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浣若君
以他的年龄,并在她床上qiáng抑的隐忍,到了胡兰茵这里,干柴遇着烈火,当是能折磨掉胡兰茵半条命的。
胡兰茵斥道:“快将嘴闭上,知道的说你嘴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轻狂了。”
宝如一笑,一人穿过大房第二进的院子,欲往前院,回自家去。季家后院栽了满满的石榴树,如今满树挂着拳头大的青果。
季白一生横财发的不少,但子嗣难求,才会栽这满院子的石榴树。
石榴旺子嗣,但并未给季白旺来一男半女。除了年青时朱氏给他生过一个季明义,此后七八个妾来来去去,全不见音讯。他在外名声不好,生意做的大,亏心事儿干的大约也不少。
原来在京城,宝如的父亲赵秉义就帮他摆平过一桩人命官司。
恰是石榴树密处,季白一袭宝蓝sè的缎面袍子隐隐约约,由一身春桃红褙子的莲姨娘扶着,正在聊着什么。见宝如经过,季白一个眼sè,莲姨娘便转身离去。
他是故意在这道口上等着她的。宝如无处可避,上前叫了声:“大伯!”
她早起还未吃东西,颠着满腔的苦水欲呕。
季明德伸手肘住她,qiáng笑着安慰:“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宝如也知季明德这是急着把自己送回赵家,好去接胡兰茵一起回门,毕竟自己是五百两银子买来的,比不得胡兰茵又是知府家的小姐,又带着千金的嫁妆,遂也qiáng撑一笑。
大约车辙压到一块大石头,宝如脑袋几乎撞到马车车顶,又重生生落到硬板车上,恰这时候,季明德的手不知从那里伸出来,托住她的pì股,缓缓放稳在车上。
车夫在前面嗷的一声猛勒缰绳,辙坏掉的马车歪歪邪邪停在路边。
车夫连连叫道:“二少爷,得罪得罪!”
连着笑了三天的季明德忽然就生气了,他腾一把掀开帘子,两步跳下车,在无人的大街上疾走两步,铁青着一张俊生生的脸,伸手托宝如下车,将她的两个包袱全塞到她手中,便隔着匹马,与提鞭的车夫对视。
画堂春深 175.悠容
此为防盗章
怀里抱着缎面入睡,宝如其实已经替自己找到了一条好生财的路, 乐的梦里都笑出了声儿。
*
次日中午的时候, 隔壁朱氏跟前的管家婆子冯妈过来, 说季明德要外出, 叫杨氏和宝如两个也去送送。
儿子外出这样大的事,杨氏居然要通过别人才知道, 气的脸越发扭成个苦瓜, 拉着宝如急匆匆赶到大房时, 季明德已经在外面上马台处,肩背包袱,是个即将要走的样子。
而胡兰茵一手拽着他的袖子,一脸幽怨,正在细声叮咛着什么。
宝如本没送他的意思, 毕竟除了同床睡过三夜, 说的话总共也不上十句。恰她眼扫过去,他也在望她。宝如连忙转过眼儿,却又撞上季白斜勾着chún,颇富意味的眼神。
杨氏怒冲冲问朱氏:“大嫂, 明德要去那里, 我怎的事先一丝信儿都不知道,如今他成你们的儿子了,我这个娘反而靠外了么?”
朱氏小声解释道:“咱们秦州成纪县的李翰, 人称成纪老人, 是贞元十四年的进士及第, 曾做过御史中丞,庐州刺史的,八股做的好,著书立说也有不少。如今他辞官归隐在老家,写信命明德前去,说要指导指导他的学业,有这样的好事,怎么能不让孩子去了?”
杨氏是成纪人,娘家跟李翰家恰相邻而居,一听季明德是去成纪找李翰,摆明了就是要躲胡兰茵,心中暗道他虽被季白bī的紧,却还没忘了娘,也就不说什么了。
胡兰茵还在絮叨个不停:“包袱里有铜板有银子,鞋有三双,衣服也是整理好的,莫要亏了自己,到了李府,打发小厮的时候手一定要大方,莫要稀疼银子,若不够的话,记得写信来……”
季明德昨忍无可忍打断胡兰茵:“大嫂,差不多就行了,松开我的袖子。”
他走过来的时候,宝如正在看远处那照壁下两只狗儿打架,一个嗅着一个的尾巴。两只土狗,一个绕着一个转圈子,忽而不知怎的,一只跃上一只的背,pì股耸动起来。
宝如想了半天,忆及偶尔偷翻过的,大哥房里一本□□,上面男女可不就这样办事儿的。
她脸猛得一红,便听季明德说:“我走了,你和娘多保重!”
宝如连忙应道:“快去吧,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娘的。”
她心里想的却是,他这一走,隔壁季白会不会把手伸进院里来。
季明德也顺着宝如的眼眼扫了一眼那两只狗,小厮季羊忽而上前,一脚踹开两只狗,惊的两条狗尖叫着跑了,身后抱臂围观的粗仆们一阵哄笑。
宝如心不在焉,见季明德还不走,遂忍不住劝道:“赶路要趁早,快去吧!”
季明德默了片刻,掏了只银锭交给宝如,低声道:“我在宝芝堂打了些虎骨粉,管治风湿的。你一会儿去一趟,只报我的名字即可,拿去给你哥哥冲服。”
他拉她时的亲切,恰似胡兰茵拉他一样。再凑近一点,声儿低低,沙哑的嗓音挠的宝如喉头作痒:“记得不要带娘,一个人来,我有些话儿要跟你说。”
宝如记得他说过,自己给宝芝堂作帐,娶她那银子,恰是这些年他替人做帐攒的。
他这意思似乎是暗示她,自己会在宝芝堂等她?
宝如斜觑一眼季白,他站在不远处,宝蓝sè暗银纹的缎面袍子,鬓似刀裁,面若冠玉,四十岁的男人里头,即便在京城,宝如也未见过相貌会有如他一般标志的,身后一字排开三个姨娘,另外两个老了,唯莲姨娘还能与之登对。
他一手把玩着腰间缀玉,似笑非笑盯着远处。
“好,我必去,你快走吧!”门前一堆人眼巴巴的瞅着,同是妻子,宝如不欲招胡兰茵眼红,忍不住推了季明德一把。
季明德再到杨氏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转身上马离去。
宝如转身欲走,胡兰茵却笑嘻嘻赶了上来,挽过她的手神秘一笑:“好妹妹,往姐姐房里坐会儿去!”
朱氏也道:“宝如,跟着你姐姐去呗,你们都是明德的妻子,理该亲近亲近的。”
宝如不好推辞,转眼去看杨氏,想要叫她替自己脱身,杨氏却从腰上掐了宝如一把,凑在她耳边道:“快去套套话儿,看昨夜明德与她成事了不曾。”
又是季明德。宝如暗道,仅凭季明德方才与胡兰茵那亲密的样子,可见昨夜是成了事的。
他并非给杨氏谎称的那样,自己不行,那东西好似烙铁一般,半夜偶尔触到,烫的她混身都要起jī皮疙瘩,他不过是不敢,或者不想睡她罢了。
*
与胡兰茵一起进了她的独门小院儿,听说原是季明义住过的,书房大而敞亮,陈设与京城大户人家无二。
听说季明义自yòu跟着父亲为商,宝如以为房中陈设必定满是铜臭气,却不想竟清雅得紧。
黄花梨的书架,上面藏书满满。屋中琴几皆备,墙上几幅墨宝,落款皆是季明义,字书的豪放大气,苍劲有力,唯一一点不好,就是行笔太过匆匆,可见不是细心如尘之人,显然行事鲁莽,不会瞻前顾后,难怪他会英年早逝了。
朝北的墙上还挂着一幅画,画上一个着裘衣的男子,策马跃于雪中,眉眼与季明德肖似,宝如暗猜那当就是季明义的画像。
画像下供着一盘大佛手,香气淡淡。
胡兰茵道:“我与明义订的娃娃亲,定好去年成亲的,谁知他去年给皇宫里送御药,回来的半途遇上山洪,被埋在山里头了。他是独子,人死了,香火总还要有人传承,只是委屈了你,要与我……”
那蒿儿端着只盘子走了进来,凑在胡兰茵耳边道:“小姐,咱们二少爷交待好的,这碗燕窝你必得要喝了,好给你补身子!”
宝如低着头抿着chún,颊儿飞红,暗道说的这样大声,生怕我听不见似的。
胡兰茵颇难堪,厉眼制止蒿儿说下去,蒿儿只得退了出去。
胡兰茵又道:“同是明德的妻子,咱们本该比亲姐妹还亲的,隔壁也过的太清贫了,我这里备着些燕窝,阿胶,你走的时候带上些,回去也好补一补。
宝如觉得自己也坐够了,也不想跟胡兰茵演什么姐妹情深,毕竟她已有发财之道,眼看就能赎身,不像胡兰茵早做好了两妻侍一夫的准备,遂起身道:“妹妹打小儿火气大,燕窝阿胶一吃就上火,生满嘴的泡儿,吃它不补反而受罪,姐姐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妹妹在宝芝堂定了两味药,说好此刻去取的,就不陪姐姐闲话了。”
胡兰茵笑着送宝如出门,到自家小院门口时分别,宝如刚迈出门槛,便听那蒿儿说道:“奴婢听着二少爷昨夜折腾了一夜,小姐想必也累坏了,快快躺到床上去,奴婢给您揉揉呗!”
只这一句,宝如脑子游丝一滑,便滑到季明德的身上。
他从未在她面前脱过衣,但相伴睡了三夜,夜里偶尔碰撞,也知他有个骇人物什。
以他的年龄,并在她床上qiáng抑的隐忍,到了胡兰茵这里,干柴遇着烈火,当是能折磨掉胡兰茵半条命的。
胡兰茵斥道:“快将嘴闭上,知道的说你嘴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轻狂了。”
宝如一笑,一人穿过大房第二进的院子,欲往前院,回自家去。季家后院栽了满满的石榴树,如今满树挂着拳头大的青果。
季白一生横财发的不少,但子嗣难求,才会栽这满院子的石榴树。
石榴旺子嗣,但并未给季白旺来一男半女。除了年青时朱氏给他生过一个季明义,此后七八个妾来来去去,全不见音讯。他在外名声不好,生意做的大,亏心事儿干的大约也不少。
原来在京城,宝如的父亲赵秉义就帮他摆平过一桩人命官司。
恰是石榴树密处,季白一袭宝蓝sè的缎面袍子隐隐约约,由一身春桃红褙子的莲姨娘扶着,正在聊着什么。见宝如经过,季白一个眼sè,莲姨娘便转身离去。
他是故意在这道口上等着她的。宝如无处可避,上前叫了声:“大伯!”
季明德隔墙轻嗅,老娘应当做了凉拌马齿苋,蒜泥白肉,再配着两碗酸酸凉凉的面条,如此热天中,最是开胃可口。
他站在门外莫名一笑,心道老娘向来省而吝啬,尤其在吃食方面,总是省到不能再省,他不回家,是不肯做一丁点肉星子出来的。
如今他不在,她都肯给宝如做点好的吃,可见宝如已经讨了她的欢心,自己这个亲儿子,反而靠外了。
果然,等他进院门的时候,老娘和妻子一人端着一只海碗,桌上几盘凉菜tiáo的鲜香扑鼻,对坐而食,吃的正欢。
见他进来,杨氏先就瞪起眼来:“你不是该在隔壁的么,回来作甚?”
季明德放下包袱,先出门洗了把脸,进来一看,老娘依旧没有给自己盛面的意思。宝如也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默默的吃着。
杨氏仍是冷梆梆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你回来,只下了两碗面,若你要吃,不如我另去替你擀?”
季明德道:“儿子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吃,不必管我。”
他从包袱里抽出本书来,出正房,坐在檐下读着,等杨氏吃完饭出来,宝如去洗碗之后,低声问老娘:“我们的屋子,究竟是谁拆的?”
说起这事儿,杨氏就是一肚子的气。她掰着指头刚要数落,厨房里宝如一声轻唤:“娘,你来帮我找找抹布!”
画堂春深 177.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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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苗凑了过来, 一手粘粘糊糊拿着糖, 指着宝如道:“小姑也吃过糖。”
宝如心情欢喜的时候,最爱逗这小侄子,连忙摇头:“没有,我有糖怎会不给你留着自己偷吃, 真没有。”
小青苗踮着脚道:“你来,我尝尝!”
这小家伙下巴儿尖尖, 两只眼睛笑眯成弯弯两道线, 忽而踮脚在宝如chún上吻了一吻:“嘴巴都不甜, 看来没有偷吃,我分你半块,好不好?”
宝如叫他吻完,才知自己又叫小侄子给tiáo戏了,抱他起来在怀中, 使劲在颊上香了两口,便听方衡说道:“宝如妹妹,你出来一下, 我有话要跟你说。”
宝如放下青苗, 跟着方衡出了屋子。
方衡背影单单, 走到院中一颗梨树下时转身, 说道:“这半年多, 你们兄妹二人受苦了。”
宝如道:“只要人活着, 健健康康, 就比什么都好。你能不能留下来替我哥哥针灸一段时间, 只要能让我哥哥扔了那棍子,还像个正常人一样,多少银子我都肯出。”
方衡那绯红的chún微抿着,忽而挑眉:“你的银子,是不是季明德给的?”
说起季明德,又是宝如的一重心病,他会给她洗脚,抱着睡也恪已守礼,可她就是越来越怕他。别人若是印堂发青,必然有灾祸缠身,可季明德的印堂要是变青,一般都是别人倒霉。
她连忙摇头:“并非他的,而是我自己挣的。”
方衡显然不信:“你自己挣的银子,你如何挣得的?”
宝如一声苦笑:“具体怎么挣的你就别问了,我只问你,一百五十两银子可能将你留下,替我哥哥治病?”
方衡一笑,低声道:“只要你所遣,那怕刀劈斧砍我都在所不辞,还需要什么银子?你该明白,我要的不是银子。”
原本,方衡与赵宝松交好,于宝如来说就像哥哥一样。可止他这一句,宝如心里又犯起难来。世间最简单的关系,其实就是做生意,银货两讫,彼此不相欠。而最难的关系,则是人情。
就像季白的地契与雪莲酒一般,方衡也是要带她给一个承诺。
所以宝如断然道:“我只有银子,没别的东西给你。”
方衡忽而厉声道:“那季明德承着两房家业,要娶两个妻子,妻子不同妾,胡兰茵与你一样,也是主母,不像妾一样可打可杀可卖,你嫁给他,图个什么?”
宝如愣了半晌,也生气了:“我图什么,图我哥哥瘫在床上,李少源的休书与州府的公文一起送来,官差敲着锣送到间赁来的破屋子里,我无依无靠,他有五百两银子,我便跟了他,我就图这个!”
方衡气的咬牙:“他毕生的积蓄,就那五百两银子,娶你回去连间正经的屋子都没有,你就愿意跟他?”
宝如转身便要走,差点绊倒站在她身后的小青苗,便将小青苗抱起来,怒冲冲道:“青苗,走,小姑带你出去转转去!”
“宝如!”方衡忽而唤道:“你欠季明德的五百两银子,我替你还,我不求你即刻嫁我,你还小,好歹先脱了自由身出来,好不好?”
宝如不语,抱着青苗转身就走。
方衡愣了半天,回屋去给赵宝松拨针。赵宝松曾经是相爷府的公子,而方衡不过一个富户之子,两人相交往,赵宝松比方衡更坦然。
如今位置tiáo了个个儿,偏宝如方才还触怒了他,赵宝松与黄氏两个颤颤兢兢,虽知医者有颗父母心,却也生怕方衡拨针的时候要使坏。
宝如才嫁过去一个多月,季明德送来的银子也早花了个一干二净,此时再去退亲,又于理不合。
赵宝松两夫妻正自为难着,便见方衡一声冷笑:“宝如的事情不必你们为难,我与季明德是表兄弟,我亲自去找他,必要把宝如给要回来。”
*
于是赶晚季明德回家时,迎门入户,便见七八个方衡带来的家丁排排而站,杨氏像看鬼一样,看着堆了满院垒的整整齐齐的银条,五千两银子,三百多斤,垒成一道高高的墙。
方衡还是那件牙白sè的绸袍子,站在那整整齐齐的银墙后面,夕阳反照,银子闪耀,十七八的小公子哥儿,白衣玉面,俊朗不似凡人,正一幅壮志踌躇的样子,在夕阳下站着。
一院的山工瓦墙都停了手,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隔着银子,季明德与方衡对视,看了半天,笑问:“难道小衡知我家要起屋子,这银子是送来压墙基的?会不会太多了点?”
他说着,拈起一块瞧了瞧,随即丢到上头。五千两银条不过三百多斤,为了能堆出阵势来,方府家丁们是打着花子堆的,不过轻轻一砸,银墙哗啦啦垮下去大半。
方衡不期季明德竟会来这么一句。
他一直知道季明德这个人,但从未见过,反而是隔壁死了的大哥季明义见的比较多,他们俩是双生子,但生的并不像,季明德面相更yīn,笑的时候却会有酒窝,看着就叫人寒碜。
他是隔壁季白的亲儿子,不过是被老太太捉肘着过继到这边。当然,如今宗族之间最注重的就是传承,没有儿子,二房就算是绝户了,于一房来说,最可怕的就是绝户,所以这还是个秘密。
方衡抱着必定要解救宝如出苦海的心思而来,为此而不惜一切,隔着银墙踱步,低语声只有季明德才听得见:“待到季白闹着要你归根认父的那一天,宝如连妻都做不得,难道你要她跟着你,到大房去做妾?”
季明德脸变了变,他目前最忌惮的就是季白要闹这样一出,在季氏宗族面前说他是自己生的,二房绝户没什么,宝如他也会一直带在身边,他唯一怕的是杨氏会绝望,毕竟杨氏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心心念念二房季丁家的香火能传下去。
所以他不怕别的,就怕方衡当面吵出此事,伤杨氏的心。
方衡这种自yòu含着糖出生的小少爷,摇着把扇子,抬着银子招摇而来,自以为抓住了表哥一大把柄,笑的非常欢实,只等着从季明德手里接人。
季明德苦笑,转身给杨氏个眼sè,那意思是自己不好出面,要让杨氏上了。
*
站在梯子上的,坐在墙上的,一群山工泥瓦匠们头一回见这么多银子。打方衡带着家丁气势汹汹进门的时候,他们就在猜他所为何来。
其中较老的一个泥瓦匠边往抹子上涂着稀泥,边悄声道:“不用猜,肯定是冲着解元夫人来的。听闻这是宝芝堂的少东家,人家还是京兆解元。咱们解元夫人瞧着傻傻憨憨的,傻人有傻福,两个解元郎争了。你们猜猜,咱们季解元今儿是要银子,还是要夫人?”
众人议论纷纷,有猜季明德要选银子的,也有猜他会选夫人的,大家老鼠嫁姑娘一般七嘴八舌,眼瞧着下面两个男人都快成斗jī眼儿。
宝如带着青苗顽了会子,也怕方衡要来找季明德,急匆匆赶回家,恰就看见方衡铺了一院子的银子,正在跟季明德两个打眼架。
她不好进院子,暗暗也觉得季明德不是个爱银子的人,成亲一个多月,她还没发现季明德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忽而,杨氏不知从那里找来一根长棍,一棍子掀翻所有银子,吼道:“姓方的小子,觉得你家银子多,摆到我家显摆来了是不是?
老娘告诉你,若没有明德他爹当年死在沙漠里,留下水给季白喝,就没有季白的今天,也没有你们宝芝堂的今天,再显摆,让你爹方勋来跟我说话,看我不啐死他。”
宝如在外噗嗤一笑,心道方衡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东家,似乎只有杨氏才能治得了。
果真,杨氏随即便拿出了当日赶胡兰茵那些山工的泼架势,棍子雨点般砸到方府家丁的头上:“这银子,怎么拿进来的,全囫囵儿怎么给我拿出去,若再不走,我一会儿亲自去找方勋,让他来管教管教你。”
说着,杨氏一棍子便抡了过去。方衡自yòu那里叫人打过,唉哟一声叫道:“姑太太,您怎么能打人了?”
杨氏骂道:“打的就是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为有银子了不起?你回去问问你爹,这银子上可是沾着我家明德爹的血,若他敢说没有,叫他亲自于我说来!”
天下最难缠的只怕就是杨氏这种泼妇了,概因她亲手养大一个皮小子,天下间所有的男人,在她眼里全是泼痞赖小子,无论门脸充的有多大,一顿棍子就可以打的他叫娘。
方衡被打的满院子乱窜,忍不住叫道:“二表哥,你也管管你娘好不好!”
泥瓦匠抹子一歪,方衡那崭新的牙白袍子上一道泥印稀溜一下便从肩滑到脚。方衡天生爱洁,最恨泥wū沾到自己身上,望着那千稀溜溜往下窜的稀泥,气的呀呀乱叫。
画堂春深 178.正义
方勋掏了颗蜡封成的药丸出来, 颤危危看了许久, 欲给顾氏, 顾氏双手做捧状, 要接过来。本是bī问审罪的,叫顾氏这样一闹, 果真成了个庶子庶媳欲要bī死主母了。
她混淆事非, 扰乱事听的本事, 天下少有。
顾氏捧着颗蜡丸药, 回头再度凄然,一双柔目盯着李代瑁:“遂王爷的意, 妾身这就担下一切罪过, 去死了。”
老太妃气的龙杖直捣:“老二, 你真要这样不明不白bī死你媳妇, 那我也不活了。”
李代瑁便身有八张嘴,又如何能跟老娘说, 顾氏跟方勋这样一个矮胖子私相通jiān。
季明德忽而上前, 一脚踹飞顾氏手中的药, 低头看着顾氏:“祖母说的也对,真让您这样不明不白的死,确实不对。”
他再转身, 两只外表秀致, 掌心满茧的手咔嚓咔嚓几声, 已是卸了方勋的手脚关节, 将他弄成了个废人。
“所以, 方伯伯,咱们还是回到方才的话题,长久以来,这府中与你相牵扯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您不说出来,非得要王爷断小衡的前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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