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笑佳人
来福嗅了嗅自己被夺走的狗粮,并不嫌弃被别的狗咬了一点,嘎嘣嘎嘣开始吃。
清溪松了口气,然而富贵又跑了过来,不敢靠近来福,躲在主人后面汪汪叫。
来福一边吃一边看它,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也许在来福眼中,“劫匪”太弱了,够不成威胁。
顾怀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戴墨镜的他,眼冷如冰,更叫人畏惧。
这样的男人,清溪连多说一句的勇气都没有,抱着人家不会追究的侥幸心理,她弯腰想抱走富贵,手刚碰到富贵,“当”的一声轻响,脚边多了一块儿东西。
富贵高兴地扑过去,整个身子都卧在地上,两只前爪捂着干肉饼,眼睛防备或炫耀地盯着来福,确定来福不会跟它抢,富贵也不挪地方了,就在这儿吃了起来,歪着脑袋,幼牙咬着费劲儿,口水都滴下来了。
清溪看得一愣一愣的,但也懂了,人家顾三爷并不介意分富贵一块儿肉饼。
“多谢三爷。”清溪垂眸道谢。
顾怀修的目光,终于从富贵那儿,挪到了清溪身上。
清晨的阳光温暖柔和,她侧对他站着,脸颊红润,像即将成熟的蜜桃,秀气的鼻尖冒出一层细密汗珠,泛着点点莹光。绕湖一圈不短,十四岁的女孩累得气喘吁吁,单薄的小衫儿衣襟,随着她的呼吸跟着起起落落。
“想晨跑?”顾怀修再掏出一块儿肉饼扔给来福,淡淡问。
清溪看他一眼,对上男人修长结实的手臂,忙又移开,嗯了声。
“鞋店有专门的跑鞋,想省钱就别健身。”最后一块儿肉饼喂完,顾怀修掏出帕子擦擦手,随机离开长椅,朝三女刚刚跑来的方向走去,背影高大挺拔,步履惬意,宛如一头刚刚狂奔猎食过后的豹子,饱餐过后,悠闲散步。
小兰、翠翠看呆了,清溪却低着脑袋,眼前是双闺秀惯穿的软底绣鞋,脑海里残留男人刚刚经过时,脚上所穿的白色鞋子,与她在秀城见过的所有男人鞋都不一样,一定就是他口中所说的跑鞋吧?
跑鞋与绣鞋有什么区别?
清溪不懂,但她从男人的话里,感受到了一丝讽刺,想健身就别省钱,他以为她是舍不得买跑鞋?
清溪红扑扑的脸渐渐白了,有种被富翁当面鄙夷没钱别追时兴的感觉,再看还在啃人家施舍的肉饼的富贵,清溪忍不住有点迁怒,蹲下去抢走富贵没啃完的破肉饼,狠狠丢进了湖中,反正是肉做的,喂鱼去吧!
美味儿的早餐飞了,富贵瞅瞅荡起一圈圈涟漪的湖面,再瞅瞅绷着小脸的主人,狗眼睛里露出一丝委屈,喉头发出求而不得的呜呜声。
清溪被自家小馋狗逗笑了,难堪的情绪转瞬即逝,抱起富贵摸摸头,赌气似的哄道:“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比肉饼好吃多了。”
富贵瞅瞅主人,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清溪放下富贵,站了起来。
翠翠抱住她胳膊,悄悄打报告:“小姐,刚刚你扔了肉饼,那人好像听见了,往湖里看了一眼。”
男人的冷眼闯入脑海,清溪心虚,却不肯在两个丫鬟面前露怯,逞强道:“听见就听见,硬邦邦的东西,他的狗大可以吃,富贵还小,吃那种牙疼。”
翠翠知道小姐博览群书,当即信以为真,小兰见清溪一本正经的,也信了。
还剩一小段路,清溪继续跑,但心思却转移到了脚上。
其实清溪的脚早就疼了,脚底板碰到地面就难受,但也不是针扎那种特别难以忍受的疼。清溪原以为是她体质太弱的缘故,被顾怀修鄙夷一番,清溪不由怀疑,脚疼是不是真的与鞋子有关。
吃完早饭,去杨家学面的时候,清溪向师父讨教跑步与鞋子的关系。
杨老也是一知半解,瞅瞅徒弟精致的绣鞋道:“我听别人说跑步健身,也见过有人在湖边跑步,穿什么鞋子倒不清楚,清溪脚不舒服?那晌午叫你师母陪你去鞋店看看,以后天天跑的,这可疏忽不得。”
清溪点点头。
中午杨嫂带她去逛鞋店,大多数店面都只卖普通的男鞋女鞋,顶多样式新旧有差别。
“咱们去洋鞋店看看。”杨嫂牵着清溪手道,现在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喜欢穿各式小皮鞋呢。
俩人进了附近一家样鞋店,售货员笑脸迎门,得知清溪想买运动鞋,售货员便引着两人去了东边的鞋架。清溪便看见几排与顾怀修那双样式差不多的鞋子,上面摆的大款男鞋,女式的在下面,居然还贴了标签。
清溪眼皮一跳,这么一双鞋,居然要十几块?顶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了。
她与杨嫂身上的衣料都不错,售货员觉得生意有戏,一边拿出一双白色跑鞋叫清溪试穿,一边笑着道:“现在的少爷、小姐们都越来越喜欢运动了,像高尔夫、网球、慢跑、登山这些运动,必须穿合适的鞋子,不然容易伤脚,还影响骨骼发育。”
杨嫂一听,就递了清溪一个“必须买”的眼神。
清溪穿好鞋,在店里绕了一圈,走路确实比穿绣鞋舒服。
“小姐多买一双吧,换洗穿。”售货员再接再厉。
清溪点点头,杨嫂要帮她付钱,清溪抢着自己付了。鞋子太贵,清溪暂且没舍得给翠翠、小兰买,两个丫鬟陪她去湖边就行,不必跟着跑。售货员殷勤地建议清溪再去隔壁洋装点买身运动装,清溪左耳听右耳近,不想再浪费任何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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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晨跑白天学面,傍晚回家,清溪沾床就睡,第二天五点一到,她继续去跑步。
翠翠、小兰远远地走路跟着,清溪一个人慢速前进,离昨日初遇顾怀修的那座拱桥近了,清溪不受控制地开始紧张。
然后,那条黑毛大狗再次冲到了拱桥之上,威风凛凛。
清溪垂下眼帘,自己跑自己的,富贵昨天成功抢了来福的狗粮,也不怕来福了,精神十足地跑在主人前头,看到顾怀修,富贵撒欢地冲了过去,狗眼睛直盯着顾怀修口袋。
顾怀修目不斜视,风似的跑下坡,脚步声越来越远。
清溪松口气。
富贵却不甘心地掉头往回跑,追着顾怀修汪汪。
清溪丢死人了,气急败坏地叫它:“回来!”
顾怀修恍若未闻。
富贵瞅瞅主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昨日没吃过瘾的美食,四爪并用,眼看快要追上顾怀修了,来福猛地一个转身,朝富贵低吼了一声。富贵浑身狗毛都要炸起来了,吓得立即掉头逃窜,要多没出息就有多没出息。
“不许再馋人家的东西!”等顾怀修跑远,清溪严肃地教训富贵。
富贵缩着脖子,好像听懂了。
结果到了昨日,远远看见坐在长椅上喂狗的顾怀修,富贵不顾主人制止,开心地往前窜。
但这次,顾怀修没再扔它干肉饼,掏出一块儿,直接抛高。
来福一跳,精准地在空中接住,动作漂亮。
可怜的富贵还往地上找呢,却连一点肉沫都没有。
顾怀修连续抛高,富贵围着一人一狗白白转了几圈,好不容易知道该跳了,又碍于个头小够不到,笨笨地甩在地上,落在清溪眼里,就好像别人家的父母故意给孩子吃好东西馋着自家娃一样,炫富!
清溪抿着嘴走向富贵,富贵知道主人要来抱它,着急地将前爪搭在顾怀修腿上,馋肉饼。
来福想护主,顾怀修没叫它动,却也不给富贵东西。
“对不起。”清溪硬着头皮过去,努力不看男人健壮的小腿,将富贵抱了起来。
富贵狗身子不动,黑眼睛巴巴地望着顾怀修,嘴中呜呜嗷嗷的。
顾怀修右手离开口袋,轻轻一抛,一块儿干肉饼准确地落在清溪白色的新鞋之前。
富贵挣扎着就要下去吃。
男人戏弄富贵的心思太明显,清溪强忍着脾气才没有去踩那块儿干肉饼,抱紧富贵,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小姑娘气冲冲的背影,长椅上的黑衣男人,难以察觉地翘了下唇角。
南城 20.020
一辆黑色汽车缓缓转进了老柳巷。
九月初的时节, 柳叶深绿, 顾世钦心不在焉地看着家家户户门前栽种的柳树,食指一下一下,没有规律地扣着膝盖。光阴似箭, 他快四十了,虽然保养得体,但与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一起, 差别还是非常明显, 晚音却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肤白若雪,水眸盈盈, 只是眉宇间始终笼罩着淡淡哀愁, 叫他看了难受。
他想让她开心。
徐望山的死他无能为力, 也没有立场搀和晚音与徐老太太的婆媳问题, 唯一能帮忙的,就是照顾、保护好她的三个女儿。
车停了。
跨出车厢前,顾世钦下意识地整了整长衫领口。
徐家小院,长姐去杨老家学厨了,二姐在跟母亲读书,云溪便由王妈、李妈陪着, 在院子里玩游戏。看见李叔领着一个穿深色长衫的男人进来, 云溪歪着脑袋看了会儿, 眼睛一亮, 认出来了, 乖乖地喊顾叔叔。
小丫头长得软萌可爱,顾世钦眉开眼笑,将云溪抱了起来:“云溪有没有想顾叔叔?“
云溪乖乖点头:“想了。“
声音传进书房,林晚音脸色微变,只是客人登门,她找不到理由避而不见。
“等会儿再练吧。“林晚音对练字的玉溪道。
玉溪九岁了,分得清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父亲的丧事是顾家父子帮忙操持的,所以玉溪也很喜欢温润儒雅的顾叔叔,放下笔,兴奋地去外面跟顾叔叔打招呼。
林晚音无奈地叹口气,心情复杂地走出书房。
她一身白衣,黛眉明眸,顾世钦视线一凝,得亏年纪大了足够自持,才没有失态太久。抱着云溪,顾世钦远远地朝林晚音点点头,没主动往她跟前凑。林晚音猜到顾世钦过来有事,先叫李妈去后院请婆婆,再请顾世钦到堂屋坐。
顾世钦应了声,继续与玉溪、云溪姐妹说话,直到徐老太太出现,他才放下云溪,上前行礼。
“今日不忙?”徐老太太很是欢迎顾世钦,笑着寒暄。
顾世钦道:“突然想起一事,需与老太太、嫂子商量。”
他与徐望山同岁,生日小俩月,故敬称林晚音为嫂。
徐老太太面露疑惑,众人去堂屋落座说话。
顾世钦看着玉溪道:“本来清溪也在读书的年纪,只是清溪另有计划,我就不强迫她去学堂了,玉溪才九岁,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玉溪去女子学堂读书更为妥当。现在社会倡导男女平等,玉溪进学堂读书,既能开阔眼界,又能多结交些朋友,毕业后找工作自立,活得也潇洒自由。”
玉溪喜上眉梢,左邻孙家有个大她一岁的小姐,就在学堂读书呢,她挺羡慕的。
徐老太太却皱皱眉,在她看来,儿子孙子必须读书长出息,丫头们长得漂亮温柔贤淑将来找门好婚事才是正经,但这话是顾世钦提出来的,徐老太太不想太生硬地否定,想了想,悄悄朝儿媳妇使个眼色。
婆婆、女儿的意思都很明显,林晚音为难了,犹豫片刻,林晚音垂眸道:“顾先生的话有道理,只是玉溪九岁了,已经错过了开学的年纪……”
顾世钦打断她道:“这个没关系,玉溪读过书,有基础,可以让学校安排一次考试,成绩及格便可插班。”
“娘,我想上学……”玉溪轻轻拉了拉母亲衣袖,小声撒娇。
“上学,你知道学费多贵吗?”徐老太太亲自出马,瞪着孙女道,“你姐姐起早贪黑学做面,面馆以后还不知道挣钱赔钱,你不心疼你姐姐,就想着给她添负担?”
玉溪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她心疼姐姐,只是一时忘记,现在的家已经不是之前原来不差钱的那个家了。
“老太太,学费不贵,一年才二十。”顾世钦替玉溪争取道,并表示愿意替玉溪垫付学费。
林晚音不想再欠他人情,语气难得坚决起来:“之前已经麻烦您太多,玉溪读书的事,我会同清溪再商量商量,就不劳您费心了。”
顾世钦看她,林晚音眼里只有女儿。
顾世钦胸口微堵,但也体谅她的心情,及时转移话题,打听打听清溪近况,便告辞了。
回了自家,发现妻子请了三个牌友在客厅打牌,稀里哗啦的搓牌声在房间也能听到,顾世钦心烦,换身衣服往外走。
“天都快黑了,还去哪儿啊?”大太太一边马牌一边瞧着他问。
牌友们笑她管得严,大太太眼带得意。
顾世钦不耐烦地道:“有事找明严。”
大太太见丈夫确实往儿子那边去了,便继续打牌,今天她手气不错,非得多玩几把才行。
顾世钦沿着走廊来了儿子的别院,走到房檐下,听里面儿子好像在跟谁通电话。
赵五是顾明严的跟班,刚刚电话响,他喊少爷出来接,现在电话在少爷手里,赵五识趣地往外走,迎面撞见顾世钦,赵五眉毛一挑,连忙通知里面。顾明严电话还没攥热乎,见父亲来了,直接挂断,人也从牛皮沙发上站了起来。
“父亲。”他平静地称呼。
顾世钦扫眼电话,狐疑地问:“谁打来的?”
顾明严:“同学。”
顾世钦看看缩着脖子守在外面的赵五,脸色难看下来:“女同学?明严我警告你,清溪是好姑娘,你在国外胡闹我管不了,现在回了杭城,你趁早跟那些不正经的女人断掉。”
顾明严抿抿唇,靠在沙发上道:“都断了,以后只有清溪。”说完见父亲脸还沉着,顾明严又补充道:“父亲放心,我眼睛不瞎,清溪来了杭城,其他人我都看不进去。”
顾世钦相信儿子的眼光,深深看了儿子几眼,顾世钦竟有些酸涩嫉妒。
儿子比他幸运,在单身的时候遇见了清溪,如果他当年没有奉父母之命早早成亲,他与晚音……
女人拒绝他的清冷面容浮现眼前,顾世钦闭上眼睛,揉了会儿额头,他低声道:“清溪拜了一碗仙的杨老为师,最近起早贪黑地学做面,早上五点还要去湖边跑步,怎么哄未婚妻开心,需要我教你吗?”
顾明严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他只是三天没去找她,清溪居然拜了师父?
惊讶过后,顾明严笑了,他这个小未婚妻啊,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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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清溪领着翠翠、小兰回了家,明日周六,杨老要去医院复诊,放了她一天假,想到可以休息一天,清溪就觉得没那么累了,准备今晚多陪母亲、妹妹们说说话。
未料堂屋里头,一家人都在,主位上的祖母紧紧抿着嘴,一看就出事了。
清溪疑惑地看向母亲。
林晚音就说了玉溪上学的事。
清溪扭头问二妹:“玉溪想去吗?”
玉溪懂事地摇头,小脸上却挂满了落寞。
清溪暗暗发誓要替父亲宠两个妹妹的,想也不想就做主道:“一年二十块,不算贵……”
“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徐老太太哼了声,瞅着二孙女道:“进了学堂,肯定要做校服吧?课本文具各种花销,零零散散一年下来,不定多少钱呢。”
“多少我都供。”对于面馆,有杨老出的精妙主意,清溪信心十足,一手搂着一个妹妹,她轻松笑道:“先供玉溪,云溪长大了也要读书,宜秋姐姐会四门外语呢,家里还有通篇洋文的小说,你们俩好好学,将来翻译给姐姐听。”
云溪懵懵懂懂,玉溪担心问:“你有钱吗?”
清溪揉了揉妹妹脑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姐姐会赚多多的钱,你们俩安心读书就行。”
两个小丫头嘿嘿笑,徐老太太捂住胸口,气得骂大孙女:“天天就知道吹牛,我看你最后折腾成啥样!”
清溪笑而不语。
徐老太太走后,林晚音叫玉溪哄妹妹去睡觉,她单独跟长女谈心:“娘也觉得玉溪去读书好,但娘想过了,学费不能让你一个人扛,明日娘就去请隔壁孙太太帮忙问问,看看有没有哪家小姐聘古琴老师,每个月哪怕赚十块,也够你两个妹妹读书的花销了。”
“娘,我养得起你,你信我。”清溪自己不怕苦,却舍不得叫官家小姐出身的母亲去打工。
林晚音抱住女儿,轻轻亲了女儿脑顶一口,柔柔道:“你专心学厨,徐庆堂靠你,家里交给娘,再说教琴也不累,娘找点事情做,心里更踏实。”
清溪靠在母亲怀里,偷偷掉了几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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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六不用学面,但晨跑还是要的,清溪主仆三人如约起床。
出门前,清溪蹲在富贵跟前,晃了晃手里内裹一层油纸的荷包:“富贵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富贵哪知道啊,只闻出肉味儿了,两只前爪抱住主人胳膊,想现在就尝尝。
清溪却站了起来,看着围着她撒娇的小狼狗,心里很是得意。待会儿富贵再馋顾三爷的干肉饼,她就拿出自己特制的猪肉饼,稳住富贵是第一目标,若能把顾三爷的大黑狗也馋来,报了顾三爷戏弄富贵的仇,那就更好了。
想象那情形,清溪脚步轻快地出了门,然后就发现,家门外居然停了一辆汽车!车前灯开着,照亮了一大片地方,也照亮了顾明严现在的模样。男人一身白色运动装,双手抱胸靠着车身,俊脸带笑地望着她。
清溪呆在了原地。
顾明严走过来,低声解释道:“听父亲说你在晨跑,我也很久没运动了,今早陪你跑一圈。”
清溪不需要他陪,但顾明严人都来了,还是凌晨五点,她也没法拒绝。
“谢谢顾大哥。”清溪微微偏头说,搞不懂这么冷的早上,这些男人为何都喜欢穿短裤。
“你们也跑?”顾明严问小兰。
小兰实话道:“我们给小姐作伴。”
顾明严便道:“回去睡吧,跑完我送小姐回来。”
小兰、翠翠同时看向清溪。
清溪瞅瞅顾明严,点点头,就当给两个丫鬟也放天假。
“这狗也去?”顾明严新奇地打量富贵,还想用鞋尖逗逗狗。
富贵朝他“汪”了声,撒腿跑主人身边去了,没见过面也没有肉饼的男人,它才不给逗。
南城 21.021
从老柳巷到南湖岸边, 清溪与顾明严并肩慢走, 算是晨跑前的热身。
天空还是一片黑幕,点缀着一颗颗星星,万籁俱寂, 一对儿未婚夫妻单独相处,气氛微温。
“冷不冷?”离湖近了,风有点大, 顾明严关心地问未婚妻。
清溪摇摇头, 反问他, 短袖短裤,她看了都凉。
“跟你在一起, 我不会冷。”顾明严低低道。
清溪耳朵一热, 刚刚推开门见到的那幕, 莫名触动了心底某个地方。高大俊美的男人, 在黎明前悄悄来到她家门外,早晨温度这么低,他一定冷的,就是不知等了她多久。从来没有男人这么对待过她,清溪忍不住想,如果没有顾老太太、大太太那方面的担忧, 如果顾明严会一直这么对她好, 嫁给顾明严似乎也不错。
女孩害羞地低着头, 顾明严往她身边靠近一步, 在她耳边问:“猜, 现在天上有多少颗星?”
清溪仰头,目光扫过漫天繁星,怎么可能猜得出?
顾明严笑,双手插.进口袋,十分笃定地道:“九千九百九十九颗。”
清溪不信:“你怎么知道?”
顾明严忽的转身,面对面拦在未婚妻面前,笑着看她吃惊的杏眼:“刚刚等你时,我数过,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我喜欢的姑娘就出现了。”
喜欢的姑娘……
清溪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浪漫的星空,寂静无人的小巷,低沉温柔的告白,恰在情窦初开年华,哪个少女招架地住?
面对顾明严灼.灼的注视,清溪低下头,绕过他往前跑了。
顾明严转过去,看着女孩娇小纤细的背影,眼里是如水的温柔。
他是谈过几次恋爱,但他从没对别的女人说过这样的情话,因为只有清溪这么小这么纯这么容易害羞,只有他的清溪,会让他自然而然地说出那些。她在前面跑,轻轻的脚步踩在他心上,陌生奇怪的感觉,顾明严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欢了。
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女孩儿。
就那么看着她慢慢跑远,直到突如其来的满足情绪过去,顾明严才抽.出手,去追他的未婚妻。
清溪保持原速,听着他靠近,她也没再躲。前面就是湖岸,清溪咬咬唇,以前她都是从东向北再往南跑,今天,清溪想逆过来。
她不清楚顾三爷与顾家的恩怨,但肯定是有仇的,清溪觉得,还是避免让两人相见的好。
顾三爷的晨跑路线,清溪基本了解了,从湖西的花莲路往南,中间经湖中长堤,再自北往东,这也是两人能面对面撞见两次的原因。现在她改了路线,只要放慢速度,只要在顾三爷之后跑上长堤,便会一直落在他身后,无需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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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堤之上,拱桥南侧,顾怀修停在距离桥头百十米的地方,双手插着口袋背抵树干。头顶是几百年的老香樟树,枝叶繁茂,与长堤两侧的其他香樟一样,在湖面上架起一条绿色的蜿蜒走廊,路灯隐藏在树上、草丛,湖面上光影斑驳。
风大湿气浓,跑起来不觉得冷,现在停了一段时间,身体强健如顾三爷,也感受到了寒意。
顾怀修望向拱桥北,静悄悄的,只有湖水拍打堤岸的声响。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只碰到来福的早餐,没带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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