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贵女有点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诺诺宝贝
日子久了,郑云兰的心里就越发的不平衡,连一向关系亲密的小姑都逐渐疏远了,偏郑玉莲还半点没有察觉。
那天,李家的人忽然赶着车从镇上匆匆而来。郑丰收正好在路边的田里插秧,他眼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顿时心思飞远,干活都提不起劲来了。
到傍晚回家的时候,云萝远远的就看到虎头在朝她招手,她跟爹娘说一声就过去了,其他人也司空见惯,对虎头来找云萝的事情并不奇怪和好奇。
只有郑丰收,抓心挠肝的,终于也觑了个空,溜了出来。
彼时,虎头正捏着个布袋将里头的钱“哗啦啦”的全倒在桌子上,双眼亮晶晶的连睫毛都在发着光,“这是李家大伯今天亲自送来的,九块那个肥皂全都卖了出去,你猜猜这里总共有多少钱!”
铜钱在桌子上乱蹦,云萝一巴掌拍过去,将那枚将要滚落到桌子边缘的铜钱按下,问:“多少钱?”
“八百六十文钱!”虎头的声音格外高昂,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已经见识过一回高价小兔子,此时却依然忍不住的激动,仔细摸过一枚又一枚的铜钱,说:“李家大伯说,一开始不敢把价定得太高,便依照着一盒寻常澡豆的价定了六十文,没想到客人们竟很是稀罕,就一点点涨了价。两天就把肥皂都卖完了,要不是因为铺子里太忙走不开,李大伯早两天就会把钱给咱送来,他还说……”
咽了下口水,才继续说:“他说这两天还常有客人去询问肥皂,甚至有的等不及先预付了定金,都催着李大伯赶紧再弄些肥皂出来呢。”
郑丰收溜进来的时候,正好就听见了虎头的这一番话,当即也扑到了桌边,盯着满桌子的铜钱两眼放光。
“虎头,李老爷可有说现在涨价到多少了?”
胡氏在旁边笑眯眯的说道:“一百二十文一块呢!还能再往上涨涨价,不过你祖母的意思是,咱镇上就那么些人家,再贵人家也买不起,这东西还不稀罕,太贵了反倒不划算。”
一百二十文已经很贵了,毕竟那东西就是用猪油和草木灰做的,而草木灰又不值钱。
跟香胰子当然是没法比的,那香胰子不知添加了多少珍贵香料,虽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想必也不会简单,一道道工序定是繁琐无比,不然也不会那么稀罕,还卖出了至少几百文,贵的要几两甚至是几十两银子的高价。
郑丰收看着赵老太太,有些犹豫。
能贵,为啥要卖便宜呢?
云萝倒是认同老太太的话,“就听太婆了!”
转头又问虎头:“你上次买板油,花了多少钱?”
虎头看了眼他祖母和母亲,说:“就五斤多板油,抹去零头,花了一百五十文钱。不过没用完呢,上次咱才用了一碗油。”
“那也要先把这本钱扣了,下次就不用再扣。”说着数出了一百五十文钱推到胡氏面前,“二奶奶,你垫付的本钱先收好。”
胡氏没拒绝,笑眯眯的收下了。
还剩下七百一十文铜钱,云萝又将它们一分为三,二百一十三文钱的两份,还有一份是二百八十四文钱。
“说好了的,我出方子,得三成,三叔出力,得三成,二爷爷你们不仅出力多,还出了柴火锅灶和其他的更多事情,得四成。”
郑丰收喜滋滋的把钱给收了,倒是胡氏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动手,最后还是郑二福敲了敲桌子,说:“小萝啊,这个事情你能带上虎头,就已经是咱家占了大便宜了,还要分四成,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清楚得很,这个侄孙女会带上他家就是看着虎头的面儿。她跟虎头玩得好,所以也愿意给他占便宜,不然看她理不理他们!
云萝却并不在意谁占谁便宜,早在她决定这么做之前,就已经把事情都考虑清楚了。
她把四成的那一堆钱往郑二福面前一推,说:“您若不收,我下次都不好意思再用你家的锅灶和柴火了。”
“那值个啥?”
“还占了您家里的许多地方,送货收钱也得您家里人出力呢。”见他还是不愿意,就将那堆钱转了个弯,送到虎头的面前,“拿着!”
虎头看看这边的爷爷奶奶,又看看那边的爹娘,还有姐姐在旁边瞧热闹,不禁抓耳挠腮的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老太太发话了,跟虎头说:“收着吧,往后你们手脚勤快些,多护着些小萝,就成了。我瞧着,这得是个大生意呢。”
“太婆你就算不说,我也是要护着小萝的呀!”说着,利索的将近三百枚铜钱往怀里一搂。
虽没有上次卖兔子分得的钱多,但总觉得这个更值钱呢。
郑丰收当天晚上就又到半夜才悄悄的回家,等到次日,云萝便发现吴氏忽然间容光焕发,对她更是前所未有的亲近热情,引得云桃都不由得对着她娘频频侧目。
“三姐,你又干啥了?我娘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好了?”
左右手各拎着两个秧苗,云桃跟在云萝的身后,赤脚走在田埂路上,往隔着老远的正在插秧的水田送去,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毕竟刚才出门的时候,她亲眼看到她娘往三姐手里偷偷的塞了一个饭团子,那可是连她这个亲闺女都没有的福利。
她倒没有嫉妒,只是觉得太奇怪了!
云萝走在前面,拎着满满的两簸箕秧苗,簸箕下还在滴滴答答的漏着水。
闻言,随口说道:“我给她送钱了。”
云桃听着顿时撇了撇嘴,哼唧两声根本就不相信,只觉得三姐好坏,又在逗她玩了!
姐妹两将秧苗送到田里之后就又折回了秧田,忙忙碌碌一刻都不停歇。
田已经全部都耕了一遍,现在郑大福和郑丰谷都能一门心思的插秧,速度倒是一下子快了许多。加上虎头家已经全部下种完毕,郑二福还得在自家田里整理整理,郑丰庆却来了这边帮忙一起种田,单凭着云萝几个小孩拔秧加运送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郑大福让云萱去拔秧,她不愿意,只让刘氏去拔秧,好歹能轻松些。
刘氏也心疼女儿,只是拗不过云萱,最后也就退下了种田的行列,加入到拔秧的队伍之中。
再有个两三天,二十七亩水田就都能种遍了!
这几天来,天天阳光明媚,没有再落雨,谷子也大都晒干归仓了。
尽管收成减了许多,但自家的家底子不薄,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的,郑大福脸上的笑模样越来越明显,就是村里的其他人家,也略微松了口气。
灾难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现在能盼望的也唯有下一季粮食能干丰收了。
可惜生活总是不能一帆风顺。
眼见着又一口田将要种遍,远处忽然有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来,跑得近了才发现是本该在家里的文彬,一边跑一边哭,哭得满脸都是黑乎乎的眼泪鼻涕。
刘氏不由得被唬了一跳,连忙迈上田埂朝儿子迎了过去,“文彬,出啥事了?跑慢些,你跑慢些。”
临近田里的其他人听到动静都不由得直起了身子张望,其中有个汉子忽然快走了几步,探出手一把托住歪歪扭扭的跑在他家田埂上的文彬,呼呼咋咋的说道:“你个臭小子,不会跑慢些?要是砸坏了我家的田,仔细我揍你!”
文彬被吓得“嗝”一声,随之哭得更大声了,张开双手就朝着刘氏冲了过去,“娘,三婶摔倒了,流了好多血!”
附近的人本都不大在意,只当小孩子又跟人吵架或被欺负了,哭着跑来找爹娘告状的。
这种事情真是太常见了,除了那少数的几个特别难搞的人家,其他的大人们见了都是不大在意的,许多时候还要哈哈的笑上几句。
却没想到忽听得文彬这么一句话,都不由得一惊,本还在跟旁边田里的同村人说笑的郑丰收更是猛的扭过了头来,差点没将脖子给扭伤了。
云桃也是一下子跳上了田埂,朝文彬跑过去,“文彬,你说啥?”
文彬躲在刘氏的怀里抽了两下鼻子,脸上还有惶恐之色,抽抽噎噎的说道:“我和六妹妹捉了虫子在喂鸡,二哥回来了,还拿了根柴棒来撵着鸡玩,三婶让他别那样,吓着了鸡就不会下蛋了,二哥不听,三婶就去抢他手里的柴棒,二哥拿着柴棒就往三婶身上打,还把她给撞倒了。哇!三婶……三婶流了好多血,娘我怕。”
刘氏听得胆战心惊的,又心疼的摸着儿子的脑袋和脊背。
云桃听完,连忙转身在自家秧田里搜寻,“二哥不是在拔秧吗?他啥时候回家去的?”
本应该跟郑云兰在一块儿拔秧的郑文浩,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不见了踪影。
郑云兰知道她弟弟这回是真的闯祸了,不禁脸色有些发白,嗫嚅着说道:“他刚才说渴了,罐子里的水已经喝完,就……就回家去喝口水。”
其实是她渴了,又不想喝水沟里的生水,那些水看着是挺清澈的,但谁晓得干不干净呢?所以才让文浩回家去给她拿水。
谁能想到,就这么会儿工夫,他都能闯那么大的祸出来?
郑丰收已经几步跳上田埂,撒丫子的往家里跑去,云桃恨恨的瞪了郑云兰两眼,也跟在她爹后面跑。
刘氏转头去看郑大福。
郑大福的脸色已经黑成了一片,半晌朝刘氏挥了挥手,说道:“老二媳妇,你回去看着些,老三一个大男人晓得啥,没的只会添乱。”
刘氏点点头,一把抱起文彬就小跑在田埂路上。
忽然低头看了眼跟在身边的云萝,说道:“你跟着干啥?小孩子家家的,没你啥事。”
云萝头都不抬,“我不放心四妹妹,得回去看着她。”
身后,郑大福本来想叫住云萝的,听到这话就又把话给收了回去。
想到四孙女那泼辣的性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还不晓得这回去后要怎么闹腾呢,倒不如让萝丫头回去看着她些,也就她能制止得住了。
其实都是跟萝丫头学的,好好的小姑娘,都学坏了!
农门贵女有点冷 第71章 郑文浩不见了
郑大福心里头憋着怒火,云萝倒是走得心安理得。
她本与吴氏没多亲近,但眼看着她出事,总是不能安心的,若情况危急,她也并不惧怕出手相助。况且,好歹还有两个堂妹的面子在呢。
只是她想得多,到了家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她表现的余地。
吴氏已经被抬进了屋,稳婆和郑大夫也都被请了来。
稳婆在屋内,郑大夫则坐在堂屋里以防万一,孙氏和匆匆赶回来的刘氏也都进了产房,剩下的男子和一群小姑娘却全都被严厉的拒绝在了产房门外。
产房内,吴氏喊得声嘶力竭,而门外的地上还滴滴答答的染着一地血,并一路延伸到了后院。
云桃死死的抓着云萝的手,眼中水汪汪的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模样。
但她硬是忍住了,还得安抚紧贴在她身上的妹妹。
云萝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却也只能说一句:“别怕。”
灶房里,郑玉莲难得的勤快一次,默默的烧着水一句怨言都没有,只是神思不属,脸色还有些苍白,大概是被吴氏的满身血给吓到了。
闯了祸的郑文浩却不知去了哪里。
云萝在院子里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他,但现在也没心思去理会他,便一直陪在云桃和云梅的身边。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种田的人都回来了,就连赵老太太都忍不住过来探望。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这里了。
小胡氏过来了,隔壁的大牛媳妇也来了,还有同族的其他婶婶伯娘奶奶也纷纷过来,或帮忙,或探望,倒是把不小的院子挤得满满的。
夜渐深,院子里又渐渐的安静下去,太婆也被小胡氏劝说着扶回去了。
吴氏的声音已经嘶哑,甚至是无力的,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所有人都筋疲力尽,那肚子里的两个宝宝却仍毫无动静。
云萝有几次忍不住的走到了门口,却都被严厉的拦了回来,她便也没有再试探。
有些事情,在不是万分必要的时候,她其实都不想显露出来,容易吓到人,她自己还不好解释。
况且,还有六爷爷在呢。
他虽现在是个乡下的土郎中,但曾经也是在县城坐诊的老大夫,要不是前几年老母亲过世需要守孝,他也不会回来。
他进去诊了几次,出来后的脸色虽不好看,但也不很难看,只说是早产,胎位不正,肚子里又有两个娃缠在一起,还得再等等。
云萝索性就安心的陪着两个堂妹了。
后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云桃和云梅在她身边睡得歪歪扭扭的,外面有脚步走动声,夹杂着细碎的说话声。
孩子还没生出来,也几乎听不见吴氏的声音。
悄悄的出门,天边已经露了白,郑丰收就蹲在门口台阶上,已经在这儿蹲了一夜,双眼红肿、胡子拉渣,仿佛过了好几个月。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忽然就毫无征兆的跳了起来,瞪着血红的一双眼睛四处搜寻着,“郑文浩呢?郑文浩那个小畜生跑哪里去了?”
说着就往对面东厢跑。
跑到院中间,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稚嫩的啼哭,还有孙氏憔悴的声音:“我的个老天爷,可算是出来一个了!”
一个出来,第二个就容易多了。
似乎没过一刻钟,又一声娇弱的、稚嫩的啼哭响起。
郑丰收已经没心思去想郑文浩了,转身就又冲了回来,眼巴巴的盯着产房门。
他虽是个不着调的,对自己的媳妇却稀罕得很,更何况,那里头还有他盼了多年的儿子呢。
过不多久,房门打开,稳婆率先走了出来。
虽折腾了一整个晚上神疲力乏的,但她还是挤出了一脸的笑,对郑丰收说:“恭喜恭喜,盼了多年,这一下子可就添了一双儿子呐。”
郑丰收顿时欢喜得跳了起来。
一下子添了两个孙子,孙氏也高兴得很,但看着儿子那一心要往屋里钻的样儿,不由得心里又有些不高兴了。一把将他推开,拉着脸说道:“毛毛糙糙的,急个啥?我两个大孙子可是受了老大的罪了,先让你六叔进去瞧瞧。”
郑丰收高兴,也就不在意她的态度,只乐呵呵的咧着嘴,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六叔快请快请。”
此时,云桃也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忙走了出来,眼巴巴的往自家屋里看。
等郑大夫看了吴氏和两个新生儿出来,云萝她们才被允许进去。
屋里还有一股来不及散去的血腥味,吴氏形容憔悴,早已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在她的身边,两个陈旧的襁褓内,各自包着一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毛头。
云桃看了一眼,忍不住喊道:“好丑!”
刘氏“噗嗤”笑出了声,笑着说道:“傻丫头,孩子刚出生都这样,等过几天张开了就好。你这两个弟弟提前了一个多月出世,能长这么大已经是极好了的。”
云桃皱着眉头,一脸不相信。
云萝趁机摸了摸两个娃娃的脉,不由得眉头一皱。
太弱了。
本来在胎里就养得不好,又被冲撞了早产,此时躺在襁褓里,哭声就跟小猫似的几不可闻,就连皮肤都呈现出半透明,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
放在现代,这是要被放进保温箱里仔细照料的。
这么弱的孩子,体质弱,抵抗力差,恐怕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
又悄悄拉开襁褓看了眼。
跟小猫崽子似的,怕是都没三斤重吧?
看过了孩子,云萝就赶紧出来了,正好听到郑大夫在跟郑大福和郑丰收说话:“虽说双胎大都会提前出生,但这两个孩子提前得太多了,都还没有全然长好呢。加上在胎里时没养好,又遭了撞击,我瞧着有一个的背上都青紫了一大块,暂且看不出那是胎记,还是被冲撞所致,得等几天再看。”
郑丰收的脸色就变了,新得了两个儿子的喜悦也一扫而空,甚至带了几分慌乱,“六叔,那那那该如何是好?”
郑大夫叹了口气,“不好养啊,你们得多费些心思。”
“六叔,您说,该怎么做?”
郑大夫细细嘱咐了一通之后才离开,而这个时候郑云兰突然过来,看着堂屋里这些人,不禁咬了咬嘴唇似有些犹豫,却又实在忍不住担忧,说道:“爷爷,文浩至今不见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听到郑文浩这名儿,郑丰收就气到跳起,怒道:“你还敢来提那个小畜生?他最好躲外头再不要回来了,不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郑云兰从昨日听闻郑文浩将吴氏撞倒之后就一直担惊受怕的,回家后又没有见到闯了祸的弟弟,还不敢问家里人。
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眼见着家里终于平静下来了,她才敢过来,但现在面对三叔的怒火时,还是不由得白了小脸,扶着门框摇摇欲坠,模样瞧着煞是可怜。
郑大福瞪了郑丰收一眼,说道:“你冲你侄女嚷嚷啥?她这不也是担心她兄弟嘛!”
郑丰收冷笑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冲她撒火,但态度也不见得有多少:“小畜生,还敢躲到外头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能耐!”
若是那小子现在就在他面前,他只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了他!
倒是郑丰谷有些担心,站了起来说道:“爹,我去村里找找吧。这一整个晚上,那么小个孩子也不晓得躲去了哪里。”
郑大福挥挥手,说:“快去吧,昨儿家里乱糟糟的,谁都没想起要管他。那孩子虽鲁莽了些,但也晓得闯了祸,所幸没有酿下更大的错,先去把他寻回来吧。”
便是要打要罚,也得先把人找回来。
郑丰谷撑着困乏的身子出门找侄儿去了,郑云兰犹豫了下,还是快步的跟了上去。而郑丰收则阴着脸出了堂屋,在院子里把自个儿收拾清洗了一遍,这才进屋去守着还在昏睡的媳妇和两儿子。
天光已大亮,刺目的阳光从敞开的大门照射进去,却在照不到的地方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郑大福垂着头坐在阴影中,整个轮廓都似模糊了。
孙氏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莫名的有些心口发憷,一时坐在那儿不敢说话。
却忽见他抬头看她,说:“你也跟着折腾到了现在,快去歇着吧。”
呐呐的点头,“你呢?”
“我昨晚上和老二一起闭了会儿,也差不多了。”
说着就站起来出了门,整理整理农具又要种田去。
孙氏追到门口,“我窝了两个鸡蛋,你吃了再去吧。”
“吃过稀饭了,那两鸡蛋你给老三媳妇留着,她才是吃了大苦头了。”顿了下,又说,“老三媳妇生了俩小子,你回头托个人给亲家那边捎句话。还有,老二寻了文浩回来之后,你让他带着那混账小子到田里来,不许他躲在家里!”
“唉,好。”
此时的孙氏前所未有的柔顺,郑大福说啥她就应啥,没有一句反驳。
郑大福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将需要的农具都放到牛车上,也没有招呼其他人,只自个儿牵着牛就出了门。
身后追上来一串脚步声,很快就追到他身边,静静的相伴在身侧。
他低头看了眼,又继续自顾自的赶着牛往前走。
一直到将要出村,他忽然叹了口气,似要将满腔的压抑都从这一口气里叹出去,“你是个好孩子。”
听到“好孩子”三个字,云萝还是有些惊讶的,忍不住抬头看他,目光清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我以为在爷爷的心里,我一直都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郑大福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你确实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但在几个兄弟姐妹中,却是最灵透知事的。”
聪明得不像是个乡下的孩子。
许多年前,他曾在走商的途中遇见过一个极聪明的小公子,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却轻易的将一群大人耍得团团转,手段极为狠辣。
他一直以为,那小公子或许确实天生就比别人要聪明些,但更多的应该是家世显赫、家学渊博,让他从小就能挑着名师和本事去学习,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相比的。
没想到几十年后,他的孙辈中也出了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比别人更聪明,还似乎天生就通晓许多世事道理。
应该高兴的,毕竟这可是他的亲孙女。
但事实上,他对她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忌惮。
太聪明的孩子,她总会做一些出人意料、超脱控制,甚至是胆大妄为的事情,谁都猜不透他们的心思,自然也就让人不能安心。
可这个往常冷淡随性不安分,还总想挑衅礼教规矩,让他不大喜欢的孙女,却是现在唯一一个追着他出来,陪他走了这一路的人。
如果长子他们在家的话,刚才也会追上来吗?
郑大福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云萝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家好似遭了打击,连脸色都灰暗了的模样,哪怕一直不大喜欢他,此时却也有点不忍心。
年近六十,在这个时代,真的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手指在衣裳下摆的补丁边缘抠了抠,她寻了话题想要缓和一下眼下的气氛,便问道:“找回二哥之后,爷爷你会怎么罚他?”
郑大福愣了下,低头看着她,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该怎么罚他?”
“我不知道,他又没得罪我。”
“那他若是得罪了你呢?”
这不依不饶的,竟是一副定要她给出个答案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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