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笑佳人
徐老太太终于知道孙女为何哭了。
顾明严与别的女人亲亲抱抱,这样的照片,与孙女亲眼目睹那情形有何区别?
“祖母,求您让我退婚吧,我们没成亲他就背着我这样,将来不定会纳多少姨太太,顾老太太、大太太、顾小姐都不喜欢我,我真嫁过去,既要忍受长辈的冷眼,又要受姨太太们挤兑,那样活着有何意思?”
跪在地上,清溪抱着老太太的腿,呜呜痛哭。
林晚音闻讯赶来,虽然是娘俩昨晚商量的计策,但想到女儿命苦,林晚音的泪也绝不掺假,抱住女儿,哽咽地对婆母道:“娘,望山走了,咱们家日子煎熬,可人活着不能没有骨气,顾明严仗着家里有钱在外面花天酒地,事情传出去,让清溪的脸往哪放?婚前他都不在乎清溪,就算清溪嫁过去,能指望人家帮衬咱们?”
娘俩一起哭,徐老太太踉跄着坐到椅子上,看看照片,再看看哭成泪人的孙女,脾气也上来了,一拍桌子道:“走,咱们去顾家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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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两房刚准备吃早饭。
顾慧芳最后一个到的,看见亲哥哥,她撇撇嘴:“大哥今天没去陪人家跑步?”
顾明严充耳未闻。
顾世钦看了女儿一眼。
顾慧芳闭上嘴,坐到顾老太太身边撒娇。
早餐用到一半,门房跑过来传话,说是徐老太太、徐太太、徐家大小姐来了。
顾世钦不由攥紧了筷子,晚音居然也来了?
他鬼使神差地看向对面的妻子。大太太只比顾世钦小一岁,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出阁前是娇小姐,嫁了人养尊处优,一身华贵旗袍在身,乍一看也是牡丹花般娇艳的人。新婚那几年,顾世钦与大太太也有过一段甜蜜时光,直到那个雨天,林晚音似朵白玉兰,慌慌张张地撞到他怀里。
年轻时候荒唐,顾世钦想过纳林晚音做姨太太接到家里,但二十来年过去,顾世钦突然不想让林晚音看见他的妻子,好像看见了,林晚音就能想象他与妻子在一起的画面,就会,将他推得更远。
“请进来吧,一声招呼都不打,我倒要看看她们有何事。”顾老太太撂下筷子,讽刺地道。
大太太瞅瞅丈夫,仗着婆母与她一条心,坐在椅子上没动,二太太屁.股都离开椅子了,见此便也坐了回去。顾慧芳索性继续吃菜,女眷中,竟只有二房的顾宜秋离开席位,与顾家男人们一同去迎客。
顾世钦最先跨出堂屋门,一眼就看到了气势汹汹的徐老太太,与一身白衣眼圈泛红的林晚音,至于清溪,低着头跟在徐老太太旁边,小手拿着帕子挡住半张脸,未闻哭声,只是一个擦泪的动作,便叫人心里一疼。
小未婚妻哭得那么伤心,顾明严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徐老太太带着气来的,现在见只有顾世钦几个爷们出来接她,里面顾老太太等女眷竟稳坐不动,分明是瞧不起她,徐老太太火气更盛,干脆也不进去,就停在院子里,一把将三张照片朝顾明严砸了过去。
照片纷飞,陆续停在顾世钦父子脚下,男女亲.吻、拥抱的画面,在阳光下十分刺眼。
顾宜秋捂住嘴,亏她还在清溪面前替堂哥解释,他居然真的与沈如眉……
顾明严脸色变了又变,抬眼看向清溪:“我可以……”
他想说他可以解释,只是没等他说完,旁边顾世钦一个巴掌甩过来,“啪”地打在了儿子脸上。
徐老太太吓了一跳,林晚音难以置信地望向顾世钦,清溪也惊得手一抖。
挨打的顾明严反而最为平静,父子俩目光相对,顾明严忽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再辩解,直接跪到了徐老太太、林晚音面前,低头悔过:“老太太,伯母,明严糊涂,在外留学时耐不住寂寞,谈过几次朋友,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自从回国见到清溪,我便发誓从此只有清溪一人,明严之心,天地可鉴,请老太太、伯母再次我一次机会。”
徐老太太微微动容,活了这把岁数,徐老太太见过的事多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年轻时都有些糊涂账,如果顾明严真的能与外面的女人断绝关系,一心一意的对孙女,那……
“明严你起来,什么大不了地事值得你下跪!”
顾老太太终于出来了,手里拄着拐杖,目光阴狠地瞪着徐老太太。
大太太则心疼地抓住儿子胳膊想扶儿子起来,顾明严不肯配合,大太太想叫女儿来帮忙,一偏头,视线无意掠过林晚音的脸。大太太手一松,看看林晚音,然后她僵硬地转身,视线所及,是院中两棵白玉兰树。
本来家里是没有玉兰花的,好像就是丈夫从秀城订完娃娃亲回来后,才莫名其妙突然叫人移了几株白玉兰回家,自此常常对着玉兰树怅然若失,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丈夫不再热衷床.事,基本都是她主动,丈夫才敷衍一番。
女人的直觉,从来都是玄妙的。
大太太藏了快二十年的困惑,在见到林晚音的那一瞬,立即找到了答案。
她失魂落魄地转向丈夫。
顾世钦只看徐老太太:“老太太,明严在外混账,是我管教不严,但我保证,似今日之事,再无下次。顾家只会有清溪一个少奶奶,不会再有任何姨太太进门。”
父子俩诚意可以说很足了,给了徐老太太面子,然而就在徐老太太松了口气,就在清溪娘俩担心退婚不成时,大太太突然发了疯,猛地扑过去,扯住林晚音胳膊朝顾世钦哭叫:“好个不让明严再娶姨太太,顾世钦你给我说明白,你到底是稀罕儿媳妇,还是想趁成了亲家,以后好方便勾搭这位亲家母!”
林晚音脸色大变,惊慌中又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难堪。
“你胡说什么!”顾世钦立即赶过来,试图扯开大太太的手,可大太太恨极了丈夫,更恨勾.引丈夫的林晚音,非但不放,反而动手打了起来。林晚音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女出身,哪曾与人动过手,竟挣脱不能。
母亲被人打骂诋毁清白,清溪急红了眼,见大太太抓着母亲的头发,她若拉大太太母亲只会更疼,清溪急怒攻心,所有理智都丧失,全凭本能地扑过去,别过大太太的就是一巴掌,比顾世钦打顾明严那一下更狠更响。
所有人都僵住了,偌大的院子,鸦雀无声。
面对大太太渐渐疯狂的眼神,清溪怕了,眼泪不争气地往上涌,可她强忍着,同样狠决地盯着大太太:“是顾叔叔要报答我父亲的救命之恩,所以才与徐家定亲,是顾叔叔君子之风不忍背信弃义,所以才坚持履行婚约。我尊敬顾叔叔,感激顾叔叔对我们的照拂,但我从来没想过要高攀顾家,您也不用辱骂我母亲,今日我与顾家的婚事就此作罢,以后顾家是顾家,徐家是徐家,生死毫不相干!”
“娘,祖母,咱们走。”一手拉住头发散乱低头流泪的母亲,一手拉住神色复杂的祖母,转身背对顾家众人的那一刹那,清溪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南城 24.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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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近四十,同父异母的弟弟要不要认他, 从感情上讲, 顾世钦无所谓, 但老三拒绝见面背后的深意,他却不得不慎重。一个历经生母被主母太太陷害、亲眼目睹生母受辱惨死并成功逃脱匪窝的孩子,消失十八年后, 以申城新贵的身份高调归来, 是要认祖归宗吗?
不是,老三,是要报复他们一家。
坐在车上,顾世钦攥了攥拳。
白日他已经弄清楚了老三在申城的情况,银行存款无人知晓,但光凭东盛汽车行的进项,老三已经跻身申城最顶级的金融圈,并且与申城几位军、政要员交情匪浅。这些是有证据的,还有一些关于老三的传言,譬如老三回国前当过海盗、雇佣兵,积攒下巨大的财富后才投身商业, 其人性情乖张,有时明知是亏本生意也要做, 有时谁欠钱不还, 哪怕只推延一小时, 也会被他的手下施以最血.腥的报复。
年轻的新贵崭露头角,不可避免地抢了申城某些地头蛇的生意,刀枪斗不过老三,便有人妄图用金钱、女人诱老三入套。然而两年下来,老三的生意越来越好,得罪他的地头蛇要么投降乖乖当小弟,要么就彻底从申城消失。
至于女人,老三至今未婚,歌舞厅最妖娆妩媚的头牌他不屑一顾,荧幕上风情万种的女星他无动于衷,就连申城公子哥儿们争抢破头的第一名媛秦悠主动搭讪,希望坐老三的顺风车回家,老三都置之不理,将一个花似的美人,晾在了下着淅淅沥沥浪漫小雨的街头。
一个有手腕又过着禁欲般生活的对手,顾世钦一时半刻,真想不到如何将他赶出自己的地盘,只能随机应变了。
“大哥,他怎么说?”
当顾世钦跨进客厅,一直在老太太这边等消息的顾世昌立即离开沙发,愁眉紧锁地问,还不如侄子顾明严镇定。
顾世钦看眼沉默不语的儿子,平静道:“没见到人,想也知道,以后生意场上咱们要多个仇家了,我会派人盯着那边,你们也都警醒点,别给人可乘之机。”
顾明严点点头。
“我去看看你祖母。”顾世钦继续往前走,走出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叮嘱儿子:“陈年旧怨,你心里清楚就好,慧芳、宜秋那边别说漏嘴,还有清溪,她后天返程,明日你带她出去逛逛,买买礼物,先是匪徒再是你三叔,她这趟过来可吓得不轻。”
想到未婚妻惨白的小脸,顾明严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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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秀城徐家,林晚音也在担心女儿。
想到前天的报纸,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推了推打呼噜的丈夫:“望山,明下午有趟去杭城的车,你比完赛去杭城接清溪吧?这两年都没听说火车被抢,咱们清溪一出门就撞上了,我越想越后怕。”
徐望山迷迷糊糊,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抱住人道:“行,你叫人买票,我比完就去,睡吧。”
林晚音这才放心。
可就在林晚音快要睡熟的时候,院子里的镇宅公鸡突然叫了起来,不是黎明打鸣,而是短促连续的惊叫。去年有黄鼠狼来偷鸡,就是这样的动静,林晚音连忙推醒丈夫。
徐望山最宝贵自家的大公鸡,听说黄鼠狼又来了,他衣服都没穿,抄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就往外跑。林晚音想跟去看看,里侧三岁的小女儿云溪忽然醒了,哼唧着要去嘘嘘。林晚音没办法,抱起女儿去后面净房。
刚穿好鞋,外面“通”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
林晚音心一紧,望着门口喊人:“望山?”
杂乱沉重的脚步声起,三个黑衣蒙面的男人鬼魅般闯了进来,林晚音双腿一软,抱着女儿就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嘶哑地喊丈夫的名字,云溪害怕极了,哭着要阿爹。
两个蒙面人翻箱倒柜抢劫财物,领头的高壮男人走到浑身颤抖的林晚音面前,单膝蹲下去,用枪头抬起林晚音的下巴,声音粗哑地问:“秀城有钱老爷一堆,知道爷几个为啥只挑你们家不?”
林晚音哭得都快抽了,对丈夫生死的担心,对她与孩子们的下场,她除了哭,就只能将小女儿紧紧护在怀里。
女人抽抽搭搭的,高壮男人笑了笑,站直身体道:“实话跟你说,那天抢火车的正是我大哥,我大哥他们死了,你说我该不该报仇?怎么报仇啊,我翻来覆去的想,警局我打不过,那就拿车厢里的乘客出气吧,好不容易查出名单,结果除了你们家,别的都他妈的惹不起!”
说着,他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
林晚音抖得更厉害了,哭着哀求:“我给你钱!只要你们别杀人,我把家里的钱全给……”
话没说完,被高壮男人攥住头发猛地一扯:“老子用你给?老子自己有手!要不是老子发过誓不杀女人孩子,今晚你们娘几个都别想活!”
林晚音一听,不顾头皮被扯得火辣辣的疼,绝望地叫了起来:“望山!望山……”
高壮男人早有准备,抽出两条帕子将娘俩的嘴都堵上了,再拎小鸡似的将娘俩拎到了院子中。林晚音双手双脚被缚挣脱不得,借着惨淡的月色,一眼看见丈夫徐望山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脖子、胸膛都挨了刀!
泪水决堤,她拼命嘶吼,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最终却只能被匪徒丢到地上,然后徒劳地看着另一个女儿玉溪与其他仆人一起,都被丢到了她身边。匪徒们进进出出,翻出了徐家所有家当,临走前,他们往徐家屋里屋外倒了一桶桶汽油……
转眼之间,徐家老宅便烧成了一片火海。
匪徒骑马跑了,得到消息的巡警连夜追捕,徐家的街坊们齐齐出动,冒火救出了被捆绑的林晚音娘仨与家仆,却对越烧越旺的大火无可奈何。林晚音抱着两个女儿跪在死去的丈夫身边,哭得声音都哑了,哭着哭着,晕死了过去。
徐庆堂是秀城老字号,徐望山更是百姓爱戴的厨神,大火一起,凡是与徐家有交情的人家,都立即赶了过来,包括酒楼商会的一帮大掌柜。
林晚音暂且被安置在了街坊家,依然昏迷不醒,三岁的云溪睡着了,九岁的玉溪孤零零地跪在死去的父亲面前,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
“二丫头,你爹走之前,有交代什么吗?”
身旁传来重重的叹息,玉溪泪水涟涟地仰起头,这才发现堂屋里不知何时站了一圈人,都是父亲经常打交道的各大酒楼掌柜们,刚刚跟她说话的黑袍老者,乃秀城酒楼商会会长罗老,她平时都叫罗爷爷。
玉溪摇摇头,看着满身是血的亡父,昨天还训她切不好菜的阿爹,眼泪再次滚落。
她知道错了,只要阿爹活过来,她再也不偷懒了,一定好好跟着阿爹学做菜。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罗老背对众人抹抹眼角,良久才拄着拐杖转身,红着眼睛环视一周,声音沉痛地道:“望山乃秀城厨届之领袖,今日望山不幸遇害,我以秀城酒楼会长的名义,提议取缔今年的厨神大赛,全城酒楼关门一日,以慰望山在天之灵。”
“应该的,我附议!”
“我也附议!”
一众酒楼掌柜纷纷点头赞同。
罗老抬手,等堂屋重新安静下来,只剩玉溪断断续续的抽泣,罗老神色肃穆,扬声愤慨道:“贼人残杀望山,火烧秀城招牌徐庆堂,便是与咱们所有酒楼为敌。警局追缴匪徒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我罗家放鹤楼愿捐钱一千聊表心意,五百用于犒赏负责此案的警官们,五百用于张贴告示,悬赏江湖侠士为望山贤侄报仇!”
此乃义举,再次得到了众人附和,你十块我二十的捐起钱来。
声音传到外面,赶来看热闹的街坊们听在耳中,无不夸赞罗老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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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清溪睡醒了,睁开眼睛,房间还是暗的,窗外刚蒙蒙亮。
被窝里暖暖的,清溪翻个身,想到昨晚的梦,她嘴角一弯,偷偷地笑了。
她梦见自己回了秀城,听说顾家老太太、大太太都不喜欢她,对她冷嘲热讽,父亲气坏了,二话不说就为她退了与顾明严的婚事。既然不用当顾家的大少奶奶,她又是长女,父亲决定让她继承家业,于是她如饥似渴地跟父亲学厨艺,二妹玉溪也如愿以偿地解脱了,每天去找同龄的小姑娘们嬉闹,玩够了就回来看她做菜,领着三妹,像两只馋嘴的漂亮小耗子。
梦醒前的最后一幕,父亲蹲在后门外的小河旁,教她磨菜刀。
父亲说,河畔的青石是她出生那年他专门搬回来的,一年一年地磨,青石被父亲磨平了一层,摸起来也有锋利的细棱。夕阳西下,水鸭嘎嘎叫着结队游回家,父亲磨完菜刀,递给她看。刚磨好的菜刀,亮如镜面,照出了她的脸。
“清溪,以后咱们家的徐庆堂,就靠你了。”
潺潺的流水声中,她听见父亲这么说。
未婚妻似乎有点小情绪,顾明严理解,诚心道:“祖母、母亲思想陈旧,还看重门第之见,但我与父亲都不在乎,清溪别多想。”他愿意娶她,这就够了。
他话里处处都是赞同婚事的意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清溪就无法硬邦邦地跟人家说自己不想嫁。长辈们定下的婚事,还是交给长辈们解决吧,祖母贪慕虚荣,回家她好好求求父亲,父亲最疼她了,得知顾家女眷的嘴脸,肯定舍不得叫她看人脸色的。
“大少爷多虑了,我,我只是有点不舒服,今晚的电影……”
“身体要紧,电影可以改日再看。”顾明严笑着说。
清溪松了口气。
顾明严却忽地弯腰,俊美的脸几乎快要贴上她。
清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顾明严没追,只无奈地看着他的小未婚妻:“刚刚,你叫我什么?”
清溪回想,继而咬唇。
“小时候,你可不是那样叫的。”顾明严哄孩子似的道。
清溪当然记得,小时候她按照长辈的教导,叫他明严哥哥,但大家都长大了,那么亲昵的称呼,她再也叫不出口。
“走吧。”顾明严摸摸她脑袋,目光宠溺。
清溪默默跟上。
走了几步,身边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笑,清溪疑惑地看过去。
顾明严轻轻点了点她蕾丝边的短衫袖口,揶揄问:“该不会真的随身带刀吧?”
她带刀干什么?
清溪自嘲地笑了下,解释道:“那时挺乱的,前面乘客的西餐刀滑到我这边了,我趁人不注意偷偷捡起来了。”
她只单纯地回忆,顾明严的眼神却变了,用一种刚认识清溪般的眼神看着她。
说起来简单,那样的情形,别说清溪这样鲜少出门的大家闺秀,便是留学归来的新派女子,有几个能做到清溪这样勇敢?匪徒手里基本都有枪,他娇小年少的未婚妻,居然敢只凭一把小小的西餐刀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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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阅率≥50%可正常阅读本章, 否则需延迟一日,补足后立即可看 大太太、二太太纷纷捂住嘴,顾慧芳、顾宜秋姐妹花容失色又哭又吐的, 清溪躲在祖母怀里,努力不去想那一幕。
“老三, 你什么意思?”好好的寿宴变成一团乱麻,顾世钦震怒,一边喊人扶老太太回房, 一边质问顾怀修。
顾怀修面无表情,取出随身携带的墨镜挂到鼻梁上, 转身走了, 笔挺的黑色西服穿在他身上,更像阴间派来索命的鬼差。
顾世昌伸手欲拦, 陆铎冷笑着举起枪,顾世昌登时让开了地方。
转眼之间,大闹寿宴的两人, 就不见了身影。
寿宴肯定无法再继续,顾世钦向宾客们道歉, 随即安排顾明严送客,他匆匆去看母亲。
清溪扶着祖母, 白着脸回了客房。
第一次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 清溪受了不小打击, 徐老太太虽然也被吓到了, 但她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顾家的隐私上。打发李妈、小兰下去, 徐老太太拉着孙女坐到床上,窃窃私语:“怪不得那人自称三爷,原来也是顾家老太爷的儿子。”
对方管顾老太太叫母亲,徐老太太听见了。
清溪一点都不想提那人,冷漠无情也就罢了,送人头是什么意思?
离家四天,清溪三次巧遇顾三爷,第一次火车上他见死不救,第二次小路上他纵容陆铎无礼占行人道,今日是第三次,他更狠……好像天生带煞。
这就是清溪对顾三爷的印象,一个令人想避如蛇蝎的男人。
“只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徐老太太心痒难耐,兴奋地跟孙女商量:“要不,咱们叫李妈进来问问?她在顾家做事的时间长,肯定知道。”
清溪皱眉反对:“李妈、小兰都是顾叔叔的人,你打听人家私事,回头她们告诉顾叔叔,祖母就不怕顾叔叔生气?”
徐老太太吸了口气,真没想到这茬。
清溪也有个想法,小声央求:“祖母,顾家出了事,咱们继续留在这不方便,要不明早就买票回去吧,或许能赶上厨神大赛。”
她们这次来杭城,是应顾世钦之邀,信中顾世钦请她们在顾家多住几日,碰巧就与秀城厨神比赛冲突了,清溪拗不过祖母,才答应后日返程的。
从人情礼数上讲,清溪考虑的很有道理,徐老太太犹豫片刻,点点头应了。
顾家那边,顾老太太已经醒了,一个人躲在房间,谁都不肯见。
门外隐约传来两个儿子与儿媳的谈话声,顾老太太心烦,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可被窝里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脑袋里立即又冒出匣子里血淋淋的人头,与顾世钧……不,顾怀修那张跟长子一样,酷似已故丈夫的脸。
孙女们都被人头吓哭了,顾老太太最忌惮的,却是顾怀修的出现。
怎么会这样?
顾老太太闭上眼睛,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顾怀修与黑匣中的人脸交替出现,慢慢的,顾老太太思绪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
那时老爷子还活着,她以为她是他唯一的女人,长子学业有成娶得门当户对的贤妻,次子聪明伶俐,整个杭城,她好像是过得最快乐的太太。开春老爷子去北方做生意,她守在家里教养儿子,等待丈夫归来。
端午过节,她终于盼来了丈夫,却没想到,死鬼男人居然带了一个姓陆的女人回来,还有一个八岁的野种!
什么叫从天上坠入深渊?直到现在,顾老太太都记得当时的感受,她最爱慕信赖的男人,趁她不注意,深深地插了一把刀在她心口。她疯了,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看到什么摔什么,老爷子没办法,才将陆氏娘俩安排在了外面的宅子。
她的心死了,是两个儿子的安慰将她重新拉活,老爷子看她渐渐恢复,就开始替陆氏说话,说什么陆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是他色迷心窍隐瞒婚事才得到了陆氏,两人在那边成婚,本来老爷子想隐瞒一辈子的,南北各有一个家,可北方生乱,他不放心留娘俩在外,才对陆氏托盘而出。陆氏柔弱,又生了儿子,只能随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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