么,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赵长宁把东西收起来,问小厮:“七叔只给我一个人送了吗?”
那小厮不过十一二,什么都不懂:“小的是只往大少爷这里送东西的,别的不知道。”
赵长宁让丫头打发了他几个大钱,把他送了出去。他从通州任职回来,大概是给每个兄弟都送了礼吧,她也没有多想。
吃了饺子后赵长宁去窦氏那处,一行人去了赵老太爷那里给他请安。
今天冬至祭祖。
祭祖的时候便只留了儿孙,按长yòu次序依次给祖宗跪拜上香。赵长宁是孙辈中的第一个,她从小厮手中接过香走进祠堂,端正严肃地跪拜了赵家的祖先,再以她给祖宗擦拭牌位,修剪门口的松柏。
其他的弟弟们才能次第的进去。
等都出来了,赵老太爷还要给他们训话。主要是再过三个月就要进入科举的孙辈们,叮嘱祖宗保佑,他们要好生读书。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读书自然是最要紧的事。孙辈要是不能出进士,两代之内就会大厦倾颓,一切化为乌有。
赵老太爷说道:“你们争气是最要的,兄弟几个拼着举业,拼着先生的嘉奖,都是好的。别让我发现你们分了心思,什么走马喂鹰、美婢仆从的都给我收起来。”他抬手喝了口茶,“今儿虽然冬至,下午却也不能放松,继续去族学里读书。”
他这话一说,脸sè不好看的主要是赵长松。
最近府内对他们的看管日渐严格,赵长宁本来就苦读,赵长淮在赵老太爷这里,有他盯着。唯有赵长松受到的限制比较大,赵长松屋内的美婢最多,听说都拘到了他母亲徐氏那里去。
于是赵长松去探望母亲的次数也日渐增多。
不过这家伙倒也是个能人,就这样他还能中了举,而且名次靠前。果然亲爹的遗传还是qiáng大的。
其实赵长松对此还是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是老太爷管得太多,美婢如何?游玩又如何?他还不是中了举。
赵老太爷毕竟活了大半辈子了,一看就知道这小子不服。放下茶杯冷哼道:“你们这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北直隶考个举又如何,读书人最厉害的在江西浙江二省,每年前三甲总有江西苏杭人士。进士里占了半壁江山都是有的。还有两年,就是北直隶的解元也掉榜了,能进殿试的都不到十分之一!你们今年能不能中都是未必的,不过趁着热头努力一番罢了。”
这话果然有效,不仅对赵长松,对赵长宁、长淮都有震慑作用。
这年头又没有户籍保护,全国举子放在一起冲,遇到厉害省份的举人,的确容易被冲下来。赵长宁一则出于安全考量,未发挥真正实力,实在是对家里的二房信不过。二则她知道名声对人的压力很大,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她不需要这种名声。还有一个是她的字写得不够好。
一手漂亮的字在殿试中实在太重要,因字丑而掉入同进士的数不胜数。在她没有练好馆阁体之前,也不打算太出头,免得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考科举,其实有两样最重要,一是文采,二是政治敏感和治国理念。
由于长宁考的是八股,文采的考察并不突出,句式工整后看起来都差不多。避免了她文采不足的短处。
但后者她是有自信的。她学政治法律,也足够聪明和努力,手头的政治案例分析信手拈来。去年她按会试的题目写了一篇策论,送了先生看,先生连连问她真是她所写,到最后才信了,称赞道“妙极,妙极,水准极高,进士文章怕也不过如此。可惜不过你一时发挥,若是考场上撞对了,那便走大运了。”然后十分可惜她没有早生三年考这场科举。
但谁也不知道那会场是什么样的。还要回去加倍努力才是。
赵老太爷见吓到了他们几个,满意点头。又说:“这便看出差别了,人家杜少陵来我们这里小半月了,平时无事从不出芦山馆,都是闭门苦读的。我看你们功夫却还不够。”又看了赵长宁,“宁哥儿,你是兄弟里最大的,你记得要带好头才是。”
这般把孙辈吩咐完了,才放他们去族学。把几个儿子叫进去,继续嘱咐孙儿的事。
赵承义连口应承下来:“宁哥儿一向苦读,倒不用我多管,所谓勤能补拙,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对长宁这孩子也是放心的。”赵老太爷其实挺喜欢这个嫡长孙的,跟长子说,“大房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来找我便是,莫让别的事扰她读书。”然后话锋一转,说赵承廉,“你该好生管着长松,他毕竟得了靠前的名次,莫要浪费了这天分。我那些话多半是说他的,太不像话了些。”
赵承廉笑了笑。他和赵承义虽一母所出,但赵承义是由母亲带大,他却是由祖母带的。两人并不亲近,别说亲近了,赵承廉心里对这位大哥是有些不舒服的。他小时候觉得母亲只喜欢大哥不看重他,所以发奋读书。但等他功成名就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了。
现看到长房衰败,虽然也觉得大哥太不争气,却也有种自傲。
他说道:“松哥儿的确有天分,便是考不中,再两次就可以了。淮哥儿文采好,得了经魁也不错。可以好生教教。”
赵老太爷叹道:“却也如此,长宁这孩子只看他的机缘了,便是不中,回来帮着家里管田产地产也不错。要紧的还是你要看着长松。”
两人便商量着管赵长松的事,赵承义稍微有些黯然。他自然知道老太爷更重视赵长淮,为了家族考虑。
但想到他的孩儿是因为他受累,他就为这孩子心疼。要是托生在二房,肯定能过得比现在轻松。赵承义只能回去给孩子加夜宵,晚上叫厨房多炖只鸽子,炖只蹄之类的给他补身子,让他好好地学,就算考不上也要拼搏一把,能不能改变长房就看他了。
于是在赵老太爷跟赵承廉讨论管赵长松的时候,赵老爹开始想菜式了。
***
兄弟一行到了西跨院的族学,赵长宁见赵长淮倒是非常的沉得住气,看也不看她的,似乎早上的事都不记得了。
走过赵长宁身边的时候,他却顿了下:“长兄今日起得晚,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长宁淡淡笑着说:“今天冬至,二弟也不吃碗饺子再走?”
赵长淮听出他好像在笑起来,略抬起眼皮。他今天竟然惹他?
他平时只是懒得跟他计较而已,于是微微地侧过身,低头瞧了瞧赵长宁腰间挂的香囊,然后走近了一步,bī着赵长宁说:“我见长兄那处还有两个美婢,觉得甚是不妥,便给长兄看着。我还听说,曾有丫头因勾引长兄,被大太太打了顿赶出去了。也不知道长兄是不是被美sè所惑了……瞧这挂的香囊,怕也是女子送的吧?”
说到美sè的时候,看到这长兄是多么秀致的面孔,如玉如雪。他心中顿时有了一丝荒谬的念头。其实说美sè,应该没人比得过他这位长兄吧。
真怕哪天不注意,叫别人捉去当了娈-童。
“这香囊自然是庶妹所赠,我身正清直,不知道二弟所指的是什么。”赵长宁不过随口一句,倒不想他还生气了。她最不怕可能就是美sè迷惑了,她仍然笑了笑,“二弟饱读圣贤,应该也不会过分猜测吧?不过二弟若打声招呼,我那迎枕倒可以送了你。”
说罢才走入族学之内。
这人还是喝了酒比较不那么混蛋。
晚上赵长宁的爹赵承义回来吃法了。
屋里已经点起了豆油灯,摆好了饭。
赵承义是家中嫡出老大。他穿了件蓝sè杭绸圆领长袍,也不年轻了,鬓边有些白丝。因为官场案牍所累,赵承义显得比正常年龄还要老一些。依旧还是看得出长得清俊好看的,坐下来吃过了饭,他跟赵长宁说起春闱的事。
“我听你祖父说了,你们开年就要春闱,你二叔还特意给长松请了个老师,你祖父则直接带着长淮读书。倒是我耽误了你读书。”
赵承义天资不如二弟,做官也没有成就,十多年都在熬主事。所以对赵长宁总是有些愧疚。柔和地看着孩子说:“当年我也是和你二叔一同进的考场,你二叔是二甲第六,我却不过是个同进士。如今差别越来越大了,他是四品的官老爷,我只能在工部管些文书。以后要是分了家,咱们可会越来越不如人家。所以宁哥儿,这会试一关不可放松,你若是中了进士,以后父亲也算是脸上有光了。”
他们这些读书人,若是功名低了人家一等,好像就矮了人家一截似的。
赵长宁也知道进士出身的重要性,在古代进士才是做官的正经出身。若考不上进士,这官顶破天就是六品,想往上升绝无可能。而且在官场上论辈分资历,也会被人看不起。
如今长房的颓败,她自然想中进士了。
她顿了顿说:“孩儿知道这事的要紧,父亲不用担心。我今天也看着长淮了,他在祖父那里挺好的。”
赵承义闻言苦笑:“他还是对你不好吧?你们本来是亲兄弟,总该比那堂兄弟亲近的。偏偏淮儿不听我的话,还为原来的事记恨我。对你这哥哥也不亲近。被你祖父养着,竟然和我们不再往来了……算了,不提他!”
赵承义从袖中拿出一些银票,看样子都是十两、二十两的小面额,竟似一点点攒出来的。塞在一个小荷包里递给了赵长宁:“爹怕你日常的银子不够用,给你些钱私用,读书最是耗费纸笔了。要是你和你二弟、三弟他们外出拜师游山什么的,倒也有个花销。”
公中给每房的银钱虽然不少,但也不是太多。赵长宁上头还有三个已经出嫁了的姐姐,大姐还好,二姐却因为无子被夫家嫌弃,丈夫接连娶了好几房妾室。三姐嫁的那家秀才多年举业无成,这穷酸腐不会经营生计,家里的田产、地产是挥霍了个干净,所以长房的银子还要去贴补这两个姐姐,又要供养赵长宁。其实还是很窘迫的。
赵长宁没有拒绝,的确她身上没有些银钱是很麻烦的。
她捏着这个小小的荷包,不由得想起三弟身上那件灰鼠皮的大氅。
光是那件大氅的花销,就不止这个小荷包的数了。
若是她能中进士,自然可以改变长房的窘迫。特别是她的两个姐姐,姐姐们自小疼爱她,她是不忍心看她们过得苦的。
见两父子说完了话,赵玉婵也被两个丫头寻回来了,窦氏才让下人上了菜。
赵长宁的这个嫡妹玉婵年十三,梳了垂髫分心发髻,穿了件茜红sè绣海棠花压襟的褙子,梳洗好了出来。嘴巴就撅起来:“怎么都是些清淡的菜,我不爱吃的。”说罢叫自己的婢女,“春绣,我今晚只要半碗饭。”
窦氏瞪她一眼:“你还有脸提,你哥哥被你牵连跪祠堂,人得病了不舒服,便只能吃清淡些。”
赵玉婵听到这里,只撇了撇嘴,不敢再说话。
赵长宁见她似乎不高兴的样子,她今日跪祠堂可还没说这位妹妹半句的。她轻轻放下筷子,抬头问玉婵:“你可知道错了?”
赵玉婵看到兄长面sè严肃,就小声地道:“大不了日后不用你的东西就是了。我又不知道……”
赵长宁听她这话根本就毫无悔改之意,被她一堵,冷冷地道:“你还不知道你究竟哪里错了?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莽撞行事。家里本来就不好,我在外头辛辛苦苦,你在家里都做的什么蠢事!”
赵玉婵被她这么厉声指责,眼眶顿时一红:“哥哥,你是男孩,本来就该做这些的……”
赵长宁气得说不出话来。
窦氏见儿子女儿又吵上了,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承义却是拍下筷子:“婵姐儿,你还是嫡出,这像什么样子?你二叔家的婉姐儿跟你一样的年纪,都知道给家人绣些荷包鞋袜,你能做什么?”
赵玉婵也被父亲说气了。
自己当真不是成心的,怎么就……就来指责她呢?她都说过她错了。还有哥哥也是的,不就是一篇文章么,至于这么小气吗!
赵玉婵因为是最小的孩子,窦氏最宠爱,平日里很少被人指责,今天被这么一说。泪水就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我这个样子不好,你们不要我就好了,去把婉姐儿拉回来当你们的闺女妹妹吧!”说罢抬起袖子擦眼泪,就这么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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