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屋外风吹凉
这话已经说了好些遍了,一嬷嬷笑道:“这屋里暖和,往后我们轮流在这里睡觉,断不敢缺一点水的,不然,我们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贾蔷点点头,出了耳房顺着抄手游廊进了正房。
甫一进门,就见黛玉、紫鹃、雪雁、香菱甚至还有方才没过去的梅姨娘,都眉开眼笑喜欢的不行。
江南的冷,不似北地那般酷寒。
江南的冬季,是阴绵如针的冷。
又潮又湿又冷,着实让人难受。
即便是在屋里,也要穿着厚衣。
但此刻,众人却将身上的锦袄都脱去了。
不似耳房那般干闷燥热,眼下屋里,温暖如春,还一点也不干燥粗糙。
见贾蔷进来,连梅姨娘都跟着一起笑着站了起来,夸赞道:“难为你怎么想到的,真是有心了!”
贾蔷呵呵笑道:“林姑姑身子骨还是弱,每年秋冬两季都不好熬……再加上,如今姑祖丈的身子骨也没好利落,一旦沾染了风寒,只怕影响更甚。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先在林姑姑这里看看成效如何,好的话,就去给姑祖丈安。”
梅姨娘自然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平日里她都住在林如海处,方便照顾,林如海用的上,她自然跟着享福。
黛玉心下也喜欢,忘了刚才的“过节”,抿嘴笑道:“蔷哥儿,莫非你得了鲁班遗书?若是贡院考这个,你纵然得不了状元、榜眼,探花也是可以的。”
贾蔷呵呵笑道:“什么鲁班遗书?鲁班虽是祖师爷,可也没留下我会的这些。我这是天生的,天生就会。”
“瞧把你得意的,得意什么?”
黛玉教训完又问道:“我听说你昨儿夜里都没回来,这是去哪里了?”
一旁梅姨娘不吭声,只作没听到,不过一双杏眼,却是不时的悄悄看看这个,瞄瞄那个。
紫鹃都已经麻木了,干脆见怪不怪。
香菱和雪雁二人则笑嘻嘻的看着……
贾蔷奇道:“我昨儿夜里没回来?谁说的?”
黛玉转头看向香菱,香菱笑嘻嘻的选择出卖,道:“就是没回,快到寅时末了才回来。”
寅时末,换算成贾蔷前世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凌晨五点了……
黛玉回过头来,看着贾蔷哼了声。
然后又特意对梅姨娘认真解释道:“是爹爹说,让我这个当姑姑的多看着他一些……”
梅姨娘也是个妙人,“哦”了声后,认真回道:“若如此,是该仔细问问。”
贾蔷目光隐隐闪过一抹古怪,因为他无意中看到了黛玉脖颈边缘的一抹胭脂红。
相处日久,他也熟悉了些这位泪美人的习性。
譬如在她强作无事又有些心虚时,脖颈边缘,或许下面也是,总会泛起些晕红。
只是寻常都被衣领遮挡的看不着,也是今日屋内热了,所以肩窝处的一颗小盘扣未系,这才让贾蔷看到了些。
既然如此,那岂不是说明,她心里其实明白在做什么……
贾蔷眉尖轻扬,笑声道:“是和齐家的齐筠还有徐家的徐臻商议事情,准备买下北城外凤凰岛上的聚凤岛。听说那里风景极美,可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岛上有许多白鹭和羽毛五彩斑斓的野鸭子,都很美。等春日时,天气便暖了,岛上的宅子也建起来,我带大家去岛上顽。”
此言一出,香菱、雪雁就高兴的欢跳起来。
如她们这个年纪,最是爱顽的时候,整日里在巴掌大的一片天地里待着,岂有不向往外面的?
别说她们,就是梅姨娘和紫鹃都有些心动起来。
唯有黛玉看着贾蔷,轻声道:“要忙到那样晚么?仔细身子骨别熬坏了呢。我怎么瞧着,你这几天清减了?”
听闻此言,梅姨娘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蔷和香菱一眼。
她是过来人,隐约能看出香菱的不同来……
贾蔷干笑了声,道:“可能,我有点苦冬?”
“放屁!”
黛玉实在没忍住,骂了句后俏脸微红道:“扬州府只听说过苦夏苦暑的,又不是边塞苦寒之地,你苦什么冬?便是都中也比扬州冷的多呢。”
虽如是说,却还是打定主意,回头让紫鹃给吴嬷嬷说说,每日里多为贾蔷分二斤羊肉补补。
许是因为梅姨娘在,说话有些放不开,也就没有多言。
梅姨娘笑道:“还有半月就要过年了,我来给你们量一量,好准备新衣。”
这话,却让贾蔷、黛玉不约而同的对视了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前儿不是才量过么?
这梅姨娘今儿怎么了,似有种神思不属的感觉……
贾蔷微微示意黛玉,黛玉沉吟稍许,轻声笑问道:“姨娘,可是有甚么事要说?”
梅姨娘闻言面色一变,忙摇头道:“没甚么,没甚么……”
话虽如此,眼泪却已经掉下来。
江南的女子,或许都是水做成的。
见此,贾蔷和黛玉再看一眼,都有些惊讶,齐齐皱了皱眉头。
黛玉有些为难的看着贾蔷,贾蔷迟疑了下,还是问道:“姨娘若有难处,不便同姑祖丈说,可先告诉林姑姑,由我们做晚辈的去处置。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我先告辞了……”
“不必!”
素来温婉淑柔的梅姨娘,此刻少见的慌乱,她将手里的锦帕捏攥成团,难过道:“蔷哥儿,此事原我实不该开口,可是,可是我到底姓梅……”
贾蔷闻言恍然,道:“姨娘可是挂念梅氏一族?只是……”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告知:“梅家和冯家,若是姑祖丈下令拿下严办,此事其实都不用姨娘挂念,至少梅氏一族的内眷,不会被抓进大牢。可是此事是两江总督半山公的第一道政令,别说咱们,便是姑祖丈都不好打折扣。否则,半山公和朝廷里前难以交代。”
梅姨娘闻言,面色惨然,道:“旁人我都不管,只是太夫人今年已逾七旬高龄,在阴潮的牢里如何挨得住?我爹娘去的早,是叔祖涪翁先生抚养长大。叔祖虽逝,可太夫人仍在。我……”
贾蔷想了想,道:“最多,也只能求求陈大人,让梅家老夫人在牢里住的好一些,吃的好一些。若有疾病,及时请医延药,早早治疗。姨娘,此事你也莫去姑祖丈跟前开口,半山公初至江南,为了尽快打开局面,才在正位两江总督的第一天就赶至扬州府。梅家和冯家,就是他借势烧起的第一把火。这个火,姑祖丈若是灭了,对姑祖丈来说,几乎要断绝和半山公的交情,后果极为严重。”
此言一出,梅姨娘面色愈发惨淡,道:“我自是明白,也从不敢参与老爷外面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已是林家人,怎可为梅家事连累老爷?我只是将此事写信告知了梅家二房的大老爷,他原是翰林出身,今年才出的京,在姑苏做官。如此,不管成与不成,我都尽了最后一份梅氏女的本分。眼下唯一担忧的,就是太夫人。若蔷哥儿果真能求得陈大人援手,关照一二,自然再好不过。”
说罢,要屈膝福礼。
贾蔷见之忙避让开,正要说点什么,却听门外游廊下传来脚步声,未几,就见孙嬷嬷急急走来,看到贾蔷笑道:“哥儿原来在这,让我一通好找。早知道就听吴嬷嬷的话,直接来这就好了……哥儿快走罢,老爷寻你有事哩,前面好似是来了外客,老爷招你过去应酬应酬。”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对匆匆收拾利落的梅姨娘和黛玉等人道:“事情我都明白了,我先去前面了。”
梅姨娘等人自然让他速度,代林如海见外客最重要。
梅姨娘心中甚至紧张,会不会是姑苏那边来人了……
然而这外客,却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
盐院偏厅。
一个老农模样的老人哈着腰,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小心赔笑的站在堂上,也不敢落座吃茶。
打量着周遭环境,心里忐忑不安,恐惧之余又隐隐带有不敢言的期待。
上回这种情况,是一位姓贾的县太爷招他去见,还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这次动静这样大,岂不有天大的好事落在头上?
等了没多久,二人就见一俊秀的不像话的年轻公子,面带微笑,迈步而入……
……
红楼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赠人
“见过大爷,给大爷请安!”
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农满脸堆笑的跪倒在地,要给贾蔷磕头。
一旁头发花白的妇人亦是如此。
贾蔷往一边横移稍许,避开此礼,道了声:“起来吧。”
然后又问道:“你就是封肃?”
老农忙不迭应道:“诶诶诶,小老儿就是,小老儿就是。”
贾蔷道:“你有个女婿,叫甄世隐?”
老农闻言一怔,他身后的老妇人却颤声应道:“是,是,民妇的丈夫,便是甄世隐。他……他走失十多年了,大官人,可曾见到他了?”
贾蔷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未曾……不过,你可有一女儿,眉心点红痣,今年……”
话未说完,老妇人封氏已是泪流满面,点头道:“小女英莲,今年……十五岁了。她……她还活着?”
“英莲”二字一出,便已不需多问。
见她如此,贾蔷面容多了分感慨,缓缓颔首,道:“她还活着,活的也不差,你去看看她吧。”
封氏激动的还未应下,一旁的封肃却突然放声嚎啕起来,大哭道:“我可怜的外孙女啊,你可终于回家了。我……滴……儿……啊!”
然而这般感天动地的哭嚎,却让贾蔷皱起了眉头。
他对孙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带着封氏去内宅见香菱。
待封氏去后,林家二管家刘丛见贾蔷皱眉不喜,冲还在哭嚎的封肃喝道:“嚎什么嚎?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乱嗷嗷的?惊扰了贵人,仔细你的脑袋!”
封肃闻言,瞬间止哭,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小心赔笑。
贾蔷见他如此,轻笑了声,摇头道:“你这人啊,就是个刁民。奸猾似鬼,看似聪明,实则糊涂之极。你名下只封氏一女,姑爷甄世隐落难投靠你,你却暗地里捣鬼,把人家的财货想方设法弄到你名下。失女之痛,再加上生活窘迫,成日里被你讥讽嘲弄之苦,让甄世隐无法立世,只能出家远走。好好一个家,让你弄成这个模样。你要是有个儿子继承家业,倒也说的过去。把女婿的家财哄骗过来给儿子,虽丧良心,至少能说得通。你倒好,就一个女儿,还这样做,你不是糊涂鬼又是什么?”
“大官人,小老儿我没……”
听闻贾蔷之言,封肃又惊又愧又悔,只是嘴上不认。
不过没等他分辩什么,贾蔷就摆手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这人,一颗贪心害人害己,着实让人厌恶。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你回去罢。死前让人送封信,我会派人把你留下的遗产变卖了给香菱。”
此言一出,封肃唬的亡魂大冒,就怕这心黑的一塌糊涂的少年再一发狠,当场送他归西,接收他的遗产,因此忙不迭的磕头,屁滚尿流的匆匆离去。
封肃心里那叫一个凄苦,原本他还算计着,是不是能在这官衙里过几年太爷的日子,现在看来,官家的人都是心黑似鬼的狠心人啊……
打发了封肃,贾蔷前往忠林堂,去见林如海。
封氏父女的出现,对林如海而言,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
……
忠林堂。
贾蔷入内后,见林如海居然倚靠在床榻上,面色也很是不好,心头不由一沉。
将养多日来,林如海平日里已经能坐在书桌几案旁了。
今日如此,想来身子不适。
不过没等贾蔷开口相劝,林如海就缓缓道:“蔷哥儿来了,见到封氏父女了?”
贾蔷点头道:“是,封氏的确是香菱之母。”
林如海“嗯”了声,问道:“听说那名唤香菱的丫头如今是你的房里人,你准备怎么安排封氏父女?”
贾蔷将封肃当年的所作所为说出,最后皱眉厌恶道:“外家觊觎女婿的家财,这种厚颜无耻之事他也做的出!我将他打发回去了,并威吓他,待其死后,派人收他遗产,吓的他赶紧离开。至于香菱母封氏,且再看看吧,无处可去,养起来也不算什么。”
林如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了许久后,叹息一声道:“贾雨村,可惜了。”
贾蔷却笑着宽慰道:“也算不上可惜,只要姑祖丈能将养好身子骨,一个还未成气候,狼心狗肺的贾雨村,还远远谈不上心腹之患。”
林如海闻言,淡淡一笑,道:“只是觉得人才难得,倒谈不上为祸,可惜是个无德之人。对了,你这几天谋划的如何了?”
贾蔷摇了摇头,道:“还未定计,今晚,还要去齐园,齐家那位荣养的老太爷想见见我。正好,我也想探探他的口风。”
林如海闻言,登时皱起眉头来,提醒道:“蔷哥儿,机事不密祸先行,不可大意。齐家那位齐太忠,城府之深,心机之重,连我也甘拜下风。齐家能稳坐八大盐商之首超过六十年,这个老狐狸,快要修练成精了。”
贾蔷闻言面色也肃穆起来,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会自作聪明,以为在人家经营了一甲子年的扬州城,可以不惊动他们,就能办了白家!除非用蛮力强行围剿,否则,绝无可能。姑祖丈,虽然不愿承认,但这扬州府,的确是齐家的扬州府。根本不用怀疑,齐太忠早就用金山银海,将扬州府,乃至整个江南的实权要害官员,喂的饱饱的。想避开他,去动一个没有多少破绽的盐商大族,几乎不可能。哪怕强行为之,也是种祸之举。”
他不是韩彬韩半山,韩半山为了国朝稳定,为了江山社稷,连身家性命都可以不顾,又怎会在乎诛灭区区几个盐商留下的祸根?
可韩彬不在乎,不代表他贾蔷不在乎。
俗话说的好,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干掉了白家,背后多少权贵巨宦就断了财源,此仇简直不共戴天。
贾蔷却不想做这等事……
林如海的面色并不好看,他没想到,贾蔷会看的那样透彻,甚至将一些本不该诉诸于口的事说出来。
扬州府是齐家的扬州府?
林如海绝不想承认,但是……
他又不得不承认。
齐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早已不是单纯的盐商。
扬州城内但凡能赚钱的营生,包括衣食住行,包括盐、米、面、油、肉、菜……
哪一样背后没有齐家的影子?
不说扬州府衙,便是盐院衙门里的盐丁,林如海也都心知肚明,里面必有不少一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都受过齐家的“恩惠”。
至于府衙的衙役、牢房的司狱等等,更是无一不受齐家影响。
到了这个地步,扬州府,是齐家的扬州府,又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对士大夫出身的林如海而言,国朝重地,为一商贾之族所掌控,简直不能容忍!
僭越,狂妄!
然而贾蔷却温言劝道:“姑祖丈其实也不需太过担忧愤怒,齐家之盛,核心便是那位齐家太爷。人常言一人可兴邦,自然也一人可兴族了。齐太忠此人,已经将齐家经营到了极致。看似声势盛极一时,实则也已经到了进无可进之地。大燕,终究是士大夫的大燕。齐太忠也是个明白人,所以早二十年他就逐渐退隐到幕后,哪怕齐家富可敌国,齐家的手却没有真正伸出过扬州府。即使经营都中、金陵等地,也只为了自保。我妄自猜测,若非太上皇早早看明白这一点,也不会与一介布衣成为挚友。就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如今的齐家家主齐万年,不如其父齐太忠远矣。所以,齐太忠驾鹤西去的那一天,便是齐家渐渐走向衰弱的那一天。”
若是放在贾蔷前世,社会上存在资本孽生的土壤和空间,那么齐家或许有可能真正做到累世不衰,譬如米国那几家早已隐藏在深海中,却依旧遥遥操控世界金融命脉的家族。
但可惜的是,眼下的大燕,绝对没有齐家恣意孽生扩张的空间,胆敢迈雷池半步,等待的只有化作齑粉的下场。
这些,林如海其实也都明白。
只是在他执掌两淮最高盐务大权期间,齐家还能如此长存,并始终暗中掌控扬州,这对他来说,算是不轻的羞辱。
毕竟,打骨子里来说,四代列侯、探花郎出身的林如海,同样轻贱商贾之流。
林如海往背后倚了倚,看着贾蔷淡淡道:“今日之齐家,莫非就是你期望之地步?”
贾蔷笑了笑,摇头道:“齐家,还是不稳。”
然而,他却不欲多说什么。
见他如此,林如海哑然一笑,点头道:“好,既然你也看得出齐家不稳,那就好,那就随你去做便是。另外,你身边那两个长随,虽也是血勇之辈,但到底还差了些。齐筠身旁那两人,却是难得的好手,便是齐家也没几个那样的。如今你行事在外,我们又要你做些不大安稳的事,所以,我和半山公,各自送你一人。”
贾蔷闻言一怔,看着林如海道:“姑祖丈,你手下也有江湖高手?”
林如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痛至骨髓的苦色,却也是一瞬即失,他叹息道:“从前,我也看不入眼所谓的江湖人士,以为此类游侠,不事生产,恃强凌弱,皆该杀之。后来,吃过大亏后,才明白他们存在的道理。前车之鉴,你要谨记,不可小瞧了去。”
贾蔷隐隐听闻过林如海有一子,失足落水早夭,但内中似乎别有内情……
如今看来,或许未必是空穴来风。
他心中凛然,点头道:“我记下了,一定会防备阴毒之人,行刺杀之事。”顿了顿,又问道:“半山公麾下也有这样的人?”
林如海毕竟心性修养颇高,很快就调整好心绪,微笑道:“半山公宦游大燕至苦至寒之地多年,遇到的危险比你料想的更多,手下若无能人,岂可熬至今日?”
贾蔷无奈道:“那他也料定我会出手?”
林如海呵呵一笑,目光温和了些,道:“他没料准其他,但料准了你是个纯孝的孩子,我若开口,你不会不应。蔷哥儿,也莫要怪半山公,若无此等谋算心计,他怕是活不到今日。”
贾蔷笑了笑,点头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清誉满天下之人,应当是……是我天真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他,能送我一高手。只是姑祖丈,这人手,到底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林如海摆手道:“莫要多想,到了半山公那样的地位,怎会行小家子气之事?你放心去用便是,善待他们,他们便是你的忠勇之士。去吧,等夜里,他二人会去寻你,一道去齐园的。”
……
红楼春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说客
自前堂回到客院,贾蔷再见封氏时,这个可怜可悯的老妇人正躺在一张软榻上落泪。
紫鹃悄悄上前告诉他,封氏已经哭昏过去两回了。
贾蔷能想象的到,封氏看到香菱相认后,会爆发出怎样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只看看黛玉、梅姨娘、紫鹃、雪雁等人一个个微微红肿的眼睛,就知道方才的情形有多么悲情。
“老妇给大爷磕头谢恩!”
看到贾蔷进来,封氏挣扎着要起身,给他磕头。
贾蔷摆手拦下,看了眼还在“呜呜”憨哭中的香菱,笑道:“家人团聚是好事,哭个甚么?”
香菱“呜呜”的抬起头,哀怜无助的看着贾蔷。
贾蔷读懂了她的心思,微笑道:“你娘这些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如今找着了你,往后也该享清福了。咱们家人丁单薄,就留她在家里面罢,也便宜你时时照顾,我也跟着尽尽孝心。”
香菱闻言,感动的“呜呜”声更大了。
她虽然娇憨,却并非不明事理。
这世上不是没有与岳家同住,赡养岳家的,但这种情形已是极少,更何况赡养妾室老娘?
君不见,贾家政老爷的爱妾赵姨娘的同胞兄弟赵国基,也不过是给贾政和赵姨娘的儿子当个赶马车的奴才长随罢了。
能做到贾蔷这一步,必是疼煞了她,才会如此纵容。
只是她感动,封氏却不能应,因为担心连累到女儿,封氏到底挣扎起身着急道:“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天下再没这样的道理,只要大爷能多疼英莲一些,我便过的极好,我便过的极好!”
贾蔷摆手微笑道:“你老不必担心多余的,我家里人口简单,能管得到我的长辈也都宽和仁善,不会说什么的。”
封氏只是不应,黛玉用帕子擦净眼泪后,强笑道:“蔷哥儿也不必难为她,不如就以嬷嬷的名分招进家里,单负责香菱这丫头的吃穿用度就好。如此,岂不两相便宜?”
贾蔷闻言,大为赞同,点赞道:“还是林姑姑的主意好,顶呱呱!”
“呸!”
在众人笑声中,黛玉啐了口,瞪他一眼问道:“今儿怎么这样高兴?”
平日里,贾蔷极少在人前这般幼稚的。
贾蔷总不能说,你爸爸送了两个绝世高手给我,安全性大增。
便只道:“外面的事进展的顺利,香菱又找着了她娘,诸事皆喜,怎能不高兴?”
黛玉不信,只是当着外人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冷笑两声……
贾蔷也习惯了,又对一直暗自等信儿的梅姨娘道:“一会儿我就去寻陈大人,只在狱中照顾,不算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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