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风八万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紫钗恨
而杨龙友恰恰曾任青田知县,诚意伯府自然要经常跟杨龙友打交道,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也正是通过这层关系诚意伯府才同马士英以及他背后的贵州乡党攀上关系。
刘孔昭看着越发挺拔俊秀的长子,心中异常欣慰,而刘永锡不由问起了南京形势:“父亲,现在南都人心如何?”
刘孔昭指着远方不停响起的爆竹声说道:“人心所向,人心皆在福王,就连阮大铖都觉得福王当立!”
一听到阮大铖这个名字,刘永锡就觉得这方天地都变得凛冽起来:“阮圆海为了起复可是用心良苦啊!”
刘孔昭虽然把长子刘永锡夸了一通,但心底还是把刘永锡当成半大孩子:“是啊,新朝当有新气象,阮大铖也算是定策功臣,福王自当论功行赏!”
刘孔锡却是提醒刘孔昭一定要小心:“父亲,这件事还是应当慎重些,张捷荐一吕纯如而东林群起攻之以至位列阉党,至今仍未起复!”
刘孔昭却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那是前朝故事,新朝自当有新朝气象,何况阮大铖确实有定策之功,跟我们诚意伯府也是多年知交!”
父子正说着阮大铖的事情,远远地听到有人叫着刘孔昭的表字:“复阳兄,这就是你家永锡公子?”
刘永锡对于这个声音印象很深,当即转过身行了一个大礼:“晚辈刘永锡见过王生洲先生。”
对面这位御史没想到刘永锡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永锡公子知道我的名字?”
他与刘孔昭平时交情极好,但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诚意伯世子,而刘永锡当即笑了起来:“大明三百年州官考选自生洲先生而始,刘永锡岂敢不知先生之名!”
王御史听到刘永锡这番赞话,喜意是怎么掩饰不住:“诚意伯,都说你们诚意伯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原本是不信的,但是今天见到永锡公子我才知道此言无虚,今日定策功臣比比皆是,但父子都是定策功臣也只有你们诚意伯府了!”
刘永锡当即答道:“生洲先生过奖了,先生也同样是定策功臣!”
明风八万里 第二章 王孙蕃
刘永锡这话让这位御史老爷乐得找不到:“不敢当,不敢当,两位诚意伯,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聚一会!”
这位王御史姓王名孙蕃,刘永锡说的“生洲”是他的表字,他是北直隶雄县人,与童屹立一样是举人出身,但他完全是凭借着实打实的政绩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天启六年初任昌平学政,因为政绩突出崇祯初升济宁知州,在济宁一干就是七年,七年间功业特别卓越,至今济宁人对他这位前任知州仍然是念念不忘,崇祯皇帝也因为他的突出政绩亲自召见并授南京陕西道御史之职。
在大明体制下,知州是一个几乎找不到晋升路径的职务,而王孙藩却奇迹般突破了天花板考选御史,硬是为后来的知州同仁闯出一条道来,正所谓“大明三百年州官考选,自藩始”,刚才刘永锡说起他这段光辉历史的时候,王孙藩心底是一百个受用。
王孙蕃任御史之后仍然是以政绩卓越而著称,用两封奏疏硬生生逼得崇祯朝有名的军功太监刘元斌自杀,王孙藩也因此升一级“巡下江,视京营,掌河南道”。也正因为他负责“巡下江,视京营”,与操江诚意伯刘孔昭业务上常有来往并成了好朋友。
只是他看刘永锡这位诚意伯世子比刘孔昭本人还要顺眼些:“孔昭老弟,你们家有孔锡公子在,你们诚意伯府迟早要变成诚意侯府!”
刘孔昭倒是知道王孙蕃也是为“定策功臣”而来,福潞争立的时候王孙蕃是个中立派甚至稍稍偏向潞王派,后来大势将定的时候才及时转向拥福而且异常积极。
不过王孙藩的问题是他转向稍稍有点迟,需要有人帮他出面证明他一直始终拥戴福王,而始终支持福王而且常有来往的操江诚意伯刘孔昭就成了最佳选择。
只是王孙蕃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提出自己的请求,刘永锡已经帮他把调子定下来。
对于刘永锡擅自作主感到有些无奈,但谁叫这是自己儿子,所以刘孔昭在这件事只能支持刘永锡:“王孙蕃,我家永锡就是少年气盛,你这么夸他多半是要伤仲永了!”
王孙蕃心情很好:“孔昭老弟,我可不这么看,永锡公子将来肯定比你有出息!”
他们三人便在燕子矶附近找了一个酒家坐下,刘永锡很快又谈到了阮大铖的问题:“刚才我和老父亲谈阮大铖想要起复的事”。
王孙蕃对于这件事并不意外:“阮圆海人才极难得啊!你没看到复社诸君子虽然对他恨之入骨,但是每次都是一面上演观赏燕子笺一面破口大骂,实在是他们写不出比燕子笺更好的文字,而且他流寓南都这么多年,自然会谋划起复啊!”
刘永锡倒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王孙蕃现在对阮大铖复出居然抱一种颇为开明的态度,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足为奇。
王孙蕃既然完全是凭借政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是要什么事情都要摆平,什么三教九流都要结交,不知有多少条野路子。
他在济宁知州任上就以“通内”为著称,据说跟宫里的某位大太监勾结甚深,把许多属于济宁州的钱粮杂役都甩给了其它州县,才能轻装上阵在济宁干出了一番政绩。
而他能用两封奏疏把红极一时的军功太监刘元斌逼得自杀,自然也得到京城与宫中某些大人物的授意与帮助。
既然什么事情都能摆平,像王孙藩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因为“逆案中人”的评语而彻底否定阮大铖,而刘孔昭听到王孙蕃这么说一下子就乐了:“生洲说得不错,阮大铖人才极难得,但是他能不能起复,关键还是看马瑶草能不能入阁,能不能当首辅!”
刘永锡眉头微锁,他发现自己这位父亲大人虽然饱懂诗书能书会画,交往也多是文人墨客,但终究不改军伍习气,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什么都喜欢直来直去肚里藏不住事,象马士英入阁这种大事直接就在酒桌谈开了。
王孙蕃倒是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马士英能不能当首辅不好说,史可法资格更老一些,到时候还要看陛下的意思,但是入阁肯定不成问题,就怕……”
说到这王孙蕃突然停口,刘孔昭马上压低了声音:“到底怕什么?孙蕃,这件事你一定帮我一把,你也知道马瑶草跟我们诚意伯府是通家之好,为这事特意给我写了七八封信,他如果能入阁为相,肯定不会亏待你我!”
王孙蕃当即笑了起来:“我想国家新创自有开国气象,没有人敢当着陛下的面玩这种完全不入流的把戏吧!不过请诚意伯放心,马瑶草的事情我一定记在心里用心去办!”
刘孔昭还是有点不明白,而刘永锡当即补充了一句:“生洲先生是说枚卜案,东林当年吃过为这事那么样的大亏,今日总不至于重蹈覆辙吧!”
刘永锡一说枚卜案刘孔昭就全明白了:“孙蕃兄说得甚是,新朝自有新朝气象,何况史可法与我家也是,想必不会有第二个枚卜案,不过还是要麻烦孙蕃兄多用些心思!”
刘永锡也赞同刘孔昭:“没错,新朝要有新朝气象,如今是国家存亡之际,象生洲先生这种以政绩特别卓越的人才自当大用,不知生洲先生愿不愿意觐见懿安张娘娘,我可以想办法安排!”
换了别人听说要在这种敏感时期觐见张皇后肯定会打退鼓,王孙蕃这种凭政绩冲上来的官员本来最喜欢结交京中与宫中的大人物,何况是觐见与福王殿下约法三章的张皇后,自然是喜出望外:“这件事就拜托永锡公子!”
刘孔昭对于刘永锡大包大揽颇为不满:“永锡,你不能光替你孙蕃伯伯安排,也要替自家老父安排一下吧!”
刘永锡却是心急口快地说道:“有马瑶草在,父亲大人还担心什么!而且我们这么辛苦奔走马士英才能有机会入阁为相,事后之后我们怎么也要落得些好处吧?”
王孙蕃觉得刘永锡说得极是:“永锡公子想要什么好处?放心说出来,我王孙蕃帮你做主!”
明风八万里 第三章 据理力争
刘孔昭自幼沾染军伍习气,觉得自己与马士英是通家之好,马士英既然请他谋划入阁一事自当全力奔走,事后马士英自会论功行赏,绝对不会亏待了诚意伯府。
他怎么也没想到刘永锡现在就要谈论功行赏,偏偏王孙蕃也在一边帮腔,他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事不用急,等到马士英入阁,我们诚意伯府肯定能落得一份好处!这件事哪怕马瑶草言而无信,你杨龙友伯伯也能替咱们诚意伯府做主!”
王孙蕃觉得刘孔昭这话欠妥当:“孔昭老弟,这事你得听永锡公子!杨龙友又不能替马士英当家,若是马瑶草言而无信,不但你们诚意伯府要白跑一趟,我王生洲也要跟着吃亏,不如现在就把事情说清楚!”
刘孔昭可以无视刘永锡的想法直接强行压下去,但是王孙蕃这么说他必须重视起来,现在可是马士英入阁拜相的关键时刻,王孙蕃这么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突然甩手不干甚至站到对立面说不定就能把马士英拜相的事情直接搅黄。
因此他终于松口:“孙藩兄,你说说你的想法?”
王孙蕃大笑起来:“我能有什么想法,我是替永锡公子打抱不平,永锡公子,你想要什么好处!”
刘永锡当即说道:“我这次护送懿安娘娘南渡,有两千义师将士随我一同南行同舟共济,娘娘更视为亲军近卫,原本准备随娘娘一同渡江进京,可恨马瑶草从中作梗,这支义师硬生生被暂留江北不能随娘娘一起渡江,这件事马瑶草总要给我一个说法!”
王孙蕃既然准备觐见张皇后,自然是觉得马士英在这件事上千错万错:“马士英这件事确实办得欠妥当,义师将士一路南行不容易,万万不能让他们心冷,诚意伯,这件事你可要一碗水端平,不能让令公子凭白受了委屈!”
刘永锡越说越激动:“父亲大人,这可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马,用的都是我们诚意伯府的老人,南渡路上大小十余役我带着他们被坚执锐无数回生死搏杀,马瑶草凭什么不让他们过江!”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刘永锡在信中已经跟刘孔昭说过,虽然马士英也在来信中说他的难处,更知道当前形势这支兵马绝对不可能过江。
但是这一刻他却倾向于刘永锡的看法:“马瑶草这事办得确实欠妥,这毕竟是张娘娘的亲军护卫,永锡,你要他怎么补偿你与义师将士?”
虽然嘴上说“张娘娘的亲卫护军”,但刘孔昭已经把这支所谓亲卫看成了诚意伯府的人马,而刘永锡也不跟马士英客气:“父亲大人为陛下提督操江统领十营水师,我也愿率十营义师纵横江北!”
听到刘永锡这么说刘孔昭自然是十分欣喜,而王孙蕃也是在一旁煽风点火:“永锡公子这事若能成了,不但可以挽狂澜于不倒,而且对于诚意伯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这何止是一件好事,对于刘孔昭与诚意伯府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刘孔昭名义是提督操江诚意伯统领新江口水师三营与巡江七营,但也真正能掌控的只有新江口三营与距离南京最近的太平营,加起来也不过是四五千人而已,其余六营实际都是听调不听宣,刘孔昭眼下最头痛的问题是怎么扩张实力。
如果刘永锡能在江北统领十营精兵自然能与刘孔昭的操江水师形成了策应之势,在这个乱世就有立身之本。
因此他心情愉悦地在酒桌上弹着响指:“以现在的形势义师渡江进京是不可能的,直接扩为十营也有些难度,但是马瑶草总要给我儿永锡三五千兵马与钱粮吧,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打上门去!”
王孙蕃在一旁说道:“永锡公子是应袭诚意伯,累世勋贵国家栋梁,马瑶草不用小诚意伯难道要用高杰这种流贼吗?”
实际上王孙蕃与刘孔昭虽然业务上常有往来交情很深,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有些看不起这位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莽夫气质的刘孔昭,但是今天看刘永锡这位小诚意伯却是特别顺眼,甚至还帮着出谋划策:“义师成军这事,我来想想办法找人上个奏疏,我已经听说高杰、刘泽清、左良玉、刘良佐、黄得功这些人都能封伯封侯,永锡公子领义兵护送张娘娘南渡数千里这样的功业朝廷总要给个说法吧!”
刘永锡兴奋地拍着手说道:“生洲先生这话说得太好了,即使不给我一个说法,也要给娘娘一个说法才行,我可是听说有些人想对娘娘颇为不利,这件事我们必须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所谓“对娘娘不利”自然是有人质疑张皇后从京师逃出南渡的具体经历,这次南逃是否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许可,她曾经说过的“衣带诏”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定要带亲卫一起渡江入京而且与福王不共乘一舟,是不是想成为第二个李选侍。
实际王孙藩也曾经有过同样的想法甚至还要激烈一些,但是他既然被刘永锡拉拢过去,自然是站在刘永锡的立场上说话:“永锡公子说得太对了,有些人就是想把娘娘与殿下的约法三章视为废纸,诚意伯,在这件事上您可不能犯糊涂!”
在张娘娘这件事上,他与刘永锡都没有多少发言权,顶多就是在一旁敲个边鼓,但是操江诚意伯刘孔昭开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谁叫他手上名义掌握着十营水师,而且江北还有诚意伯世子刘永锡的两营人马随时可以过江策应,所以刘孔昭也变得激动起来:“孙蕃兄所言甚是,娘娘与殿下约法三章不能是一张废纸,这事可以先让杨龙友去操办!”
杨龙友虽然是马士英乡党中的核心人物,但是他还有一个更为人熟悉的身份,那就是复社的早期社员与核心骨干,与东林、复社君子交情很深,而东林、复社诸君子现在正在为福王入京的事情提心吊胆,杨龙友过去串联自然是一呼百应。
倒是王孙蕃提出了质疑:“杨文骢一向很够朋友,可马瑶草未必肯答应。”
明风八万里 第四章 风起
刘永锡觉得刘孔昭的判断没有什么问题:“王伯伯对杨龙友伯伯的了解还不够,不管马瑶草答应不答应,杨龙友是一定会答应为朋友奔走。”
刘孔昭也很得意:“是啊,杨龙友这人够朋友,而且这事对东林君子有百利而无一害,他肯定会帮我们穿针引线。”
对于东林、复社来说,现在是难以收拾的难堪局面,前期他们主张福王有“七不可立”,主张拥戴有贤王之称的潞王,即使拥立不了潞王也应当立桂王其他贤王,反正就不能拥立与他们有政治恩怨的福王。
毕竟当年没有国本、梃击等旧案,很有可能是老福王继位,所以福潞争立之际东林不惜放弃争国本时“立嫡立长”的基本原则,改打“立贤”的旗号,可最后的结局却是福王得到江北两督抚与四总兵的支持入主南都。
虽然张皇后与福王约法三章的第一条就是“旧案不可翻”,有人甚至已经传出来了张皇后的原话,说是“国本、梃击、红丸、移宫一应旧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老福王是老福王,殿下是殿下,希望殿下有天下肚量”,而福王也一再公开承诺绝对不翻旧案。
但是东林、复社现在仍是胆战心惊,毕竟生杀予夺大权尽操于福王之手,福王登基之后想怎么对付东林、复社就能怎么对付东林、复社,就算他无意报复但心里总有一根刺,一想到当年的那些旧案他们就越发心惊肉跳。
而福王与约法三章的张皇后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大救星,虽然他们也知道张皇后只是皇嫂,而且在崇祯朝纯粹只是点缀,但是张皇后在南京城内已经是赞声如潮,甚至有了拥戴张皇后为皇太后的声音。
虽然东林君子也知道拥戴张皇后为皇太后这件事完全不合理法也没有任何实际操作性,但现在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必须抱住了张皇后这根救命稻草。
何况东林、复社中人对于张皇后这位贤德圣后本来就抱有好感,与太康侯也有过几次还算愉快的合作,所以杨龙友过去联络自是一呼百应,南京城内突然有了许多关于张皇后的贤德故事为她疯狂造势。
事实上东林复社对这件事的热情超过了刘永锡与刘孔昭父子的想象,杨龙友更是亲自带回了东林诸位君子的口信:“国家多事之秋,自当放下过去恩怨精诚合作!”
刘孔昭觉得可以松口气了,但刘永锡却丝毫不敢放松,因为福王这几天的表现可以说是异常卓异来形容,许多人都觉得他才是中兴之主,张皇后终究是可有可无的点缀。
四月二十九日王舟直抵燕子矶,次日福王以王礼见百官,素衣角带,待茶款语,语及崇祯皇帝频频痛哭失声,谈及继位事则是三辞三让,甚至许多东林大佬都觉得他的应对无懈可击,当初拥戴潞王或许是一个错误。
五月初一,福王终于离开王舟,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入城,而是首先拜谒明太祖孝陵。
拜谒太祖孝陵是本朝故事,当初靖难之变燕王杀进南京城下准备即位,降臣杨荣特意挡在燕王马首询问:“殿下先谒陵乎,先即位乎?”
燕王恍然大悟,第一时间赶去祭拜太祖孝陵,杨荣也因此得以青云直上,福王身边有马士英这样的文臣,自然是不用第二个杨荣挡住马首提醒。
福王特意避开御路从西门入,祭告时泪如雨下,礼毕之后,又特意问懿文太子陵何在,在群臣指引下又特意拜祭了建文陵。
礼毕之后又经朝阳门入城,经东华门走过殿陛拜谒奉先殿,再经西华门进入南京镇守太监的内守备府。
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与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南京守备赵之龙早已经等在这里,当即召开了一场高级别的御前会议,只是御前会议的级别太高,刘永锡这位诚意伯世子没有资格列会,就连刘孔昭都没资格发言。
按照刘孔昭的说法,这次御前会议君臣共商战守之策,史可法与御史祁彪佳都奏对良久,王孙蕃也帮张皇后说了几句好话。
但是让人记忆最深刻的仍是福王的表现,他依然是三辞三让,始终坚持先行监国为便,群臣越是劝进,福王越是坚持国耻未复不便登极,最后只能定下监国名义,现在已经连夜用黄金赶铸监国印信。
福王这几天的表现可以用无懈可击形容,连刘孔昭都是连声称赞,许多曾经拥潞的东林大佬更是赶紧上笺劝进,只是三次劝进都被福王驳回,让大家更加觉得福王是英明之主,有些人甚至觉得张皇后与福王约法三章毫无意义。
刘孔昭觉得刘永锡现在似乎太活跃了些:“明日福王便要即监国位了,张娘娘现在还在舟中不曾上岸,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不能太着急!”
刘永锡却是笑出声来:“父亲大人说得极是,确实是要从长计议,不能太着急!”
张皇后之所以还在舟中,自然是御前会议暂时没能确立她的具体地位,而张皇后也不愿糊里糊涂地下船,所以一直就留在船上。
旁边一同奔走的王孙蕃却是笑出声来:“明日便是陛下即位监国之日,别人都可以不到,张娘娘与陛下约法三章怎么可能不到,史可法、吕大器再怎么糊涂,这件事总要想到吧!”
刘永锡又笑了:“实际福王殿下已经派卢九德与韩赞周请娘娘下船,娘娘觉得国家新造政事繁杂一日万几,她身为皇嫂本来就不宜干预政事,不如在燕子矶多看几日风景,所以就谢绝了殿下好意!”
别看刘永锡现在已经进了南京城,却是能第一时间得到张皇后与御舟上的准确消息,而刘孔昭与王孙蕃终于明白张皇后肯定是对福王这边提出的具体条件不满意所以才不肯下船。
刘孔昭当即说道:“永锡,不如你去劝劝张娘娘,陛下既然是中兴之主,娘娘就不应当计较太多。”
刘永锡却是笑而不答,在这件事她与张皇后早有共识,刘孔昭正想多说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杨龙友的声音:“带我去见诚意伯,永锡公子也在这里,那就最好了!我是专程来请永锡公子!”
明风八万里 第五章 杨龙友
杨龙友这个贵州人与诚意伯府是老朋友,这些年不知帮诚意伯府办了多少事,这次也是他帮张皇后与刘永锡与东林、复社联络,所以刘孔昭当即握住了杨龙友的手,热情地叫着他的表字:“文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杨龙文开门见山地说道:“现在满朝文武都去请张娘娘下船,但是张娘娘说她觉得燕子矶景色不错,她想多呆几天,她只信得过小诚意伯,除非是小诚意伯亲自过去,否则不会下船!”
“燕子矶风景不错”只是张皇后不肯下船的借口,虽然张皇后在御舟上呆得有点腻味,而且现在御舟还载满周之升的一哨亲兵根本谈不上什么舒适,但她知道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绝对不能让步。
偏偏明天就是福王即位监国的日子,张皇后不肯下船就会让福王即位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刘孔昭听到这就十分热切地说道:“永锡,既然是张娘娘有请,你赶紧跟你杨伯伯一起过去吧!”
刘永锡却是一边微笑一边摇头:“杨伯伯,我这次下船之前娘娘特别交代我,除非有她的亲笔圣谕,不然哪怕是太康侯来请都不许回去!”
这等于是给杨龙友浇了一盆冷水,他只能苦苦劝道:“永锡,能不能卖你杨伯伯一个面子,现在等着你过去的不但有史可法、赵之龙与韩赞周,你马伯伯与田伯伯也在那边等着!”
他口中的“马伯伯”就是凤阳总督马士英,“田伯伯”是前任四川巡抚田仰,这两个贵州人和杨龙友一样跟诚意伯府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前几个月刘孔昭还专门向朝廷上书建言起复田仰。
刘永锡也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朝着一旁的王孙蕃说道:“孙蕃伯伯,这事我真不好答应,我的两营义师已经留在江北,现在如果劝娘娘下船万一有个闪失的话,我有何面目见两位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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