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风八万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紫钗恨
这两天王孙蕃是越看刘永锡越喜欢,觉得他不管从哪方面胜过刘孔昭这位操江诚意伯,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进一步加深双方之间的关系。
听到刘永锡这么说,王孙蕃自然是站出来帮刘永锡说话:“文骢老弟,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是现在马瑶草还没正式入阁,还是在他入阁的大事上多用点心思吧!”
来之前杨龙友已经跟马士英专门沟通过了,虽然觉得刘孔昭、刘孔永锡隔江分掌水陆两军有些不合适。
但是张皇后在入城这件事上异常固执,而且她身边的太康侯、童屹立、史朝立、周之升这些人都是异常坚定的“后党”,在这件事始终跟南都诸臣据理力争。
即使马士英与史可法、韩赞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说服张皇后入城参加明日的即位监国大典。
但是张皇后也没把话说死,说自己只信得过诚意伯刘永锡,只要诚意伯刘永锡过去就立即下船。
所以马士英与史可法请示福王之后已经觉得可以让刘永锡在江北独领一镇,反正江北四镇已经是尾大不掉,再多一支兵马也无所谓,何况刘永锡好歹也是累世勋贵,对朝廷的忠诚度绝非高杰、刘泽清可比。
杨龙友就转达了马士英与史可法达成的共识:“永锡,只要你肯过去劝说张娘娘,史大司马已经同意在江北新任副总兵一员并统领战兵两千五!”
这个话题刘永锡不好接过去,毕竟他现在只是诚意伯世子,刘永锡这位操江诚意伯刚刚四十岁根本轮不到刘永锡。
但是王孙蕃却是没有毫无顾忌地说道:“杨文骢,你还是少作这种承诺,现在马瑶草还没有正式入阁,万一来个鸡飞蛋打,你们这帮贵州人可是要哭都哭不出来!”
杨龙友这几天都在为这事奔走,觉得一切已经水到渠成:“这怎么可能?史大司马那边已经谈好了,何况我固然是复社中人,马士英也是复社中人,复社君子总不能闹出自相残杀的笑话!”
很少有人知道马士英曾经是复社最早期的成员之一,崇祯三年他在杨龙友的《山水移诗》上与一群东林、复社巨公一起作序时更是以“社弟马士英具草”落款,虽然这些年他与东林复社渐行渐远甚至在许多会簿中直接除名,但是马士英始终是以复社一员而自居。
正是有着这么一层关系,杨龙友才觉得东林复社诸位大佬不会阻止马士英入阁,但刘孔昭听到这还是劝了一句:“总是要小心些!龙友,阮圆海与你是姻亲,复社那些后辈最恨的就是阮圆海,马瑶草万一这次翻船,你们这些贵州乡党可要遇到大麻烦了!”
一说到阮大铖杨龙友也觉得十分头痛,他与阮大铖的关系可不一样,阮大铖唯一的爱女阮丽珍就许配给他的幼子杨作霖。
虽然这对小儿女还没成婚,但是有这么一层关系,他自然必须支持阮大铖起复,而马士英崇祯十五年能起复凤阳总督也是阮大铖之力,再加上阮大铖这次的定策之功,他们这些贵州乡党觉得于公于私阮大铖都必须起复。
可是许多东林、复社后辈眼中,阮大铖这个阉党不但是逆案中人而且还是不折不扣的东林叛徒。
攻击阮大铖已经成了他们的保留节目,往往是一边欣赏阮大铖的燕子笺一边破口大骂阮大铖,有些时候甚至是当着阮大铖家借来的戏班子从头骂到尾。
杨龙友这位复社中坚本来就夹在亲家与好朋友中间百般为难,现在更是觉得火上浇油,他只能苦笑道:“我觉得史可法、吕大器等诸君子不至于这么不智吧,但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贵州乡党都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虽然从表面来说,这只是马士英本人能不能入阁的问题,实际却关系着他们一大群贵州乡党的长远前途问题。
他们这些贵州乡党都是官场失意。
前任四川巡抚田仰已经落职十多年一直没能起复,他舅舅兼岳父越其杰同样是落职多年,去年才借着马士英起得的东风才有机会监军凤阳。
就是杨龙友自己同样是落职有年,现在这群乡党都等着马士英入阁之后能跟着一同起复。
虽然他是复社骨干,他几个儿子同样也是复社骨干,但什么事都可以谦让,唯独这件事绝对不能退让。
刘孔昭笑了起来:“马瑶草不愿错过这次机会,那就是最好不过!”
明风八万里 第六章 劝驾
虽然刘孔昭说得有些含蕴,但是杨龙友却听明白了:“那就多谢诚意伯了!”
虽然现在东南的贵州乡党成百上千,但是真正的核心却是他、马士英与越其杰这三个人,正好代表着贵阳杨氏、马氏、越氏三大望族。
这三个贵阳望族通过联姻的方式形成政治上的同盟,可以说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越其杰不但是马士英的姐夫,也是杨龙友的舅舅与岳父,他虽然与马士英是同年生人,但因为娶了舅舅越其杰的女儿也是自己的表妹,所以亲上加亲的杨龙友既可以称马士英姨父也可以称他姑父。
也正是因为这种极其亲密的联姻关系,让马士英的进退得失关系着三个头等望族的命运,也让杨龙友不得不暂时放下那些知交多年的复社朋友。
而王孙蕃也笑了起来:“我觉得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反正有诚意伯在,你们贵州人自然可以放心了!”
只是说到这杨龙友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是请刘永锡劝张皇后下船:“永锡公子,我们可以现在走了吧!你放心便是,哪怕马士英不曾入阁,但好歹也是个凤阳总督,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安排好一切,大家应当都等急了!”
虽然马士英既是他的姨父又是姑父,但是两个人同年而生,杨龙友还是喜欢直称其名,而刘永锡知道杨龙友代表马士英与他背后的贵州乡党做出承诺:“行,咱们本来就是自己人,我这就去劝娘娘进京!”
等刘永锡一行人赶到燕子矶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夜时分了,现在几位急性子的大臣都急得跺脚了。
明天福王就要即位监国,可现在与福王约法三章的懿安张皇后却是板着脸坚决不肯下船,这让这些文武官员都觉得要真谈砸那就成了天大笑话。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张皇后实际已经无关紧要,但正所谓名正言顺,明天即位大典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了张嫣张皇后,可是张皇后始终是不苟言笑寸步不让不肯下船。
很多人甚至想起了杨荣挡住燕王马首询问“殿下先谒陵乎,先即位乎?”的故事。
就在大家锁紧眉头的时候杨龙友终于带来了好消息:“小诚意伯来了!”
一听说刘永锡来了,在场的文武官员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张皇后没把话说死,几次都说她只信得过诚意伯刘永锡,只要诚意伯刘永锡过来他就肯下船进京。
那边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更是第一个走过来迎接刘永锡:“诚意伯来了就好,娘娘就等着你过来!”
刘永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位文武大臣在这里,他不但看到了凤阳总督马士英与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还看到赵之龙、吕大器、高弘图、卢九德等一大批大人物。
这个时候大家原本要忙于准备福王的监国大典,但是现在都赶到燕子矶来迎驾,而刘永锡看到韩赞周就笑了起来:“韩守备,娘娘还是留恋于燕子矶的风景?”
韩赞周作为天子家奴,在这种事情上最有发言权:“刚才我们已经把道理跟娘娘说了好几遍,但是娘娘就是不肯下船,诚意伯您还是去劝劝娘娘!”
刘永锡非常爽快地说道:“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去请娘娘下来!”
韩赞周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当即答应下来:“诚意伯请讲,我与诸位大臣都会通情达理!”
在场的大臣也知道刘永锡实际是代表张皇后提出自己的要求,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而刘永锡当即说道:“先帝一朝娘娘在慈庆宫养尊处优过得很好,但总觉得太清冷了一些,希望能回娘家好好待上一段时间!”
大家都明白所谓“在慈庆宫养尊处优过得很好”完全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
崇祯皇帝是怎么一个习性在场诸位都是了如指掌,何况崇祯十五年张皇后连慈庆宫都没保住,被迫迁往仁寿殿,而且还有小道消息说崇祯皇帝差点逼得张皇后自尽。
既然有前车之鉴,张皇后自然不愿意在深宫大内一直过着孤寂至极的冷宫岁月,而是想换个活法,至少能回到娘家跟家人好好相处。
只是大家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的利害利失,就有人开口说道:“诚意伯所言甚是,懿安娘娘入宫已二十四年,不曾与家人相聚片刻,确实是应当回家省亲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而看到这位东林大佬站出来说话,很多东林君子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福王再三表示绝不翻案,大家心底还是怀疑福王会把国本、梃击一应旧案都翻过来,更不要说阮大铖在内的逆案阉党正在千方百计谋划起复。
正因为如此,这些东林大佬才把张皇后视为指路明灯,千方百计为张皇后造势。
但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就是中外隔绝,张皇后居于深宫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所以刚才许多人明面是劝驾,内心深处却是希望张皇后千万不要下船进京。
而现在刘永锡就给出了一个近于完美的解决办法,而吕大器这位兵部侍郎这位东林大佬第一个站出来响应。
毕竟之前福潞争立的时候,吕大器拥戴潞王最力,而福王渡江入京之后,吕大器则是劝进最力,一再表示福王可以直接登基称帝,不必借用监国名号。
但是他之所以劝进最力就是担心福王事后会大事报复,所以现在也是第一个响应刘永锡与张皇后的提议。
马上就有不少东林大佬站出来赞成:“诚意伯所言甚是!”
“懿安娘娘入宫二十四年,未回娘家一刻,现在再不让她回家省亲太不近人情了!”
“我看这事无关紧要,完全可以答应下来!”
“是啊,我们对这种事都很通情达理!”
虽然很有人觉得懿安皇后久居宫外似乎不太合适,但是他们的声音都被压制下去了,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太康侯也站出来了:“我代谢我们太康侯府过诸位君子的大恩大德!”
明风八万里 第七章 大典
太康侯张国纪一锤定音,这件事自然就敲定下来,兵部侍郎吕大器十分急切地说道:“小诚意伯,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他比别人消息更灵通,早已经听说福王殿下在约法三章时引用了一段孝经,现在对张皇后既然是寄以厚望,而刘永锡也十分爽直地说道:“行,这事就交给我!”
他一直走一边跟太康侯对着口供:“太康侯,您找好宅子没有?如果可以在我们诚意伯府暂住几日,等建好了宅子再搬过去!”
太康侯张国纪自然是大喜过望:“这样就最好不过,就是担心会惊扰操江诚意伯!”
刘孔昭突然冒了出来:“娘娘肯驾临我们诚意伯府,我当然是极度欢迎,我这就去让人把房子腾出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刘孔昭、刘永锡、张国纪是一唱一和,但是上船之后张皇后一开始仍然是一副神圣肃穆坚决不肯下船。
还好刘永锡把他与南都群臣已经达成的共识说了出来:“娘娘,诸位大人都通情达理,只是太康侯还没置办好宅子,麻烦你这段时间暂时寄居我们诚意伯府!”
张皇后确实只信得过刘永锡,刚才史可法、韩赞周、马士英联手都没能劝服张皇后,但是刘永锡这么一说她就改变主意:“既然诚意伯这么说,那就我就先回趟娘家,麻烦诚意伯了!”
张皇后既然点头,小半个南京城都忙碌起来,毕竟在明天的监国大典之上,张皇后可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今天夜里得好好演练几遍。
诚意伯府位处上元县境东北的廖家巷、土街口,虽然刘孔昭第一时间把半个诚意伯府都让出来,但是仍然略嫌拥挤甚至时不时忙中出错。
毕竟张皇后名义是回娘家,所以整个太康侯府连同她身边的全套班底、亲军护卫都移驻诚意伯府,一口气塞进来近两百人。
但是谁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刘孔昭这个武夫更是放下身段小心伺候,附近几处公侯伯府也是尽可能把房子腾出来帮忙安置,赶来帮忙的王孙蕃更是不小心说了大实话:“刘孔昭,你们父子真是好命,现在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福王殿下若是成了大明中兴之主,有定策之功的刘孔昭自然可以青云直上,福王如果不争气,那最受张皇后信任的刘永锡也是功名富贵不可估量,何况现在张皇后、太康侯府、诚意伯府三家联起手来,气势不比魏国公府逊色多少。
刘孔昭也是越想越得意:“以后还要孙蕃兄多多照应我们诚意伯府!”
王孙蕃却是越来越欣赏刘永锡:“诚意伯,我问件私事,你家永锡公子跟人定过婚事没有?”
一说到儿子的婚事刘孔昭就觉得头痛,但是对王孙蕃他不能说“永锡还想再玩几年”这种套话:“这事一言难尽,反正他这次去京营历练也是跟这事有关,只是当时我根本没想到京师会这么快失守,幸亏永锡总算历练出来了,回头咱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这事你帮我好好参谋参谋!”
王孙蕃也听到过了一些风声当即笑了起来:“行,到时候把永锡公子一起带上,咱们到秦淮河上找条花船好好乐一乐!”
刘孔昭笑了起来:“行!到时候好好乐一乐,也让永锡见见世面!”
虽然他心底还是把刘永锡视为自家的半大孩子,但也隐隐觉得刘永锡肯定会比自己更有成就,只是京师失守崇祯皇帝驭天肯定会严禁官员游玩、嫁娶,这次秦淮之行怎么也要稍等几天。
第二天就是福王的即位监国大典,南京城内的大人物自然是一个不拉,刘永锡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史可法、马士英、赵之龙、卢九德、韩赞周、张慎言……
大人物一个不拉,南京六部与都察院的闲散官员也个个精神抖擞,对于多数人来说,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参加这么一次即位大典,若是能给监国殿下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这辈子都不用愁。
除了文武官员之外,还有许多南京城内的缙绅,这些平时德高望重的人物现在只能远远瞻仰着福王的圣容,却几乎什么细节都看不到。
身为诚意伯世子的刘永锡本来也要被赶到远处去,但是昨天大家看到张皇后除了刘永锡谁也信不过,因此今天刘永锡就与周之升一起成了张皇后的亲卫首领。
今天虽然是即位大典,但大家都披麻戴孝时不时有人落泪甚至哭红了眼睛,毕竟京师失守崇祯皇帝自尽才有福王监国的机会,为了表现自己对于监国殿下的绝对忠诚,许多大臣哭得撕心裂肺差点晕过去。
刘永锡倒是乐在其中,毕竟他又看到了一幕完全不同的景色,今天的张皇后可是穿着一身孝服越发显得圣洁肃穆我见犹怜,“要想俏,一身孝”,在刘永锡眼中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虽然今天张皇后已经哭花了脸,但是在刘永锡眼中嫣姐就是这么好看,或许是由于自己滋润的缘故,现在的张皇后是越看越年轻,比她的实际年龄至少小了十几岁。
整个即位大典仍然在按部就班进行,不管是福王殿下还是南都文武群臣,现在都处于蜜月期。
刘永锡看到凤阳镇守太监卢九德与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相谈甚欢,也看到马士英、杨龙友与史可法、吕大器在一边私下交流,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福王殿下的身上。
对于刘永锡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福王殿下如果是中兴之主,那他前面的几千里奔波就要尽付东流,刘永锡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福王殿下,他觉得这种蜜月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最先举行的是拜天礼,礼毕之后君臣入殿,虽然大家脸上还有着泪水,但不管是谁心底都是其乐融融。
南都各衙门向来是虚衔,事少权轻,表面地位虽然不低实则投置闲散,可现在新皇即位之后大家都是从龙之臣,从闲职变成了实职,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福王从一身孝服的张皇后手里接过了监国金宝,礼毕之后就是福王含泪宣读监国诏书:“我国家二祖开天,昭宣鸿业。列宗缵绪,累积深仁。大行皇帝躬行节俭励志,忧勤宵旰十有七载,力图剿寇安民;昊天不吊,寇虐日猖,乃敢震惊宫阙,龙驭升遐:英灵诉天,怨气结地。呜呼!痛哉!……”
只是诏书读到一半,马士英与史可法都已然变色。
明风八万里 第八章 党争
不仅是马士英与史可法齐齐色变,现在马士英这边的越其杰、卢九德等人同样神情大惊,东林、复社也是同样大吃一惊,就连两边都有不少朋友的王孙蕃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本大家是其乐融融,但是这一刻却突然变得泾渭分明,大家纷纷向着自己的山头靠拢,就连那些暂时还没有山头的墙头草都开始寻找着有力的盟友,大家都没想到原本已经定稿的监国诏书会出现这样的变数。
大家本来以为福王开读监国诏书这件事会波澜不惊,毕竟在场的很多大人物已经提前看到了监国诏书的全文,至少也知道监国诏书的大致内容,而监国诏书的内容就是这些大人物利益交换的结果。
他们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审核着监国诏书的内容,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加进去的同时尽可能删除对自己不利的内容,在几次反复博弈之后终于形成了昨天夜里的最终稿并承诺不再改动一个字。
但是现在监国诏书与最终稿又有了变化,严格来说是一段被删除的文字又重新被添加进去,但只有刘永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只是十三个字,但是整个历史的方向将为之一变,东林与非东林之间的蜜月已经告一段落,只有福王与那些武官们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福王是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继续宣读着监国诏书,但是包括刘永锡在内的有心人都注意到起复废臣这一段多了“除封疆、逆案、计典、赃私不准起用”十三个字,也就是在野官员如果有这四种情形将不许起复。
马士英与史可法之所以色变,自然是因为在他们之前的谈判之中都觉得这段文字杀伤力太大,堵死了太多人的起复之路。
这批人很有可能是大明朝最有能力的一批在野官员,现在这么一折腾说不定就把他们赶到流贼那边去。
所以在反复协商之后决定把这段文字删去,不管在野官员过去有着怎么样的历史问题,只要愿意为大明与监国殿下效力都可以起复。
但是谁也没想到一个字一个字反复修改的最终稿在一夜之后又回到之前的版本,还是“除封疆、逆案、计典、赃私不准起用”这十三个字,让整个殿内立时变得剑拔弩张。
好不容易跟着马士英混进来的杨龙友更是对着史可法这边怒目相视,虽然他本人的起复不会受到多大影响,但是亲家阮大铖的起复却遇到了大问题。
虽然他与许多人都觉得阮大铖位列钦定逆案完全是一个误会,阮大铖根本不是阉党甚至还曾是东林党人,他之所以位列逆案完全是因为在崇祯朝得罪了东林党人,但是阮大铖就是因为位列钦定逆案流寓南都十几年一直不得起复。
好不容易马士英与史可法在监国诏书达成共识给了阮大铖起复机会,而现在东林这边却突然违背承诺把阮大铖的起复之路彻底堵死了,杨龙友不暴跳如雷才怪了!
跟杨龙友一样暴跳如雷怒目相视的人还有不少,他们有着杨龙友几乎一样的情况。
原本以为开读监国诏书之后自己的亲朋好友能有起复的机会,而现在却突然变得无路可走,甚至比之前的情况还要糟。
史可法脸色同样非常难看,但是他身后的兵部侍郎吕大器与几位东林中人却是冷笑一声,把这些敌视的目光都直接顶了回去。
很显然,在最终定稿之后,吕大器与这几位东林中人坚持自己的意见再次修改了监国诏书,也就是福王殿下手上宣读的这一份。
只是吕大器本人并不知道这十三个字可能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福王仍然宣读着逐字逐句地读着监国诏书:“于崇祯十七年五月初三日暂受监国之号,朝见臣民于南都。孤夙夜兢兢,惟思迅扫妖氛,廓清大难。德凉任重,如坠谷渊。同仇是助,犹莱尔民!其与天下更始,可大赦天下……”
但是大家都已经变得三心二意,而山头与山头之间的抱团情况也变得越来越严重,谁都不知道朝中接下去会发生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刘永锡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已经到来,却有一种抱头痛哭的欲望,甚至发出了一声叹息。
弘光一朝的党争自此拉开序幕。
弘光一朝的灭亡自此拉开序幕。
大明或许会因为这十三个字不复存在。
整个殿内的流程依旧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很多不知情的低级官员听着福王宣读诏书甚至是又哭又笑激动莫名,但是裂痕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等到福王读完诏书,吕大器突然又跪了下去:“陛下,神器不可久虚,监国名义虽正终非神器之主,臣吕大器请陛下后日登极!”
福王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意见:“祁御史不是说过了,监国名位甚正,今日监国后日登极,这天下臣民如何看待朕!”
虽然福王恨不得现在就登基称皇,而且监国的名号永远比不上皇帝,但是谁都知道三辞三谢的把戏一定要演足,今日监国后日登极就要成为天下笑柄。
因此他就问一直主张先行监国为便的祁彪佳:“祁御史,你说何时登极更合适!”
御史祁彪佳当即应道:“监国之名极正,今日监国不两日即登极,何以服人心而谢江北诸将士!自当发丧满服后再登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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