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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花的自我修养[快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暮二木
小护士推门进来,想起昨天看到病床上的这个男人,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胡茬邋遢,头发乱七八糟,面容苍白消瘦,仍然无法掩饰他的英俊bī人。他醒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结果她看到这男人一身狼藉,身上的伤口全裂开了,而他蜷缩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
八年后。
韩其琛仍然按照z国时间作息,为了某种隐秘的愿望——仿佛这样他就能与那个遥遥思念了八年的人仍有一丝联系似的。
八年来他执着地写信,写日记,只是讲述自己的生活,絮絮叨叨地说思念,然后寄给姜沉夜,却不敢确认她究竟看了没有。她从来没有过回信,周围的人却在固定地给他传照片,一些生活的描述,让他几近干涸的心得到一丝丝慰藉。
时间好像在她的身上凝固了一样,她像是琥珀里的蝴蝶,在那小小的花园里赏花,回到阁楼上创作,照片上的小姑娘仍然那么纯真美好,丝毫没有长大。
韩其琛辗转托付许多人照顾她,却仍然担心她自己一个人会不会忘了吃药,会不会沉迷于阁楼上的世界而错过午睡的时间,会不会跑来跑去而没人给她穿鞋子……转而想到他没有办法靠近她、没有权利再去照顾她,完全都是因为他所犯下的错误,每每都觉得像窒息一样痛苦。
但久而久之,连这种痛苦,他甚至都开始觉得是她给予他的馈赠。所有因她而起的情绪都是那样的美好,这种痛苦反而能让他更深的铭刻她的名字。
所以韩其琛病态地一遍又一遍惩罚自己。
独处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要杀死自己,并在模拟杀死自己的痛苦中感受到对于姜沉夜的爱。他还活着是因为他的橙橙,他的生命、他的事业、他的命运、他的情绪,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橙橙。
她是他的宿命。
韩其琛最终如此相信。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化作她的血肉,埋在她柔软的肌肤底下,和她纠缠在一起,最近距离地倾听她的心跳和血脉的流动。
这些年来每当他克制不住想要回国去见她的时候,都会用力地鞭挞自己。特质的鞭子,鞣制得很好的皮,带着锋利的倒刺,刮起血肉,刻骨的疼痛让他神志清醒地回忆起对她的忏悔。
所以他很好地保持着理智,没有取得她的原谅之前,决不去打扰她的生活。韩其琛为自己卓越有效的克制而甚至感到自豪。
——尽管在他人看来,年轻一代黑sè事业的掌权者韩其琛是那样一个脾气古怪、yīn鸷残忍的男人。
这种有规律的生活,韩其琛保持了很久,直到有一个消息忽然打破他的平静——
姜父去世了。
韩其琛第一时间想到他的橙橙。唯一的亲人去世了,她该多么惶惑不安啊,何况关于继承权,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而她单薄的身躯,怎么能承担起风浪呢?
他神sè仓皇地站了起来,把汇报消息的助理吓了一跳,“韩先生……?”
“回国。”助理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不安,“所有工作都推后,……我要去见她。”
*
姜父去了的消息是封锁了的,但隐隐到来的风雨欲来的气势让整个灰sè的世界都显得有些动荡不安。
凌晨四点的抢救无效的消息,十一点刚出头,佣人就过来跟沉夜通知,“小姐,韩先生回来了……您看?”
在佣人们看来,无依无靠的小姐现在手握大权,姑爷这么多年和她没有见面,回来估计是夺权的,多半是凶多吉少,因此语气不免有些忐忑。
当然梅菲斯特早就通知了沉夜韩其琛的动向。八年前沉夜跟姜父隐晦的表达了自己虽然无法原谅韩其琛,却也无法恨他之后,这位老狐狸就稳稳地解决了对韩其琛的最后一波攻势。
现在时间也到了,只要他们最终来个happy ending(沉夜认为的,当然),凑够足够长的时间,就能够得到丰富的报酬并且顺利启程离开这个世界了。
沉夜早就换上了黑sè麻布的长衫。
这些日子以来她变得苍白而瘦削,那种少女天真不懂世事的懵懂里多了一点对世事的倦怠和悲哀。韩其琛步履匆匆地到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的侧脸。
脊背是挺直的,然而整个人却那么单薄,像雾气里一抹剪影。眼帘低垂,小脸苍白,下巴尖尖的,听见声音,抬眼遥遥地看过来——
墨sè的眼眸里沉沉地像装了一整个星河失眠人未曾得到的梦。
泛白的嘴chún微微勾起来,她说:“你来了。”
神态那样平静,眼里却不自知地滚下来一滴泪。
韩其琛心里揪得疼痛,大步向前,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姿态卑微地亲吻她的靴尖。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写满安慰,想告诉她“我在”,或者紧紧拥抱她说“别哭”,最终却再次低下头——
然而姜沉夜却拉着他的手,叫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个人人闻风而逃、鼎鼎有名的韩先生,像被驯服的凶犬一样,温顺地伏在她的腿上,并为他们之间体温的接触而兴奋得直发抖。
他说:“这么多人觊觎你……,橙橙,你或许会需要一头恶犬?”





白莲花的自我修养[快穿] 10.有神论(10)
沉夜觉得进修完成版的韩其琛简直都令她惊讶了。
从前的韩其琛虽说充满着畸形的爱意,但却是压抑并充满掌控欲的,而如今他整个人都仿佛空壳的皮囊,所有的生存意义都在于爱姜沉夜这一点上。
他的痴迷与狂热已经毫无掩饰,其中最重要的又是那种qiáng烈的卑微。他像是背负着罪恶的苦役,时时刻刻低声下气地请求一点垂怜。
韩其琛决非性格不正常的人。他的秉性是优秀而完美的,也就是说他既不是付出型的人格,也不是会主动享受痛苦或者自我折磨的类型。他的正常环境健康,人格正常,自律性也qiáng,至多有一点完美主义,除此以外没有特殊嗜好。
所以对于他病态而凭依式的爱和渴求垂怜的卑微心态,他从不觉得享受。
正因为他不是因为痛苦本身而可以感觉到愉悦的那种人,所有的自制和自我惩罚完全是因为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曾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他才能日益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爱与卑微都是由于姜沉夜这个人。
咨询师们会试图劝他这样的相处方式是不正常的,一切会伤害到自我的关系都不应该持续下去。
韩其琛对此嗤之以鼻。
比起八年前,他已经成熟了许多。他不再渴望得到——自从选择赎罪的那一刻起,韩其琛就已经注定成为只能在尘埃里仰望等待的存在。
他甚至没来得及寻找合适的机会,只是帮沉夜处理完基金会之类的一系列事物之后,就匆匆地向她剖白:“你是温柔的人,橙橙,可是我不会因此奢求你原谅我……有的错误是不值得原谅的。如果你看见我觉得痛苦,我就远远地躲开,——只希望你把我当作工具,当作守门的,允许我帮你来打理你不喜欢的事情……”
他说着,试探地看向她,“……我没有恶意的。你知道的。”
韩其琛其实多少有些忐忑。
八年过去,房檐上画画的白裙子女孩儿仍然那样令人怦然心动,而他已经变成了三十岁的男人。来之前他对着镜子检阅自己的五官,细纹、眼窝、发型,还有她曾经夸赞过而一直保持着的肌肉的线条。
镜子里的男人因为不习惯做出表情而显得僵硬,又衰颓得失去sè彩,像铅灰sè过重的版画。
这个男人会与她相配吗?
他不敢想象。但是到了沉夜面前之后,他就什么都没得想了。大脑里一片空白,身体发烫,所有的疤痕都一起灼烧起来。越靠近她,他就越笨拙,甚至直立着都觉得不该。
……想要跪下。
就匍匐在她的脚边,像愚昧的兽类一样,偶尔被那沾着sè彩的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过脊背,就可以满足地发出呼噜声。只是能够呆在她的身边,能够被允许接着爱着她,能够被她接受自己的爱意,就已经兴奋得无法停止颤栗。
可是她怎么可以这样地温柔,她的眼里好像停留不下wū垢。她说:“其琛,我很愧疚……我没有办法完全平等地回应你的感情,也做不到宽容地说‘我原谅你了’,我这样充满缺点……”
这样清澈而温柔,白皙的面容带着浅淡的忧郁,她的手探过来,轻轻地附在男人的脸颊上,用食指摩挲他lún廓分明的线条。
“我的韩先生,我们好像都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样。走到这一步,我却无法推开你。”
韩其琛已经多久没有掉过泪了,听见这句话,眼眶却立刻湿热起来,三十岁的男人顷刻间泣不成声。
“都怪我、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橙橙对不起啊……只要你允许我爱你就好,橙橙……只要你允许,我什么都可以……”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神明。
让他伤痕累累,让他犯尽错误,让他无数次彻夜难眠,却仍被悲悯地留在朝圣之地。有时候韩其琛甚至感觉到对她的爱都象是一种亵渎,却无法不更加、更加痴迷地、痛苦地、狂乱地、永无止境地爱她。
*
姜萌萌接到消息时已经迟了。
她这时候才恼怒地发现对于权力的交替,自己全程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沾沾自喜的打拼和功绩原来就是明面儿上哄人玩的,而且她还兼任了靶子的功能,叫人以为姜父其实重视的接班人是她而不是姜沉夜。
结果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她甚至能够听见茶水间里碎嘴的同事的窃笑,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似的。怒气冲冲地去了姜家老宅,熟悉的佣人却一个都不在,庄园外头多了一批眼生的黑西装,纪律严整地巡逻列队,即使姜萌萌想要冲进去都做不到。
她根本就联系不上姜沉夜,妈妈手头的卡也被冻结了,她们母女两人只有一栋房产和这些年购置的东西在,简直就像是两个廉价的打工仔。接着她看到网络上和纸媒上都是铺天盖地的消息,说是姜沉夜要和韩其琛结婚了,场面轰动得很,一时间人人瞩目。
因为邀请的宾客众多,姜萌萌作为姜家明面上产业的管理层也拿到了一张请柬。
一直以来没得发泄的怒火憋得越来越多。婚礼当天,她赶到现场,却发现宾客人数这么多,他们的保卫却仍然如此全面。身份的落差令姜萌萌甚至一瞬间感到了绝望。
她恍惚地跟随着人群鼓掌,看着新人登场。新郎韩其琛已经大变了模样,记忆里那副大少爷的矜贵气已经消失不见,变得更加冷酷而锋锐,不容他人接近的气场。五官变得成熟冷硬,浓黑的眼眸,眉峰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细小的疤痕。
姜萌萌骤然想起,在她越来越模糊的记忆里,这个时间点,三十岁的韩其琛绝对没有和姜沉夜举行婚礼,也不是这样的……不像正经的商人。他好像已经脱离了那个小说里冷酷无情的总裁,而变成了另一种更加令人畏惧的高位的存在。
花道上的新娘走了出来。姜萌萌有些嫉妒地想,姜沉夜像是完全没有变化一样,现在仍然是少女一般的容貌……明明娃娃脸是容易显老的。她的气质也同容貌是完全相称的,纯真又美好,抱着花束,穿着白sè的婚纱,缓缓走向韩其琛——而他已经连几步的路都等不了,大步上前走上去牵住她的手。
沉夜抬头向他抿嘴笑了一下,有一点羞涩。而他立刻就捕捉到了视线,额头竟然冒出了汗,外形那么沉稳的三十岁的男人,耳朵又翻红,连念誓言的声音都在颤抖。交换戒指的时候险些就要对不准她的手指,最终还是跪在地上搂着小妻子的腰才敢放下心无声地笑出来。
知情的人本以为他们之间已经不再般配,韩其琛或许是狼子野心,姜沉夜或许是不情不愿,但是现实却让所有能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受到这个男人爱情的真挚。
——一切,一切都跟命运不一样了。
姜萌萌死死地盯着新人,本来是心有不甘,却突然发现姜沉夜那妆容也无法掩饰的消瘦与不健康的苍白。
她忽然暗自兴奋起来,咬住自己的手来克制自己不要发出诡异的笑声。
终于有一点是她可以确认的了。终于有一点是她姜沉夜绝对没有办法胜利的了!!
几天后。姜萌萌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耗尽一切人脉,在熟人怜悯的视线中得到机会走进韩其琛的办公室,冲着他张狂地尖声大笑:“姜沉夜就要死了!姜沉夜就要死了你知道吗!她就是个病秧子,短命鬼!你留不住她的!你留不住她的!!哈哈哈哈!!”
*
梅菲斯特侵入了韩其琛办公室的摄像头拍下来了这一幕,转播给沉夜。
沉夜微笑:【她说得也没错,姜沉夜是快死了。】
梅菲斯特说:【能量场同化已经完全完毕,感谢您的感情攻略,充能非常高效率,这是我的数据库里首次出现如此高效的充能案例。按照计算,充能至多需要五年时间。如果您还有什么留恋,感谢小和尚留下来的巨额功德点,我可以为您兑换驻留时间。】
【完全不需要。而且我不想要自然死亡,梅菲斯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自杀还能死得好看一点,看在巨额功德点的份上?】
【当然可以,为您服务,沉夜小姐。】梅菲斯特绅士地回答,【合作愉快。】
*
姜萌萌神神叨叨的话令韩其琛感到bào怒,他固然不愿意相信,但是沉夜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却是事实。
她的生命像黎明即将到来,星子逐渐熄灭时才姗姗来迟的美梦,那样脆弱朦胧,转瞬即逝。结婚以来,他们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但却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但是仿佛若有所感一样,姜沉夜经常昏昏沉沉睡很久,有时甚至放下最爱的画笔,倚在窗边眺望着什么,安安静静地一呆就是一整个下午。她开始给韩其琛画了很多张小像,每张都被他珍重地收藏起来;她学了陶艺,给韩其琛做了两颗烟青sè的袖扣;她还偶尔下厨,试着烘焙蛋糕来庆祝韩其琛的生日。她甚至开始写日记,但是坚决不给韩其琛看,但是韩其琛还是偶然看到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致我的韩先生”。
她的所有温柔都像是出于愧疚的补偿。
韩其琛带着微笑愉快地接受她的一切好意,却每每在噩梦中惊醒,躲到走廊上哭泣得不能自已。
她要走了,而他毫无办法。
只是默默地痛苦着,无声地悲鸣着,狂热地爱着,像燃烧自己所有的灵魂。
——直到那一日轰然到来。
韩其琛嚎啕大哭,嗓子里发出干涸的呜咽和哀鸣,像中枪的野兽倒在地上,甚至无法站起来。
我的橙橙,我的沉夜,我的神明啊——。




白莲花的自我修养[快穿] 11.番外
(一)
从22岁到38岁,人的一生最富有创作激情的一段时光里,本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天才之一的加斯帕尔·卢图兹为世界艺术史贡献出了繁多而风格多变的许多著名杰作。
讲述起加斯帕尔·卢图兹,任何批评家或者研究者都不能避开同样极富盛名的画家、雕塑家姜沉夜。
她是加斯帕尔堪比浪子的一生中唯一一段真挚的感情,是他心中永恒的缪斯。有趣的是,他们的相见在一生中只有一次,然后就是漫长的分别,直到姜的葬礼。他们彼此约定绝不使用任何现代化的方式彼此联络,保持着遥远的距离。
但是不得相见的十六年间,加斯帕尔一改年少轻狂的风流习惯,变得洁身自好、彬彬有礼,日记、书信一直不停地狂热地倾诉着对她的爱意。
这段时期的卢图兹的创作风格被称为简直是上帝握着他的手创作出来的,即使是最为嘴毒的批评家也要沦陷在那具有压倒性的表现力和艺术性的多变上。
关于他们之间是否存在一段柏拉图式的恋爱关系,研究者之间存在着多种多样的意见。一种受到广泛支持的观点是:他们的确是能够彼此心灵相通的朋友,但是由于加斯帕尔对姜产生了爱情,所以姜不得不对他温柔又残酷地毫无回应。
此时读者大多会立刻联想起卢图兹对峙了一生的著名情敌,商业巨擘韩其琛。
在韩和姜结婚成为夫妇之后,卢图兹一度把嫉妒和愤怒都抒发在了日记和作品里,却从来没停止过寄向姜沉夜的书信。在这一时期的他的日记里,充斥了对情敌韩的审美的轻视,他认为韩是理解不了姜的,他们的婚姻注定不幸。……据说姜生前从来没给她的丈夫展示过自己的画作。在她去世之后,人们整理她的遗物,韩才第一次看到了她的作品。
(二)
……孤独。
作为人类所必然感受到的一种情绪。显而易见,孤独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但对于每个人都又是不同的。被称为孤独的这种情绪的重要作用,就是使个体确立自我的意识。
而沉夜的画里尽是这种温柔而理解的孤独。她好像拥有把情绪jīng准地捕捉并封进画笔里的能量,绝不狭隘,绝不指手画脚,只是给人感知。
韩其琛第一次看到她的作品,就仿佛被利剑刺穿心脏。像回忆起屋檐上的白裙子女孩儿,当时的少年活在梦里,而她却那么清醒。
只有当她真的离去,这些作品才能够被韩其琛正视——可是他仍然绝望地发现,在那一瞬间的情绪的冲击之后,他的大脑里又填满了熟悉的数字,关于金钱、出版、成名……
他本意并非是想要用这些标准来衡量她的作品,只是习惯于在这种思维里前进。他知道如何在信息爆炸的年代让一个籍籍无名的画家成名,却不知道如何以最诚挚的感情去观赏她的作品。
所以她才一直不愿意给他看的——原来如此,她并不是瞧不起他。沉夜早就知道的,她只是不愿意让他难过而已……。
她一直是这么温柔的人啊。
(三)
扉页。
“致我的韩先生。”
“致我最最可爱、最最尊敬、最最亲切的韩其琛先生。”
“你知道的,我得先走一步了。”
“为了不使您变成令人头疼的坏孩子,这里有几个规定你一定要遵守。”
“第一,好好吃饭,戒烟戒酒,多晒晒太阳,早睡早起,保持身体健康最重要呀。”
“第二,晨昏的景sè依然会好看,小猫小狗依然都很可爱,不要忘了常常看看。”
“第三,……”
“……”
“最后,多谢你。不要太过觉得悲痛,也不要太过想念,至今为止的人生,我总是十分感激您的。”
……
三月十七日,晴。
“今天似乎就是最后一天了。韩先生,我知道您昨晚很难过,但是我毫无办法。分离毕竟就在眼前,而悲伤容易催折人,只能希望您可以好好照顾自己。此刻您在我左手边两三米的地方假装看书,真的很可爱,紧张兮兮的。我本身平静,没什么留恋,只是想到再也见不到您了,未免觉得遗憾。……当年初见时,您比我大四岁;十六年来,一直大我四岁。从今往后,您和我的年龄差就要变大啦。”
三月十八日,晴。
韩其琛擦着眼泪,努力端正地写下来一行字。
“今天我有努力听话,橙橙。那么多人在,我坚持没掉下来眼泪,很光荣。作息规律,好好吃饭,锻炼身体。”
“橙橙,我好想你。”
(四)
那个男人姓韩,看上去就是一个老派绅士。
年过五十,大概在五十后半?无名指上带着素戒,却始终孤身一人,独居在河边的小楼里。衣着打扮都很讲究,发型一丝不苟,永远穿着整洁的衬衫,而且所有的衬衫都是法式袖口,折叠起来,搭着烟青sè一对袖扣。
每天清晨与黄昏,他都要在河边散步,漫长地眺望天边的颜sè。流浪的猫猫狗狗从来都不敢靠近他,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脸看起来太过严肃。但是他却定期地散发粮食,用一种忧郁的目光凝视着它们。
他养了一群灰sè的鸽子。邻居们时常能看到鸽子们振翅飞起,男人倚在阳台上一言不发。
男人从来不参加社交,平时也很少看到有人上门拜访。他像是与世隔绝的默片的人物,活在黑白灰的安静的世界里,按照规整的生活习惯行走。
“真是个怪人。”邻里都这么悄悄议论。
隔壁的小女孩却不这么觉得。这个老男人神秘又充满魅力,那种令人心碎的忧郁让她心头小鹿乱撞。她是叛逆又充满探险jīng神的年龄,于是就趁着男人出去散步从阳台跳进了隔壁的二层——结果发现整个房间里都是整整齐齐排列的各种各样的画,还有个展示柜。
她的心怦怦直跳,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屏住呼吸走过去看那个展示柜。
干花的标本,一只戒指,一整套使用旧了的画笔,各种各样的发夹和发圈……
还有一个笔记本,厚厚的,每一页都被封塑保存。
她伸出手去——
“离开这里。”
她霍然回头,第一次听见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无疑是好听的,但是那种危险的、yīn鸷的气势,甚至令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她甚至不自知地颤抖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对、对不起……!”
然后狼狈地逃走了。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抚摸着腰间的冰冷金属的手过了很久才放下来。
他细心地检查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受到损害,最后珍而重之地抱起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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