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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风八万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紫钗恨
明风八万里
作者:紫钗恨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明风八万里 第一章 诚意伯府
“这大明要完了!”
崇祯十七年的初春,坏消息可以说是一个接着一个。
起初只是说西安沦陷之前官军已经重创流贼,全陕决不至于尽陷李自成之手,接着塘报又说王师在山西连获大捷太原固若金汤,贼军望风而溃,没过多久官军又在宣大间连获胜捷,流贼完全不足为患,到了二月已经是永昌皇帝李自成准备亲征真定,但真定既有多位大帅与多路大军坐镇绝对万无一失。
可惜兵部不许抄写边报,所以很多人都说李自成的大兵马上就要杀到京城,各路勤王大师虽然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但是迟早都能赶到京师,所以许多很有权势的大老爷都在传“这大明要完了”。
过去锦衣卫与东厂遇到这种妖言惑众的场合自然是要发上一大笔横财,但是现在形势有所不同了,听到上官与贵人这么说他们自然是连声赞道:“大人说得太好了,大人说得太对了,大人太有先见之明了。”
可越是这个时候他们收拾起那些不识抬举的刁民就越是威风八面,别说听到“大明要完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对朝廷稍稍有所不敬,锦衣卫与东厂都能让你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即使不整得你家破人亡也能来个敲骨吸髓家财荡产。
可惜不管锦衣卫、东厂、刑部、都察院怎么折腾,永昌皇帝李自成的大军已经越来越靠近京师,而整个京师的秩序也越来越混乱了。
一度尝试封城的结果却是不但盐菜行粮告急,门头沟的煤也完全接济不上,甚至连玉泉山的泉水也出了问题,现在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越发混乱的秩序让京师上上下越发觉得这大明朝要完了。
而京城东面的一座大宅子里现在也是一片混乱,晚春的寒风卷着尘土本来就让人脸上多了一层黄土,现在家生子、家丁、婢女一个个更是面色发青六神无主惊惶不定,一个个都在小声打听着消息:“小伯爷情况怎么样了?”
“本来就是兵慌马乱,现在这光景小伯爷又出事,咱们诚意伯府该怎么办好?”
“这真是要完了,小伯爷可不能有事啊,万一小伯爷出事了,老伯爷可不会放过咱们!”
“担心这事干什么,流贼李自成的贼军马上就要杀到京师,到时候有没有诚意伯府都不知道,大明朝如果不行了,咱们到时候给大顺皇帝干!”
“咱们在诚意伯府干了这么多少年,什么事情都顺手了,可是万一换了个大顺皇帝……”
“闭嘴,小心祸从口出,都给我闭嘴!”
诚意伯府本来就不是什么世代耕读的书香门第,家里用的这些家丁奴婢多半是半路投附过来的,所以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刚进府没多久的几个刁奴遇到这种乱子自然是各打各的如意算盘,从南京赶来坐镇的老家将看到这番局面只能拔出快刀想要强力弹压下去。
只是这些家丁奴婢声音虽然变小了些,可心里却还是打着自家小算盘,老家将正想真把军刀抽出来砍上几刀,却听得门内突然发出一声虽显稚嫩却极为严厉的声音:“这个时候居然有人还敢三心二意,真是不想活了!”
这稚嫩的声音越说越严厉:“咱们诚意伯府传承三百年,什么样的局面没见过!富定哥,谁敢不守规矩就地正法,锦衣卫、刑部、东厂那边我去打交道,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诚意伯府也应当见见血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话里的杀气却让整个宅子原本慌乱的气氛一下子就镇静下来了,特别是那些从南京还有浙江跟过来的家生子、家丁听到这声音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第一时间站在了老家将的身边弹压了局面。
而老家将也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小心地掀开沾满了黄尘的帘子问道:“小伯爷,您醒了?”
病榻之上一个纤弱少年想要强自起身,只是他刚醒过来状态也不够好硬是爬不起来只能靠着枕头,但还是跟老家将打了个招呼:“富定哥,刚刚作了个奇梦,所以多睡了一会!”
老家将富定也是松了一口气:“小伯爷您醒了就好,小伯爷您觉得什么时候方便启程?老爷专程写信来让小伯爷去南京避暑!”
说是老家将,富定的实际年龄也只是刚过四十岁,但是他跟着老伯爷刘孔昭南北奔波吃了许多苦头,所以早生华发甚至有点未老先衰了。
但纤弱少年刘永锡很清楚现在整个宅子里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这位富定,谁叫是刘富两家是三百年的通家之好,富定更是跟着刘孔昭十多年的老人,只要掌握了这员老家将,自己这府上这一二十号人就万无一失。
现在老家将富定已经掀开帘子走进了刘永锡的卧室,他也知道现在才是三月光景,“到南京避暑”完全是糊弄阿猫阿狗的说法,当即就跟病榻之上的小伯爷刘永锡说了大实话:“伯爷带口信过来,说既然北京城根本守不住就让永锡少爷赶紧去南京,只要到了南京总有办法,我的想法跟伯爷差不多,这京师肯定是守不住了不如早点走。”
他口中所说的“伯爷”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锡的老父亲诚意伯刘孔昭,也就是执掌南都水师的操江勋臣。
初代诚意伯刘基刘伯温是标准的一介书生,但是嘉靖复爵以后的诚意伯已经是标准的勋贵武臣,到了刘孔昭这一代在外人眼中更是目不识丁的莽撞武夫,但幸亏有这样的身份变换,身为提督操江的刘孔昭理论上掌握着南都操江水师十个营头,可以说是南都最有权力的人物之一。
现在去南京可以说是最佳选择,只要到了南京哪怕刘永锡惹出天大的祸事,刘孔昭照样保证刘永锡绝对万无一失,毕竟刘永锡是他的嫡长子迟早是接下诚意伯这个位置,而且他们兄弟之中也只有十六岁的长子刘永锡才能在这个乱世帮上刘孔昭的忙。
但是纤弱少年刘永锡却是在床上摇了摇头说道:“先不急着走,今天是三月初几了?”
老家将富定已经急了:“现在不走,什么时候再走?小伯爷,现在都已经是三月初八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您不是一直想回南京老家吗?”
三月初八?病榻之上的刘永锡精神反而变得振奋起来:“不急着上路,我估计得休养一两天才能启程,而且我们总得找个前往南都的合适名义!”
前往南京的名义非常重要,虽然刘永锡还是那个刘永锡,但是他很清楚前方有着怎么样的波涛骇浪,上辈子自己的最大失误就是没能抓住这一年的宝贵机遇。
他本来以为父亲已经帮自己安排好一切,可南都却突然掀起了一波对北都南下之人人人嚷打的浪潮,不管是马阮之党还是东林复社,或者是其它势力都以一种怀疑的眼光对待自己这种从北都南下之人,仿佛从北都南下之人即使不是乱臣贼子也有着数不完的污点。
虽然自己已经是应袭诚意伯锦衣卫南镇抚司五品正千户,而且父亲刘孔昭在这个问题上一直全力支持自己,但是由于大形势的缘故始终只能投置闲散毫无作为最终只能漂泊海上,这一世他绝不能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
富定倒是不明白刘永锡的一片苦心:“少爷,这京师马上就要守不住了,您还有心思找什么合适的名义啊,再不走恐怕就再也走不了!”
刘永锡倒是气定神闲地说道:“定哥,名不正则言不顺,父亲大人虽然牵挂着我们让我们及早南下,但这次回南都总是想要点见面礼吧?”




明风八万里 第二章 托梦
刘永锡越说越有信心:“咱们这次进京营是来历练的,我爹不知道用了多少人情多少银钱才把我塞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可最后双手空空回南京去根本没法跟父亲大人交代,也显示不出我们兄弟的一身本领!”
刘永锡还真说服了富定,特别是小伯爷这句“定哥”让他觉得非常受用。
虽然刘富两家是三百年的通家之好,初代诚意伯的母亲就是出自梧溪富氏,但是富定只是梧溪富氏流落在外的一个庶子。
刘孔昭虽然平时也还算看重富定,但是最多也就是嘉奖几句而已,哪象小伯爷一句句“定哥”把他真正看成了自家人。
而且刘永锡说得对,就这么赤手空拳一无所获地回南京去怎么能显得出自己的一身本领,怎么向老伯爷交代!
一想到这富定心中就一团火热,虽然刘永锡今年才十六岁而且体弱多病,但是他可是诚意伯府的嫡长子,刚一出世就是“应袭诚意伯”,甚至已经在京营谋了一个坐营要缺,寸功未立就已经有了锦衣卫五品正千户的职衔,只要不出意外肯定是下一代诚意伯,自己若是能抓住机会把刘永锡伺候好,到时候自然是平步青云前程锦绣。
因此富定话里也充满了无限热诚:“永锡少爷,您说得很对,咱们是不是好好琢磨一下,看看伯爷喜欢什么样的见面礼!”
刘永锡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道:“小伯爷,赵把总前来拜见!”
虽然富定觉得刘永锡刚刚醒过来不宜见客,刘永锡却兴奋地点了点头说道:“来得正好,咱们的这份见面礼就落在赵把总身上了!快把赵把总请进来!”
富定有些诧异,但是刘永锡既然有交代,他当即大声喝道:“小伯爷说请赵把总进来!赵把总,您这边请!”
赵把总来得很快,他虽然是个壮硕的胖子,却穿个件浑身富贵气的员外袍看起来根本不象武人,倒象是位玲珑八面的商人,一脸油腻不带半点厮杀气,一进门就先把礼物亮了出来:“听说小伯爷身体有些不适,我特意带了些辽参过来,都是当年宫里的珍藏,前些年圣上苦于军饷不足才特意拿出来发卖。”
刘永锡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也知道赵把总纯粹是胡吹大气,建虏兴兵以来普通的辽参都极不易得,何况是宫中珍藏的那批辽参,赵把总这是又是把不知道哪里的野山参拿过来冒充辽参。
但是赵把总既然有这么一份心意,刘永锡觉得事情就好办了:“来就来,还送什么辽参!赵把总,您太客气了,您请放心,这次京营出征与流贼决一胜负,我一定把你推荐上去,到时候建功立业论功行赏绝对是第二个黄得功!”
赵把总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这几天在京营坐营监枪的内臣与勋臣们正在拼命拼凑出城决战的京营兵马,他觉得自己一身都是好本领,所以没必要事事锋芒毕露抢了同僚的风头,何况他身轻体贵怎么能临阵跟一群流贼动刀动枪,太有失风度。
因此才提了五根野山参过来就是希望这位小伯爷能给自己美言几句,没想到刘永锡一见面就使出了杀手锏。
他额头的汗水就一下子就下来了,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小伯爷,您这可千万使不得,咱们俩正好是一个营头的,您真要把小人推荐上去,小人到时候固然是十死无生,您作为协理勋臣也肯定跟着兄弟一起出征,那些流贼向来是穷凶极恶丧心病狂,恐怕到时侯就是凶多吉少,富爷,你可要好好劝劝小伯爷,千万不要冲动啊,这件事要三思而后行,万万不能莽撞!”
富正虽然没想到自家小伯爷突然要拖赵把总下水,但却知道怎么配合刘永锡:“永锡少爷,流贼李自成既然准备进犯京城,城外的贼兵自然是成千上万,刘把总手下最多才一两百人,恐怕无济于事,我觉得现在应当多招募些家丁在后面督战方能万无一失!”
赵把总开始还觉得富正说得不错,但是听到最后是腿都吓软了:“小伯爷,小伯爷,您千万再为难我了,只要不把我推荐出去,小伯爷有什么安排我都照办不误!小伯爷,前些日子下官对您是有些不够恭敬,但大人不记小人过,您要给小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啊!”
赵把总是真吓着了,虽然按照理论来说一个把总手下能统率四百来人,但是大明开国几近三百年,京营早已经是有名无实存其实,号称十万之众的京营每天操练者不过三五百人,赵把总手上的这个营头能用者最多也不过是三五十人而已,给李自成塞牙缝都不够。
而且手下这帮兄弟到底有几斤几两赵把总最清楚不过,但正因为清楚这帮兄弟有多少斤两,所以赵把总甚至觉得不用撞上李自成,恐怕自己手下这些虾兵蟹将出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直接绑了献给流贼李自成。
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刘永锡的手上:“小伯爷,只要不跟流贼一战您说什么我都肯答应,以后您说什么我都照办成不成!”
刘永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赵把总的问题,脸上尽是沧桑之意:“赵把总,你可知道刚才我在梦中到底梦到了什么?”
别的半大孩子若是说出这么一番话,赵把总根本不会当一回事。
但谁叫刘永锡是实打实的应袭诚意伯锦衣卫千户,在京营里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他的先祖可是传说中那位号称“渡江策士无双,开国功臣第一”的刘基刘伯温,而且关于这位初代诚意伯的传奇故事实在太多,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几乎与神仙没有区别,据说连脚下这座北京城都是刘伯温营建的。
虽然都说初代诚意伯临终之前把天文书烧得干干净净,但是这种传说中的人物怎么也要为后代谋划一二,所以这几代诚意伯都以星象风水术著称,就连当今圣上的皇陵都是当代诚意伯刘孔昭会同张天师一起选下来的吉壤,而且他之所以赶过来就是听说刘永锡突然晕过去一直没醒,或许是真梦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因此赵把总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伯爷,您梦到了什么?”
刘永锡却是沉吟不语,好一会才吩咐富定:“定哥,你把门锁好,这个梦有点古怪,恐怕有些泄露天机,绝对不可隔墙有耳!”
刘永锡越是神秘,赵把总就觉得其中大有玄妙:“小伯爷,你跟我说说,您刚才梦到了什么?”
富定不但已经把门锁好了,而且就守在门口以防有人偷听,而刘永锡也当即压低了声音:“我刚才差点就醒不过来,当时我在梦中觉得行走在无边黑暗之中,还好当时空中日月同悬,还好前面突然有一位穿着官服的老人领着一位贵人向南走去,我当时在梦中觉得这位老人又亲近又熟悉,他把那位贵人的手交给我,然后大喝一声向南……”
赵把总急不可待地问道:“这位领路的老人是哪一位?”




明风八万里 第三章 枣桃
不仅赵把总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一旁的老家将富定同样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偏偏又在情理之中,刘永锡却是扶着额头说道:“我当时明明觉得这位老神仙又亲近又熟悉,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回,可怎么也想不起这位老神仙是谁,可是现在却想起来了,每年祭祖大典上的画像不就是……?”
说到这刘永锡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但是不管赵把总还是富定都能听到他一脸震惊地说道:“不就是这位老神仙!”
一听到这位传说中营建北京城的诚意伯刘伯温特意托梦给刘永锡,不但赵把总大吃一惊,就连一声旁听的富定都脱口而出:“少爷,您真梦到了文成公?”
初代诚意伯刘伯温谥号“文成”,在文臣中这已经是最顶尖的谥号,所以刘氏族人都喜欢“文成公”来敬称了,富定也不例外。
只是他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还好他从小就是在这位诚意伯的种种神话中长大,而且历代诚意伯最喜欢神话先人,把这位文成公吹得比诸葛亮还要夸张,因此他虽然觉得吃惊但还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但刘永锡却是波澜不惊,毕竟他在梦中的那些真正经历比这惊心动魄一百倍,那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而且只有自己才能有希望挽回这天倾之局!
因此他十分明确地告诉赵把总与富定:“赵把总,定哥,这事千真万确,别的事情可以开玩笑,这种事还能开玩笑?”
赵把总还有点半信半疑,他追问道:“文成公在梦中除了说了一句向南之外还交代了什么没有?”
刘永锡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是啊,我在梦里也没想到是先祖,当时文成公喂我吃了一颗枣一颗桃,我觉得其中必有深意,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刘永锡虽然没说梦中的一枣一桃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把总却是脱口而出:“一枣一桃是早逃的意思,我明白了,文成公的意思是让小伯爷早点南逃……不,应当是早点南渡,绝对不能留在京师!”
一说到“南渡”这两个字,赵把总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如果让他跟流贼、建奴阵前厮杀,他肯定是手脚发软浑身冰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让他跟着刘永锡率部南逃却仿佛是老鼠掉进了米缸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谁叫他本来就一心打着南逃的主意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而富定也反应过来了:“是啊,一枣一桃就是早逃的意思,文公文的意思就是让永锡少爷及早南渡,只要到了南都,一切都大有作为。”
刘永锡仿佛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祖籍浙江处州府,但是从小就在南京长大几乎没回过处州老家,对于他来说南京才是真正的老家,这一年来已经嚷了好几次要回南京,但脸上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定哥,只要到了南都就真能大有作为?”
富定信心十足地说道:“别人到了南都或许是毫无用武之地,可是您不一样啊,有操江诚意伯在,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说到“操江诚意伯”这五个字,不但富定变得信心十足,就连赵把总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五个字的真正魔力关键不在于刘家世袭的诚意伯爵位,而在于诚意伯刘孔昭掌握着从镇江、金山到九江的上千里江防与这条江防线的逾万名操江水师。
而且赵把总最清楚本朝向来并设文武操江,文臣出身的操江都御史地位要高于勋臣出身的提督操江,但是当今圣上对刘孔昭恩宠之至,去年特意裁去操江都御史专任刘孔昭,而这位诚意伯刘孔昭就是眼前这位小伯爷的生身之父。
有了这层关系,自己南渡之后照样升官发财,不怕别人挑自己的毛病,而刘永锡想得却没有赵把总这么远,他小声说道:“我才不想什么大有作为,我只知道别人都可以留在京师,唯独我与赵把总不能留下来!”
赵把总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留下来?”
刘永锡当即答道:“别人都可以留下来,唯独我们这些世家子绝对不能留下来!“
他倒是想得特别明白:“我们留下来绝对是死路一条,别忘了在那些反贼眼中我们是大明恩赏的世代富贵,就象大明的藩王一样,跟他们这些泥腿子根本不是一路人!”
说到这刘永锡就拿自己与赵把总当作例子:“我一出世就是应袭本爵诚意伯,而赵掌队一出世就是世袭千户,虽然这样的袭职实际分文不值,但是在那些乱臣贼子眼中咱们都是与大明同生死共进退,跟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他们不管到什么地方对咱们这种人向来是斩尽杀绝,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
赵把总觉得刘永锡说得很有道理,虽然到处都有“闯王来了不纳粮”的说法,但这只是针对那些升斗小民而言。
对于他们这些世代袭职的卫所子弟还有官宦人家来说,李自成的崛起简直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害,流贼过处不但有着杀戮而且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拷饷手段,绝对没有一线生机。
事实上在另一个时空,李自成进京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对勋贵与世袭武职进行了一轮大清洗,一口气杀戮了数百名勋臣与世袭武将,这也是刘永锡不愿意留在京师的原因。
赵把总同样觉得跟着刘永锡南逃或许风险很大,但留在京师却绝对是死路一条,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把总,但落在李自成手里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军师刘伯温托梦给小伯爷刘永锡,说明南渡自有一场功名富贵。
所以赵把总当即附和道:“小伯爷高见,咱们留在京师是死路一条,但大明在南都自有气运,康王泥马渡江方有两宋三百年江山,小人愿随小伯爷南渡并为小伯爷效死,从现在起我赵志杰就是诚意伯府的人了!”
刘永锡先是赞了声接着又强行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富正说道:“正哥,把父亲在南京刊刻的那部星占三卷拿来给赵把总鉴赏一下!”
星占三卷?赵志杰完全没跟上刘永锡的思路,不知道刘永锡为什么要把刘永昭在南京刊刻的这部天文书拿出来。
虽然他也听人说这部《星占》是刘青田留下的家传秘本,但刘伯温既然已经托梦给刘永锡,自己也愿意跟刘永锡搏一场功名富贵,那刘永锡拿出这部书又有什么意义?
富定倒是知道刘永锡的小心思,他第一时间就从书架上取来三册大书,接着马上翻到最关键的内容上:“赵把总,您看这书名。”
虽然不认为这书名有什么好看的,但赵把总知道刘永锡这么郑重其事地取出这部星占向自己展示肯定是大有缘故。
他粗通文字,所以一眼就看出这上面的门道:“刘青田先生家藏秘本在齐余政星占,裔孙刘孔昭补衍,后学史可法校订?后学史可法?这书是南都史可法史兵部校订的?”
而刘永锡十分自信地说道:“没错,就是史可法史兵部,这部书刊刻之前就是家父托史可法伯伯校订!有史伯伯在,咱们在南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赵把总原本还觉得在南迁与留守之间还有一点点犹豫不决的想法,但是在确定了诚意伯府与史可法的这层亲密关系之后总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第一时间就真正下定决心:“小伯爷,这次南渡可一定要带上小人,小人愿意为小伯爷效死,小伯爷想怎么干,小人就怎么办,小伯爷想杀谁小人就杀谁,绝对不敢有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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