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明月珰
纪澄这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棍,叫纪青气得连连咳嗽。她先是直指云娘去得太早这是*,又说她自己没能尽孝,她纪家大小姐都要去结庐守孝,那几个姨娘去庙里诵经也是应该的。纪澄也知道自己动几个姨娘,她父亲肯定不快,所以去结庐守孝也算是各退一步。
纪青心里的确不快,纪澄说什么嫁个好夫婿就能让云娘过得舒服些,明显是对他这个父亲有怨念的,同时也是在敲打他,毕竟她此次说的这门贵亲若不是因为云娘早去,早就说成了。
女儿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再能干那也是心向外的,纪青心里不悦,权衡片刻后道:“在家里不也一样诵经祈福么?”
纪澄道:“这怎么能一样?咱们家里是什么光景,她们能静下心诵经么?爹爹若舍不得,等来年丧期满了,再找媒人说门亲事不更好?娘亲去了,这家里总是缺不了主母的。”
纪澄这话恰好说到了纪青心里,他年纪又不是特别老,云娘去了,的确是要续弦的。“那好吧,她们虽去了庙里,但总是咱们家出去的人,每年的供奉还是不能少的。”
“那是自然。”纪澄道。
不管那几个姨娘有没有在纪澄母亲摔跤这件事上出力,纪澄反正是心情不好,干脆一刀全灭。
须臾,纪澄回屋里换衣裳准备去灵堂哭丧时,就听向姨娘领着几个姨娘在她院子里开始哭闹,还带着几个庶出的小的只院子里跳着脚骂骂咧咧。
纪澄听了直皱眉头,她虽然离家已久,但余威犹在,何况纪家的生意还握在她手里,所以家下的仆人得她一句话比圣旨还灵。
纪澄给柳叶儿使了个眼色,“叫人把带头的人捂了嘴巴绑了,今天就送到尼姑庵去,告诉剩下的,若是安分点儿,还容得她们收拾包裹,要是不安分,今儿就送走。至于几个小的,她们做娘的想带去尼姑庵,就叫她带去好了,咱们家难道还缺那摔盆的么?”
纪澄的雷厉风行,但那群丧期都想着方儿涂脂抹粉的泼妇也不是好相与的,否则云娘一个主母也不会被气得常年头疼了。
果不其然,婆子几个才要去绑那霍姨娘,向姨娘就开始哭天喊地、跪地打滚地叫冤了,扯开了嗓门大声哭喊道:“大姑娘好狠的心肠呐——不问青红皂白地一回来就整治我们几个苦命人,这叫人可怎么活啊,这些年我们尽力伺候老爷、太太,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欺负我们,我也不活啦,还不如一头撞死了算了。”
纪澄沉下脸走到门口道:“撞吧,谁也不许拦。既然伺候我娘亲有苦劳,干脆到下头去继续伺候着吧,这才能显出你的功劳。”
霍姨娘可不是真心撞死,不过是被撺掇着第一个出来闹腾而已,这会儿见纪澄粉脸含煞,她也就蔫儿吧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纪大姑娘的威名在纪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姑娘消消气,不管怎么说,现在外头宾客那么多,闹起来多难看,老爷现在又卧病在床,便是不为名声着想,也该顾着些老爷的病啊。”向姨娘出来温温柔柔地道,显得十分占理,还暗示纪澄想不想要名声了?
可纪澄从来不吃向姨娘这一套,她给榆钱儿使了个眼色,榆钱儿立即搬了交椅到纪澄身后,让她在廊下坐下,然后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纪澄不理会向姨娘,瞥向旁边立着的婆子道:“这个家姓纪不姓向。吩咐你们捂嘴绑了,你们几个吃得这么壮都能让她挣开了,这饭也是白吃了。”纪澄转头朝旁边看热闹的丫头、婆子道:“现在谁站出来押了这几个婆子去收拾她们的东西,查出来的多余的东西就归谁。”
这可不得了了,家里伺候的人早就眼红那几个投靠向姨娘的婆子了,一听说可以把她们的东西据为己有,立即就有人坐不住地去拖人了。
院子里掀起一片猪嚎声,纪澄连一根眉毛都没动,等院子里清净了,而榆钱儿去前院调的家丁也进门了,纪澄这才看向向姨娘她们几个。
“把这些女人绑了,即刻送到普渡庵去。”纪澄吩咐那几个家丁道。向姨娘手再长也只能在内院里混,纪澄可是管着整个纪家的生意的。
那几个家丁可就不是拿人手软的婆子了,上来就直接帮了那霍姨娘和向姨娘。向姨娘这下也急了,顾不得装娴淑了,叫嚷着道:“大姑娘,你这样做就不怕老爷伤心吗?我知道你是为了太太的事迁怒我们,可我们都是无辜的,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大姑娘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啊,就算是大老爷判案也得有个说法啊?”
纪澄看也不看向姨娘,转头看着剩下的人,手里端着榆钱儿刚送过来的茶盏,,满满地用盖子拨着茶水,“人好好儿的走着怎么会摔跤?我娘死得不明不白,冤屈不解,到了地下也不安生,所以这才叫你们几个有孝心的去诵经祈福。不想去诵经解厄的话,总得让我娘走得安心吧?我查不出是谁动的手不要紧,反正我认准了是你们几个,那就一定是你们几个。我这儿也不是衙门,你们吃我纪家的用我纪家的,叫你们诵经怎么了?不应该么?”
纪澄才不跟这些个女人讲道理,这时候谁强谁就占理,“若不想什么都没做却要跟着人去普渡庵,知道底细的就赶紧说出来,我还得去灵堂,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耗。再说了,你们以为这院子里的事儿能瞒过我爹爹么?都这么久了还没动静,你们该知道他老人家的意思了吧?”
这话一出,那些心里还抱着幻想,指望纪青出来的人可就慌了神了,杜姨娘连滚带爬地出来指着向姨娘道:“是她,是她出的主意。说是大郎马上要秋闱了,姑娘也要说亲了,若是叫你们两个得了势,我们这娘几个就再也活不出去了。”
杜姨娘一开口,就像大堤决了口似的,其他几个姨娘也都出来指正了向氏,还有那霍氏。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这个黑了良心的狗东西!”范增丽刚巧过来看纪澄,就听见了杜姨娘她们几个人的话,她一想起纪渊今年不能下场,又得等三年,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撕打向姨娘。
纪澄叹了口气,叫人将范增丽拉开,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向姨娘和霍姨娘,至于其他几个知情不报的,虽然不用去普渡庵,但留在纪家也是绝不肯能的,只是多给些遣散费而已。
这消息一出,纪青的病就更重了,他虽然也怀疑是这几个姨娘动的手,但心里抱着幻想,并不肯深究,只当自己是人老了疑心重,毕竟死者已去,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得过且过吧。
可纪澄一回来就把这层纸给捅破了,叫纪青脸上无颜,心里又痛苦,苦于失去了娇媚的向氏,也耻于自己识人不清。
纪澄回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料理清楚了,所以说家和万事兴,有向姨娘这样的人,看不得家里的人好,就使出各种法子来拖后腿,一个家可如何兴旺得起来?也难怪别人会瞧不上了。
纪澄只觉心里有愧,没有护着云娘,守灵时最是诚心,连稍歇片刻都不能。却说守灵是最熬人筋骨的,烟熏火燎的,长跪不起,遇到亲朋好友前来吊唁,还得上前磕头跪谢。纪澄又本就心里愧疚,连日来连米水都进得少,那脸瘦得几乎都没法儿看了。
就在纪澄回到晋地的第三日上头,沈家就来人吊唁了,毕竟是亲戚人家,既然知道了消息,不来总是不好的。
只是纪澄没料到的是,陪同纪兰前来代表沈家送上丧仪的会是沈彻,能得沈二公子前来,纪家可真算得上是蓬荜生辉了。纪青便是有病在身,也带病起来迎了客。
纪澄随着自家哥嫂面无表情地上前给沈彻跪着道了谢,两人并无话语,纪青亲自带沈彻往前院安顿了。
七星彩 第170章 暗里情
不过半晌功夫,家里头的丫头就都知道前院来了贵客,是齐国公府的公子,将来的齐国公。但凡有点儿上进心的丫头无不争着往前院去伺候,连个规矩章法都没有了。
光是往沈彻屋里送茶的就有十来个。
沈二带的小厮桐月忍不住摇头道:“这纪家的丫头这一日功夫就都快认全了,也不知是怎么管束的,一点儿章法也没有,若是在咱们家里,有这样不知羞的,早就全部发卖了。”
便是桐月都瞧不上纪家这商人做派,内院简直乱套。
却说纪家以前实在不像这个样子,只是纪澄一走,向姨娘和范增丽明争暗斗,都想当家,各自安插了不少人手,将当初纪家的老仆都撵得差不多了。后来范增丽一走,向姨娘就是一家独大,使钱走后门的简直是明码标价了,这才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而范增丽一回家,见纪澄二话不说就发落了向姨娘,心里头顿时警觉万分,这姑娘家在家里守丧可是要服满二十七个月的,她可不想再被纪澄压制这么久,便到纪青跟前去自请理家,纪青本就不悦纪澄的咄咄逼人,正好顺水推舟,将家下的牌子都交给了范增丽打理。
范增丽在京师也算见了世面了,虽有心收拾家风,但奈何能力有限,这几日守灵又是煎熬骨血,还没顾得上这些个妖妖娆娆的爬床丫头。再说了,在她心里,能把这些丫头送给贵客,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因着家里头的主子不管,那些个丫头就更是大胆了。到晚上,甚至有丫头跑到沈彻跟前自荐枕席。
“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沈彻还算是给这叫晶晶的丫头留面子的,并没叫人叉出去。若在京城人家,遇到有这样不知羞的丫头,闹了出去,主人家绝对是灰头土脸。沈彻不愿叫纪澄难做,所以并没发火。
哪知道那晶晶见沈彻拒绝得并不彻底,还以为这年轻俊美的公子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到第二天晚上,索性沐浴更衣,换了一袭薄透的轻纱袍又去,至于如何薄透,那肚兜上的花纹都能叫人看个一清二楚。
晶晶扭腰摆臀地捧了茶水想进去,桐月伸手去拦,她便故意拿胸口去撞,吓得桐月赶紧缩手,她笑着给桐月抛了个媚眼儿,拿髋顶开门走了进去。
桐月被晶晶那雪白的胸/脯给闪了闪身,毕竟才十几岁,正是见着女人就眼热的时候,也不能怪他闪神,他跟着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见晶晶摆这个很奇怪的姿势站着一动不动。
桐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晶晶正在宽衣解带的时候就被沈彻给点了穴。
“拿东西把她裹住。”沈彻看都不看晶晶,只觉伤眼,他本有心替纪家遮掩,但有些事可一不可再,所以他吩咐道:“去把纪家大姑娘叫来。”
沈彻说完又觉得不妥,补道:“不要惊动其他人。”
桐月那屋里的帘子把晶晶裹了,遂领命而去。
纪澄当时正在灵堂烧纸,只见柳叶儿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在她耳畔把桐月的话传了。
纪澄当时就觉得青筋直跳,真是丢人现眼,这回还不知道沈二公子要怎么奚落她呢,纪澄不欲直面沈彻,“现在家里并不是我管事,你把这事儿告诉大嫂,自有她做主。”
柳叶儿点头起身,却又听见纪澄道:“算了,还是我去一趟吧。”
纪澄想着自己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沈彻如果真想见她她也跑不掉,纪澄就不是躲避的性子,而且本身她也有话同沈彻说。
纪澄走进沈彻居住的客院时,他正站在游廊下,见她进门,侧头一直注视着她。
纪澄硬着头皮走上去,虽然沈彻脸上的掌印已经消失无踪,但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却是不能。
沈彻看着纪澄走近,她那脸小得一巴掌都能盖两个了,惨白无血色,晚上穿着一身白衣,装鬼都可以了。她的额发上沾着纸钱的灰烬,沈彻抬手就想去替她拿掉。
纪澄却在同一瞬间往后退了半步偏开。原谅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还以为沈彻要还回来呢。
彼此只剩尴尬,只是这次纪澄的闪避让沈彻心里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悲凉。他看到憔悴得不像样子的纪澄时,只想竭尽所能地宽慰她,想抱抱她,可惜连这一点小小的念想,对方也不会接受,怕是恨不能他不出现才是最好的。
纪澄躲过了沈彻的手,也是尴尬,于是借着给柳叶儿使眼色的动作无声地化解了那沉默。
柳叶儿转头对身后的两个婆子吩咐了一句,那两个婆子就了屋去。
沈彻往门边走了两步,抬了抬手隔空解开晶晶身上的穴道,那晶晶这才嗯哼一声,软软地跌在地上,裹在身上的帘子也散开了,露出她饱满的胸脯来。
那两个婆子看得只啐口水,纪澄也是没脸,朝沈彻福了福,“实在是冒犯表哥了,回头我会让大嫂好好管束下人的。”
沈彻沉默片刻,待那些婆子架着晶晶走开了,这才道:“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多谢表哥。”
“节哀。”
两个曾经共享过一床背席的人,这会儿说话却是干瘪瘪的,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表哥既然来了,就请将南桂带回去吧。如今我已经归家,待家母安葬之后就会去她坟前结庐守墓,南桂继续留在我这里只会大材小用。”纪澄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态。
纪澄原以为还有一番机锋要打,结果却听沈彻道:“好。不过因为南桂和你最熟,将来如有什么需要传信的还是让她和你联系。”
“是。”纪澄应道,“若是没事了,我就回灵堂了。”
纪家在晋北也算是豪富了,虽然平时低调,但主母去世这么大的事儿,来吊唁的人肯定少不了。家里就这几个主子,纪青卧病床都起不来了,所以简直有些周旋不过来。
连纪澄的二哥纪泽,虽然腿脚不便都不得不出来招待客人。纪泽以前最是活泼好动的一个人,还会点皮毛武艺,后来因为纪澄的事,被祝家打折了腿,如今落下了毛病,走路一跛一跛的,性子就变得阴沉了,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的。
纪澄见着纪泽,满心满眼都是愧疚,他们以前是最要好的,可如今却是疏远了。纪澄不忍见纪泽,每次看见他的腿,她就痛心,痛到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地偿还,她后来站出来支撑起纪家,冒险私犯军械,何尝又不是为了多赚钱钱财,好让纪泽一辈子随便挥霍也衣食无忧呢?
而纪泽虽然爱护妹妹,可那条腿终究还是横亘在了兄妹之间,有时候伤心时难免会想,如果当初他不出头呢?
沈彻见着纪泽时,他真因为腿疼而吃力地想往前走到椅子处,沈彻上前借了一把力。
纪泽道了声多谢后才发现扶他的人是沈彻,这位齐国公府的世子。他以前本是喜欢交朋友的人,见着沈彻这样丰神俊朗的人物肯定会想了办法结交,可如今却是自惭形秽。
“冒昧的问一句,仲泽兄这腿可是天生如此?”沈彻这明显是睁眼说瞎话了,纪家几个兄妹的事情他是了解过的,也知道纪泽是因为纪澄才伤了腿的。
纪泽摇了摇头,没想到沈彻居然知道他的字,只是他平日里最烦别人提他的腿伤,但因为发问的是沈彻,他却不得不忍耐,“不是,前几年伤着的了,没什么要紧的,不提也罢。”
沈彻却像看不懂人脸色一般继续追问道:“那是伤了几年了?”
纪泽道:“有个四、五年了吧,我都习惯了。”
“四、五年啊?那还算好,若是有个八、九年的那就难说了,我有个朋友于正骨、接骨一道很有些造诣,你这伤他或许可以试试。”沈彻道。
按说纪泽听了这话本该十分激动,可他心里却犯了嘀咕,沈彻问这么多,明显就是为了说出后头的话来。只是他们纪家是什么人,哪里能当得起沈彻这样的世子爷上赶着来卖人情。这天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纪泽心里泛起了警觉。
沈彻哪里能看不出纪泽的想法,笑道:“我是见你走路十分辛苦所以才多问了两句。只是我那朋友虽然医术高超,却是四海为家,我如今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等我得了信儿,便告诉仲泽兄一声。”
“多谢多谢。”纪泽作揖道。
“我们两家都是亲戚,仲泽兄不必见外。”沈彻道。
等沈彻走远之后,纪泽都还沉静在思量之中,他想不出沈彻有害他的理由,所以这自然是在帮他了。若真是如此,纪泽想,那这位齐国公世子爷还真是急侠好义,难怪齐国公府能屹立经年不倒了。
其实沈彻在纪泽面前完全可以提纪澄的,却又顾忌纪澄的名声,怕纪泽想多了,毕竟纪澄还要守孝三年,这当口同自己这样声名狼藉的浪荡子扯上关系,对纪澄可未必是好事。
沈彻在晋地并没待多少时日,他本就是要事缠身,近日更是得了喆利的消息,所以不能不走。
纪澄听得沈彻要走的消息不由松了口气,这些时日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的,生怕沈彻耍什么幺蛾子。
只是猜想着沈彻,纪澄就在门口瞥见了沈彻的身影,他直直走过来,纪澄只能借着低头烧纸钱的动作回避他。
七星彩 第171章 初心在
沈彻在纪澄面前蹲下,“我今日得离开,这个给你。”
纪澄看着沈彻手里的木头盒子并不伸手,“这是什么?”
沈彻揭开那盒子,里面放着两个冰盒,其中一个稍大的冰盒里盛着绿色药膏,散发出很好闻的清香味,另一个较小的冰盒里是一叠鲜嫩的草药叶子。
“给你敷眼睛用的,你哭得太多了会害眼病,把药膏抹在叶子上,每天早晚敷一次,清眼明目。”沈彻道。
纪澄这几日眼睛的确有刺疼的现象,红血丝就没退过,她是知道沈彻的医术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管她害不害眼病。
纪澄接过药膏,轻声道了谢。
“还有这个草药包,每天让你的丫头熏热放到膝盖上热敷,我看你这些时日走路都变形了,膝盖上的老毛病又犯了,还添了新症状。”沈彻道,顺便递给纪澄一个药方,“等你娘亲下藏之后,用这个方子调理一下身子骨。”
如此婆妈,难道将她当成“沈荨”了?纪澄一一道谢,送沈彻出门时,免不了道:“你一路珍重。”
沈彻笑了笑,“没想到还能在你嘴里听见这句话。”
云娘的死仿佛一下子就斩断了纪澄和沈彻之间的恩怨,往事已经悔无可悔,曾经汲汲营营的东西,在生死之前显得是那样苍白,叫纪澄连恨沈彻的力气都没有了。
停灵四十九天之后,在阴阳看的吉时吉日里,终于还是要送云娘上山了。只是纪澄以为沈彻上次走后必然是不会再出现了,却没想到在安葬云娘的前一日他又到了晋北,还一路陪着将云娘的棺木一直送上山。
这样可客人少之又少,何况对方还是齐国公府的世子爷。下头议论的人可就多了。不过外头人都只当是纪兰的面子,想着她这个沈家三夫人面子可真大,娘家嫂嫂去了,国公府的世子爷居然一路陪着过来吊唁,还一直住到将云娘送上山去。
沈彻自然并非一直住在纪家,可人云亦云,以谣传谣,到最后就成了沈彻一直住在纪家了。
不过不可否认,沈彻本已离开却在云娘下葬的时候又到晋北,这的确令人侧目,连纪青都有些嘀咕沈彻的动机了。
但沈彻这次没待两日,临走前也没和纪澄说得上话,只匆匆让南桂送了东西来给纪澄,是新制的敷眼睛的药膏,还有敷膝盖的药包。
“姑娘,我就住在南大街钟楼巷里的第三间,你若是有事或者想传话,就叫人去那里找我。”南桂道。
纪澄点了点头,她知道沈彻不可能就这么放过纪家,但能让南桂不再跟着自己,总算是可以喘口气儿了。
云娘一下葬,纪澄果然应了前言要去墓前结庐,家里人苦劝不止,她也不听。那是纪家的老坟所在,整片山埋的都是纪家的祖先,有专人守山,纪澄的安危倒也不那么让人担心。
凌子云替纪澄将木屋的最后一块板子钉好之后,从屋顶跳下来道:“澄妹妹,后头的时日我可能不能来看你了。”
纪澄点点头,忽然想起一桩事来,这些时日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都没顾得上问,“你是要去哪儿么?”
凌子云点了点头,“我要去西北走一走。”
果然如此!纪澄还在纳闷儿,沈彻当初说梅长和荐举了凌子云往西北做事儿,可他不是一直留在晋北的么?
“本来早就该去的了。”凌子云道,只是他听说云娘摔倒昏迷的事儿,有些不放心,就拖了些时日,哪知道云娘就去了,他更加不能走了。
纪澄面色惨白地看着凌子云的眼睛道:“别去。”
凌子云轻轻拉了拉纪澄的手,“我也舍不下你,你等我回来,等我挣个一官半职一定回来娶你。叫人再也不敢欺负你。”
纪澄听得云里雾里,她以为真如沈彻所说,他是以自己为要挟来让凌子云妥协的,但现在听起来似乎并不是。
“为什么要去西北呢?”纪澄问。
凌子云道:“如今西域那边有咱们在里头搅浑水,想来是翻不起大浪。我也是被你提醒的,这既能利国利民又能赚钱的事儿,咱们应该多做。西北那边眼见着不太平,我有个兄弟在那里的军营里有些背景,让我去当粮草官,若是打起仗来,这粮草官的作用可就大了。你听过萧何吧,就是刘邦的宰相,他就是个管粮草的,我想着咱们本就是经营这些的,很容易上手,将来若真能立功,指不定还能给你赚个诰命回来。阿澄,你别再去京师了好不好?”
对凌子云来说,西北就是他大展手脚的地方,纪澄虽然屡屡提及危险二字,他却是大手一挥,“这世上的功业哪有太太平平取来的?只要能封妻荫子,大丈夫何惧危险。”凌子云不知是被谁洗脑了,洗得如此彻底,任纪澄怎么劝说,他都听不进去。
纪澄叹息一声,也不再说话,免得惹他嫌了。凌子云为何一心想建功立业,纪澄是明白的,所以也不能阻止他。说句实话,在沈彻手下,凌子云想封妻荫子未必就不行,他能驾驭整个靖世军,必然有他的赏罚手段,只要凌子云做得好,自然有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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