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红颜

前不久，肖劲偶然在《天江日报》上看到一则新闻，是介绍北山县开展“驻村入户、结对帮扶”工作措施和成果的，心里不由一动，觉得这是自己报答叶鸣大恩的好机会来了。
在肖劲想来，叶鸣现在是北山县委书记，这个“驻村入户、结对帮扶”活动肯定是他的创新思路，也是他树立政绩、积累声誉的一种手段。于是，他决定亲自到北山县去考察一番，然后组织部里的写作班子写几篇有分量的宣传文章，把北山的这一创新性举措推介出去，最好在全省范围内推广，帮助叶鸣把名声打出去。
因此，今天中午他便兴冲冲地大电话给叶鸣，先不吝溢美之词，对北山的这一举措予以高度评价，然后告诉叶鸣说：他后天会带农村组织处的处长、副处长以及几位笔杆子过来开展调研活动，还要邀请省电视台的记者随行采访，争取尽快把北山首创的“驻村入户、结对帮扶”活动推广到全省，还要请叶鸣到全省各县市区去做经验介绍，努力把北山县树立为全省基层党组织建设的模范样板单位。
叶鸣知道肖劲是想报答自己，便也不点破自己在调查走访中发现的问题，向肖劲表示感谢和欢迎之意后，下午便把冯立亮叫到了书记办公室，把肖劲要来调研的消息告诉了他……
正如叶鸣预料的那样，当得知自己主导的“驻村入户、结对帮扶”工作得到了省委组织部肖副部长的重视和青睐时，冯立亮兴奋得脸颊潮红、眼珠子放光，只差没跳起来了。
“叶书记，这是真的吗？肖副部长真的要来北山调研考察结对帮扶工作？真是太意外、太荣幸了！”
叶鸣很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抬腕看了看手表，说：“为了迎接肖副部长的调研考察，我觉得有必要去几个帮扶点走一走、看一看，以免到时候出什么纰漏。现在是下午五点，你跟我一起下乡吧，我想看看那些参加帮扶工作的工作队员是不是真的在村里住下，是不是真的做到了与村民同吃同住。”
冯立亮愣了一下，有点迟疑地说：“叶书记，现在已经五点钟了，如果您想去搞突击检查，是不是吃完晚饭再过去？”
叶鸣定睛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既然是突击检查，就要干脆果断、说走就走。如果等吃完饭再去检查，说不定就会走漏风声，那些本来不住在村里的工作队员肯定会马上赶到村里去，我们就看不到真实的情况了。”
此言一出，冯立亮的脸立即红了：叶鸣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是暗指自己有可能走漏风声，因为现在知道此事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真有人走漏风声，那就只有他这个组织部长了……
为了避嫌，他只好不情愿地点点头说：“行，我马上跟您一起去检查。”
叶鸣把苏劲松叫过来，吩咐他马上下楼备车，然后有打了一个电话给周青竹，问他安排的人准备好了没有？得到周青竹肯定的回答后，他便带着冯立亮一起下了楼。
在县委大院的停车坪，冯立亮见两个年轻人跑到叶鸣面前，其中一个还提着一台摄像机，向叶鸣报告说：“叶书记，我们是县纪委作风办的，周书记安排我们跟随您下乡暗访驻村干部履行职责、遵守纪律的情况。”
冯立亮听说那两个干部是县纪委作风办的，而且还要拿着摄像机跟随他们下乡去搞暗访，不由吃了一惊，忙问叶鸣：“叶书记，你还安排了作风办的人跟随拍摄暗访吗？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叶鸣不动声色地说：“很有必要。对于驻村帮扶的干部，活动方案里面是有严格的纪律要求的，比如每月的10日到20日必须在住在村里，不能在村民家里免费吃饭，不能参与公款吃喝，不能干与帮扶工作无关的事情，否则将受到纪律处分。我们这次暗访，就是要看看这些驻村干部遵守帮扶工作纪律的情况，如果查出有违纪违规的，必须予以严肃处理。”





官路红颜 第四百五十九章 欺上瞒下
当看到叶鸣带着县纪委作风办的人一起去暗访检查时，冯立亮心里开始有点慌乱了，隐隐察觉到叶鸣这次的突击检查并不是临时起意心血来潮，而是有预谋、有针对性的，极有可能对自己不利……
不过，狐疑归狐疑，对叶鸣的这一做法，他却无法反对，只好满怀鬼胎地上了叶鸣的车子，作风办的两个人则坐在纪委的公车上，两台车子一前一后，径直往东南边的红光镇、田湖乡、东林乡方向疾驰而去……
二十几分钟后，叶鸣等人来到红光镇新黄村，这个村是所有帮扶对象村庄中距离县城最近的一个，帮扶的单位是县安监局。叶鸣他们没有通知村支书，径直走进没有安装大门的村委会办公楼，在一楼最右边那间挂着“群众工作队办公室”牌匾的房间门口，他们停下脚步，抬手在门上面敲了几下，里面并没有人。
在群众工作队办公室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公示栏，上面有安监局群众工作队所有队员的名字、职务、照片和联系电话。按照组织部的要求，群众工作队的队长必须由帮扶单位的一位党组成员担任，每月中旬的工作日，必须跟队员一起驻扎在帮扶对象村，不得擅自回家。
叶鸣仔细看了一下，安监局群众工作队的队长是一位姓王的副局长，于是便要苏劲松把手机给他，按照公示栏上公布的联系电话，用苏劲松的手机拨打了那位王副局长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对方很不耐烦地问：“你找谁？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叶鸣不动声色地问：“王局长，请问你现在在哪里？我找你有点事。”
对方听叶鸣叫出了自己的职务，以为是哪个企业的人找他办事，语气和缓了一点，说：“我现在外面有点事，不在办公室。你是哪家单位的？有什么事？”
“你不是带队在红光镇新黄村开展结对帮扶工作吗？现在是不是在村里面？”
那位王副局长可能脑袋不大灵光，到此时还没有察觉到异常，很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要是有事的话直接说，没事我挂电话了。”
与此同时，叶鸣听到话筒里传来另外一个催促的声音：“老王，你先出牌啊！打完这一圈就要去吃饭了，你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如果不是要紧的电话，就把它挂了吧！”
叶鸣听到旁边的那个声音，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王兴义，你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你们群众工作队的其他两个队员呢？他们去哪里了？”
那个叫王兴义的副局长听到叶鸣这几声严厉的质问，这才察觉到大事不妙，慌忙答道：“我们刚刚从新黄村回来，是到局里来参加一个会议，晚上还要到村里来住的……请问您是组织部哪位领导？您现在就在村里吗？”
王兴义以为今天是组织部的例行检查，所以便问叶鸣是组织部哪一位。
叶鸣冷冷地说：“我是叶鸣。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们安监局今天下午开什么大会？会议的内容是什么？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新黄村的？你在村里住过几天？”
王兴义听到“叶鸣”两个字，不由魂飞魄散，吭吭哧哧了好一阵，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叶鸣等了将近一分钟后，见他无言可答，厉声说：“王兴义，请你明天带着你的两个队员一起去县纪委作风办，老老实实把你们驻村的情况做一个说明。另外，我提醒你一下：我们会找村里的干部群众调查清楚你们驻村的真实情况，所以你在向作风办说明情况时要实事求是，如果有欺骗隐瞒行为，我会要求纪委严厉处分你们。”
挂掉电话后，叶鸣吩咐苏劲松去把村里的支书和主任找过来。
几分钟后，村支书和村主任急急慌慌地赶过来，向叶鸣和冯立亮问了好，并做了自我介绍。
叶鸣板着脸问那位姓苏的村支书：“安监局的帮扶工作队一共在村里住过几天？参加过你们村里的会议吗？给你们提出过什么发展村级经济的措施和建议没有？”
那村支书见叶鸣脸色不大好看，不敢隐瞒，如实答道：“王副局长他们就是上个月在村里住了四五天，这个月只到村里来了两次，答应给我们村里提供二十万元帮扶资金，但条件是要我们为他们打掩护，遇到组织部检查时要提前打电话给他们，还要对检查的人说他们在规定时间内是驻扎在村里的——”
冯立亮听到这里，气得脸色通红，跺脚骂道：“这些欺上瞒下的混账王八蛋，简直是狗胆包天。明天我亲自去纪委等着他们，问清楚情况后，一定要予以严惩！”
叶鸣转头看着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不疾不徐地说：“冯部长，你昨天给我看的总结里面，不是强调说组织部每月中旬都会组织四次以上的明察暗访吗？还说你们的暗访工作做到了‘全覆盖、无死角’，每一个驻扎了帮扶工作队的村庄都会察访一到两次，并且是利用夜晚时间搞突击检查，检查的结果是每个工作队都遵章守纪，严格按照要求与村民同吃同住。
“但现在看来，这个新黄村就是一个死角啊！刚刚这位支书同志说了，安监局的工作队员上个月只在村里驻扎了四五天，而这个月则根本就没在村里住过。你们组织部的明察暗访组如果真的每个月都来村里突击检查一到两次，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冯立亮被叶鸣这番不轻不重的话说的面红耳赤，半晌都答不上话来。
叶鸣又把头转向那位村支书，问道：“苏支书，请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10月中旬和11月10日以来，县委组织部的督察组到你们村里来明察暗访了几次？他们过来后肯定会找你们了解工作队的情况，所以来了几次你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
苏支书转头看了满脸通红的冯立亮几眼，犹豫了片刻，答道：“叶书记，实不相瞒：组织部的督察组就是10月15日到我们村里来了一次，那一天王副局长他们正好驻扎在村里。督察组找我们村委会的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就走了，以后就再没有来过。”
叶鸣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跟苏支书和村主任握手道别，然后吩咐姜敦义驱车赶往另外几个帮扶对象村。




官路红颜 第四百六十章 五味杂陈
跟新黄村的情况一样，接下来叶鸣他们调查的三个帮扶对象村，根本就没有群众工作队员的影子，把村支书喊过来一问，那些工作队员要么根本没来，要么就是到村里打了一个转，吃过中饭就回城里去了，没有一个工作队员真的住在村里。
田湖乡有一个村支书对群众工作队特别有意见，愤愤地对叶鸣说：工作队答应给村里的帮扶资金到现在还没有到位，但工作队到村里来两次，每次都指定要去乡政府所在地的餐馆吃饭，还要喝酒，两顿饭菜已经花去了村里一千多元。
这个村支书还反映：很多群众工作队员都把参加帮扶工作当做了度假，每天都说到村里来了，事实上都在县城打牌玩乐，或者干脆外出旅游，还要村里帮他们打掩护，如果组织部的人过来查岗，就说他们一直住在村里，只是查岗时凑巧有点事回单位去了……
在这位村支书发牢骚时，叶鸣示意作风办的两个人打开摄像机，把他的话全部录下来。
村支书走后，叶鸣用严肃的目光看着面如土色的冯立亮，沉声问道：“老冯，这次的结对帮扶活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形式主义、官僚主义这么严重，你做为活动的总策划、总指挥、总负责人，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你们的宣传报道和总结里面都提到，你10月份和11月份，曾经3次带领督察组到各个帮扶对象村明察暗访，确保帮扶工作队遵守驻村纪律，难道你在督查中一点都没有发现问题？”
冯立亮此时羞愧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嗫嚅了好一阵，才满头大汗地道歉说：“叶书记，真对不起，那些新闻报道和总结里都有夸大的成分，实际上我因为工作忙，只是10月份带领督查组搞过一次明察暗访。当时我们走访了15个帮扶点，并没有发现问题，后来我就没去了。没想到督查组那帮人这么官僚主义、这么玩忽职守，明天我一定会找督查组负责人了解情况，如果他们存在失职问题，我会提请县纪委严肃追责。”
叶鸣没有作声，转身钻进汽车，吩咐姜敦义开车赶往组织部的帮扶点：东林乡龙潭村，这个村是冯立亮的联系点，而东林乡前进村则是叶鸣的联系点。
冯立亮此时已经如惊弓之鸟，在进入龙潭村时心里就已经开始打鼓，预感到可能还会有令自己更尴尬的事情发生。
果然，进入村里后，叶鸣并没有让姜敦义往村委会办公楼去，而是沿着一条土路径直开到村东头，停在一座茅草丛生、坑坑洼洼的土坪里，然后下车，带着冯立亮等人走路，拐过几个弯道后，来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土砖房屋门口。
叶鸣指指这栋土砖屋，问冯立亮：“老冯，这个村是你的帮扶联系点，你到这户农家走访过吗？”
冯立亮点点头说：“这里我来过。这一户村民是龙潭村最穷困的家庭，户主夫妻都患有严重疾病，无法劳动，又有三个子女，最大的只有十六岁。目前，大女儿已经辍学，到外地打工抚养父母和弟弟妹妹，夫妻俩常年卧病在床。上一次我们组织部组织捐款，我亲自到这户家庭，送了他们四百元慰问金。”
叶鸣听他提及那四百元慰问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进入到房间里。
这栋土砖屋有一个狭窄的堂屋，共四间房子，已经破败不堪，深棕色的土墙上到处是裂缝，堂屋里坑坑洼洼的，因为昨晚下午，有些地方还积有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在幽暗的光线下，这些小水坑就像一只只哀凄的大眼睛。
叶鸣推开左边第一间房子的破门，进入到房间里，一股霉味夹杂着浓重的中草药味扑鼻而来，呛得跟在他后面的冯立亮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房间里跟外面的堂屋一样，非常破败，靠墙有一张陈旧的木板床，靠窗户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桌子，桌上有一只药罐子，一只喝得只剩下药渣的瓷碗，此外还有几条竹编的小凳子。
当叶鸣等人进来时，一个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男子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声“叶书记”。叶鸣忙走上前，轻轻地按住他的肩膀说：“老苏，你躺下吧，不要坐起来。你的腰本来有毛病，如果起来急了，会加重病情的。”
冯立亮奇怪地看着叶鸣，问道：“叶书记，您来过这里？”
那个病人忙说：“这位领导，叶书记已经来看过我两次了。九月份来过一次，送给我一万元钱；十月底来过一次，又送给我一万元钱，让我老婆去省城看病。前几天我女儿从省城回来，带她妈妈去省城治疗去了，治疗的钱都是从叶书记的那两万元里面拿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起来，身子簌簌地抖动着，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感激的泪水。
冯立亮从来被听谁提起过这件事，显然叶鸣并不想对外宣扬，便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叶鸣，心里头五味杂陈，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叶鸣拉着老苏的手跟他寒暄了几句，仔细询问了他的病情，又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对冯立亮说：“老冯，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想问你一件事。”
来到外面的堂屋后，叶鸣用严肃的语气问：“老冯，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请你如实告诉我：上次你们组织部向龙潭村的贫困户发放了四千元慰问金，说是你们部里党员的捐款，这件事你们分别在《民安日报》、民安电视台、《天江日报》上报道过。我想问的是：那四千元钱真的是你们组织部党员的捐款吗？”
冯立亮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根，呆呆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叶鸣，愣了好一阵才用心虚的语气说：“叶书记，我们部里本来是准备组织党员为龙潭村的贫困村民捐款的，但是因为这两个月事情很多，还没来得及搞捐款活动。上次民安市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说一定要有一个向贫困户捐款的镜头，所以我便找龙潭村村委会借了四千元，提前把慰问款发放到贫困户中，等我们部里的捐款活动搞完后，就会把这四千元还给村委会的。”
叶鸣冷着脸说：“我现在告诉你：上次你们把慰问金发放完毕后，刚刚离开村子，村支书就到那些贫困户家中，把慰问金全部收回去了，然后给这些家庭每家发放了二十元辛苦费。你说说，你们这是干的什么好事？这不是把党和政府的形象和信誉都败光了吗？”




官路红颜 第四百六十一章 抓现行
冯立亮听说那次的慰问金后来又被村支书挨家挨户收回来了，惊怒之下，忍不住涨红着脸怒骂道：“尹利金这个王八蛋，简直太无良、太缺德了！我当时跟他说得好好的，这四千元组织部一定会还给村支部，他倒好，我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把慰问金收回去了，这不是存心坑我们吗？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把慰问金重新发放下去，还得诚心诚意向那些贫困户道歉！”
说着，他就气冲冲地迈步往停车的草坪走去。叶鸣回去跟老苏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苏劲松和作风办两个人追上冯立亮，驱车赶往村西头的村委会办公楼。
在快要到达村委会办公楼时，叶鸣突然问冯立亮：“老冯，这里说你们组织部的帮扶点，你们的帮扶队员应该会驻守在村里吧！如果他们也像前面几个村庄的帮扶队那样不守驻村纪律，那就真是一个大笑话了。”
冯立亮很有把握地说：“叶书记，这一点您尽可放心，组织部的工作队员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也多次向他们强调了驻村纪律，要求他们为其他帮扶工作队做出榜样。他们肯定不会回家，这时候应该在宿舍里面准备晚餐。”
叶鸣笑了笑，没有回应他的话，但当车子驶近村委会办公楼时，他吩咐姜敦义不要开进院子，而是停在围墙外面，然后下车示意作风办的车子也停下来，一行人步行进入村委会院子面。
冯立亮知道叶鸣是想搞突然袭击，看看自己手下的队员在做什么，便很配合地轻手轻脚走在前面，带着叶鸣他们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东侧的一套房子门口。
这套房子的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县委组织部群众工作队办公室”。叶鸣听力比较敏锐，刚一上楼就听到这间办公室里面传出了异常的声响，于是马上拉住冯立亮，并对后面的人摆摆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口，侧耳细听，里面果然传来打字牌的声音，好像是四个人在打“放炮罚”。
于是，他再次蹑手蹑脚地返回去，挥手令冯立亮等人先下楼，以免打草惊蛇。
回到一楼后，叶鸣板着脸低声说：“老冯，你手下的工作队员正在房间里打字牌。你现在马上打村支书电话，让他送那间办公室的备用钥匙过来。我们如果现在去敲门，他们可能会把字牌藏起来，把钱收起来，并毁灭其他证据，然后再开门，我们就无法抓现行了。”
冯立亮万万没料到他自己的手下竟然会在村里聚赌，既愤怒又羞愧，白皙的脸再一次红涨成了猪肝色，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村支书尹利金的电话，低声命令他带上组织部帮扶工作队办公室的备用钥匙，马上赶到村委会办公楼来。
几分钟后，尹利金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为了防止他大呼小叫被楼上打牌的人听到，冯立亮在院子门口截住他，暂时没有责问他上次收回慰问金的事，先告诉他放轻脚步、不要说话，然后从他手里抢过那片钥匙，折转身回来，再次跟叶鸣等人一起上楼。
在靠近门口时，叶鸣示意作风办那个扛摄像机的干部把摄像机打开，然后对冯立亮点点头。冯立亮轻轻地把钥匙插 到锁孔里，再轻轻旋转打开暗锁，然后飞起一脚将门踢开，见里面四个人刚好打完一圈牌，正在数钱清账，便怒不可遏地嗔目大喝道：“都不许动，把钱摆在桌子上，老老实实坐在原位。”
那四个人猝不及防，抬头一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怒目金刚一般站在门口，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个手里拿着计数纸笔的干部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纸笔“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此时，两个作风办的人跟着冲进来，用摄像机挨个拍摄四个人的脸部特色，然后又把镜头转向桌子上，把凌乱的字牌和摆在上面的钞票全都拍摄了下来。
在被拍摄的时候，四个人都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部，冯立亮厉声喝道：“你们这时候知道要脸了？都把手拿开，不要挡住面部，我要让全县人民看看你们的嘴脸。”
此时，叶鸣也从外面缓步踱进来，用犀利的目光看着那几个干部，一言不发。
这四个人中，有一个是负责对帮扶工作进行督查的科长，另外三个都是工作队员，也都是副科级干部，此刻见叶鸣也跟着进来，知道大事不妙，一个个面如土色，只差没尿裤子了……
冯立亮虽然对这几个丢了他脸面的部下气恼异常，但又担心如果闹大了的话，整个组织部都会成为笑柄，便将叶鸣请到外面的走廊上，低声问：“叶书记，您觉得今天这事该怎么处理？要不要报警？”
叶鸣知道他是在探自己的口风，故意沉吟了片刻，徐徐说：“老冯，这件事关系到你们组织部的声誉，如果宣扬出去，对你们部里、对你本人的形象都非常不利。但是，这些人在下乡扶贫期间、在上班时间聚众赌博，性质非常严重、影响非常恶劣，如果不予以严肃处理，不足以惩前毖后、警戒后人。
“我的意见是：现在暂时不要报警，先让他们停职检查，并于明天上午主动到县纪委去接受组织调查，坦白他们在村里打过几次牌、每次的赌博金额是多少，然后再根据他们交代的情况以及认罪悔罪的态度，决定要不要移送公安机关处理，并由纪委做出处分决定。”
冯立亮最怕的是叶鸣坚持要报警，一旦公安介入，这几个人的违纪违法问题马上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并引发轩然大波，那时候，他这个组织部长的脸面就真的没地方搁了。因此，当听叶鸣说可以暂时不要报警时，他不由暗暗松了一大口气，连连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