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天夜翔
“都去世了。”鸿俊黯然道。
杨玉环怔怔半晌不作声,李景珑却在鸿俊身后道:“天下百姓,俱是陛下子民,为天子与贵妃分忧,乃是分内之事。鸿俊,贵妃累了,让她好好休息罢。”
李景珑知道李隆基不愿多提往事,毕竟杨玉环曾经是他的儿媳妇,多少有悖伦之嫌,便将鸿俊召了过来。鸿俊又说:“等你好些咱们再说。”
李隆基便点头,吩咐众人下去。
侧殿中,众人都松了口气,昨夜除妖之后,幸而兴庆宫没被毁个稀巴烂,驱魔司成员也都不回去了,各自在宫中倒头就睡,睡醒就吃,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午后阳光洒下,李隆基特许众人在茶室内休息等候,自己则前去上朝处理善后这些天里的一系列问题。
先前李景珑一直被李隆基带在身边,在与进宫的官吏们谈话,先是大理寺,而后是刑部,再则是六军统领,直至此刻,方得一口喘息时机。
“还好昨夜牵连不广。”李景珑说道,“目前暂能收拾住,长安百姓也不曾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该知道得太多的,都让闻闻离魂花粉就好了。”裘永思笑道。
“最后的金翅大鹏,倒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莫日根说,“简直犹如天神。”
鲤鱼妖趴在鸿俊脚边睡觉,听到这话时,警惕地抬眼,一瞥鸿俊。鸿俊支支吾吾,幸而余人都未注意到他的反常,孜孜不倦地讨论金翅大鹏鸟的出现。
金翅大鹏鸟乃是传说中的神鸟,于大唐民间有极高的声望,最终大伙儿一致得出结论,那鸟也许曾是唐王朝的守护神,狐妖占领长安后一度离开,而在驱魔司一番努力后,终于归来,并守护大唐。
是吗?鸿俊自己都不知道青雄有这么大的来头,仿佛妖也分名声好的与名声坏的两种。
到得傍晚时,李隆基还不放众人回去,直等到开过晚饭,天子赐膳后,方有太监通传,陛下在金花落中召见,于是打着灯笼,引众人往偏殿中去。
初冬时,金花落中那株四百年银杏已掉光落叶,光秃秃地位于池塘中央。金花落内那巨大屏风上,依旧光风霁月,只是景象换作了漫天飞雪,屏风后一个人影,还在轻轻地拨着琴弦,间或一两声,如同雪中清泉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五人依旧在上次李景珑与鸿俊所坐之位坐下,裘永思仍在与莫日根争论譬如金翅大鹏鸟与蛟龙打起来孰胜孰负的问题。不片刻外头通传道:“太子到——”
李景珑没想到太子会来,忙起身去迎,一名高高瘦瘦、皮肤暗沉的中年人却快步走了进来,一手朝李景珑肩上轻轻一拍,笑道:“景珑。”
“殿下!”李景珑直是既惊又喜。
那人恰是大唐太子李亨,李林甫在位之时,李亨备受排挤,领兵在外。去年李林甫一被清算,李亨终于去掉了心头大患,少掉了一名敌人,也终于熬出了头,被李隆基封为太子,并召回长安。
“棣王到——”
“寿王到——”
当年李亨离京之前,曾与李景珑有过数面之缘,李景珑所在的龙武军队伍,更陪同李亨前往骊山猎场狩猎,那时李景珑便对李亨颇有知遇之感。李亨亦对这散尽家财只为买一把剑的年轻人印象深刻。李景珑甚至动过追随李亨,前往西北征战的念头。
奈何李亨为保全自身,亦不及与李景珑深交,便已匆匆离开长安。
“哟,这位又是谁?”李亨见李景珑身后鸿俊,便回头笑道,“可把咱们家的都给比下去了!”
棣王李琰、寿王李瑁联袂而来,驱魔司中人忙见礼,李瑁长得像其母武惠妃,容貌俊秀,却缺了几分阳刚之气。李琰则颇有武人气质,眉目间隐隐带着不得志之意。
“父皇命我等先来,与景珑多亲近亲近。”李琰笑道,“无知无畏,昨夜竟发生了如此地覆天翻之事,竟是一夜睡了过去。”
“各位殿下有真龙之威护体。”李景珑忙道,“寻常妖邪,自然是奈何不得。”
说话间双方便依次就座,鸿俊观察太子,见其手上戴着一和田玉珠串,如同羊脂一般粒粒一般大小,油润光芒四射,便倍感亲切。说:“你这珠子,和我小……”
李亨观他神sè,笑道:“喜欢么?送你了。”
说着李亨摘下那珠串,让人递给鸿俊,这一下李景珑顿时动容,鸿俊正要推辞,李景珑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得朝鸿俊说:“还不快谢恩?”
李亨那和田玉珠名唤“天山神泪”,乃是十年前与高仙芝亲征七河流域,葛逻禄称臣时奉上的举族至宝。这些年中李亨对其爱不释手,从不离身。
鸿俊下一句“和我小时候弹坑玩的珠子一模一样”便说不出来,只得双手接了,忙道:“谢谢。”
皇子们互相寒暄数句,各有各的风度,听其话中之意,也是许久未见了,却都以李亨为首,李亨一开口,众人便安静不言。鸿俊见状不禁想起了虢国夫人临死前所言,若杨玉环也生了孩子,说不定比他们小些,现在也会坐在这儿吧?
打败狐妖后,裘永思也分析过,虽不知狐妖用了什么法术,但想必是极其歹毒的邪术,让杨玉环三次怀上李隆基的孩儿,却都无法顺利生产。对此,李景珑的揣测则是:虢国夫人不愿杨玉环为李隆基诞下皇子,恐怕将有变数。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狐妖之死,而成了永远的秘密,却也正因如此,李亨的太子之位方不再受到任何威胁。
“父皇还在议事。”李亨笑道,“景珑来说说罢,究竟过程发生了什么?”
李景珑便从头开始细说,包括众皇子尚未得知的科举案在内,详细叙述了整件事的经过,正说到一半时,李隆基来了,却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就座听李景珑复述完后,皇子们方一脸震惊。
“这……”李亨朝李隆基唏嘘道,“不知竟如此凶险!”
裘永思道:“虽说妖邪横行作乱,却终究天佑我大唐,最后一刻,天降金翅大鹏鸟,正是祥瑞再临之兆。”
“是呐。”李隆基长声叹道,“大鹏鸟是朕亲眼所见。”
鸿俊心道还好当时来的不是重明,否则光是救火就得忙个三天三夜。
李亨等人频频点头,目中却终究现出迷茫,明显不大相信,一副“这是什么鬼”的表情,奈何李隆基信了这故事,也只好随他去了。
李隆基经这次之后,神情仿佛更委顿了些,听完后勉qiángjīng神一振,又说:“最后是一条鲤鱼,救了你们母妃。”
“鲤鱼。”李琰与李瑁还没从“你哄我玩呢”的想法中回复过来,便下意识点头,李瑁说:“鲤鱼是不错的。”
“是条好鱼。”李亨听完前面那一大串,既是狐妖又是鳌鱼,一大堆怪物,现在已不知如何置评,只得点头附和道。
李隆基又问:“鱼呢?”
“赵子龙。”鸿俊侧头道,“叫你呢。”
鲤鱼妖便从案后冒出头来,嘴巴动了动,看了眼鸿俊摆在案上的和田玉珠,再看皇子们,刹那金花落内一片肃静。
鲤鱼妖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要客气。”
“哇啊——”
三名皇子顿时骇得够呛,碰得茶碗翻侧,险些召来侍卫,李隆基却哈哈大笑起来,说:“所以,现在你们信了?”
李亨心有余悸,低头看鲤鱼,却极快地恢复了镇定,点头道:“这下是信了。”
“朕在宣德门前许过,谁救了贵妃,便有封赏。”李隆基问,“你想要什么?说罢。”
鲤鱼妖突然想到一事,说:“封官倒是不必,鲤鱼当官儿是挺奇怪的。只是有一事相求,陛下,我曾有一位恩人,现下死了,听说在兴教寺留下了不少舍利,能给我一枚,留个纪念吗?”
“那是自然。”李隆基朝李亨说,“过几日,你便替它办去。”
“是是。”李亨以袖子擦了把汗,忙自点头。李琰与李瑁仍充满惊惧地不住打量鲤鱼妖。鲤鱼妖把脑袋探进鸿俊的茶碗中,喝了几口茶,见惯了人类这眼神,便依旧缩回案下去,在鸿俊脚边横躺着。
李隆基又道:“自然,景珑除妖功不可没,明日起,驱魔司各有封赏。再封你一块地,届时你自己选去。”
李景珑忙又躬身谢恩,李隆基朝李亨说:“原本驱魔司在国忠手下,今夜起,便归你统领了。”
众人都知道李隆基见了驱魔司通天本领,放在外人手中终究不放心,依旧得抓在李氏一族中,为帝王家效命才是。现下直接拨给太子,凡事都听太子吩咐,皇帝夜里才睡得踏实。
“倒是有一事相询。”李亨又问,“景珑,如今长安,不知还有没有妖,有多少妖?”
李景珑沉吟后答道:“几乎没有了,但是否一个不剩,说不准。”
众人互相看看,事实上昨日驱魔司各人已分头出发,到城中各个地点观察过。昨夜更是在观星台上反复讨论,长安城不再像从前一般,有一股笼罩在城上的云霾,料想妖王一死,大小妖怪已树倒猢狲散,撤了个干净。
莫日根说:“金翅大鹏鸟归来,就是最有力的佐证,虽不知它如今藏身何处,但想必短期内不会再有任何异常。”
“唔……”李隆基点头道,“大慈恩寺内绘有迦楼罗,乃是镇妖辟邪的护国神鸟,既已回归,确实不必再担忧了,好,就是这么着。”
李隆基今天明显无心多留,得回去看杨玉环,众人便起身相送。皇帝走后,李景珑又谈天说地地与皇子们聊了几句,见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李亨率先提早散了,离开金花落,亲自将李景珑一行人送到兴庆宫正殿外。
昨夜下过一场雨,此刻夜空繁星灿烂,银河如带,星辰照耀大地,在狐妖伏诛后,长安气象确实有了明显的变化。
“殿下。”李景珑转身道,“驱魔司手握神通,却无法对付不谙法力的凡人,还请您谅解。”
“这是自然。”李亨笑道,“父皇今日特地叮嘱过,总不至于让尔等去办甚么刺杀一类的俗事。我更希望驱魔司这柄利剑,永远不要再有出鞘的那一天。”
李景珑淡淡答道:“但愿如此。”
说毕,李景珑与李亨之间互一行礼,彼此心照不宣,李景珑带领驱魔司效忠于未来的大唐皇帝,而太子则感谢驱魔司出手救了他全家。两人各自离开校场。
“好像没了妖气,真的不一样。”鸿俊笑着说。
莫日根答道:“说也奇怪,现在的夜空就像在草原上看的一般。”
鸿俊背后的鲤鱼妖答道:“妖气笼罩长安时,众星晦暗,客星犯主,有兵杀之气。眼下妖王一死,群星的灵力自然增qiáng。”
众人走在校场上,正要离开午门,莫日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说:“只是不知道黑蛟去了何处。”
裘永思朝莫日根使了个眼sè,这点小动作却逃不过李景珑的双眼,李景珑便道:“怎么了?”
“过几天再说罢。”裘永思笑道,“有些事,还得从长计议。”
李景珑也不追问,便点了点头,忽见一辆马车驰来,停在午门前,车上下来一个人,却是李隆基。
“陛下?!”李景珑惊讶道。
“你陪朕走走。”李隆基说道,“孔鸿俊,贵妃有几件事想问你。”
余人便都识趣地离开皇宫,李隆基带着李景珑,沿午门外朝校场边上走去,鸿俊则让鲤鱼妖跟着莫日根回去,自己上了马车,车内生起了火盆,只见杨玉环裹着一件大氅,正在出神,一见鸿俊便微微笑了起来。
“陛下不喜欢我提往事。”杨玉环柔声说,“你听了就听了,不可常说。”
鸿俊问:“为什么?我正想问你呢……”
杨玉环笑了起来,说:“从小在家里,不怎么经世情罢?”说着以手摸了摸鸿俊耳朵,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在哪儿受的伤?”
鸿俊侧头,挠了下受伤的耳朵边缘,答道:“没什么,小时候总是磕磕碰碰的,轻伤。”
杨玉环叹了口气,询问鸿俊家事,鸿俊便简单说了些,杨玉环便道:“也就是说,毓泽与孔大夫去世后,你在山上过了十二年。”
“我爹娘是个怎么样的人?”鸿俊对父母已全无记忆了。
“珠联璧合。”杨玉环柔声说,“金童玉女,一对佳人。你娘本是华yīn贾家之女,曾与我结伴上长安,前来参加咸宜公主的婚礼……不久后,洛阳、弘农、司隶等地发生了一场瘟疫,你爹悬壶济世,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杨玉环抬眼看鸿俊,鸿俊沉吟片刻,想起虢国夫人临死前所言,终究觉得不放心,把手指按在杨玉环脉上。
“姐姐的事,陛下都告诉我了。”杨玉环低声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你知道吗,鸿俊?”
鸿俊眉头深锁,用五sè神光再探了一次杨玉环的经脉,杨玉环不像李景珑修炼武艺,经脉中空空如也,亦不排斥他的五sè神光。
“你记得什么时候,有见奇怪的东西吗?”鸿俊抱着手臂,一脚踏在马车隔板上,侧头问杨玉环。
“小时候见过一只白狐。”杨玉环沉吟道,“就在十四岁那年。”
“白狐?”鸿俊倏然感觉到了不妥,“不是灰的吗?”
杨玉环点了点头,说:“后来在嫁给……嫁给李瑁后,生过一场重病,梦里备受煎熬,高烧不退。就在生病前,你爹突然与你娘,来了府上,说我最近将有劫难,只有一法能救我性命。”
“什么办法?”鸿俊问。
杨玉环皱眉道:“他在我背上,以药物画了个印记,说能抵挡妖魔……”
鸿俊脑海中恍若有雷电炸开,他隐隐约约,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
天宝伏妖录 39.空间之符
“等会儿。”鸿俊忙示意杨玉环不要说话, “让我想想。”
他只是不谙人心, 却不笨, 前因后果一想,便慢慢地清晰起来。虢国夫人口中所称的玉藻云……妹妹……也许是另一只狐妖,那只杨玉环所见的白狐!
乌绮雨、玉藻云,两只狐妖乃是姐妹!刹那间鸿俊抓住了要点, 乌绮雨先是夺取了虢国夫人的身躯, 再让玉藻云趁虚而入,占据杨玉环的身体……狐妖以吸魂之术,将书生们的魂魄禁锢在自己体内, 再利用这一点,摇身一变, 替代科举考生。
但父亲孔宣似乎知道玉藻云的目标是杨玉环, 于是帮助她,成功地躲过了这次劫难,鸿俊仿佛看见了玉藻云夤夜前来吸取杨玉环jīng气, 却被父亲画在她身上的符咒发动反击, 于是妖力尽毁的一幕。
“符咒是怎么样的?”鸿俊追问道, “还记得吗?”
杨玉环迟疑片刻, 打量鸿俊,摇了摇头, 当年所绘之处乃是背上, 杨玉环尚未亲眼所见。
可是乌绮雨将杨玉环抓到观星台上, 当时的一幕, 又是什么意思?鸿俊的心脏狂跳起来,说不定玉藻云还没有死!此刻正活在杨玉环的体内!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父亲只是封印了狐妖,并未彻底杀死她?
“我再检查下。”鸿俊二话不说,第三次将手指搭上了杨玉环的脉门。
杨玉环便任鸿俊施为,又说:“那场大病,最后也是孔大夫tiáo了药,让我服下,才慢慢好了起来。”
“后来还服药了吗?”鸿俊又问。
杨玉环微一笑,答道:“彻底根治了。”
鸿俊最后检查了一次,什么也没有发现,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狐妖不知在夺魂之时,发生了什么意外,总之现在再也没有任何妖力残留下来。
“恭喜你。”鸿俊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告诉杨玉环,说,“乌绮雨本想夺走你的身体,但是yīn错阳差,总之,她失败了,我想这个时间,也许就在你生病的那年前后。”
杨玉环说:“所以她当了十几年的姐姐?难怪,小时候大姐一直不喜欢我,可在我那场大病后,她便对我照顾有加,这些年来,她竟是……可她既已是妖,为何对我如此关怀呢?”
鸿俊看着杨玉环的双眼,许久后说道:“也许她是真的想要一个妹妹吧?”
杨玉环眼中噙着泪,沉默良久,而后泪水盈盈淌下,心酸哽咽出声,答道:“我不敢哭,我的大姐,竟是一只祸国殃民的妖怪。陛下虽开恩不追究我杨家之过,可在我眼中,她无论是妖是人,都是我的大姐,你懂吗?”
鸿俊没想到杨玉环竟是哭了起来,渐渐地明白了她的悲伤,虢国夫人虽是狐妖,在她眼中却是亲人——失去亲人,何尝不难过?可她什么也不敢说,更不敢在李隆基面前表现出太多的悲恸。
鸿俊折了下带着鱼腥味的衣袖,凑到杨玉环面前,杨玉环便勉qiáng擦了擦,鸿俊只是默默地陪着她,一句话没有说。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鸿俊说。
杨玉环没有回答,鸿俊便低声唱道:“春江cháo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cháo生……”
那天听李龟年唱过,他便学了这一首,此刻少年郎声音低声唱来,虽无乐声,却依旧有着温婉而抚慰人心的意味。
繁星灿烂,夜风寒冷刺骨,李隆基与李景珑走在校场上,李景珑血气方刚,不畏寒气,李隆基却已老了,李景珑生怕连日cào劳,又吹了冷风,回去害皇帝得了风寒,便提议回殿去等,李隆基却道无妨。
“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终日韬光养晦,亦遭受宫内不少人流言蛮语的攻击,现下想起来,与你数年前倒是极像的。”
李景珑也曾听闻往事,武后在位时,李隆基为明哲保身,终日厮混,表现出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架势,才活到扳倒上官婉儿等人。心道你那是韬光养晦,我是纯粹倒霉。
“但人生在世,哪怕金玉蒙尘,总有一天能绽放光辉。”李隆基又说,“这一点,你与朕倒是像的。”
李景珑忙道不敢,答道:“若无驱魔司一众弟兄拼死降妖,臣如今不过也只是个混混罢了。”
李隆基笑了起来,拍了拍李景珑的肩膀,颇有感触道:“可你一旦选择了这条路,须知往后便不大好走。虽然这么说不近人情,也许,你们在亨儿麾下,永远都不会有露面的一天。”
李景珑今夜听李亨那一句“愿你这把利剑,永远不要有出鞘的机会”,便已心下了然。驱魔司的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可守护大唐,一旦反叛,也将动摇国家根基,引发生灵涂炭。如今李隆基再提此言,便是警告。
按理说,让驱魔司永远不对朝堂产生威胁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保持绝对的独立,不参政,不结党,不得功名,甚至没有任何议政的机会,哪怕朝中大臣,也不能对驱魔司了解太多。
李隆基的意思十分明显,从此以后,你们就不要奢望有什么加官进爵,昭告天下论功行赏,与朝廷大臣打交道,并参与朝政的机会了,必须只听命于太子,且低tiáo出事,不出风头,否则一旦得到太多百姓的崇拜,威望日盛,只恐怕往后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这也是李隆基想到的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可是男儿一生在世,又有几许人能接受默默无闻地过一生?
李景珑沉默片刻,说道:“臣都明白。”
李隆基便点了点头。
马车中,鸿俊唱到最后一句,杨玉环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双眼依旧发红,嘴角带着一抹凄然微笑。
“你这次回长安。”杨玉环问,“就是来查清父母之事的吗?”
鸿俊点头,杨玉环说:“你外祖父家经那场瘟疫,已快无人了,但你母舅家,生前是河西的望族,你外祖父曾任河西节度使,犹记得你有一位舅舅,叫什么倒是忘了,十五年前便升任晋昌郡刺史,后因治匈奴一事被贬,也不知贬到了沙州还是瓜州。”
“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有需要,便到丞相府去,遣管家朝我哥说一声,到时替你查查,待他回朝述职之时,也好有个亲人团聚的念想。”
鸿俊忙道谢,杨玉环又拿出侧旁放的一个食盒,说:“你喜欢的糕点,我还给你顺带捎了些。”
“谢谢!”这次鸿俊可是真心的了,顿时笑逐颜开。
鸿俊离了马车,天气冷,让杨玉环不要下来了,李隆基便与李景珑踱了回来,马车回转,李景珑眉头微微地拧着,看了眼鸿俊。
鸿俊发现李景珑与皇帝谈完后,似乎有点儿沮丧,便问道:“怎么啦?”
李景珑不答,鸿俊便打开盒子,说:“给你吃一块吧,高兴点儿。”
“真羡慕你。”李景珑正sè道,“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鸿俊笑了起来,他在听到父母往事时,其实有点悲伤,却又感觉到了快乐,仿佛在知悉往事的人面前,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归属感。正当杨玉环谈到早已没有记忆的父亲、母亲的名字时,就像令他与人族产生一种奇异的联系——他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这包罗万象的红尘世界,以一个理所当然的态度,接纳了他。
当夜鸿俊与李景珑回到驱魔司时,每个房间都亮着温暖的黄sè灯光,就连鲤鱼妖的池塘旁也点着一盏琉璃灯。
鸿俊打了个呵欠,李景珑正sè道:“这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鸿俊想了想,不待他回答,李景珑便说:“我想挨个房间敲开,和他们说说话。”
鸿俊站在走廊里,看着房门后的灯火,说:“我觉得这么看上去,真好。”
李景珑“嗯”了声,点头道:“所以还是算了,早点休息,明儿上华清宫泡温泉去。”
“真的吗?!”鸿俊欢呼道。
“什么?”房里人听到响动,李景珑却快步转身走了,裘永思并未多问,鸿俊便回到房内睡下。
一夜后,李景珑起床时见裘永思、莫日根与阿泰、鸿俊、鲤鱼妖四人一鱼站在驱魔司正门外,正在研究那扇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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