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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漪光
他再三qiángtiáo夜家,岳凌兮倒有些印象了,据说夜家乃是王都世家之首,声名威望皆非同凡响,理应不会欺客,她考虑片刻,决定租下这间宅子。
“掌柜,那我就要这个了,麻烦你为我办一下手续。”
“那是我等分内之事,姑娘无须客气,来,这边请。”夜掌柜似乎很欣赏她的果断,微微躬身就把她引去了旁边的雅间。
谈定之后办手续就快了,签字盖印不过须臾之间的事,那夜掌柜甚是热心肠,怕岳凌兮找不着地方,特意派了伙计送她过去,到了院子一看,果真与图册上不差分毫,坐北朝南,通风极佳,连家具都是用上好的花梨木所做,只不过岳凌兮不太懂这些,所以也就没太在意,只觉得这些陈设古朴而jīng致,这个价格租下来确实是非常划算了。
她向伙计表示感谢,伙计一边说不用一边告诉她房子有任何问题可以去牙行找人处理,她浅声应了,然后目送他驾车离开。
来到王都的第一件事情算是办好了。
时间过得太快,一晃天sè已经不早了,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她想一会儿去约定的地方试着联系下端木筝,但首要任务是填饱肚子,回来之后还得把屋里收拾收拾,否则那么多灰尘晚上可没法睡觉。
打定主意之后岳凌兮便出门觅食了,之前坐车过来的时候她发现两条街外就有一个小集市,里头有很多卖京中小食的,什么咸豆花、梅菜扣肉饼、红糖团子等等应有尽有,她反正也不是太饿,随便买两个解决了就行,等下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要赶在宵禁之前回来。
然而她没想到刚迈出家门,边上那所宅子的门也一阵吱呀乱响,紧接着一名妇人走了出来,扭头发现她正要上锁,顿时捂chún惊呼。
“哎呀呀,来了新邻居啦!”
妇人说着就朝她走过来了,她也不好立刻离去,只得停下脚步向她打招呼:“夫人好。”
“嗨,可别那么叫,我就是个粗人,叫我刘婶就行。”妇人摆了摆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爽利劲儿。
岳凌兮顺应其意喊了声刘婶。
妇人见她面相乖巧,声音又轻轻柔柔的,一时好感倍增,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了许多话:“我们跟这院子的主人是老邻居了,今年春天他儿子高中了,这不,马上就该去外地上任了,所以他才急着把房租出去,姑娘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以后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婶子,别的不说,这城南的大街小市婶子还是门清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谢刘婶,那以后就麻烦您了。”
说到这,妇人终于注意到她是要出门,便试着问了一句:“姑娘可是要出门吃晚饭?”
岳凌兮点了点头,道:“刚才来的时候见着东边有集市,正准备过去看看。”
“哎哟,那里卖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吃,哪能当饭吃哟!”妇人拍了下腿,只觉得她从外地来又长得瘦巴巴的,想必是囊中羞涩,索性把臂上挎的篮子取下来塞进她手里,“喏,这里有几样小菜,还热乎着,你赶快拿回去吃。”
岳凌兮微微一愣,旋即推辞道:“这怎么行,我……”
“没啥不行的,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为了考个女官千里迢迢来王都不容易,就别跟婶子客气了,养好身体最重要,听话,快进去吧!”





从君记 77.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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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习惯了独处, 这段养伤的日子反倒让她觉得自在, 不必没日没夜地赶路, 也不必在经过每一个陌生的地方时草木皆兵, 楚国巍峨的关隘就像一道屏障, 令栖身于它怀抱之内的她心安神定。
纵已无家,仍似倦鸟投林。
楚语现在是她最大的问题, 平时可以想办法躲过与人交流,比如顾长安的探望,但军医每隔几日来给她送药是避无可避的,好在那位女医官甚是善解人意,从来不多问或是出去乱说, 还会适当地替她遮掩。
“伤口愈合得不错, 明天就不用擦药了,恭喜你, 可以尽情地跑跳蹦啦!”
陆明蕊笑眯眯地把最后一瓶药放在茶几上, 转身开始收拾检查伤口所用的器具,弄完之后发现岳凌兮正懵懂地看着她,霎时一拍脑袋。
“瞧我这记性!明知道你听不懂还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废话……”
她改用手势表达, 很快岳凌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声吐出两个生涩的字眼:“谢谢。”
“谢什么。”陆明蕊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又是一通叮嘱加比划, “前线刚刚拿下扎城, 伤员不少, 我得赶紧回那边忙去了,这药你自己记得擦。”
她的动作极为夸张,一会儿做出拿刀砍人的模样,一会儿又扮成伤员哎唷直叫,岳凌兮会意之余不免露出了笑容,随即点了点头,示意她快去忙,不必管自己。陆明蕊也不同她客气,直接掀开帘子就走了,然后背对着她扬了扬手,留下一个潇洒远去的背影。
目送她离开之后,岳凌兮转身回到帐篷里给自己上药。
桌上的两杯热水还在冒着白气儿,她将其挪至一旁,然后打开了那个细窄的琉璃瓶,瓶塞拔出的一刹那清香扑鼻而来,nǎi白sè的药膏充斥其中,似水晶冻一般。她挽起裤腿,用食指挖了一小块药膏敷在伤口上,并缓慢地打着圈揉开,冰冰凉凉的触感逐渐蔓延至整个小腿。
她虽不懂药理,但心里十分清楚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且不说见效奇快,还有祛疤之效,单是装药的七彩琉璃瓶就非寻常人能用得起的。在这半个月里,陆明蕊陆陆续续往她这里拿了五六瓶,眼睛都不带眨的,她不禁想得深了些。
纵是楚国军饷充足,她一介医官又哪来这么大的手笔?
她拢眉细思,手下的动作渐渐停了,抱膝坐在那里半天没回神,楚襄来的时候见着的便是这副模样。
不止新伤,还有旧痕。
他站在门口许久,只顾盯着她腿上的伤疤却忘了要打招呼,想起昨夜收到的那封假公文,心头邪火又在隐隐窜动,终是没显露于表,用力一掀帐帘便走了进去。岳凌兮闻得身后脚步声,匆忙放下裤腿起身,发现是楚襄,身子自觉弯了下去。
“王爷。”
两人半月不见,倒没有生出什么陌生感来,楚襄唔了一声,随意地掀袍坐下,问道:“伤好些了?”
岳凌兮点头:“已经大好了,多亏陆医官妙手回春。”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缺一不可,难为你们俩成天jī同鸭讲还能把伤给治好,她的确担得起如此盛赞。”
他表面上是称赞,细听却有其他的味道,岳凌兮不由得抬眸看去,见他面sè虽然无甚波动,一双深眸却闪动着点点笑意,显然是在取笑她,她也不羞恼,反而一本正经地说:“我跟陆医官交流确实不能像跟王爷这样酣畅淋漓。”
这话让楚襄一时极为舒坦,声音也愈发松缓起来:“既如此,今日起便把母语捡回来罢,你有那走马观碑的本事,想来并不难。”
他的提议十分中肯,一下子就戳到了岳凌兮心坎上——眼下楚国和西夷势如水火,再让人听出她的西夷口音只怕要惹麻烦,况且她马上就要去寻端木筝,这一路山长水远,总不能再靠瞎猜和比划吧?
思及此,她欣然颔首道:“王爷说的是,我确实该学回楚语了。”
“等离开雁门关,到了城镇市集上便去买几本辞典来看罢。”楚襄拎起茶几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又悠悠地瞥了她一眼,“我来敦促你学习。”
“王爷想要如何敦促?”
楚襄稍稍弯chún,道:“自今日起我便用楚语跟你交谈,你也须用楚语回我,听不懂的可以问,不会说我亲自教你。”
岳凌兮微懵:“可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军营了。”
她说话还真是不绕弯子。
楚襄眼角微微一抽,扣在桌上的手似乎有些僵硬,过了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可是要去寻你那位相熟的姐姐?她家住何方?”
岳凌兮想起之前种种,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在王都。”
楚襄容sè一动,声音依旧轻缓,缓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看来你我同路。”
“同路?”岳凌兮蓦然掀起长睫,水亮的瞳仁显出几分疑惑来,须臾之后忽然一清,“这仗不打了?可刚刚才拿下扎城,形势大好……难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说到后面她声音愈发轻细,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僭越了,楚襄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轻一牵chún,几个意味深长的字便飘到了她耳边:“是我的意思。”
若是此刻乐凌兮稍加注意他的神sè就会察觉不对,可她只是默默地敛下了目光,仿佛若有所思,良久才低声吐出一句话:“我以为王爷还要继续攻打狮城。”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楚襄却听出了别的味道,鹰一般犀利的视线缓缓扫过帐中之物,最后落在几步之外的那张柏木小案上,沉眸凝视片刻,他蓦然拂袖起身,在岳凌兮阻止之前拿起了那张墨印尚未干透的白宣。
果然是狮城的布阵图。
岳凌兮未料他如此敏锐,这都能猜得毫厘不差,一时情急便伸手来夺,然而楚襄已经先一步将左手背至身后,右手则攫住她的皓腕,仗着身高和力气的优势将她与图纸隔得远远的,还轻笑出声。
“抢什么?不是给我的么?”
那张俊脸不过几寸之远,本就让人意乱神迷,笑起来更是夺魂摄魄,岳凌兮毫无防备,怔怔地瞅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却完全没有姑娘家该有的娇羞,反而瞠着眸子道:“您都要班师回朝了,还要这个做什么?”
“有朝一日总要来打的,先收着也无妨。”楚襄语气甚是霸道。
岳凌兮无话可驳,索性指控他:“您不讲道理。”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楚襄骤然失笑,掌下力道收紧,将她拖至身前俯首反问道,“明明画好了却不给我,我自行找着了还要往回抢,你说说看,到底是谁不讲理?”
“横竖也无用,您当成没看到不行么?”
“谁说无用?”楚襄迫视着她,黑眸中似藏了一团烈焰,莫名灼人,“上次送来的那张地图你故意把只标出特定的难民关押点,真当我瞧不出它们必经路线的中心是哪儿?”
岳凌兮心里登时一惊。
这些年她在西夷饱览群书,是懂一点儿阵术的,只不过此术已经被禁,若让旁人知道了恐怕会对她不利,所以她闭口不提。偏偏楚襄要打的扎城设了阵,她不忍心诸多将士因此搭上性命,只得以难民做借口在地图上标记了许多点,原以为楚襄在营救难民之时会顺路毁掉塔楼,那样就能不知不觉破了阵,没想到他竟察觉了她的意图!
这一刻她像是被定了身,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分毫,背后寒cháo狂涌,风一吹来凉透心扉。
他知道这个秘密了,会拿她怎么样?
岳凌兮心里没底,想起这戴罪之身难免更遭人怀疑她的目的,一时更加黯然,岂料楚襄突然放下了她的手,转握为牵,一路向外走去。
“楚国有句话叫师夷长技以制夷,看来你还记得,贯彻得十分到位。”
他掌心滚烫炙人,驱散她满腔寒意,指腹上的薄茧随着走动摩擦着她的嫩肉,她却浑然不觉,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问道:“您不忌惮此术?”
“昔年西夷凭借此等邪术灭了六国,天下谁人不忌?”楚襄边走边道,声音渐又沉缓,“但我相信你。”
岳凌兮慢下了脚步,心中仿佛被水浪淹没,一片cháo湿泛滥。
她一介罪眷,自小就生活在鄙夷与轻蔑之中,如今竟能得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句信任,又是何其宝贵?无欲无求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其他的东西,现在忽然尝到了拥有的好,反而无措起来。
楚襄见她踟躇不走,眉尖印痕深深,不知又在乱想些什么,索性停下来道:“再晚一会儿,卫将军就该回逐浪城了。”
名称都改了,看来东漓江以南的这几座城他是铁定不会再让西夷夺回去了,卫颉应该是被派去驻守的,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岳凌兮愣了愣,瞅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顿时恍然大悟。
如今既然逐浪城已变成交火的最前线,那么很有可能遭受到狮城的袭击,她这张图放在卫颉手里,也算是有备无患了。
思及此,她忙道:“那我自己去送就可以了,您无须跟着跑一趟。”
楚襄睨着她,chún边笑意已然收不住,“你觉得卫颉是能听懂夷语还是能看懂你那怪模怪样的手势?”
岳凌兮僵住,恨不得拿个榔头敲醒自己——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好了,她已经回来了,等找到端木筝她会说服她也留下,自此以后离西夷十万八千里远,不必再受那人的禁锢。然而眼下她所知甚少,只打听到那些人联系她的方式,也不知道还用不用得上,所以她心里也没底,权当死马做活马医了。
十日前,她来到城郊的某座破庙,留下了只有端木筝才看得懂的记号,算算日子,今天也该收到回应了,于是她披上深sè斗篷从南门出了城。
夏季天干物燥,容易引起火灾,所以入夜之后城中的勾栏瓦舍都要闭门灭灯,更不准燃放大型烟花,与所有坊市一起实行宵禁。如此一来,城门自然早早就关了,所以岳凌兮每次都不敢多加停留,但今天不同,直至戌时她都还没有离开。
一直没有人来。
夜风飒飒,拂得烛火忽明忽灭,连带着地上那些干枯的稻草也开始乱舞,岳凌兮站在石柱后方,无声凝视着香案侧面那个已经覆上灰尘的记号,心渐渐往下沉。
如果端木筝来过,记号不该是这个样子。
正是失落之际,四周忽然一暗,她抬头望向门口,只见银白sè的月光下多了条细长的影子,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变得lún廓分明,未及仔细分辨,真身已然踏入了庙中,却只是背靠大门谨慎地扫视着周围,并没有深入一步。




从君记 78.春意
本文仅在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请支持正版! 雁门关, 楚军营地。
“从骑兵营拨四支jīng骑绕过蒙城去下游找, 再让影卫沿着水路顺流而下, 看他们会不会滞留在沿岸, 一旦有消息立刻回禀,再传令下去, 今夜全军戒严,随时准备应战。”
“是,末将遵命!”
昏黄的帐灯映出一深一浅两道影子, 穿着甲胄的那个很快便拱手退离,而伫立在桌案旁的锦衣男子在他离去之后用手揉了揉太阳xué,似是头疼不已,转过身之后瞥见角落里还杵了个人,眸光霎时一敛。
怎么忘了他还在这。
夜言修轻轻一叹, 似有安抚之意:“流胤,你也别待在这儿了,影卫那边还需要你去安排, 陛下那里我等会儿过去亲自向他汇报。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宁王的脾气我们都知道, 他决定的事没人拦得住,眼下只希望他的伤没有大碍, 否则……”
“陛下……不在营中。”
流胤从yīn影中迟缓地抬起头来, 神情模糊, 脸部线条略显僵硬, 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那头的夜言修听完这话顿时挑起了剑眉,素来温和的声音也沉了几分。
“你怎么回事?在别人面前装一装也就罢了,我和宁王是知道陛下暗中随军坐镇燕州大营的,你此言何意?”
流胤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脸sè惨白,嘴chún抖得说不出话来,夜言修心中疑窦丛生,正要把他拎起来问个究竟,暗青sè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携着夜风掠入帐中,虽面带病容,气势却丝毫不减,一袭黑衣更是衬得他如同出鞘的利剑,锐气bī人。
夜言修见着那人瞳孔一阵紧缩,急声问道:“阿钧?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话未说完他猛地窒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旋即面sè遽变。
宁王既然在此,落水失踪的难道是……
答案昭然若揭,也无须楚钧再多说什么,他冷冷地转过头去,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寒芒大放,仿佛凝聚着千万支利箭,如数射向跪在地上的流胤。
“陛下若有不测,本王定不会饶了你。”
楚钧的声音并不大,还透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如同一把铁锤狠狠敲在流胤xiōng口,他僵了半晌,伏低身体重重地磕了个头,随后步出军帐召来所有影卫,在茫茫夜sè中驾马奔向了东漓江。
若是找不到陛下,无须楚钧动手,他自会以死谢罪。
夏日炎炎,山中的月sè却带了些凉意,悄无声息地洒满了林外空地,落在岳凌兮眼角眉梢,像是扑了层银sè的蝶粉,闪耀动人。她踮起脚尖摘下最后一片芭蕉叶,抹了把颊边的汗水,然后弯下腰坐在了草地上。
折了这么多片叶子,应该够糊住外间的窗户了。
思及此,她又望了望阗黑的密林深处,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临近傍晚之时她实在顶不住睡着了,醒来后楚襄就不见了,地上留有木炭书写的几个字,看起来潇洒俊逸,如他的人一般,可在她眼里无异于天书,研究半天没研究明白,于是果断选择放弃。
既然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离开就得做好一切靠自己的准备,所以她休息好了之后就开始寻找食物,因为腿还有伤不能走太远,她就在附近的树丛里找了找,运气还算不错,不消片刻就装了满兜的莓果和蘑菇,足够充饥了,鉴于体力有限她就没有多采。
回到茅草屋之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妖风刮灭了火烛,怎么点都点不着,就着月光看去,原来窗户纸破了几个大洞,她只好又折回林子里去掰那又厚又硬的芭蕉叶,顺道挖了点黏土,准备一会儿糊在窗户上,以防半夜有什么动物钻进来。
她抱起芭蕉叶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将将来到屋前,余光里倏地闪过一串流火,她扭头望去,赫然发现岸边多了几条船,船上的人个个披甲佩刀,动作迅速,领头的距离小木屋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了。
那是西夷的士兵。
她心里暗叫糟糕,怎么都没想到夷军竟然会如此锲而不舍地寻找宁王,又怪自己实在太不警觉了,离得这么近才发现,躲是躲不掉了,但宁王不在这她或许可以想办法应对过去,思及此,她迅速把手里的东西扔进草丛,然后回到了院子里。
不出所料,夷军很快就发现了这座小木屋,走近一看,木桩上还坐着一位曼妙女子,衣裙素淡,乌发松挽,手里捏着几根削好的木枝,正串起白花花的小蘑菇往火上烤。
深更半夜,怎会有女子在这荒郊野外弄吃的?
士兵们互相看了看,都怀疑她就是与宁王一起落水的难民女子,于是举着火把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岳凌兮。
“说!宁王在哪?”
岳凌兮慢慢站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迷茫,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位军爷,您说什么?”
士兵们听见她张口就是正宗的夷语不禁都愣住了——难道他们想错了?要找的那两个人即便会说一点夷语,也不该是王城那边的口音啊!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还是为首的校尉比较jīng明,走上前就近打量了她一阵,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姑娘为何深夜在此啊?”
岳凌兮好像并没有察觉他的试探之意,反而倒豆子似地说了一大堆:“我夫君是山下的猎户,前些日子下了一场bào雨,村里遭了泥石流,房子都垮了,我们迫不得已才来自家的冬屋凑合一下的,准备等雨季过去再回村里修房子。”
冬屋是这边的惯常叫法,下了bào雨也是真事,校尉听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出声,那双蚕豆眼却盯她盯得更紧了,连一个细微表情都不放过。
岳凌兮此刻已经能够确定来的这批人没有见过她和宁王的脸,索性把头转过来让他瞧个清楚,看他半天不说话还主动问道:“军爷,难不成你们军营也被泥石流冲了么?”
“呸!你个臭娘们,再说一遍试试!”
后头的小兵嫌她说话不吉利,狠狠地啐了一口,还亮出寒光四射的大刀来吓唬她,校尉厉声将他斥退,又回过头看着往后缩了几步的岳凌兮,忽然轻轻一笑。
“姑娘,你说了半天,我们怎么没瞧见你家夫君啊?”
岳凌兮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云淡风轻,浅蓝sè的水袖一晃便指向了密林深处。
“他去放置捕兽夹了,这片林子大,且得弄一阵子呢,恐怕还要个把时辰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校尉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好我们行军到此也有些口渴了,不知可否讨杯水喝?”
闻言,岳凌兮的心猛地往下沉去,看来他们不见到人是不会离开了,可宁王早就不知去向,她上哪找个夫君来凑数?
她一边应下一边朝屋里走去,同时考虑着各种逃脱方法的可行性,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可行的,仿佛陷入了死局。一筹莫展之际,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障碍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就在这时,檐下的yīn影里突然凭空伸出一只qiáng有力的手臂,稳稳地勾住她的腰,然后将她捞回了怀中。
场面瞬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西夷士兵对于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后的人都极为防备,手中弯刀皆有出鞘之势,岳凌兮更是感觉不好,一双水眸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个人,内心已然翻江倒海。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期盼他回来?他不会说夷语,回来就是送死!
楚襄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在急遽变化,却只是牵chún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低语:“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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