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Twentine
“什么?”
朱韵顿了顿,又说:“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和李峋……我们俩跟那家公司有私仇。”
赵腾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家公司?”
“吉力。”
“私仇?”
“对。”
赵腾奇怪地看着她。
朱韵语气平静地给他讲述:“吉力公司的两个顶头上司,其中一个以前是我和李峋的大学同学,我们曾经一起创业,就是吉力科技,当时李峋是带头人。但创业初期他出事了,你也知道他进去过,他进去的原因就是他打瞎了吉力另外那个老板的一只眼睛。”
赵腾的嘴巴越长越大。
朱韵说:“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我会来这家公司么,李峋出狱后阴差阳错选了这里起步,而我一向站在他这边,就是这样。”
赵腾依旧呆呆的,朱韵看着他道:“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们绝对不会放弃。”
赵腾嘴巴终于闭上了一点。
朱韵:“他们是打压也好,抹黑也罢,就算这个项目真的山穷水尽了,我们换下一个,还会这样拼,赢为止,不成功就不结束。”
朱韵这番话内容转折起伏,暗涛汹涌,但语气始终平静非常。
赵腾瞠目结舌,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先等会……你给我点时间,我现在有点乱。”他捂着嘴,快速消化刚刚那些话,盯着地面喃喃道,“不对啊,吉力现在两个头,都是技术出身,一个姓高一个姓方,我没听说谁瞎一只眼睛啊。”
朱韵:“是姓方的那个,他为人要面子,也顾及之前的官司,这种事不外说也正常。”
赵腾又问:“那李峋为什么要打他?”
朱韵没有正面回答。
“这是李峋私事,我不好说,你理解成有仇就行了。”
赵腾感叹道:“我听张放说李峋坐了六年牢,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还念念不忘,看来仇不小啊。”
朱韵轻笑一声。
“是呗。”
这也是朱韵觉得讽刺的地方。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可这么多年过去,爱带来的伤痛都已消磨殆尽,恨的余味却依旧悠远绵长。像是越放越沉的老酒,看似平淡无奇,轻闻一下便冲得腔腑*。
朱韵也明白,一切说开了,就是心不宽放不下。他们随便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为什么我会这样?问完了,没答案,就毫不犹豫跳进苦海挣扎。
“不过,”赵腾后反过劲,“你说你们之前创业是李峋带头?”
“对。”
“就我们屋那个天天吃干饭的?”
“……”
没错,就是他,但朱韵有点不太想认这个称呼,对赵腾说:“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点赵腾倒也同意。
“他确实不对劲,如果只是吃干饭的,底气未免太足了。”他看了看朱韵,又补充道,“而且你还那么听他的,简直唯命是从。”
这句朱韵全当没听见。
“对了,那吉力现在这么死磕我们,也是因为——”
“对,因为我和李峋。”朱韵有些愧疚,“这点我得说声抱歉,我们隐瞒了很多事进来。本来我觉得至少要一年后才能有动静,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盯上我们了。这件事已经影响到公司了,我会找时间跟董总说明情况。”
“你们第一天进来我就觉得不对劲,竟然还有这茬。”赵腾总结道,“所以我们今后就得这么一直以卵击石了?”
朱韵沉吟片刻,低声道:“如果是这样呢?”
赵腾看她沉重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
“是就是,还能怎么样,反正都在一个团队了,大不了一起黄摊。反正要是你们不来,我们最多也就再撑一两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有什么可输的,都快底儿掉了。”
赵腾又掏出一支烟来抽,“知道理由就好,敌暗我明太难受了。”
虽然还有无数的麻烦要解决,但听了赵腾的话,朱韵依旧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哎呀,干嘛!”赵腾缩脖子,“拿我当小孩呢?”
“你就是小孩。”她的手搭在赵腾的肩膀上,“还有,可能我现在说这话你不太信,但吉力公司称不上是‘石头’。”
赵腾怀疑的小眼神拧过来,朱韵将他拉近,神神秘秘对他说:“真正的‘石头’在我们这边呢。”
在赵腾还在回味这段话的时候,朱韵松开他,“打起精神来。”她说完转身往外走,赵腾叫她。
“哎!”
朱韵回头,赵腾说:“我最后问你一件事。”
“说。”
“你跟那吃干饭的什么时候分手的?”
这问题比项目上的难题尖锐一万倍,朱韵不知道如何作答,支吾半晌,最终躲开了。
哄好赵腾也算是完成一项任务,就在朱韵准备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时,一件事让她心情再次触底。
其实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恶心人而已——她在商场碰到方志靖了。
准确说是“方志靖一行”,还有一堆工作人员,和高见鸿的老婆吴真。看情形是吴真来参加商场典礼,宣传吉力新游戏《七国争霸》,方志靖作为受邀嘉宾出席。
朱韵看到那张巨大的宣传海报,人眼第一视角眺望着硝烟阵阵的古城墙,她扫了一眼就要吐了。
朱韵大步流星想要快点离开,一秒都不想多待。可偏偏被方志靖看见了。
“朱韵!”方志靖叫她。
朱韵听见方志靖的声音条件反射地恶心,她转头,方志靖笑着对她说:“真巧啊,你也来了。”
朱韵看着他:“有事么?”
方志靖:“老同学许久不见,不想聊聊?”
朱韵懒得维持表面虚伪的和平。
“咱们俩没什么可说的。”
方志靖:“你知道《七国争霸》的内测号卖出去多少份吗?”
朱韵扭头往外走,方志靖不紧不慢道:“知道我们为宣传投了多少钱吗?”
朱韵停住脚步,回头。
“你那叫宣传?”
方志靖耸肩道:“不然你觉得什么叫宣传?有效果就叫宣传。”
朱韵看着他,“你们宣传方案是谁拟定的?”
方志靖笑道:“你想问什么?”
朱韵不语,方志靖接着说:“是不是想问高见鸿有没有参与?”他哼笑两声,“他不仅参与了,赵果维的事就是他直接负责的,不然哪挖那么多业界秘辛,他不是最擅长这个么?”
朱韵后悔问了。
方志靖走到她面前。他们撕破脸皮多年,如今单独面对面,终于连他都懒得装了。
“你们那游戏最近怎么样,口碑是不是一落千丈?哦不,好像原本也没爬到千丈高度。”方志靖个头并不算高,但仍旧在朱韵面前做出了蔑视的神态,“你知道我们的产品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方志靖盯着朱韵,左眼死气沉沉,右眼凶恶毒辣。
“你们只有那点单薄的小众情怀,而我们兼顾一切。你们那点微弱的口碑一旦垮了就什么都没了,可我们还能赚到钱。在此基础上,只要我们稍稍在‘口碑’上动点心思——”他一拍手,“就是完胜!”
方志靖说完,不知怎么忽然笑了出来,牙龈上细小的血管清晰可见。
“朱韵,”他用一种极其怀旧的语气对她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场面好熟悉啊。”
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 第二十五章
朱韵几乎落荒而逃。
她回程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就是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在方志靖面前露怯,有没有让他看出她是逃掉的。
这是个很没营养的问题,朱韵自己也知道,但她控制不住,因此她更加心烦意乱。
多少年过去了,她还是克服不了自己。她都不用看见方志靖,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浑身从里往外地发冷。
简直魔障。
朱韵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应该骂他两句,不应该就这么走了。这认知让朱韵钻进死胡同,满脑子都是刚刚方志靖的话和他得意的神态,还有他污蔑赵果维的文章和商场里挂着的那幅海报。
朱韵下车冲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五罐瓶酒,回到公司楼梯间坐着喝。喝到第三罐的时候,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她隐约想起当年比赛,现在跟那时的情况简直如出一辙。
方志靖让她厌恶,但她更厌恶毫无作为的自己。
酒精让她的情绪变得焦躁脆弱,仅剩的一旦理智告诉她等会还要回去上班,她捂住自己的额头,一连做了十几个深呼吸,唯一的效果就是大脑缺氧,心情丝毫没有平复。
就在这时,好巧不巧,李赵张三人组团来楼梯间抽烟。
张放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冷不防看到楼梯上坐着个人,吓一跳。
“哎呦我的天……”他捂捂自己胸口,认出那是朱韵的背影。“朱组长,干啥呢?”
张放很快注意到酒精味,他紧紧鼻子。
“喝酒了?”
虽说平日里张放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狗腿子一个,但真到节骨眼上还算有点良心。他放下烟,关切地来到朱韵身边,看到她湿漉漉的脸,瞬间僵直。他惊悚地转过头,冲后面两个男同胞做嘴型——
哭!了!
赵腾瞄了李峋一眼,李峋沉默地看着那道背影。
平日炸裂苍穹的女强人自己一人躲在楼梯间里哭,面对此情此景,张放也有点慌了,他不由放轻声音。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还是被董总训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凑,俨然想要化身妇女之友,可惜屁股还没落下就被赵腾拉了回去。
“走。”赵腾小声说。
“什么?”
赵腾不解释,拉着张放往外走,扣上门,单留下李峋一个。
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李峋平静问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划破所有迷障,穿越时光的清晰感。朱韵仿佛置身于多年前的那座石板桥边,身前是深夜荡漾的墨湖,身旁是微微摇曳的柳枝,身后是将她从深渊打捞起的男人。
李峋:“为什么哭?”
朱韵清醒了些,她抹了抹眼睛,低声说:“我刚才去商场的时候看见方志靖了。”
李峋:“然后呢。”
朱韵:“他们做了个新游戏……”
他淡淡嗯了一声。
跟李峋说话很简单,你说一句,他就能猜出所有。
朱韵背对着李峋坐在台阶上,低声说话。可能是有些醉了的原因,她语气并没有太过愤世嫉俗,倒更像是对挚友委屈抱怨。
“高见鸿的老婆也在,她在给他们那个游戏做宣传。他们整个游戏都照扒我们的,连宣传图都一模一样。还有赵教授的事……方志靖说赵教授的事就是高见鸿策划的,还说我们的游戏只有口碑没有收益,他随随便便动点手脚就超过我们了,真是去他妈的。”她说到最后头埋起来,“我竟然连骂都没骂一句就跑了。”
静了一会,李峋说:“你怕他。”
朱韵手指一颤,难过地承认:“没错,我怕他,我太没用了。”
李峋轻笑道:“你对‘没用’的定义真神奇。”
朱韵:“我恨了他十几年,什么都做不到。当初他欺负晓妍,我只能看着。后来他害你,我还是只能看着……”
她说着说着,忽然一顿。
“不对,不是他,是我。”她意识到这一点,头抬起来。“因为我你才会跟他结仇,要不是我非拉着你去比赛,你根本都不会认识这种人。那样你姐姐也不会出事,你也不会进监狱,那现在就不会——”
“朱韵。”
他打断她语无伦次的发言。
“你过来。”
朱韵僵硬地坐在那。
李峋又说一遍。
“过来。”
他声音一沉,她的脚就不自觉地动了。
李峋靠在窗边,朱韵来到他面前。伴随着一下一下地抽泣声,她看起来就像个犯错的孩童。
李峋无声地打量她,黄昏的色调照在她哭花的脸上,让她异常美丽,也异常脆弱。
他能明白她对方志靖的怕,她怕赢不了,也怕他会因此怨恨她。
其实她不需要有这样的想法。
李峋神色沉静。
按世人标准,在他不长不短的人生里,值得后悔的事太多了。但按他的标准,走到现在,他尚对得起自己。
李峋指着朱韵手里的大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朱韵哽咽回答:“给林老师买的。”
“你要去看他?”
“嗯。”
他静了静,又说:“你找赵腾聊过了?”
“嗯。”
“安抚好了?”
“嗯。”
他笑了笑,“谁说没用,挺有用的。”
李峋往地上弹了弹烟,看着飘飘落地的灰烬。
他神态轻松地靠到窗台边。
“你可以怕方志靖,没关系。”他一手拿烟,一手撑在窗框下,“谁还没点童年阴影了。”
朱韵不说话,李峋侧过头,睥睨地笑道:“放心,你对他的怕赶不上他对我的怕。”
朱韵反应慢,“什么?”
李峋好心帮她总结。
“就是你怕他,他怕我,很公平。”他难得表现出和蔼和耐心,慢悠悠地对朱韵解释,“看过《动物世界》没,只有猎物才会战战兢兢,盯着所有风吹草动。你怕他,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关注他。而他怕我,所以我一出来他就盯着我。你不用担心他照搬我们的东西,他要真是老老实实自己做自己的,没准我短期还拿他没办法,但他非盯着我,急着踩死我,这就给我们机会了。”
朱韵听着,没来由地问了句,“那你怕谁?”
我怕他,他怕你,那你怕谁?
李峋静静看着她。
因为逆光,朱韵抓不准他的视线,只觉得那暗沉沉的影子有致命的吸引力。半晌,那黑影慢慢附身,朱韵感觉到耳边一股热气,然后就是低沉的声音。
“老子谁也不怕。”
那声音带着魔性,爬上她的背,丝丝麻麻。
这一句“谁也不怕”,扫得朱韵灵台清明。
李峋起身,“你把你的项目稳住,不需要跟他正面对抗,他们那个游戏我看了,只有个壳而已,最多能靠活动撑三个月。”
朱韵:“嗯。”
李峋:“我去帮你请假,今天回去休息吧。”
他刚要走,朱韵想起什么。“对了,我得到一点消息,但不确定准不准。”
李峋:“什么?”
朱韵:“我之前合作过一家it公司前不久被他们并了,里面的高管跟我说,方志靖他们好像正在筹划借壳上市。”
李峋直接笑出声来,“有意思,站不稳就想跑,他赶着死么?”
朱韵:“如果是真的,他们明年年初可能就会提交材料了。”
李峋神色不变,看着朱韵说:“我话放在这,我要是让他上市成功,我‘李’字摘下‘木’,直接给他当儿子。”
说完就走了。
朱韵在他走后才笑出来。她一个人站在窗台边,回过头,瞳孔上映得全是美景。
她回家大睡了一场,第二天酒醒,懵懵懂懂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场大梦。在洗脸刷牙期间,她隐隐回忆起梦里的细节,冲镜子笑。
她换了一身新衣服,昂首挺胸去上班。
赵腾处理完了,还剩董斯扬,不管再怎么难以沟通,他也是公司老大,是决策者,她必须把事情跟他交代清楚。
于是之后几天朱韵一直在找机会想找董斯扬私聊,这简直难如登天。
她在公司干的这些日子里,最深的感触就是她仿佛跟这位董总生活在两个世界。虽然大学时期李峋也噎她,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李峋再怎么噎她也都是在承认她是个有实力的人的基础上,虽嘴不饶人,但多少有点口是心非之嫌。而这位董斯扬……
朱韵不知道他之前是被女人伤过,还是打从心底就是男权主义,见不得女人厉害,他某些观念简直像是上个世纪的一样……不,上个世纪还不够,还得再往前推,清朝也打不住,至少得明代才行,那种大家族吃饭女人不能上桌的年代。
朱韵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去找董斯扬“自首”。
董斯扬不爱搭理她,她连叫他几声都没能让他从手里的文件里抬起头来。朱韵抻脖看了看,说:“哟,这么简短的财务报表董总也能看这么久啊。”
董斯扬沉声道:“我最近是不是对你们太松懈了?”
朱韵见他脸变黑,赶快收敛,说道:“董总,我有点事想跟您说一下。”
董斯扬把报表扔桌上,“泡茶去。”
“……”
朱韵把话咽下,先去给他泡茶,泡好端来之后,董斯扬忙着吹气降温,吹了半天好不容易嗦了口,朱韵见缝插针。“董总,我有事跟您说。”
董斯扬看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哼笑一声,不慌不忙道:“说什么,是不是吉力的那点破事?”
朱韵惊讶都写在脸上。
董斯扬放下茶杯,指着她说:“所以说女人就是眼界短,瞻前顾后,婆婆妈妈。”
朱韵完全懵住了。
董斯扬道:“你既然要用我公司做踏板,那就闷头用好了,等榨干了资源就卷包换下一家,说这些前因后果干什么?”
朱韵诧异过后,再次被董斯扬后半句话引入思考。
她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让李峋在这适应一下节奏,然后就走。那时候她简直觉得自己是个恣意潇洒来去如风的杀手。可随着项目一点点进行,她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这个不靠谱的环境,习惯了那些不靠谱的人。于是杀手的刀收起来了,她开始把他们当成搭档。
朱韵有片刻时间离神,董斯扬一直看着她。跟平日里的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完全不同,此时朱韵的目光十分纯洁清澈,清澈到像李峋嘴里说的那样——
“天真犯傻。”
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 第二十六章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朱韵问。
“一开始。”
“李峋找过你?”
“为什么是他找我。”董斯扬有些不满,“这里谁是老板你不知道?”
“……”
董斯扬冷笑,“你真以为我会让一个刚坐完牢,什么资料都拿不出来的人随便进公司?还一连几个月光吃饭不干活。”他往前探身,胳膊肘搭在办公桌上,大拇指指着自己,粗粝地说,“老子就是从里面出来的,太清楚里面什么样了。”
朱韵被他凶神恶煞的表情噎得说不出话,董斯扬见了心情大好。他靠回真皮老板椅里。“我第一天就查出你们那点猫腻了。想瞒我,做梦呢。”他悠哉地端起杯子,嗦了口茶水,发觉已经凉了,干脆一口闷掉。
“加水加水!”
朱韵无语地拿杯添热水,董斯扬在后面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他的确是在见到他们的第一天就查到了过去的那点纠缠,主要是方志靖现在名声不小,而且李峋涉及牢狱,线索很容易就牵起来了。
他在查完的第二天找到李峋,本想套他一下,如果说谎就直接赶走,没想到李峋毫不避讳,董斯扬问什么他答什么。可惜故事里只有男人没有女人,只有刀光剑影缺少爱恨情仇。他只字不提死去的姐姐,也不愿多谈朱韵,唯一一句对她的形容董斯扬都记得很清楚——
“她想得多,有时候天真犯傻,但实力很强,有恒心也很忠诚。”
有恒心。
很忠诚。
朱韵一边倒水一边想,原来他们早就通过气了,亏她还纠结怎么跟董斯扬说明情况。一种轻微的无力感在朱韵体内蔓延开来,可蔓延没多远,另外一种踏实的感觉便覆盖上来。
真的回光返照了,她竟然觉得他们还是二十岁的时候,她负责担心,他负责解决一切。
朱韵将茶杯端正地放到董斯扬面前,问道:“所以董总早就知道我们跟吉力公司的事了。”
董斯扬慢条斯理道:“废话。”
“那您留下李峋,意思就是——”
董斯扬瞄她一眼,“别没事就揣摩男人心思,你想不来。”
好了,终于回到一跟他说话就想磨牙的正常状态了。
朱韵不再浪费时间,装出恭敬的样子,冲他一鞠躬。“既然这样我的事也不用说了,不打扰您了,我走了。”
董斯扬摆摆手。
“退下吧。”
朱韵半小时之内不想再看见他,离开公司去透气,在一楼刚巧碰见张放他们吃完饭从外面回来。一路上张放冲郭世杰念念叨叨,赵腾脚踩拖鞋,打着哈欠溜达,李峋走在最后面。
张放老远看见朱韵,打招呼:“哟,朱组长!”
李峋抬眼,朱韵跟他视线对个正着。她正有话要跟他说,拉着他胳膊,“跟我过来。”
张放制止道:“哎哎!干啥?”他扯住李峋另一只胳膊,“等会我还要用他呢,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不?”
朱韵回头,“你用他干什么?”
“采购啊。”张放身兼公司后勤主管,定期采购生活用品。“他得去帮忙拎东西。”张放拍拍李峋后背,“这体格不用白不用,哪能天天吃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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