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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漪光
书凝眼中闪过疑问,旋即弯腰去捡,岳凌兮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连忙又问道:“那为什么陛下也不曾有过女官?”
这个问题算是把书凝难住了,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知怎的,岳凌兮莫名把两件事连起来了,既然太上皇为了太后可以罢用女官,或许陛下也是如此。
难不成……是因为殷贵妃?
岳凌兮尚未发觉自己把想的事情说出来了,殿外已经有人负手走了进来,半边yīn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桌角,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恰好对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陛下?”
楚襄盯着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想起刚才听到的话,眼角一阵轻搐,“你看了那本书?”
“我没有。”岳凌兮眸中一片清清浅浅的水sè,不知有多干净透澈,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我只是扫了两眼。”
是了,忘了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了,几十页扫过去还能不知道情节?
楚襄蓦然俯下了身体,把椅子转过来然后撑在扶手上,将岳凌兮牢牢地困在中间,男性独有的厚重气息喷洒过来,弄得她颈间发痒,她稍稍挪了下位置,下一秒又被他扳了回来,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着,呼吸交融,心跳共鸣。
“朕说过,那本风流天子是杜撰的。”楚襄向前倾,薄chún几乎贴上她的鼻尖,“宫里压根没有殷贵妃这个人。”
岳凌兮小幅度地点头,避免撞上他的脸,然后又继续问道:“陛下之前为何不用女官?”
“宁缺毋滥。”楚襄切金断玉般地吐出四个字。
岳凌兮似是明白了,仰着脸郑重其事地说:“陛下放心,我定不会让您失望。”
这句话还像那么回事。
楚襄气顺了,心里亦舒坦了,直起身子松开了对她的压制,谁知她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陛下,篱笆园里养的那只熊猫叫什么名字?”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问。
书凝滴汗,趁他们没注意猫着腰躲去了外间。
楚襄闻言眸光一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深邃而明亮,她坦然与他对视,毫无惧怕之意,半晌过后他终于开口,声如风拂杨柳,在她耳畔低低回旋。
“它与朕同名。”
岳凌兮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坐在那愣了一阵,之后也没跪下来请罪,反而轻轻地念出了那两个字:“襄襄?”





从君记 33.郊游(上)
~
书凝本是肩负着任务来的, 见她一丁点儿架子都没有愈发觉得欢喜, 旋即笑盈盈地说:“修仪初来乍到,想必对很多事情都还不熟悉, 不如奴婢一边替您更衣梳妆一边介绍吧?”
岳凌兮欣然接受。
两人来到铜镜前,书凝从妆奁中抽出一把象牙梳, 开始为她盘发。
“奴婢奉陛下之命前来服侍您,连同这宜兰殿中的其他人一样,都以您马首是瞻, 所以您不必有所顾虑。宫中大大小小的人和事,但凡您有疑问都可以来问奴婢,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首……是瞻?”
书凝见她一脸懵懂,于是用夷语解释了一遍那个成语的意思, 她恍然大悟,跟着便扬起了拂云眉, 诧异道:“你会说夷语?”
“会一点。”书凝给她挽了个简单的飞仙髻,然后在耳侧别了支翠玉簪, “陛下说虽然您的口音学得不错但词汇掌握得还不是很多, 这样方便与您交流。”
他连这个都考虑到了,看来是给她送心腹来了。
岳凌兮心中微暖, 刚开始那种束手束脚且不知所措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与书凝的聊天也主动了一些:“陛下还吩咐了什么?”
书凝将nǎi白sè纱衣的袖子分别套进她的左右手, 道:“也没什么其他的, 您若是担心无法胜任女官之职, 待梳洗过后, 奴婢自会向您详细说明。”
岳凌兮轻轻颔首,待穿好衣服就朝净房去了。
不久,二人离开了宜兰殿,来到楚襄所住的玄清宫前。
“修仪或许不知,御前女官与普通女官不同,不仅要协助陛下处理政务还要负责陛下的生活起居,从晨起到夜眠时时要侍候在旁,丝毫马虎不得,所以这里今后会是您最常来的地方之一,您可记清楚路了?”
岳凌兮很快点头,神sè却有些怪异。
记路对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无论多复杂的地形都不成问题,宜兰殿和玄清宫之间隔了一座御花园,看似弯弯绕绕很多条路,其实非常近,对于脑子里已经形成了立体图的人来说完全不算回事,若是她会轻功直接飞都飞过来了!
书凝不知她在想什么,径自继续说道:“每日早朝是辰时开始,陛下向来是卯时一刻起身,练完剑后才会用早膳,您须早些在外祗候,万不可误了时辰。”
难怪他在战场上那般骁勇善战,甚至比许多武将都要厉害,原来是日日勤练的结果。
岳凌兮如此暗想着,嘴上不忘回答书凝:“我知道了。”
“至于进殿之后具体要做什么以及各项礼仪规矩奴婢与您边走边说吧,内皇城占地颇广,又分东西二宫,内有九门十二司,有些地方畅行无阻有些地方却去不得,这个非常重要,奴婢先带您大概了解一下。”
“好。”
两人继续向西行去,途径一片竹林,葱茏之中似乎有动物在叫,nǎi声nǎi气的,还夹杂着竹子断裂的声音,岳凌兮顿时停住了脚步,神sè略显惊讶。
宫中还豢养了小兽?
书凝瞧出她的疑惑,主动领着她踏上了鹅卵石小径,迈着小碎步往深处走去,未过多时,一方篱笆围成的小园子出现在眼前,水车叮咚作响,木梯高低错落,还栽着许多花草,甚是简朴清新,然而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居然有只熊猫在中间翻来滚去!
岳凌兮站在那儿半天没吭声,眼睛微微发直,心却已经软至融化。
实在太可爱。
说也奇怪,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怕生,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翻了两圈就到了篱笆边,透过缝隙嗅着她们身上的味道,闻够了就坐下来继续啃笋子,咬一截再剥一层皮,熟练得令人忍俊不禁。
书凝乐得直捂嘴,随后解释道:“这熊猫本来是太后娘娘豢养的,只是因为她与太上皇去了行宫避暑,这才放来东宫交给陛下养着。”
岳凌兮想靠近点又怕惊了它,只得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过了片刻忽然心血来cháo地问道:“它有名字吗?”
书凝面露狡黠:“有是有,可奴婢不敢直呼,您还是去问陛下的好。”
这是何意?
岳凌兮心里奇怪,却没有再问下去,又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后来两人又去御书房那边转了一圈,弄明白楚襄每天的基本行程之后就回到了宜兰殿,书凝不知从哪儿搬来了朝廷官员名册和历代女官的手札,让岳凌兮好好参详,还说如果有问题直接问她便是,然后就退去一旁候着了。
岳凌兮自然也明白身为御前女官不能一问三不知,必须尽快对整个朝廷熟悉起来,这样才能为楚襄分忧,于是她先抽出了官员名册开始阅览,大约半个时辰就看完了,除开有个别生僻的名字不认识以外其他都没有问题。
随后她又翻开了女官手札,顾名思义,就是女官每天所行之事的记录,由于这种东西最后都要交给吏部归档,所以女官们的遣词用句都极为严谨,甚至有些乏味,唯一的优点就是详尽,让岳凌兮学到了不少东西。
然而,这样的记录到先帝时就终止了。
岳凌兮翻了翻桌案上所有的册子,确定不是自己遗漏了才转过头问道:“书凝,为什么太上皇在位时的女官手札通通没有?”
“不是没有手札,是没有女官。”
书凝端来一杯凉茶,笑眯眯地塞到她手里,淡淡的中药味和茶香混合着飘散开来,微苦却甚是解暑,光闻着就觉得脑子骤然清醒了起来,可岳凌兮只是把它放到了边上,并追问道:“为什么?”
“当年有人想借着女官往太上皇枕边送人,太上皇一怒之下干脆削了此职,是以没有。”
她这般直言不讳倒是令岳凌兮很意外,定定地凝视她片刻才道:“你很坦率。”
闻言,书凝掩chún笑了起来:“修仪谬赞了,哪里是奴婢坦率?是陛下说您是这么个性子,让奴婢有话直说,不要在您面前绕弯子。”
这是夸她呢还是损她呢?
岳凌兮几乎能想象到楚襄说这话时的表情,连眼角眉梢的细节都是那么的清晰,仿佛生来就镌刻在脑海中一样,想着想着,连手中捏的纸页都像被灼热的日光点燃了,烫得她的手微微一缩,册子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书凝眼中闪过疑问,旋即弯腰去捡,岳凌兮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连忙又问道:“那为什么陛下也不曾有过女官?”
这个问题算是把书凝难住了,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知怎的,岳凌兮莫名把两件事连起来了,既然太上皇为了太后可以罢用女官,或许陛下也是如此。
难不成……是因为殷贵妃?
岳凌兮尚未发觉自己把想的事情说出来了,殿外已经有人负手走了进来,半边yīn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桌角,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恰好对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陛下?”
楚襄盯着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想起刚才听到的话,眼角一阵轻搐,“你看了那本书?”
“我没有。”岳凌兮眸中一片清清浅浅的水sè,不知有多干净透澈,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我只是扫了两眼。”
是了,忘了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了,几十页扫过去还能不知道情节?
楚襄蓦然俯下了身体,把椅子转过来然后撑在扶手上,将岳凌兮牢牢地困在中间,男性独有的厚重气息喷洒过来,弄得她颈间发痒,她稍稍挪了下位置,下一秒又被他扳了回来,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着,呼吸交融,心跳共鸣。
“朕说过,那本风流天子是杜撰的。”楚襄向前倾,薄chún几乎贴上她的鼻尖,“宫里压根没有殷贵妃这个人。”
岳凌兮小幅度地点头,避免撞上他的脸,然后又继续问道:“陛下之前为何不用女官?”
“宁缺毋滥。”楚襄切金断玉般地吐出四个字。
岳凌兮似是明白了,仰着脸郑重其事地说:“陛下放心,我定不会让您失望。”
这句话还像那么回事。
楚襄气顺了,心里亦舒坦了,直起身子松开了对她的压制,谁知她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陛下,篱笆园里养的那只熊猫叫什么名字?”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问。
书凝滴汗,趁他们没注意猫着腰躲去了外间。
楚襄闻言眸光一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深邃而明亮,她坦然与他对视,毫无惧怕之意,半晌过后他终于开口,声如风拂杨柳,在她耳畔低低回旋。
“它与朕同名。”
岳凌兮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坐在那愣了一阵,之后也没跪下来请罪,反而轻轻地念出了那两个字:“襄襄?”
外头的书凝已经绝望地捂住了耳朵,不敢再往下听。
“你放肆。”
楚襄果然斥责了她,语气却不见得有多重,她立刻并膝跪下,垂眉敛目地说:“我并非不尊陛下,只是……”
只是那颗黑白团子太招人喜欢,她一时忘了要避讳。
话未出口,她已被楚襄托住手肘拉了起来,触碰之处微微发热,似有暗火隔着锦缎在燎烧她的肌肤,她有些难耐地掀起了眸子,却见他一脸闲适地倚着桌沿,袍摆斜荡在一旁,和她腰间垂下的丝带缠成一团,而她的双手正不偏不倚地抵在他xiōng前。
“若是喜欢那玩意就交给你养,朕正好烦它。”
“我会把它养得招陛下喜欢的。”
岳凌兮轻声说着,眉眼间浮起一丝极淡的欢喜,楚襄瞧得分明,遂扬chún一笑:“好,朕拭目以待。”
到了旬休这天,清晨就下了一场bào雨,暑气暂时散去,岳凌兮正准备缩在房间里看一看前几日从藏书阁借来的书,谁知口谕忽然传到宜兰殿,让她伴驾出宫,她只好起身更衣。
书凝听说她要去湖边玩竟格外兴奋,三两下就把行头准备好了,可到换衣服的时候却出了麻烦,只因书凝为她置办的常服都是时下最流行的齐xiōng襦裙,美则美矣,却遮不住那块刺青,就这么走出去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楚襄派书凝来行照顾和保护之职,所以是提过这一茬的,只是书凝万万没想到印子会在xiōng口,这才好心办了坏事。不过她甚是机灵,当即就找来了丹脂,用细笔在岳凌兮xiōng口绘了一朵半开的莲花,既遮了印子又点缀了衣装,可谓一举两得。




从君记 34.郊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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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帐灯映出一深一浅两道影子,穿着甲胄的那个很快便拱手退离, 而伫立在桌案旁的锦衣男子在他离去之后用手揉了揉太阳xué, 似是头疼不已,转过身之后瞥见角落里还杵了个人, 眸光霎时一敛。
怎么忘了他还在这。
夜言修轻轻一叹, 似有安抚之意:“流胤,你也别待在这儿了, 影卫那边还需要你去安排, 陛下那里我等会儿过去亲自向他汇报。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宁王的脾气我们都知道, 他决定的事没人拦得住, 眼下只希望他的伤没有大碍,否则……”
“陛下……不在营中。”
流胤从yīn影中迟缓地抬起头来, 神情模糊,脸部线条略显僵硬,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那头的夜言修听完这话顿时挑起了剑眉, 素来温和的声音也沉了几分。
“你怎么回事?在别人面前装一装也就罢了,我和宁王是知道陛下暗中随军坐镇燕州大营的,你此言何意?”
流胤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脸sè惨白, 嘴chún抖得说不出话来, 夜言修心中疑窦丛生, 正要把他拎起来问个究竟, 暗青sè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携着夜风掠入帐中,虽面带病容,气势却丝毫不减,一袭黑衣更是衬得他如同出鞘的利剑,锐气bī人。
夜言修见着那人瞳孔一阵紧缩,急声问道:“阿钧?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话未说完他猛地窒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旋即面sè遽变。
宁王既然在此,落水失踪的难道是……
答案昭然若揭,也无须楚钧再多说什么,他冷冷地转过头去,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寒芒大放,仿佛凝聚着千万支利箭,如数射向跪在地上的流胤。
“陛下若有不测,本王定不会饶了你。”
楚钧的声音并不大,还透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如同一把铁锤狠狠敲在流胤xiōng口,他僵了半晌,伏低身体重重地磕了个头,随后步出军帐召来所有影卫,在茫茫夜sè中驾马奔向了东漓江。
若是找不到陛下,无须楚钧动手,他自会以死谢罪。
夏日炎炎,山中的月sè却带了些凉意,悄无声息地洒满了林外空地,落在岳凌兮眼角眉梢,像是扑了层银sè的蝶粉,闪耀动人。她踮起脚尖摘下最后一片芭蕉叶,抹了把颊边的汗水,然后弯下腰坐在了草地上。
折了这么多片叶子,应该够糊住外间的窗户了。
思及此,她又望了望阗黑的密林深处,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临近傍晚之时她实在顶不住睡着了,醒来后楚襄就不见了,地上留有木炭书写的几个字,看起来潇洒俊逸,如他的人一般,可在她眼里无异于天书,研究半天没研究明白,于是果断选择放弃。
既然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离开就得做好一切靠自己的准备,所以她休息好了之后就开始寻找食物,因为腿还有伤不能走太远,她就在附近的树丛里找了找,运气还算不错,不消片刻就装了满兜的莓果和蘑菇,足够充饥了,鉴于体力有限她就没有多采。
回到茅草屋之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妖风刮灭了火烛,怎么点都点不着,就着月光看去,原来窗户纸破了几个大洞,她只好又折回林子里去掰那又厚又硬的芭蕉叶,顺道挖了点黏土,准备一会儿糊在窗户上,以防半夜有什么动物钻进来。
她抱起芭蕉叶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将将来到屋前,余光里倏地闪过一串流火,她扭头望去,赫然发现岸边多了几条船,船上的人个个披甲佩刀,动作迅速,领头的距离小木屋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了。
那是西夷的士兵。
她心里暗叫糟糕,怎么都没想到夷军竟然会如此锲而不舍地寻找宁王,又怪自己实在太不警觉了,离得这么近才发现,躲是躲不掉了,但宁王不在这她或许可以想办法应对过去,思及此,她迅速把手里的东西扔进草丛,然后回到了院子里。
不出所料,夷军很快就发现了这座小木屋,走近一看,木桩上还坐着一位曼妙女子,衣裙素淡,乌发松挽,手里捏着几根削好的木枝,正串起白花花的小蘑菇往火上烤。
深更半夜,怎会有女子在这荒郊野外弄吃的?
士兵们互相看了看,都怀疑她就是与宁王一起落水的难民女子,于是举着火把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岳凌兮。
“说!宁王在哪?”
岳凌兮慢慢站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迷茫,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位军爷,您说什么?”
士兵们听见她张口就是正宗的夷语不禁都愣住了——难道他们想错了?要找的那两个人即便会说一点夷语,也不该是王城那边的口音啊!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还是为首的校尉比较jīng明,走上前就近打量了她一阵,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姑娘为何深夜在此啊?”
岳凌兮好像并没有察觉他的试探之意,反而倒豆子似地说了一大堆:“我夫君是山下的猎户,前些日子下了一场bào雨,村里遭了泥石流,房子都垮了,我们迫不得已才来自家的冬屋凑合一下的,准备等雨季过去再回村里修房子。”
冬屋是这边的惯常叫法,下了bào雨也是真事,校尉听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出声,那双蚕豆眼却盯她盯得更紧了,连一个细微表情都不放过。
岳凌兮此刻已经能够确定来的这批人没有见过她和宁王的脸,索性把头转过来让他瞧个清楚,看他半天不说话还主动问道:“军爷,难不成你们军营也被泥石流冲了么?”
“呸!你个臭娘们,再说一遍试试!”
后头的小兵嫌她说话不吉利,狠狠地啐了一口,还亮出寒光四射的大刀来吓唬她,校尉厉声将他斥退,又回过头看着往后缩了几步的岳凌兮,忽然轻轻一笑。
“姑娘,你说了半天,我们怎么没瞧见你家夫君啊?”
岳凌兮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云淡风轻,浅蓝sè的水袖一晃便指向了密林深处。
“他去放置捕兽夹了,这片林子大,且得弄一阵子呢,恐怕还要个把时辰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校尉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好我们行军到此也有些口渴了,不知可否讨杯水喝?”
闻言,岳凌兮的心猛地往下沉去,看来他们不见到人是不会离开了,可宁王早就不知去向,她上哪找个夫君来凑数?
她一边应下一边朝屋里走去,同时考虑着各种逃脱方法的可行性,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可行的,仿佛陷入了死局。一筹莫展之际,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障碍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就在这时,檐下的yīn影里突然凭空伸出一只qiáng有力的手臂,稳稳地勾住她的腰,然后将她捞回了怀中。
场面瞬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西夷士兵对于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后的人都极为防备,手中弯刀皆有出鞘之势,岳凌兮更是感觉不好,一双水眸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个人,内心已然翻江倒海。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期盼他回来?他不会说夷语,回来就是送死!
楚襄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在急遽变化,却只是牵chún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低语:“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岳凌兮的瞳孔微微放大,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是她第一次听懂他在说什么,因为他用的是字正腔圆的夷语!
后头的士兵也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还要不要出手,校尉目光沉沉地打量着扮成猎户的楚襄,半晌才开口:“这就是你夫君?”
楚襄松开岳凌兮,提着猎物来到校尉面前,直接替她回答了:“草民正是,不知军爷有何贵干?”
校尉看了眼他手中尚在滴血的野jī,严厉地问道:“我等正在搜捕逃犯,你刚才在林子里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逃犯倒是没有,但下午草民在江边打水时见到许多楚国士兵在对面上岸了,好像也在找人,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军爷千万要小心。”
此话一出,校尉顿时脸sè微变。
他们沿着东漓江也找了一下午,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莫非是找错方向了?不行,这是他们西夷的地盘,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楚军捷足先登,即便找不到宁王抓几个战俘回去也不错,断不能空手而归。
他盘算片刻,又看了眼始终带笑并主动奉上野味的楚襄,终于下令收队,手一挥,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往对岸去了。
危机暂时解除。
岳凌兮还未松口气,前面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霍然转过来,银光闪过,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已经横在了她颈间。
“你不是楚国难民,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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