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你要躲在薛十三住处?
不,是这里。
王安风回了一句,身子笔直奔向了那江南楼阁边柳无求的屋子,以肩膀撞开虚掩大门,一步抢入,再小心合上木门方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额上渗出许多汗滴,连连喘息道:
好好了,在这里,就可以
夏侯轩沉默了下,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的。
王安风看他一眼,喘匀了气息道:
我只是要找解药。
既然能够骗得过你,相比这种毒素很贵重才对,解药必然会小心珍藏。
夏侯轩皱眉道:可解药很可能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王安风已经上手开始翻动东西,一边飞也似地翻着,一边头也不回地道:
不会的,离伯说但凡心思深沉阴毒的人,往往会把解药藏起来,这样就算是自己被杀了,对面中毒的人也会在狂喜之后陷入更痛苦的绝望,十有七八会选择自裁。
唯有那些根本只是用作威胁的毒物,才有可能在身上找得到解药,何况我们也没有其它方法,门口把着大道的两名护卫,我根本不是对手。虽然对这局势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但是王安风心中却依旧有几分不对劲。
刚刚他对高手实力错估,柳无求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他的背后,打出的时候声威暴烈,可却只有一股柔和的推动之力助他脱身,他没有半点事情,可那老者却又骇然惊呼,说甚么御气宝甲。
他身上那外衣是薛琴霜给他,而里面衣服是自己扯了布做的,三十文一尺的布子,怎可能会是什么御气宝甲?
还有酒肉结合的下毒方式,虽说很厉害,但是要是有人和他一样不喝酒,或者不喜欢吃这些菜,岂不是大概率会出篓子?
下毒烟不是更好?
一旁夏侯轩不知王安风心中思索,只是却觉得他所说极有道理,外面只听得喊声渐近,可又远远而去,眼前的王安风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就算是尽量放轻了声音,也难免会有些许摩擦,每一次细微的碰撞声在夏侯轩耳边却都如雷霆爆响,令他的心脏加速跳动。
他活了十五年,却从未如今日一般过的心惊胆战。
这屋子分前后两厅,没有多大,王安风很快便翻了个遍,但是根本没有找到什么药物,只有一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陈年好酒,被王安风随意扔在了床上,夏侯轩看着王安风微微皱紧的眉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低声道:
你敲敲墙面,看有没有暗室。
王安风颔首,小心敲去,却没有什么异常,都是结结实实的墙面,让夏侯轩一颗心不断沉了下去,心中苦笑道:
这次把护卫支开,没想到竟然是陷自己于此等境况
糖葫芦啊糖葫芦你家夫君要死在这儿了记得给为夫守寡
咔嚓!
正在此时,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脆响,夏侯轩身子微微一颤,心脏登时加速,在发现没有引来敌人之后,长呼口气,一双眸子亮堂堂地看向了王安风,后者从那床边小心翼翼打开了一个暗盒,夏侯轩此时也管不得什么气度,略有两分焦躁地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药物?!你且拿过来我看看
王安风微微叹息一声,令夏侯轩心中一沉,此时前者已经起身过来,手中拿着的不过是一把折扇。
上头用簪花体写了一首小诗,笔触细腻,显然是女子所为,折扇的扇面都已经泛黄,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老东西了,夏侯轩勉强接过,却看不出什么异常,竟以他的眼光只能看得出这扇子怕是六七十年前的老物。
空欢喜一场,夏侯公子终于陷入了无能为力的绝望中,随手将那扇子扔下,叹道:
没办法啦,等会儿我弄点动静出来,你自己就先走,我和这蠢货还算值些银钱,你下山去郡城,到最大的客栈里面找一个抱着琴的痨病鬼,若快些,我们估计还有口气
王安风沉默了下,目光却落在那枯黄的折扇上,被保管地非常好,没有一点破损了的地方,唯独那首诗词上却被人拿着鲜红的朱砂圈了四个字,似乎颇为欣赏,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半点特异之处,抬眸看着夏侯轩,道:
你自己小心,不必发声,我自己有办法脱身。
好好撑住。
夏侯轩微微一惊,低声急道:你要做什么?!
我去烧了他们马厩,那些世家子的马足以弄点乱子出来。
王安风将外面有几分宽大的罩衫褪下,仅穿着一身劲装,紧了紧护腕,将手搭在门上,道:万事小心,勿要担心我。
你
夏侯轩声音尚未发出,王安风已经极敏锐地开了门,翻身一滚滚入了一处草丛,随即猫着腰朝记忆中今日路过的马厩而去,当时如果不是青骢马性子暴烈,恐怕也就被他放入马厩了。
在这深夜之中,王安风一人于敌巢中疾步而行,极为小心谨慎,可不知为何,他越走,脑子里面扇面上那首小诗就越来越清晰,上面四个新点的朱砂鲜红地耀目,宛如鲜血
等等,新点的?!
王安风脚步突地一顿,双目微微收缩,心中刚刚就存在的不对劲越来越明显。
那是一件老物件了珍藏地非常宝贵的东西,却为什么会有新点的朱砂?
上面圈出了四个字大病定醉
诗诗
王安风眉头越发皱紧,那种越发强烈的不对劲让他心中有些焦躁,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两道脚步声,他瞳孔微微一缩,按下身躯,呼吸声就如同林间小兽般放得细微,右手则按在了腰间那柄匕首之上,两名中年男子手持长刀,一边交谈一边走来。
今日这事情,父亲他算是彻底失算了
谁说不是?山口的护卫被杀,那两个小子估计已经走了,亏他还买了首诗词,想要在坛主面前表现一下,嘿,竹篮打水一场空,却又苦了你我啊那老不死的!
两人远远去了,王安风却恍如被雷劈了般呆在原地,双眸微微发亮,脑海之中一个个让他感觉不对劲的事情浮现出来,随即闪电般联系起来,化为了一副画面。
老夫不才,自写了一副诗词,诸位贤侄评鉴。
新作之诗,新的朱砂,未锁的房门,酒肉二者缺一不可的下毒方式,还有那明攻实则尽数只有推动之力的掌劲。
大病定罪,这四字正好对应那首诗的四句话。
大道本来人难解
病养精神过服药
定场贺老今何在
醉寻夜雨旗亭酒
若将这四句诗排布起来,自然不合作诗的规矩,但若以藏头对应藏尾,那么那四个字便是
王安风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想起那被自己随意抛在床铺的陈年好酒。
解药在酒!
第三十九章 无求
夏侯轩在柳无求的房屋之中等了片刻,因为中了那毒的缘故,什么也做不得,只能看着一旁昏迷,宛如死猪般的皇甫雄,不爽地咧了咧嘴。
若不是现在中了毒,现在真的想要抽死他。
自己在担惊受怕,这货倒好,睡得比谁都舒服。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夏侯轩神色微厉,便听得低声道:是我,王安风。
吱呀轻响,那木门被小心推开来,刚刚才走了不久的王安风闪身进来,夏侯轩微微皱眉,轻声道:你怎么回来了?外面守备很森严?
不
王安风摇头,将刚刚自己所想的事情想着夏侯轩解释了一遍,后者的双眸微微亮起,低声道:你把那酒给我拿来!
王安风将那坛酒开了封,夏侯轩勉强起身,以指沾了点酒液入口,双眸便微微亮起,道:
不会错了,就是这个!
王安风闻言也微松口气,后背不觉已经满是冷汗,解决了此事,却又浮现出了对那柳无求的强烈好奇。
他留下了解药,明显不想要真的伤害那些世家子弟,可解药在哪里却又用暗语写成,他是不想让谁知道?只可能是不想要让那四象阁的人知道。
也就是说,他周围应当有许多四象阁之人。
一个复仇者,必然会很好地隐藏自己。
那么他所看到的那个‘柳无求’,贪财好色,恋慕权势,是真的柳无求吗?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想到了和他交手的那第一个对手,纯粹以外家拳术对敌,掩藏了自己也擅长轻功的真相,以求第三场绝杀,他用了两场比赛讲了个故事,让自己以为他不会轻功。
柳无求是个孬种,色棍,贪财好色的传闻,已经持续了六七十年时间。
那么这是他用六十年布的局吗?
王安风心中突地悚然一惊,头皮有些发麻,那似乎浅显地不能再浅显的老者此刻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根本看不真切,一旁夏侯轩服下药酒,咳嗽两声,道:
你也看出来了?
夏侯公子脸上神态复杂,轻声道:一个活了八十岁的人,怎可能不懂地我们就明白的道理?
他怕是要让别人以为他不懂。
棋局横竖各十九线,共三百六十一点,九星位,你我此时,正在此局天元之中,可惜你我并非下棋人,不过诱饵。
王安风沉默着,手掌搭在了窗户上。
柳无求穿着一身极奢华的衣着,恭恭敬敬站在另一位中年汉子身边,夜风有些冷,吹得柳无求苍白的发乱了点,朝下头看去,黑漆漆一片,像极了十五岁那年的冬天。
那个时候穿的不如现在好,但厚实,只是还是冷,从心底深处渗出的那种冷,所以他一直比常人穿得要多许多。
无求,你这次弄砸了。
那黑袍汉子开口说话,声音洪亮如钟,打碎了柳无求出神回想的梦境。
上一次阁主下令吾等行动,已经是六十八年之前,彼时天下未定,你尚未入阁,我阁潜伏已久,此时行动你竟然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正是因为有夏侯皇甫两家后人在,我才亲自出现请出了那宝贝,可你竟将他们弄丢了去。
那黑袍男子年纪并不如柳无求更大,江湖之中,年纪越长的人往往会受到尊重,不是因为武力,再如何强悍的功力也有散去的一日,但是经历厮杀而与日俱增的智慧却比得上最一流的武功秘籍,但是对于柳无求他言语之中却满是不屑和呵斥。
如此贪生畏死,贪财好死之辈,就是他也看不上眼。
柳无求躬着自己腰,腆着一张老脸,眉目耸到一起,讨好道:
坛主大人,这,这不能怪老夫啊,他夏侯密宝上品御气宝甲山穹之上,夜风急促,柳无求脸上一片畏缩嗫嚅之色,根本听不真切,那黑袍男子先是听得夏侯秘宝,又是什么上品御气宝甲,心中升起两三分贪念,下意识主动靠近了两分,皱眉道:
柳无求,你是老得说不清话了吗?!大声说话!
柳无求身子一个哆嗦,提高了点音量道:那夏侯公子身上,夏侯世家护身宝物
说话依旧有些哆哆嗦嗦,那黑袍男子心中不耐,一把拉住了柳无求,突地一道寒光闪过,手腕传来一道剧痛,虎吼一声将老者狠狠地扔开,可已经迟了,柳无求在空中甩动手臂,道道寒光迸射,霎时间星芒灿烂,瞬息之间贯穿了那黑袍男子周身三十七处大穴,血流如注,一坛之主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直挺挺倒下。
而柳无求已经直扑上来,一把撕扯向那件秘宝,外表瞬间粉碎,但是里面却只不过是一寻常玉符,老者神色微怔,却不曾发生多大变化,一道声音从天外传来,悠长而平和:
难为你了,当了六十多年的走狗,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但是找人算了一卦,就留了一手。
看来,六十多年时间,你还是没能放下。
言语声中,一青袍老者宽袍缓带,足踏虚空而来,虽说是老者,但是却面色红润无有一道皱纹,前些年的白发此时已经转黑,这是上三品玄通境的特征,非天赋卓绝,意志坚韧之辈不可入,右手翻转,露出了一个血色八卦,上面满是不详之气,闻之欲呕。
柳无求看着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发生了变化,那已经弯了六十八年的腰杆缓缓挺得笔直,满头白发迎风而舞,看着那血色八卦,轻声道:
可惜还是没能瞒过你。
没能打碎这快玉石。
那老者长叹,道:你已经瞒过我了,我不曾想有人能够演了一辈子,演到同辈人已经死了个干净,还记得少年时候的仇。只是我心神不宁,还是请人算了一卦。
常人七十年修为,不过能入中三品,你困顿于此十二年,老夫已入上三品,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你回去,念在你老实了一辈子,我可以忘记今日之事。
柳无求摇了摇头,右手抽出了一柄长剑,锋锐逼人,剑锋轻轻点在地面上,轻声道:
可我忘不掉。
当年故交,只我一人。
当年笨的连替别人挡下一剑都做不到的少年,也已经满头白发,可少年时候初遇的模样,又怎么能忘?
柳无求踏步,手持长剑开始了最后的疾驰,修为之差,入上三品之后,寻常暗器已经没有了作用,道门称之为真人,儒家叫做大儒,兵家是为上将军,三教之外的武者则已然可以开宗立派。
他在这江湖上颠簸了七八十年,如何不知道胜负已分?
但是于那个练拳都练不好,愚笨不知变通的柳无求而言,他已经不会有其他选择了。
承君一诺,此生不忘。
足足六十八年春秋,终于再度看到了这个人,这枚玉。
自己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正在眼前静待实现。
那青衫老者轻声叹息一声,袖袍挥洒,一道道剑气密布虚空,宛如天帝开武库,代表着的是精纯到极限,也凌厉到极致修为的剑气星罗棋布,清寒的光芒之下,柳无求却回想起了当年看到那璀璨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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