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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浣若君
瓦儿娘像块烂泥一样扶也扶不起来,呦道:“要是我的瓦儿在,他爹能进祖坟,又怎会三天两对叫人刨了坟去,骨头乱扔拼都拼不起来。他嫂子,我绝户了,等我死的那日,只怕连个收敛的人都没有,得自己爬进坟里去呀!”
杨氏连忙劝道:“还有我家明德了,我让他给你当孝子,背棺板,好不好?”
宝如也连连点头。瓦儿娘看一眼宝如,暗道季明德两房娇妻,同年的瓦儿却是早死,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要是我的瓦儿也能长成个人,讨得房媳妇,我家就不至于绝户了。我还是远远跳了崖吧,死了也没脸见他爹呀!”
宝如一边扶着,杨氏一边背着,俩人把个瓦儿娘带回城,安顿在她那只剩瓦与梁的家里,杨氏又替她做了顿饭,给瓦儿娘吃过了,才带宝如回家。
一路上,杨氏语重心长:“我的儿,咱们秦州古例,绝户是不能入祖坟的,而且绝户的坟,流氓赖皮们想扒就扒,无论你活着时有多光鲜,死了无后,照样得叫生前不对眼的人们掏出来,把骨头扔的到处都是。
所以娘才盼着你和明德能早有个孩子,他是个独苗儿,你总得替我多生几个,好叫咱们这一房开枝茂叶,将来你和明德死了,十几个孙子一起上坟,闭眼躺在土里,子孙们的哭声高,那也是荣耀啊,你明白否?”
宝如叫那瓦儿娘那伤心绝望的样子吓怕,也算真真意义上理解了杨氏的担忧。
当初赵放以宰相之身被王定疆陷害,最后不曾动员官场力量斗争,恰就是因为白太后暗示要诛赵放的九族。
秦州人对于绝户的怕,怕到了骨子里,所以他最后自卸官袍,交出权职,带着儿子共赴岭南,实则就是希望白太后能留下赵宝松和小青苗,替赵氏一族留个后,将来不至绝户。
她低头看看自己瘦瘦的小身板儿,仍觉得怀孕是件遥远的事情,不好再欺骗杨氏,吞吞吐吐道:“娘,我觉得自己还太小,只怕不能生孩子。”
杨氏瞧了儿媳妇一眼,故意在她pì股上拍了一把道:“怕什么,咱们城里很多十四就生孩子的,也没见怎么着。瞧瞧你这翘翘的小pì股,绝对一生一个儿子,娘就等着给你们带孩子的那一天,好不好?”
宝如笑的像哭,微扭了扭pì股,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是个宜男的相,勉qiáng点了点头。
*
季白差点叫水呛死,头一日季明德没有过去看,第二天再不去有些说不过去。
他一直凑到吃罢晚饭,才一个人到隔壁。
季白头上顶着方白帕,裹的严严实实躺在床上。原本那么jīng壮的中年人,一回落水给淹光了周身匪气,躺在床上一会儿一声长哼,一会儿又长出一口气。
屋子里浓浓一股草药味儿,和着莲姨娘身上的清香,熏的人透不过气来。
莲姨娘见是季明德来了,连忙扶着季白坐起来。
季白睁开眼睛,目光也颇呆滞:“人言逢九不利,我垮过了三十九,没想到四十二了竟是一个背字儿走到家,背到家了!”
季明德站在床前,板着脸道:“您身体底子好,会好起来的!”
季白笑:“若有人存心加害,防都来不及,又怎么能好得起来?倒是宝如可真是个好孩子,要不是她喊人来,只怕我一条命就葬在那荷花池里了。”
季明德一声冷笑:“若你将她送给王定疆,此刻定然已经淹死在荷花池里了。”
方才季羊送来,宝如一看是季白的小厮,任那药是黄金做的也不敢收。但黄氏还是相府少nǎinǎi的派头,连送的人是谁也不问,直接就从季羊手中夺过来,抱回了屋子。
宝如不敢叫哥哥cào心,含混着应了一声。
黄氏正在修补一张六品官服上的鹭鸶补子。那是赵宝松的,她为了换点钱,打算连官服一套儿卖到寿衣店去,给那些有钱有闲,但没功名的富户老爷们穿着入土。
这一套,能换十两银子,够他们一家维持一段时间的生计。
宝如本还有二十两银子的私房,打算全给黄氏的,摸了会儿那方补子,却又私自截留了十两。
一套官服送到寿衣店就能换十两银子,最值价的就是那方补子。宝如觉得若缎面和彩丝齐备,她绣的足以以假乱真,这倒是个来钱的好门道呢!
从去年十月起程回秦州,到现在快十个月了,大难来时,并非排山倒海,而是钝刀割肉。





画堂春深 195.拷问
此为防盗章 这点小事就要做人情, 到底商人,斤斤计较且唯利是图。
宝如道:“既如此cào心, 大伯就该自己去看上一眼, 我又不是郎中,怎知喝了又没有效果!”
她说着,便往前突,不信偌大一个季家上下几十口人, 季白敢光天化日之下tiáo戏儿媳妇。
季白也没想过这弱楚楚的小花骨朵儿能抛下年青俊貌,诗才秀怀的侄子,转投自己怀抱。
他轻嗤一声笑道:“赵放当初为相, 儿子赵秉义掌督察院,百官惧悚, 如此一门四散。其中有个夷妇,自称是赵秉义宠妾, 贬谪路上私逃,投在秦州道监察御史季墨门下,言自己姓同罗,名绮。宝如, 你可识得她否?”
当初祖父和父亲一同贬往岭南, 除了她和赵宝松一家子, 余人全部跟着去的,当然, 也全是去送死的。
宝如吃不准季白是拿姨娘做个幌子诱自己, 还是姨娘果真逃了出来。遂回道:“识得, 那是我的亲姨娘。”
季白道:“季墨与我是远房兄弟,我若开口讨,不过一个妇人而已,他会给我的。但商人不行无利之事,你总得承诺点什么,我才好开这个口!”
宝如也知季白一步步诱着自己,前面就是圈套,只待自己踏进去,刚要开口,便听远处一人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季白tiáo戏侄儿媳妇tiáo的正欢,生生被打断,勃然大怒,回头吼问:“何事?”
小厮季羊猛然冲过来,迎面看到仿如万绿从中一点红般娇姿楚楚的二少nǎinǎi,连忙恭恭敬敬一礼,凑手在季白耳边道:“京里王公公送了急信来。”
王公公,就是御前大太监王定疆,那是季白的衣食父母。
季白接过信撕开火漆,匆匆扫了两眼便脸sè大变,稳着心气对宝如一笑,柔声道:“你先慢慢想着,天长地久,伯父有的是时间叫你慢慢想通,好不好?”
宝如不语,目送季白离去,手中一只青石榴上攥出几个指头印子来,丢进了草从中。
*
宝芝堂是家开满大魏国内各州的大药房,秦州这一家,与季家隔着两条街。
宝如一路跑的急匆匆,眼看日落西山,满街葱花呛菜油的香气,等她赶到宝芝堂时,药铺里的伙计已经在锁门板了。
她来的太晚,眼看到下门板了,暗猜季明德等不到她,只怕也已经走了。连忙上前道:“这位小哥儿,实在不好意思,我家相公在此订了药,命我来取,劳烦你了,开门让我取了药,好不好?”
小伙计摸着脑袋问道:“但不知娘子贵姓,是谁交待的药?”
宝如道:“免贵姓赵,我家相公姓季,叫季明德,是他抓的药。”
小伙计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季解元寄放的虎骨,在在在,夫人您自己进药房,上二楼右手边第三间房,药就在那屋子里放着了,有人一直等着你来取。”
门板只剩下一扇,药房里黑洞洞的,隐隐可见柜台后面上下人的楼梯。
汗津津的小美人儿,chún红齿白,双眸含情,对着小伙计笑了笑,转而一个人进了宝芝堂,顺着那楼梯上二楼,木质走廊,两边皆沿伸出去。她数到右手第三间房,见门半掩着,轻敲了敲,还未张嘴,门应声而开。
里头朝后窗站着个男子,瘦高个儿,一件深青sè的直裰,发结竹簪,只瞧背影,宝如一眼便知他是季明德。寻常人不会像他一样,仅凭背影,就能看出种隐忍和韧性来。
他应声而转,显然早知宝如会来,两步迎了过来,问道:“为何来的这样晚?”
宝如道:“天都黑了,赶路要趁早的,你怎么还没走?”
季明德已经拉开椅子,等宝如落坐时,轻推一把椅子,叫她能稳稳的坐着。两人离的很近,宝如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佛手香,想必是在胡兰茵房里染上的。
桌上一只青花沿的瓷碗,上面盖着一只圆碟。季明德揭了碟子,递过一把tiáo羹给宝如:“吃了它!”
那是一碗凉粉拌皮蛋,凉粉玉白,皮蛋乌青,蛋黄腌出了油,上面洒着油呛葱花,淋了满满的醋,并几丝绿油油的胡菜。回门那天,她在早餐摊前看了眼凉粉,略有些馋,大约他是想解她的馋。
宝如喜吃凉粉,尤其是加了红糖水的。但那东西上火,在京城的时候,往往要求上很多回,嬷嬷才会买一份回来给她吃。
季明德见宝如怔着不肯接tiáo羹,解释道:“皮蛋败火,我瞧你嘴角有些烂,想必是上了火的缘故,快吃了它,好败火。”
宝如终于接过tiáo羹,舀了一tiáo羹粉,舌舔得一舔,无声吞了下去。
她这件藕sè褙子实在好看,袖口一圈儿翠绿sè的缠丝纹,衬着纤纤一点细腕。那点小细手儿,揉着那一大盆脏衣服时软绵绵无力挣扎的可怜样儿,在季明德脑中挥之不去。
方才她在楼下说我家相公姓季,叫季明德,说的那样顺溜。季明德在楼上听了,笑了许久。
她鼻尖沁着一层子的汗,吃的极慢,偶尔看他一眼,随即快速垂眸,仍去吃那碗粉。
季明德把磨好的虎骨推了过去,嘱咐道:“一日三次,与雪莲酒同服,会有奇效。”
宝如随即抬头。他似乎在暗示她,自己知道季白给她送过雪莲酒。
他的手忽而伸过来,骨结分明,指骨细长,外面看着白净修长是读书人的手,掌心却有一层粗茧。他也有一股匪气,但不似季白那样外露,平时掩藏的很好,就像他的手,外柔而内粗。
宝如盯着那只手,想象它在胡兰茵那身媚肉上游走,旋上胡兰茵的细腰,以及揉捏她xiōng前那对鼓胀时的情景。忽而躲过他的手,抱起那装着虎骨的坛子道:“你路上小心,我也该回去了!”
季明德也跟着站起来,疾行两步,将宝如堵在墙角,拇指揩过她红了口子的chún角,带着一股冰凉凉的麝香味。
原来他是看她chún角上火烂了口子,想要替她敷药。
宝如知道这个人不会轻薄自己,克已守礼,遂闭上眼晴静待着。
他指腹揩过的时候,她chún角溢出一丝口水,顺着那白sè的药膏润上他的手。
季明德盯着她红似花瓣开合的两瓣chún,软嫩嫩一点舌头,在里面轻轻哆嗦。
他盯着看了许久,柔声道:“季白前些日子从扶南采购了一批伽蓝给王定疆,谁知到了京城打开箱子一看,伽蓝变成了普通的沉香,王定疆大怒,季白要赶去京城查办此事,一个月内,他是不会回秦州的。”
伽蓝是沉香中的珍品,有异香,可为饰,亦可入药。若为药,能生男子jīng气,使人返老还童。但因难得,民间少有,皆是御供之品。
宝如原来曾有一只伽蓝的手串,如今也不知遗落到了何处。
常人只是拿伽蓝做装饰,但王定疆有个特殊的嗜好。他喜吃伽蓝,每天都吃,上瘾了一般,一日不吃就不行,所以那东西是他的命,季白丢了这样贵重的东西,难怪会脸sè大变。
宝如心道季明德非但知道季白送她药酒,还知道季白今天急匆匆离去,更向她解释原委。这人虽自己不敢吃,但显然也在能力之内,尽力的帮衬自己。
她心有感激,翅翼般的睫毛抬了又垂,扑扇扑扇:“既你要赶远路,就走些出发,路上留个心眼,莫住着黑店。”
她和赵宝松从京城回秦州,就是住进黑店露了财,才叫山匪方升平半路盯上,截的道儿。
季明德一笑,露出白而整洁的牙齿,并颊侧两个深深的酒窝:“好!”
他说着,就来解她藕sè褙子上的锁扣儿。这褙子是立领,衽格外的高,将脖子捂的严严实实,解开里面濡湿一股子的香汗。
宝如吃不准季明德是要做什么,俩人中间只隔着一只盛虎骨粉的盒子,他身上那股子佛手清香越发浓烈。
季明德蘸了满指的冰凉药膏子,轻轻往宝如脖子上那一圈紫红sè的勒痕上涂着,柔声道:“每天涂三回,约莫三天也就好了,往后穿件薄衣,不许捂出一身的扉子来。”
他那粗糙,满是茧子的指腹抚过宝如细腻敏感的肌肤,她喉头油然窜着一股痒意,猛然抓住季明德的手:“我自己会涂,你快走吧!”
季明德顺势将两只手都支到墙上,弯腰,chún在她贝壳一般小巧,红透了的耳畔徘徊:“大哥虽死,英灵犹在。胡兰茵是大嫂,莫说同床,便是同室,若无外人,也是不该的。所以别信长房那些蠢仆们的鬼话,我昨夜是宿在外头的,不在大房。”
宝如下午才去过一趟胡兰茵的闺房,看见胡兰茵时不时在揉腰肢儿,也看到蒿儿端的补品燕窝,当然不信季明德这番话,反而颇佩服他这两边讨好的功力,遂一笑道:“我晓得,你快走吧,天果真要黑了!”
她忽而一撞,突出季明德的怀抱,抱着那盒虎骨粉就跑。
从未谋过面的表兄,提着五千两要来秦州买他的小媳妇儿了。
季明德在黑暗中无声的笑,轻挠了挠宝如的耳朵,软软一点小耳朵,绵乎乎的,稍一动,她就往他怀里凑个不停。
从未入过长安的季明德很难想象,当赵放为丞相,秦州仕子占长安官场半壁江山时,这小小一点小人儿,yòu时受着何等的娇宠,睡着什么样的闺房,交着什么样的朋友,那贵为先皇嫡孙的李少源,又与她是什么样的青梅竹马。
他是否也捏过她这软绵绵的小耳朵,像圈只小猫一样,也曾圈她在怀里,听她沉睡中的呼吸。
杨氏又来了,在外轻叩窗棱,像鼠齿在啃一般,倒是吓的宝如又是一缩。




画堂春深 197.喧嚣
此为防盗章
季明德在黑暗中无声的笑, 轻挠了挠宝如的耳朵, 软软一点小耳朵,绵乎乎的,稍一动,她就往他怀里凑个不停。
从未入过长安的季明德很难想象, 当赵放为丞相, 秦州仕子占长安官场半壁江山时,这小小一点小人儿, yòu时受着何等的娇宠,睡着什么样的闺房,交着什么样的朋友,那贵为先皇嫡孙的李少源,又与她是什么样的青梅竹马。
他是否也捏过她这软绵绵的小耳朵, 像圈只小猫一样, 也曾圈她在怀里, 听她沉睡中的呼吸。
杨氏又来了,在外轻叩窗棱, 像鼠齿在啃一般,倒是吓的宝如又是一缩。
季明德直接道:“娘, 我还是不行, 你在这儿更不行!”
杨氏怒了:“在胡兰茵那儿你就行, 我的宝如怎的就不行了?”
季明德鲜少在老娘面前发怒, 伸长脖子道:“在胡兰茵那儿也不行, 谁都不行, 你快去睡吧,别瞎cào心了好不好?”
宝如被惊醒了,蜷在季明德怀中一动不敢动。说不行的这个人,顶的她小腹一阵阵发疼,她也只能佯装继续沉睡。
杨氏恨了半天,又道:“我风闻外面的人说隔壁那个都怀孕了,你还敢骗你老娘。”
宝如手动了动,轻轻摘了自己散在鼻尖上的乱发,一撩,淡淡一股女儿香,落在季明德的鼻尖上。他鼻子有些痒,忍着喷嚏唔了一声。
无论宝如还是杨氏,听他这声音,都只当胡兰茵果真怀孕了。宝如还好,杨氏简直气到绝望,问道:“我的宝如那儿不好你看不上她,昂?”她气极了,啊变成了昂,驴叫一样。
季明德又气又羞又无奈,闭眼默着,跟老娘僵持。
半天无声,杨氏忽而又道:“要不要娘明日到宝芝堂给你开上几幅药来吃一吃,或者就行了?要是你嫌耻不肯吃药,那贩神油的爪哇番子还未走,我偷偷替你弄些神油来你涂一涂?”
宝如终于忍不住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整个人在季明德怀中轻颤。
季明德忽而两手使力,掰着她的肩膀狠命一撞,顶心顶肺将她整个人撞到墙上,宝如险险一声要叫出来,又吞回喉咙,笑变成了恼,气的恨不能将季明德一脚踹下去。
杨氏终于气呼呼的走了。
*
次日一早,段其鸣带着十几个山工和砖瓦工来替季明德砌房子了。
季明德自己画的图纸,与那监工一起商议,在平整好的地基上整整盘桓了一个上午。
宝如亲自给监工与段其鸣端茶,胖胖的段其鸣站了满头的汗,见宝如笑嘻嘻端着茶来了,伸手接过来,却也不伸张,躲到一堆砖瓦后,才揶揄宝如:“解元夫人,你家季解元可知道你要替他做寿衣?”
宝如连忙伸指嘘了一声,连连替他添了三回茶,两人皆是心照不宣的同嘘,生怕要叫季明德知道。
直到傍晚山工们都走了,原本还乐呵呵的杨氏忽而变脸,指着季明德道:“你老实跟娘说,是不是隔壁出的钱?”
季明德摇头:“不是!”
今晚做的荞面搅团,拌着油油的滴嗒菜。滴嗒菜类似木耳,也是地生菜,软而弹嫩,抖着葱油好吃不过,唯独一点就是不好清理,杨氏自来爱干细活儿,杂草挑的一丝也无,黝黑的滴嗒菜拌上小生葱,淋了麻油,一股子窜鼻的清香味儿。
yòu时在长安,宝如的祖母就很喜欢吃这个菜,连带着宝如也吃惯了嘴,爱吃它。
宝如吃了满头大汗,季明德拿把扇子替她轻扇着凉风,回老娘的话:“并非,是我自己雇的人。”
杨氏还是气冲冲的:“你攒的银子不是全给宝如她哥了么,还那里来的银子,我怎的从未见过?”
宝如笑嘻嘻唆着筷子上的搅团,一点点咬着那软嫩嫩的滴嗒菜。看这母子娘呕气儿,莫名觉得好笑。季明德忍功颇好,但每每总被杨氏bī的跳脚。
杨氏激怒了儿子,犹还混然不觉,指着他的鼻子问道:“钱是不是宝如的,你昨天夜里可是问她哄银子了?”
宝如连忙道:“娘,没有,我的银子好好儿锁着了,明德没用我的银子!”
杨氏犹还不信,将搅团递给儿子,又压了两筷子肉臊子在上头,替儿子打起了扇子。
一家三口在屋檐下吃罢饭,杨氏洗碗,宝如绣花儿,季明德还在窗外研究那张图纸。初秋的夕阳,树上的鸣蝉,仍还闷热,却也有凉风。
忽而,青砖院墙上探了个丫头脑袋,小声叫道:“二少爷,二少爷!”
季明德丢了笔,问道:“何事?”
丫头道:“咱们老爷回来了,叫您过去一趟。”
宝如一惊,针刺破了手,抬头,恰见季明德也在望自己。他忽而问道:“宝如,你觉得季白其人如何?”
宝如扭过头,只给他个后脑壳儿:“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季明德道:“他活腻歪了,想死,你说怎么办?”
宝如转过头时,他已经走了。
*
隔壁,季白果真回来了,屋子里唯有他和朱氏两个。朱氏远远便伸出手:“快过来,叫娘看看你!”
季白忽而吸气,瞪了朱氏一眼,朱氏随即瘪了嘴。
季明德道:“不知大伯唤我何事?”
季白直截了当说道:“一伙贼劫了我的药,一批伽蓝丢了,王定疆大怒,赔情赔银子他已经不稀罕了,要革我今年的药材采办,你说怎么办?”
季明德道:“伯父生意上的事,侄子不好过问,既没什么事,侄子先回去了。”
季白甩着袖子道:“什么侄子,你是我生的,就是我儿子。我两眼一闭能带走的不过一幅棺材板儿,挣再多还不是全都得留给你,你不过问,将来这一摊子留给谁?”
朱氏软搭搭两条腿,扶着桌子走了过来,抱住季明德便哭:“不是爹娘不肯疼你,隔壁那个嘴巴刀子一样,你又自yòu不与我们亲,娘便有心疼你,也够不到你啊!”
季明德道:“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这些话,往后你们也别再说了,我也只当自己没听过。”
季白气的吹胡子瞪眼,转而咬牙切齿骂朱氏:“全是你这个蠢货闹的,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天天扯着他的袖子认亲儿,弄的那杨氏起了逆心,把个儿子悄悄带走七八年,到如今再回来,已经养顺了心,连我这个老子都不认了。
我季白一生顺遂,怎就娶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老娘们!”
杨氏捧着帕子抽泣起来,叫道:“难道是我的错么,好好两个儿子,一模一样儿的聪明可人,你们非得捉肘着送一个给二房,如今弄的亲儿子也不与我亲,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我!”
*
胡兰茵带着小蒿儿,脖子伸的长颈鹿一样在外偷听。
蒿儿不解,悄声问胡兰茵:“小姐,二少爷不是二房的儿子么,怎的老爷说二少爷是他的儿子了?奴婢竟是不懂了。”
胡兰茵竖指一声嘘,带着蒿儿出了正房院子,却是往隔壁走去。
她道:“当年,季白和季丁两兄弟做生意,往土蕃、突厥一带贩药材,季丁死在了沙漠里,季白一个人回来了。当时季家老太太还在,因为季丁死时无子,而咱们秦州又最讳绝户,恰好婆婆当时生了一对双胎,季老太太就主持着将小的一个悄悄儿抱到了隔壁杨氏那里,好叫两家一家有一个儿子。
这事儿瞒的紧密,如今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我瞧如今这样子,季白是想把明德光明正大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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