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风八万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紫钗恨
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刘永锡的情书只能写得非常含蕴而且简短,往往只有一两百字,而且大部分内容还是讲他在江北的所见所闻,这让张皇后贪婪地看完书信之后盼望着与刘永锡重逢的时刻。
虽然与刘永锡暂别才一个月,但在张皇后心底这一个月的等待就跟十年差不多。
谁叫过去十七年她过着幽居冷宫的生活,而刘永锡的出现却让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想到与刘永锡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日子与现在的孤枕难眠,张皇后恨不得亲自跑去燕子矶把自己的男人接回来。
但她终究是懿安皇后,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守在家里等着刘永锡的归来,而且见到刘永锡的时候她还是一脸严肃地说道:“诚意伯,在京口呆得还习惯?”
刘永锡也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多谢娘娘牵挂,我在江北一切都好,就是牵挂娘娘这边是否安好,听说娘娘这边最近冷清了不少!”
张皇后板着脸说道:“最近言臣有些争议,而且童佥事去浙江的时候又带了不少人过去,所以确实是冷清了不少!”
张皇后口中的童佥事就是原来的户部主事童屹立,但现在他已经有了新的职衔“皇帝敕谕浙江按察司佥事童屹立整饬金、衢二府地方兵备,仍兼分巡金、衢道”。
明风八万里 第三十八章 说不清楚
这个职务是多方合作的结果,太康侯、诚意伯府与王孙蕃都出了大力气,而最终的结果也让张皇后与刘永锡觉得非常满意。
虽然按察佥事只是五品外官,而且与童屹立原来的六品京官相比某种意义上甚至算是贬职,但金、衢道是个极其重要的要害位置。
之所以称为“要害”,首先就是童屹立职衔中的“整饬金、衢二府地方兵备”,这等于是掌握金、衢两府的军事大权。
而以按察司佥事“分巡金、衢道”又等于掌握了两个府的司法大权,童屹立出京的时候更是带了不少老人过去肯定能控制住地方的所有一切。
当然浙江除了“分巡金衢道”之外还有一位布政使司的“分守金、衢、严道”,这个驻省的“分守金、衢、严道”控制着金华、衢州、严州三府的钱粮赋税,对童屹立形成了牵制之势,但是现在不管是童屹立还是张皇后都不准备完全在体制之内解决问题。
而刘永锡对于童屹立的新职务很有兴趣:“听说金衢道的驻地在衢州?”
张皇后很严肃地说道:“驻地是在衢州,但是童佥事出京之前,我已经让他在金华府多用些心思!”
张皇后没说童屹立为什么要在金华府多费些心思,但是第一代诚意伯刘伯温是处州人,而诚意伯府两百多年经营下来在处州已经形成了惊人的影响力,光是刘氏族人就至少有近万人。
在这种情况下,金华府就成为真正的胜败关键,金、处、衢三府如果能联成一气,足以养活数万大兵,而刘永锡听到童屹立已经到任也是松了一口气:“娘娘一直呆在我们诚意伯府是不是有些闷得慌,要不要出去走走?”
张皇后听到这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能呆在诚意伯府已经心满意足,最近可是有些言臣在奏疏中指指点点!”
按照大明的祖宗家法,张皇后就应当老老实实地呆在皇宫大内,绝对不能象现在这样打着省亲的名义在诚意伯府一呆就是好几个月,而且有很多外臣都去拜见张皇后,张皇后不但对这些大臣面授机宜,而且时不时谈起他与福王之间的约法三章。
对于某些自称绝对忠于弘光皇帝的文武官员来说,张皇后的所作所为既不符合大明的祖宗家法,也与礼法不合,所以最近有几十道奏疏在这个问题上指责张皇后,希望张皇后尽快回宫。
而张皇后知道自己回宫之后就是笼中之鸟,再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因此她明明不该说,但还是催促了刘永锡一句:“诚意伯,我现在寄居在你们家,这太康侯府的事情还得麻烦诚意伯多费心了!”
刘永锡知道张皇后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移宫了:“我这次回京就是为了新建太康侯府的事情,对了,京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刘永锡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张皇后马上说出了一件大事来:“最近宫里有人想替刘元斌平反!”
刘永锡已经明白过来了:“孙蕃伯伯肯定急了!”
王孙蕃不能不急啊!
刘元斌是崇祯朝有名的军功太监,但是他麾下的部队军纪很不象话,典型的“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所以王孙蕃当上御史没多久就拿刘元斌开刀,在宫内某些大人物的帮助之下,王孙蕃两道奏疏直接逼得刘元斌自杀,这也是王孙蕃在御史任上最重要的政绩。
可是现在有人却惦记起替刘元斌平反,王伯蕃自然急得上跳下窜,而刘永锡就说了一句:“娘娘与福王之间的约定,有一点就是不翻旧案,这些陈芝麻烂谷既然已经过去就过去吧!”
但是张皇后知道刘永锡的建议虽然非常中肯,现在朝廷上大家都忙于翻案粉饰太平,礼部尚书顾锡畴甚至要求削去温体仁的赠官与谥号,甚至从崇祯朝、万历朝一路翻到永乐、建文与洪武朝。
大家忘记了虎视眈眈的大顺军与大清兵,却要求给被明太祖朱元璋处死的开国功臣恢复名誉,还要为成祖朱棣杀害的建文忠臣追加谥号,反正朝堂上天天为了这些几百前的旧事吵得不可开交。
所以替刘元斌翻案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张皇后只能无奈地说道:“诚意伯这话是忠言逆耳,朝廷现在就喜欢折腾这些不急之务,而且我当时说不翻旧案,是指国本等旧案!”
但是刘永锡却是说道:“但是娘娘金口一开,大家自然是会洗耳恭听,而且阮大铖也喜欢这种话!”
一说到张皇后就明白过来了:“阮大铖会喜欢这种不翻旧案的话?”
刘永锡说道:“娘娘还说了,陈芝麻烂谷的事情既然过去了就过去吧,不应计较太多!”
张皇后已经明白过来:“我确实有这么说过!”
虽然张皇后这边比以往冷清了不少,但是张皇后这话传出去之后很快就引发惊天波澜,王孙蕃甚至到处跟人说:“娘娘此语所言甚是,刘元斌一案是先帝的意思,这事本来应不宜翻案,何况娘娘与陛下曾经约法三章,凡事点到为止!”
而阮大铖就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急得焦头烂额,他朝一旁的前吏部左侍郎张捷问道:“张娘娘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了不翻旧案,又说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凡事应当即往不纠!那到底是准备让我这些人起复,还是不让我们起复了?”
与阮大铖一样,张捷同样也是东林的死敌而且是公认的阉党,虽然在天启朝他始终与魏忠贤划清界限,但是他既然是东林的敌人而且还推荐过阉党吕纯如起复,所以在东林君子眼中他就是不折不扣的阉党永世不能翻身。
但大家也不得不承认张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而现在张捷也是第一时间猜出张皇后为什么没把话讲清楚:“张皇后虽然是替王生洲主持公道,但是她之所以没讲清楚,恐怕是小诚意伯的意思!”
一说到这位驻军京口的小诚意伯,座中数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阮大铖,张捷更是非常直接地说道:“圆海,你既然与诚意伯府是通家之好,这件事就应当由你来处置!”
阮大铖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道:“诚意伯刘孔昭来了!”
明风八万里 第三十九章 金刀大马
阮大铖刚想说些什么,张捷已经抢先说道:“刘孔昭是替张皇后来投石问路的,不管他提什么条件都必须答应他!”
座中人都认为张捷说得太对了:“没错,不管刘孔昭提什么条件,咱们都必须答应!”
“刘孔昭找上门来是件好事,圆海,咱们得给他这个面子!”
“咱们能不能起复,就看你们这次谈得如何了!”
在场这些人都是外人眼中的“阉党”,其中有真阉党,也有不幸被殃及池鱼者,甚至还有些人在天启朝一直与魏贤忠针锋相对,但是在崇祯朝因为建议启用阉党或与阉党走得太近,所以与张捷一样都被打成了阉党。
因为有这一层阉党光环,他们在崇祯朝一直无法起复,张捷就是一个典型,“舆人之口皆言张捷美,而诸公攻之,何也?惟刘中丞宗周、章给谏正宸则所心折者”。
虽然大家都知道张捷人才极难得,但是由于东林的阻挠一直无法起复,在座其它人的情况也差不多,迫使大家不得不向阮大铖靠拢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政治集团。
而现在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阮大铖身上,只要阮大铖能够复出他们也能跟着一起复出,而现在正是阮大铖起复的关键时刻,不容有任何闪失。
而阮大铖也知道一定要把刘孔昭伺候好:“大家说的我都明白,反正这话是张皇后说的,具体怎么解读在张娘娘手上,我保证会让刘孔昭满意!”
刘孔昭虽然能诗会画还会写一手好字,但或许是军营呆了太久沾染了太多武夫气息,所以什么时候都喜欢单刀直入一言不合就拍桌子。
但今天的刘孔昭却是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甚至还给阮大铖送了一封奏疏过来:“圆海,你帮我在文字上把把关!”
阮大铖拿过奏疏扫了一眼,发现这正是御史王孙蕃的手笔,王孙蕃不但把阮大铖骂得狗头淋血,甚至还说“辅臣荐用大铖,或以愧世无知兵者;然而大铖实未知兵,恐“燕子笺”、“春灯谜”即枕上之阴符而袖中之黄石也。伏望许其陛见,以成辅臣吐握之意;禁其复用,以杜邪人觊觎之端”,认为阮大铖的“知兵”之名纯属纸上谈兵。
阮大铖不由暗暗叫苦,马士英之所以推荐他陛见弘光皇帝就是他以“知兵”著称,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带兵打仗的经验,所以他只能拍着刘孔昭的肩膀:“复阳老弟,咱们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不就是为个女人,你何必授意王孙蕃这么整我!”
虽然这道奏疏是出自王孙蕃的手笔,但是阮大铖还是下意识地认为这件事是出自张皇后与刘孔昭的授意,而刘孔昭不由乐开花了。
王孙蕃虽然积极向张皇后靠拢,跟诚意伯府的关系也还算可以,但是他始终是自行其是,急了他甚至把刘孔昭骂了个狗血淋头,攻击阮大铖起复的这份奏疏也是他个人的意见。
刘永锡与张皇后把王孙蕃这份奏疏送过来的时候,刘孔昭还觉得完全是多此一举,但现在却成了借力打力的神来之笔,阮大铖还没看完奏疏就已经向他低头。
刘孔昭心中大喜,撸起袖子就准备干架:“阮圆海,我就是为女人来找你,马晁采可是我女人,你也敢招惹?”
看到刘孔昭余怒未消,张捷等人纷纷站出来打圆场:“诚意伯,不要生气,当时也没说要娶马晁采啊,何况你不是已经把马二娘娶进门了,如果您真不开心,今晚咱们秦淮河走一遍,您要哪个清倌儿,我们出钱!”
阮大铖无赖起来也是够光棍:“是啊,咱们都这个岁数了,就不必为女人斗气,我这就给二娘准备一份新婚贺礼,刘孔昭你若是给面子,今天晚上咱们秦淮河上咱们不醉不归,你要什么样的娘们都没问题,我们舍命陪君子!”
刘孔昭现在感觉很不错,他享受了一番众星拱月的感觉,但是他并没有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出门之前马晁采可是交代了好几回:“今天我还真就是为了娘们来的,但不是我有什么想法!”
阮大铖眉头一锁,他的复出已经到了关键的节骨眼,随时准备陛见弘光皇帝,而之所以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马士英全力支持。
而马士英之所以全力支持阮大铖,很大程度是因为阮丽珍与杨作霖的婚约,正是有着这么一层特殊姻亲关系才让他进入了马士英的核心小圈子、
但如果这层姻亲关系不复存在,他与马士英的关系肯定会变得疏远起来,因此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诚意伯,您请讲,您这次是又看上哪个清倌人?”
刘孔昭不由叹了一口气,虽然马晁采也是青楼出身,但是他还是这件事实在太荒唐:“阮大铖,你是不是在帮田抚台在使劲折腾一个小美人?”
阮大铖知道刘孔昭说的是李香君:“刘孔昭,你都有了马晁采还不满足吗?”
只是阮大铖也知道马晁采与李香君完全是两回事,马晁采顶多算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可岁数摆在那里,而李香君却是位风华正茂的绝代佳人。
而刘孔昭虽然也听说过李香君的名号,也知道是位绝色美人,但并不把李香君放在心底:“不是我看上这小美人,是我那宝贝儿子的意思。”
阮大铖当即一惊:“你家儿子?他招惹我女儿还不收手?而且对李香君这美人有意思的可不止是一个小诚意伯!”
但是说到这,阮大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只要刘孔昭不提解除阮丽珍婚约的事情,他就能继续在马士英的贵州乡党中混下去,而且他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既然李香君这个女人除了田仰之外又沾惹上了刘永锡这位小诚意伯,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到时候肯定是鸡飞蛋打,就看这美人还有姓侯的小子如何收场!
而刘孔昭继续金刀大马地问道:“阮大铖,你给我个答复!我等会还要给我宝贝儿子一个明确回复!”
明风八万里 第四十章 彻底破局
说到这刘孔昭自己都觉得委屈,自从张皇后寄住诚意伯府以后,他这位诚意伯的家庭地位越来越低。
原来家里真正当家作主的是他老娘太夫人,别看刘孔昭在外面一言不合就撸起袖子准备干架,在老娘面前却是个言听计从的大孝子。
但是张皇后寄住诚意伯府之后,太夫人觉得这是诚意伯府前所未有的荣幸,明明比年龄比张皇后大了好几轮,但是隔个两三天就来专程拜见张皇后,生怕在吃穿住行上委屈了张皇后,而张皇后也是千方百计地让太夫人满意。
太夫人原来很不喜欢青楼出身的马晁采,可是自从张皇后在太夫人夸了马晁采两句,太夫人立即改变了主意第一时间把马晁采迎进门来。
而马晁采既然出身青楼懂得如何伺候人,进府之后很快就同太夫人、张皇后建立很不错的感情,几个女人联起手自然把刘孔昭管得死死,想怎么使唤刘孔昭就怎么使唤刘孔昭。
阮大铖虽然没察觉到刘孔昭的小小委屈,但他知道怎么挖坑:“诚意伯,您这趟来牛首山难道只为李香君这么一个小美人而来?”
来之前马晁采已经交代过,刘孔昭当即答道:“张娘娘之前已经帮你们说了不少好话,但具体怎么解读,就看你们之后的表现!”
阮大铖当即追问道:“娘娘想让我等如何表现?诚意伯请放心,我们在座的都是国家栋梁,只要娘娘交代下来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办好,绝对不会让娘娘失望!”
出门之前马晁采已经跟刘孔昭交代清楚:“首先就是把田抚台安抚好,现在田抚台不是对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很头痛,娘娘已经想好该如何镇服四镇!到时候麻烦诸位代为居中联络!”
刘孔昭继续说道:“而且娘娘已经说了,国家多事之秋,自应当量才是用既往不咎,不应计较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让所有人都能有机会为大明中兴事业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刘孔昭这话让在场的这些所谓“阉党”都兴奋得握紧了拳头,张捷更是高呼:“娘娘圣明!”
当然这也代表在更激烈的朝争。
在阮大铖的心底,张皇后的说法只要传出去之后,保证东林狗急跳墙,毕竟东林急了可是什么人都敢骂,万历朝、天启朝甚至动不动拿皇帝的后宫隐私大做文章,到时候全部的压力都会集中在张皇后身上。
但是谁也没想到张皇后“国家多事之秋,用人应当量才是用既往不咎”这句话虽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甚至挨了不少骂,但是大家的注意力却是马上被另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吸引过去。
那就是刘宗周那封以“草莽孤臣”自居的奏疏已经在第一时间传遍了南都,在奏疏中刘宗周不但建议弘光皇帝御驾亲征,而且还认为路振飞、高杰、刘清泽这一抚两帅都应当军法从事。
虽然刘宗周与东林君子都读书不多,但是南京城内的读书人却不在少数,很快就有人指出了不妥之处,孙綝废孙亮立孙休之后便自称“草莽臣”,刘宗周这是要代表东林要行废立之事吗?
一说到“废立”二字,大家就不由想到张皇后以及她与福王之间的约法三章,大家怀疑东林是不是跟张皇后已经达成了废弘光帝另立新君的共识。
现在不管是支持东林还是反对东林的文武官员,现在突然都对张皇后充满了敬意。
毕竟她手里可能掌握着废立弘光皇帝的权利,而且现在的朝堂也太不象话,而且一则小道消息还在到处流传,说是在苏州的前淮扬巡抚路振飞亲口说的:“当初约法三章的时候,张娘娘曾经说过我能立你也能废你!”
虽然有人拿这话去询问当时在场的马士英相国,马士英一再否认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当时同样在场的小诚意伯刘永锡却是慌张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让大家觉得张皇后确实这么说过,而且张娘娘虽然没怎么反对福王秉政,但是她一直借着“省亲”的名义寄居诚意伯府不肯回宫。
大家都觉得张皇后现在是太阿倒持,偏偏她又身在宫外得到了诚意伯刘孔昭与御史王孙蕃的支持,偏偏朝堂之上如此倒行逆施,反而让许多文武官员对张皇后抱有幻想。
福王再这么不争气,大家完全可以请张皇后废了他!
只是刘宗周这道奏疏的连环震荡还没有告一段落,朝中的政争反而越演越烈。
首先是阮大铖冠带陛见弘光皇变,虽然没有正式起复阮大铖,但是大家都觉得这是阮大铖起复的先兆,所以许多官员群起围攻。
这其中也包括了王孙蕃那份奏疏,但由于阮大铖已经提前见过这份奏疏,反而没有太当成一回事。
接着左良玉派湖北巡按御史黄澍与承天守备太监何志孔入京,又是一场御前破口大骂的大场面,陛见之时黄澍一开口就说:“臣今舆榇来,矢以死击奸贼!”
弘光皇帝完全没有控场经验,居然还询问黄澍谁是他口中的奸贼,黄澍当即用尽了全身手段边哭边骂,直指马士英奸相误国。
他先是说李自成攻破京城之时马士英按兵不动,始终不肯派一兵一卒勤王,接着又说马士英身为凤阳总督又在定策之时放弃凤泗祖陵领四镇大兵南下,大骂“士英身为不忠之乱贼,并陷皇上为不孝之子孙,万死有余戮!”
马士英不敢开口反驳,可是黄澍还是骂不绝口,不但说“士英不学无术,非宰相才”,甚至还说“士英得张献忠伪官周文江银八千两题授参将,罪可斩”,弘光皇帝这才反应过来:“若有此事,先帝时何不纠举!”
但是黄澍还是对马士英大骂不休,承天守备太监何志孔也站出来和黄澍一起指证马士英罪大恶极,眼看没法收场,还是太监韩赞周站出来阻止何志孔大骂马士英顺便控制住局面:“公论在外庭,内官无廷辱阁臣理!”
黄澍在这次御前召对中完全占据了上风,但是这样一来,马士英这个复社早期的外围成员与东林复社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明风八万里 第四十一章 赴宴
如果说之前刘永昭带着一群勋臣在御前围攻吏部尚书张慎言已经是夸张至极,大明开国三百年来都是第一次见到,若是遇到成祖、世宗这样的烈性皇帝保证当场杖死这些乱臣贼子。
而黄澍这次与马士英御前大打出手大家更是闻所未闻,就连刘孔昭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觉得匪夷所思,他这位无法无天的诚意伯都觉得黄澍绝对是吃错药了。
不管马士英如何,他终究是内阁中唯一的辅臣,事实上的首辅,黄澍这么一闹,朝廷威信何存!
可问题在于黄澍的背后站着左良玉的数十万大兵,所以朝廷不能对黄澍作出任何处置,最后想来想去只能先行处置同样在御前咆哮的承天守备太监何志孔。
虽然何志孔的背后也有着左良玉支持,但他终究算是天子家奴,朝廷处置何志孔等于是处置家奴,左良玉最多是抗议几句而已。
而且朝廷处置何志孔实际也是不痛不痒,很快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志孔最终还是会毫发无损继续干他的承天守备太监,谁叫何志孔背后站着左良玉这个大军阀。
但是黄澍的强烈姿态不仅仅代表他个人,也代表着宁南侯左良玉与他手上的几十万大军。
原本因为刘宗周那封奏疏而受到重挫的东林君子纷纷集结起来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而马士英同样不甘示弱,不但全面动员了贵州乡党与一切盟友,甚至连四镇的力量都被他全力动员起来发动全面进攻。
现在朝堂之上的局面按时人的话已经是“朝堂与外镇不和,朝堂与朝堂不和,外镇与外镇不和,朋党势成,门户大起,虏寇之事,置之蔑闻”,甚至还出现东林与东林不和的局面,几路人马同时夹击一路的情况。
许多人自许是四朝老臣自许见多识广,什么大场面都见识过,毕竟他们不但经历过崇祯朝的风云变幻,也经历过天启朝魏忠贤权倾天下的局面,甚至还是泰昌朝“红丸”、“移宫”的亲历者,有个别人还亲历过“国本”、“梃击”旧案。
但是他们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混乱的局面,现在朝堂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大家各行其是,谁也不服谁,在这种情况下张皇后的地位就显得特别尊贵起来。
如果朝堂上一团和气,那张皇后即使身处宫外仍然是毫无存在意义,诸位声气君子会象移宫案那样把张皇后强行请进冷宫,避免后宫干政悲剧的同时又一次挽救大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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