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笑佳人
这样的解释,顾老太太起初是不信的,可再次见到陆氏,风一吹就倒似的,一看就没主见,顾老太太便信了。狐狸精坏女人棘手,傻女人好对付,为了彰显大度,也为了不与老爷子闹僵,顾老太太答应让陆氏进门。
顾老太太以为,她这么大度,老爷子出于补偿也会对她越来越好吧?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竟然得寸进尺,见天地往陆氏那边跑,去一次,她心里的刺就多一次,刺越来越多,顾老太太觉得,她再忍,恐怕明日就会被气死。
为什么要为别人委屈自己?
顾老太太没那么傻,所以,老爷子再次外出做生意,顾老太太就设了一个局。
她先安排好心腹,再骗陆氏带着儿子去上香。
陆氏傻啊,真心把她当姐姐,乖乖带着八岁的儿子出门了。
顾老太太的计划,是让人劫财杀了娘俩,彻底铲除两根眼中钉,老爷子回来闹她也不怕。可心腹联系的歹徒见陆氏貌美,居然抢了娘俩,然后利用孩子胁迫陆氏就范。其中的情形,顾老太太没亲眼看见,但也猜得出大概。
就在她担心老爷子回来会想办法搭救陆氏娘俩的时候,匪窝出事了,据说是那个八岁的孩子放了一把火,要救母亲离开,可娘俩怎么逃得了?陆氏中枪而死,八岁的男孩下落不明,有人说他被匪徒丢到山里喂狼了,有人说他掉下山崖摔死了,众说纷纭,但最后的结果,都是男孩死了。
尘埃落定,老爷子回杭,听说陆氏与小儿子的死讯,老爷子疼到吐血气到中风,当年就咽了气。
顾老太太难过了一阵,很快又释然,撵走办事不利的心腹老郭,顺顺心心地当她的老太太。
可就在今天,在她五十五岁的寿宴上,人人都认定死了的那个男孩回来了,还带着老郭的人头!
想到这里,顾老太太全身发冷,顾怀修一定是回来报仇的,他已经杀了老郭,下一个,是不是要杀她了?
“世钦!世钦!”顾老太太发疯似的尖叫。
守在门外的顾世钦立即冲了进来。
顾老太太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绝望地朝儿子伸手:“他是来报仇的,世钦快救救娘!”
顾世钦眸色一黯。
陆姨娘与三弟出事的时候,他已成家立业,什么都懂了,他知道母亲做的不对,可事情已经发生,难道他要为了一个姨娘与异母弟弟记恨生母?顾世钦只能装糊涂,渐渐淡忘此事。
“你们都出去。”抱住母亲,顾世钦脸色铁青地吩咐妻子与二弟夫妻。
他是一家之主,大太太三人默默退了出去。
“世钦,你有人脉,快去杀了他!”顾老太太紧紧攥住儿子手腕,想到了一个办法。
顾世钦扶住母亲肩膀,目光沉痛:“娘,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顾老太太一愣,忽的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只是要陆氏死,没想过要陆氏被人糟蹋,更没想过要一个八岁的孩子亲眼目睹生母受.辱,可她管不了那些人,现在顾怀修回来报复她了,她除了提前下手,还能怎么办?
“娘,老三真想杀人,趁你出门直接动手就是,不必来这一出,今天他大张旗鼓地回来,肯定没那么简单。”冷静过后,顾世钦低声分析道。
顾老太太哭声一顿。
顾世钦神色凝重:“娘好好休息,晚上我去跟他谈谈。”
当年,他与八岁的老三,还是有些兄弟情分的。顾世钦至今都记得,初来杭城的老三傻乎乎的,看什么都新鲜,他带老三去坐船游湖,男孩开心极了,也就是在那条船上,老三第一次叫他大哥,凤眼笑成了一条线。
打听顾怀修的住处并不难,夜幕降临,顾世钦换身黑色长衫,单独去拜访久别重逢的弟弟。
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一栋位于南湖湖畔的西式别墅外。
南湖一带房价高,住的全是达官贵人望族豪绅,顾世钦在这边也有置产。下了车,司机去敲门,顾世钦摘了帽子拿在手中,心事重重地等待。几步之外,路灯散发出柔和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地很长很长,一动不动。
远处的双层小洋楼中,陆铎走到书房前,直接喊话:“舅舅,顾世钦来了,见吗?”
过了会儿,里面传来男人古井无波的声音:“不见,替我传几句话。”
陆铎笑:“你说。”
别墅外,终于听到脚步声,顾世钦迅速转身往里看。
隔着铁门,陆铎掏掏耳朵,再对着顾世钦的方向吹了一口,吊儿郎当道:“我舅舅说了,叫老太太放心,这辈子她一定会长命百岁,杀人放火是畜生做的事,咱没那么贱。”
舅舅言简意赅,他给扩扩句,免得顾老太太听不懂。
嗯,在舅舅跟前待久了,他也越来越体贴了呢。
坐在车上,顾世钦攥了攥拳。
白日他已经弄清楚了老三在申城的情况,银行存款无人知晓,但光凭东盛汽车行的进项,老三已经跻身申城最顶级的金融圈,并且与申城几位军、政要员交情匪浅。这些是有证据的,还有一些关于老三的传言,譬如老三回国前当过海盗、雇佣兵,积攒下巨大的财富后才投身商业,其人性情乖张,有时明知是亏本生意也要做,有时谁欠钱不还,哪怕只推延一小时,也会被他的手下施以最血.腥的报复。
年轻的新贵崭露头角,不可避免地抢了申城某些地头蛇的生意,刀枪斗不过老三,便有人妄图用金钱、女人诱老三入套。然而两年下来,老三的生意越来越好,得罪他的地头蛇要么投降乖乖当小弟,要么就彻底从申城消失。
至于女人,老三至今未婚,歌舞厅最妖娆妩媚的头牌他不屑一顾,荧幕上风情万种的女星他无动于衷,就连申城公子哥儿们争抢破头的第一名媛秦悠主动搭讪,希望坐老三的顺风车回家,老三都置之不理,将一个花似的美人,晾在了下着淅淅沥沥浪漫小雨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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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顾老太太的寿宴, 几乎邀请了杭城所有贵妇, 这么隆重的场合,一件正式的旗袍就不可或缺了。为了确保孙女第一次公开亮相就足以惊艳众人,徐老太太特意请秀城最好的裁缝给清溪做了两身新旗袍,一大早, 徐老太太就亲自赶过来,监督孙女打扮。
“好了,去照照镜子。”帮孙女插好赤金的牡丹花簪,徐老太太仔细端详一番, 与有荣焉地道。
清溪只好在祖母与小兰热切的注视下, 走到穿衣镜前。
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镜子中,便多了一个穿红底绣花旗袍的姑娘,领口、袖口金色滚边,与暗金色的花扣相互辉映。香云纱的衣料完美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身段曲线, 鼓鼓的胸脯,纤细的小腰, 优美的收放如山峦起伏,最后再从胯瀑布般收下去, 直到裙摆下面,露出两截雪白细腻的小腿。
清溪很白, 娇嫩的肌肤透着美玉的莹润, 香云纱本就是艳而不俗的料子, 如今穿在她身上,宛如红纱裹玉,极致的艳丽中,又绽放出最纯的姿色。
鲜少穿旗袍的清溪,自己都看呆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裸.露的手臂,如果不是旗袍太红,她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白。
“别遮,就是这样才好看,我看人家都这么穿。”徐老太太拉下孙女的小手,笑吟吟地夸。
“是啊,小姐穿这件特别美,我都舍不得移开眼睛了。”小兰一眨不眨地盯着未来大少奶奶。
清溪瞄眼镜子,其实吧,心里也挺喜欢的。
七点钟,顾明严照常来这边用早饭。
清溪已经在客厅坐着了,看到他来,她客气地站了起来,因为穿了扎眼的新衣裳,清溪脸有点红,没好意思看名义上的未婚夫是什么神情。
除了刚进门的时候脚步明显慢了下,顾明严脸上没什么神情,确定徐老太太没在客厅,周围只有丫鬟小兰,顾明严才不加掩饰地,长时间地欣赏起他的未婚妻。清溪这几年出落地很美,早在火车站重逢他就知道了,但换上旗袍的清溪,还是让顾明严感到了惊艳。
一个美人,如果天天穿着露肩洋装在男人眼前晃,晃多了男人也就腻味了,如果某个习惯长袖长裙的美人突然穿着比较裸.露的衣裙出现,那比什么都刺激男人的视觉与欲.望。
碍于清溪的年龄,今日之前,顾明严对清溪的喜欢是单纯的欣赏,但面对穿旗袍的清溪,顾明严体内顿时燃起一簇火苗,蛊惑他想对这个未婚妻做点什么,譬如男女恋人之间正常的牵手,甚至,亲.吻。
“很漂亮。”走到清溪身边,顾明严低声道,温热的呼吸落在她敏感的耳垂,如情人的私语。
“谢谢。”清溪尽量自然地说,然后使唤小兰去倒茶。
小兰走了,感受着未婚夫灼灼的视线,清溪紧张,偷偷往祖母房间看了好几次,希望祖母快点出来。
“今晚家里搭台子唱戏,明晚咱们去看电影?”顾明严喝口茶,再次向未婚妻提出约会的邀请。
明天是清溪在杭城住的最后一晚,很适合做点什么留念,顾明严认真地想。
清溪没有准备,眼里流露出一丝慌乱,想了想,小声婉拒道:“后天要赶车,我想早点睡。”
顾明严沉默。
以前的恋爱中,没有女人拒绝过他的约会,而且大多时候,都是女人们想方设法约他出去,未料在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这边,他竟然吃了瘪。
是女人的矜持吗?
顾明严压低声音,黑眸专注地看着她微红的脸:“清溪,后日你就要走了,我想单独陪陪你。”
清溪应对男人邀请的经验几乎为零,顾明严越诚恳,她就越慌,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真的不用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看电影,里面太黑了。”父亲带她去申城玩的时候,清溪看过一次。
顾明严心想,就是黑才好摸摸小手啊。
不过清溪两次拒绝,应该是真的不敢随他出门约会,顾明严虽然遗憾,但也尊重她的决定。旧派的女子,就是这点不好,做什么都有太多顾忌,好在秀城离得不远,以后他多抽时间去秀城见她,熟悉了,她自然会慢慢接受他。
“好吧,这次放过你,下次你来,看你还有什么借口。”顾明严故意暧.昧地道。
清溪扭头,不自然地摸了摸手腕,心想,哪还有什么下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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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过后,顾家的宾客陆续抵达。
顾慧芳不喜欢清溪,二房的顾宜秋却与清溪一见如故,陪在清溪身边,低声向清溪介绍每次登场的女客。清溪是母亲一手教出来的闺秀,面对顾明严那样的男人拘束些,在女客圈里,清溪落落大方地接受着众人的打量与夸赞,便是顾老太太、大太太,都挑不出什么错。
“见到清溪之前,我总觉得这门婚事定的草率,现在见到真人,我就更佩服明严父亲了,眼睛太毒,那么早就看出清溪是个少奶奶苗子了。”一位政府要员家的太太,毫不吝啬地当众夸赞道。
顾老太太僵硬地笑。
好在大多数女客都会察言观色,知道顾老太太不满意这门婚事,客套夸几句清溪就转移话题了。
清溪待在小姑娘圈子中,并不在意长辈们怎么评价她。
“啊,如眉姐姐来了!”客厅门口新走进来两道身影,期盼许久的顾慧芳立即跳了起来,别有深意地扫眼清溪,然后花蝴蝶似的飞了过去。
顾宜秋凑到清溪耳边,小声道:“沈太太与大伯母交好,沈如眉常来家里找慧芳玩,不过据我所知,沈如眉跟哥哥只是读了一个学校,并没有别的关系。”
清溪朝她笑了笑。
她明眸皓齿,顾宜秋怔住了,再看沈如眉的时候,顾宜秋就想,大哥除非是瞎子,才会放着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不喜欢,而去招惹只有家世强于清溪的沈如眉。
“这是清溪啊?我差点没认出来。”被顾慧芳拉过来,沈如眉惊讶地恭维清溪,“你今天可真漂亮。”
清溪看着她新潮的浅绿纱裙,真心道:“沈小姐才是真的好看。”同样是新派女子,沈如眉身上就比顾家姐妹多了更自然的现代气息,或许出过国的女子,都这样吧。清溪从不羡慕顾家的富贵,但对外面的世界,她也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叫我姐姐吧。”沈如眉坐到清溪旁边,亲昵地道。
清溪笑着改了口。
这并不是顾慧芳想要的结果,故意问沈如眉:“如眉姐姐,徐姐姐没出过国,你给她讲讲英国学校的事情吧,还有你跟大哥的事。”
沈如眉扑哧笑了,熟稔地点了点顾慧芳额头:“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与你大哥的事?咱们两家是世交,同在国外读书,你大哥是照顾过我,但只是同学之谊,怎么从你嘴中说出来就变了味儿?清溪你可千万别误会。”
最后一句,看着清溪说的,带着打趣的意味。
小客厅这边的女孩子都笑。
清溪便佯装羞涩,去书橱那边待着了。
少女身穿红色旗袍,从后面看更显得纤腰不盈一握,沈如眉漫不经心般地瞧了几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前几日南山寺的偶遇。她刚从走廊出来,有所感应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就见顾明严陪在一个穿衫裙的女孩身边。顾明严,对女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顾家大少爷,居然肯放下身段,陪家人以外的女子来了他最反感的寺院。
然后她就听他亲口介绍,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顾明严自己都没发现,他介绍清溪时,眼里隐藏的温柔与骄傲。
因为是未婚妻,所以愿意破例陪她做平时不喜欢的事情。
因为是未婚妻,所以必须在她面前维持痴情专一的形象,一个正眼都不给别人。
沈如眉笑了,细白的手指来回摩挲茶碗边缘。
顾明严就装吧,她倒要看看,将来必须迎她进门的时候,他怎么向他最尊重的小妻子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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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都到了,花园里的寿宴正式开始。
自己的好日子,顾老太太今日红光满面,看清溪都没那么碍眼了,真诚地向众宾客表示感谢。宾客们掌声如潮。
顾老太太回到了自家人这一桌,目光接连扫过两个儿子、孙子孙女们,总体来说,她对这次寿宴的安排还算满意。
“吃吧,都是一家人,别客气。”顾老太太笑着道。
然而就在她准备捡起筷子的时候,顾宅大门外,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礼炮轰鸣,众人皆仰头,只见大门那边,空中接连炸开一朵朵烟花,白烟滚滚宛如仙境。
震惊过后,顾老太太嗔了长子一眼:“说了一切从简,弄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嘴上嫌弃,嘴角都快歪到天边了。
顾世钦却转向二弟:“你叫人放的?”
顾世昌一脸茫然:“我没让啊……”
顾世钦再看儿子。
顾明严懂了,刚要派人去门口问问,已经有听差急匆匆跑了进来,远远地通传道:“老太太,老太太,门外有位先生自称是申城顾三爷,因是同宗,听闻老太太今日过寿,特意前来祝贺。”
清溪也坐这桌,闻言心中一动。
顾明严看看她,及时朝父亲、祖母解释道:“火车上制伏匪徒的,就是这位三爷。”
顾老太太依然糊涂,想不通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三爷,为何如此礼重。不过来者是客,看宾客的反应这位三爷似乎也是个人物,顾老太太便道:“还不快请进来?”又吩咐丫鬟们赶紧再摆桌酒席。
丫鬟们忙碌起来,各桌宾客纷纷望向花园入口,好奇顾三爷的庐山真面目。
清溪见大家都看,她就跟着看。
顾宅很大,过了十来分钟,远处才出现三道人影,一个是顾家家仆,引领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穿白色西装的自然是陆铎,十八岁的小伙子,长得挺高的,足有一米八,然而他身边的黑衣男人,竟还比他高了半头左右,身材颀长挺拔,无形中流露出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初见二人的宾客不觉得哪里奇怪,清溪却立即注意到,那位顾三爷,今日没戴墨镜。
想到能彻底看全他的容貌了,清溪竟莫名紧张。
顾怀修、陆铎直接走到了中央顾老太太这桌。
距离近了,清溪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然后,本能地,她转向顾世钦。
真的很像,除了那双寒潭似的眼睛。
顾世钦紧紧盯着来人,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顾老太太的反应比他更强烈,刚才还红光满面的脸庞,此时已经变得煞白,身体微微地颤抖。
远处的宾客或许没发现,清溪等坐在跟前的,都意识到了不对,一个个不知所措,茫然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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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 她无数次旁观父亲做菜,父亲的刀法她都记得。父亲把她当花养, 从来不让她用刀下厨,偶尔她撒娇求得父亲答应,祖母又赶过来制止, 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留疤, 影响容貌。后来还是父亲疼她, 在她十岁那年,送了一套木头刀具给她练手。
所以, 清溪虽然没怎么碰过刀, 但真的攥住一把刀,她并不觉得陌生。
然而用刀防卫跟切菜切肉绝不一样,清溪连鸡鸭都没杀过, 更不用说拿刀伤人。
一边是对匪徒的恐惧害怕,一边是对伤人的惶恐不安,清溪低头躲在祖母肩后, 只求匪徒抢了钱就走,别再欺负人。
陈设奢华的头等车厢, 原是有钱人享受的场所,此刻却成了匪徒行凶的最佳地点。越有钱越惜命, 被抢的乘客虽然不甘, 却多少平静下来, 心情复杂地看匪徒继续抢别人,而那些待宰的乘客,全都乖乖拿出身上的钞票珠宝摆在桌子上,不敢抵抗。
清溪对面,柳圆圆不慌不忙地摘下耳朵上的金坠子,再把手腕上的碧玉镯子褪了下来。
清溪见了,连忙摘下祖母刚借她的红玉手镯放在桌上,以期破财消灾。
徐老太太眼皮狠狠跳了下,舍不得钱,但她更舍不得命,默许了孙女的做法,同时把自己的几样首饰也取了下来,跟孙女的放在一起,心底暗暗庆幸,行李箱都集中放在另一处锁着,至少保全了一部分财物。
匪徒越走越近,徐老太太抱住孙女,尽量不与匪徒对视。
负责抢劫的两个匪徒是亲兄弟,一个叫张强,一个叫张安。身材魁梧的张强持枪恐吓,矮小瘦弱的张安只管抢钱,走到顾怀修、清溪这两桌,男方桌子上只有餐具,女人这边摆了琳琅满目,张安便先停在徐老太太旁边,双眼发亮地将金银首饰往黑袋子里装。
徐老太太斜眼看着,心肝肉疼。
张强站在弟弟身后,细长的眼睛轮流打量缩着脑袋的清溪与抱胸看窗的柳圆圆,一个是花骨朵似的小美人,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美,一个容貌虽然不及小丫头,却姿容艳丽,雪.白的皮肤涂成玫瑰色的嘴唇,全身散发着一股骚劲儿。
该死,要是在野外碰到这俩女人多好,美的骚的,统统抓回去轮流玩个够,可惜在车上,时间有限,只能吃一个。
“钱都交出来了?”张强盯着柳圆圆问。
柳圆圆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轻笑道:“还有一张,就怕你不敢收。”
柔媚的声音,充满了挑衅。
张强小腹发紧,朝柳圆圆比划了下枪:“故意藏着,专门留着让哥哥搜身是不是?行,出来吧,哥哥好好搜搜。”
男人语气粗鄙,清溪脑袋埋得更低,徐老太太疑惑地看了看柳圆圆。
柳圆圆舒舒服服地坐着,慢悠悠抬起手,美丽的手指间,捏着一张薄薄的照片。
弯腰装珠宝的张安先抢了过来,就见照片上抱着一对儿男女,女人身穿旗袍妖娆性感,正是座位上的女人,男人一身笔挺的制服,动作亲密地搂着美人,竟是大杀四方、威名赫赫的赵帅。
“这点东西算我赏你们的,还不知足,那就等着让家里的老娘收尸吧。”抢回照片,柳圆圆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细烟出来,叼在嘴中,朝身边的丫鬟使眼色。小丫鬟也是见过世面的,镇定自若地帮主子点烟。
“大哥?”张安额头冒汗,回头问道。
张强敢抢富商,但绝不敢得罪赵帅,最想吃的妖娆美人没戏了,憋屈越发刺激男人的欲.望,便朝小美人吼道:“出来!”
清溪猛地打了个激灵。
徐老太太更是紧紧抱住孙女,苦苦哀求:“钱都给你了,放过我孙女吧,我孙女是顾世钦亲定的长媳……”
“顾世钦算他妈个屁!”身为匪徒中的老大,被赵帅吓了一次已经很没面子了,张强怎么会再顾忌一介富商?给枪上膛,张强直接将枪头对准徐老太太的太阳穴,冷笑道:“我数到三,要么松开你孙女,要么我送你去见阎王。”
徐老太太浑身发抖。
清溪跟着抖,仓皇之际,张强已经数到了“二”,但徐老太太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将孙女抱得更紧。
清溪泪水决堤。祖母重男轻女,一年到头都在嫌弃母亲生不出儿子,连带着也不喜欢她们三个孙女,总叫她们赔钱货,只看在与顾家的婚事上,对她稍微和颜悦色点。清溪有多心疼母亲,就有多不喜欢祖母,可她没想到有一天,吝啬虚荣的祖母,会把孙女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
挣开祖母的手,清溪义无反顾地站了起来。
十四岁的小姑娘,惨白的脸上满是泪水,像被雨水欺.凌的白嫩丁香,可她倔强地扬起下巴,愤怒决然地与魁梧凶悍的匪徒头子对视。
那一瞬间,整节车厢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火车规律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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