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云梦叶知秋
周一芙知她说笑,细想来,倒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点了点头,犹是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谈话,让明双听不懂”
“这个嘛……”苏星月回过头看了明双一眼,打趣道“这种情景,哪有什么真听不懂的话可聊明双不过是懒得听他们数年如一日、见谁都说的差不多的一番客套言谈罢了。”
“在无涯山中,有时候师父有客来访,若是很熟悉的长辈,师父、师娘也会让明双我们俩过去的。——无非是坐在一旁,听着长辈们闲聊,或是说起近日各自的功法进益,或是聊起武林中有什么新鲜事情。明双素来不爱听这些,常常就是坐在那发呆而已。莫说是要‘听懂’,她能够硬撑着没有睡着,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苏星月说到这里,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今日,若说要跟着明逸去拜访那几位宗主、掌门,明双我们俩怕是比平日里陪着师父、师娘会客还要难过些。明逸虽只有这般年纪,可是见了外人,举止端重,礼数周全的,说起话来,简直是……”
“简直是愁煞人也!”周明双接过话来,狠狠叹了口气,“所以我常说,我哥行止老成起来的时候,简直比老头子还要像个老头子!”
“哈哈……”周一芙此时却是想起了前天夜里那封信,笑过一回,方才言道“这也罢了。明逸这孩子,姑姑我常说他是个呆子,明双你这做妹妹的又说他像个老头子,合起来,可是个什么模样”
——合起来,自然是个很呆板的老头子。
三人心中各自领会,笑过一回方罢。
小径曲折,一路穿花拂柳,又顾着地面湿滑,缓步行来,终于到了这三层小楼前。
说是“小楼”,近前来看,其占地却是比寻常的楼阁宽阔了许多。
进了正门,才发现这楼阁中心竟是直通到三层楼顶,只在四周一、二、三层各有一圈桌椅摆放,且每一桌之间也很有些距离。
见了这楼阁之中的布置,苏星月才知为何一芙姑姑说这边的客座难定了。——虽是一处建得极为宽阔的三层楼阁,细数来,统共却也不过二十桌左右的位置罢了。
雁栖湖算是晏城之中的一处名胜,初夏时节,人们又尤为喜爱清凉的水边,想来此处不只会有晏城中的居民来听戏,还会有许多从其他地方来到晏城游玩的人。
这边只有大约二十桌,一天三场演出,算来也不过六十个客座可以招待客人。这般时节里,自然是供不应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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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日之前能够定到位置,倒还真是件小小的幸运之事呢。
昨日清早周一芙派遣仆人定到的位置在三楼。
周一芙带了星月、明双上得楼来的时候,小红早已一溜小跑的先到了桌边,将此处戏楼为客人们准备好的茶水、点心规整过一番,另拿出了一个红漆木食盒,端了两碟尤为精致的点心、一篮犹挂着水珠的鲜果出来。
方才苏星月她们三人刚进得戏楼来,见到楼中已经有了几桌客人。待得三人缓步上了楼,到桌边安稳落座,其他桌上的客人也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戏楼之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戏楼上下三层,便接近坐满了。
——看来大家过来游赏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大概都像苏星月她们三人一般,乘船游湖,算着差不多要开场的时候方到了戏楼这边来。
又候了片刻,一楼正中央的戏台上,粉墨登场。
一时丝竹管弦之声,渐次响起。有一花旦抖着水袖便上了台来,开口一句,便知功底不凡。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遍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的是《牡丹亭》。
一曲皂罗袍开场,令得戏楼之中,众人俱是一静。便都专心听起了戏文来。
这戏班果然不愧是晏城之中数一数二的戏班子,从那花旦的唱功、扮相、身段,到这戏台之上管弦伴乐的相和,俱是不错。
一时间,戏台之上悲欢离合,缘聚缘散,便如一卷水墨画徐徐铺展开来……
一折戏唱罢,另有一场歌舞。
——便仍是刚刚扮了杜丽娘的那位当家花旦,在后台卸了浓墨重彩,再出场时,只着了淡淡脂粉,穿了一身与这时节极为相和的水绿色的舞裙,伴着身后一行也都极是水灵的女孩子们,轻歌曼舞。
曲调悠扬婉转,舞姿轻灵曼妙。
观之,便只觉初夏时节绿意盎然、芬芳不减的天地,尽皆收归在这一处歌舞升平的戏台上。
须臾,曲停,歌停,舞亦停。
就在这众观者犹还觉着方才的歌曲绕梁不绝、舞姿意犹未尽的时刻,那位当家花旦却又是一展水袖,将一朵色泽艳红、正开至最盛之时的牡丹花,抛向了三楼!
戏楼中,众人的视线自然都随着那一朵牡丹花转移到了三楼。——正是在苏星月她们对面的那一桌。
隔着中间几丈远的距离,苏星月往那边看去。
见得对面那一桌上,只坐了一个人。
是一位年纪约有二十多岁的公子,穿了一身疏疏淡淡的青衫,满头青丝只略略簪了一簪,便尽皆铺散在背上。
从苏星月的角度,见到他略有些倾斜的侧身,最先注意到的便只有这青丝与青衫,显出一种并不寂寥的落拓疏朗。
那位青衫公子此时已是稳稳的接了牡丹花在手,举至鼻端轻嗅了一下,便对着一楼戏台上那抛了牡丹花过来的女子一笑。
女子亦是一笑,却是片刻间就回身退至帷幕之后了。
众人的目光便又回到那位青衫公子所在的那一桌,却见这一眨眼的时间里,他已是不见了踪影。
——苏星月却是看到了,那位看上去举止颇有些风雅气度的青衫公子,对着刚刚那位当家花旦一笑之后,便拈着那朵艳红的牡丹花,飞身穿窗而去。
观他身法,与在这三楼的高度上随意穿窗而出的身手,应该也是个有修为在身的人。
一时之间便有许多从前看过的书画杂本上面那些才子佳人、相思红线云云的故事,尽皆在苏星月的脑海之中翻涌了起来。
就只是不知,今日所见,那位当家花旦与这位青衫公子,这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呢,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戏楼中的众客人,听罢了戏,也旁观了一出“戏”,略微回味之后,便尽皆优哉游哉的离去。
周一芙也带了苏星月与周明双缓步下了楼梯。
说是今日午饭也在湖心岛上面吃,出了戏楼的门,周一芙便仍是一手一个的牵了星月、明双,转往另一处楼阁。
一边走着,仍是一边闲聊。苏星月便将刚刚她自己的那点儿浮想联翩讲给一芙姑姑与明双听。
明双听了后,却是一脸困惑,喏喏问道“星月你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是什么意思那‘心有灵犀一点通’又是什么意思——这两句诗,我虽听过,却不知你用在这里到底是想讲什么。”
“唉呀——”周一芙拿着团扇的手轻轻的一拂,一声叹罢,又抱怨道“刚还说你哥哥是个呆子,明双你竟也不怎么伶俐!”
“我……”明双神情之中原是很有几分不服气,想了想,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些诗文上面,我确实不大懂得。可是……再如何,我也总比我哥强上一些的。”
“哈!”周一芙与苏星月闻言,皆是一声轻笑。
苏星月很是好心的附和道“是呢,那可是要强上许多了。”
周一芙拿着团扇轻拂了拂,一阵微微的清凉,漫言道“明双你既说是也知道这两句诗的,想来懂得原意。再联想到刚刚那姑娘抛花给沈逸清的场面,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星月的意思呀,是在猜测这一对才子佳人,是今日里方才初次相逢呢,还是早已相识、自有默契。”
“不错。”苏星月点了点头。
“哦……是这个意思呀!”明双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星月原来是又起了好奇之心。“不过,我们旁观之人,怕是猜测不出什么来。若说他们二人是初次见面,抛花传情在这些场合倒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情;可若说是早已相识的人,借着台上一场歌舞方罢,自成默契,这倒也说得通。”
周一芙却是笑言道“究竟是怎样,也并没有什么要紧。星月所讲这两种情景,细想来,各有一种风情,各成一段佳话,皆有意趣。”
“是呢。我本也只是随意浮想,并没什么可深究之处。”苏星月又是点了点头。顿了一顿,复言道“姑姑刚才说那穿了一身青衫的公子,名叫‘沈逸清’——听这名字,莫非还与姑姑家有些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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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周一芙轻点了点头,答言道,“沈家‘逸’字辈,算来是与菲菲她父亲同个辈分的人。不过,说是同辈,其实这位沈逸清今年也就二十五岁而已。而且,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呢!”
“哦”听到说此人大有来头,苏星月与周明双都有了听闻详情的兴致。
周一芙团扇一挥,娓娓道来“这位沈逸清,出身是晏城沈家最强盛的一个分支,承继了沈家祖上的医道、毒道,在江湖上应该也颇有些地位。虽是不及武林六大家族的名望,但也很有些声名的。”
“沈家在晏城已不知繁衍了多少世代,我们这一支与他们那一支已是全然没了什么往来。只不过大家都还仍然按着家谱,到了他们这一辈,依然是全都跟了‘逸’字辈罢了。——我能认出他来,也并不是有什么远亲故交的原故,而是他在晏城算是个极有名的人物。”
“沈逸清在二十二岁上就将沈家的医、毒两道修炼至大成。当年武林六大家族之一的方家家主在与岐山妖皇的战斗中受了重伤,连当时最受人称道的武林名医洛华生都已束手无策,最后却是由沈逸清救了回来。——在那之后,沈逸清便声名鹊起,在江湖上有了一定的名望。那时候晏城之中,许多人就都已知道他的名号了。”
“再后来……”说到这里,周一芙拿团扇掩了掩面,似是偷笑了一回,略作思量,终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这做姑姑的,跟你们两个女孩儿家说这个,总好像有些不大好。可我细想来,人生在世,哪里非要那么多规矩呢”
苏星月与周明双原是不解,想一芙姑姑性情中人,才华风流的人物,到底什么事,竟会让她也一时犹疑起来,像是个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
却听得周一芙略低了些声音,笑言道“说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事情。晏城中人,由老至小,哪个不知道呢——这位沈逸清呀,医、毒两道修的是真的很好,武林上皆有肯定的,另外,他于这拈花惹草、招蜂引蝶的本事上,可也并不输给医、毒两道上的造诣。”
“刚刚,你们也看到了。他成名以来这几年呀,比这厉害得多的事情,可也不少呢!有许多传闻轶事,流传在晏城大街小巷……所以晏城中,略有些见识的人,便都识得他。”
苏星月自是听懂了,原来这位沈逸清竟是有这么个声名。
点了点头,苏星月笑言道“姑姑这么一说,我隐约也想起来了这号人物。武林上都称他是‘医毒双绝沈逸清’。——难怪我刚刚听着这名字,总觉得莫名的耳熟。不过他竟有这风花雪月的声名,以前倒是从未听闻了。”
周明双在一旁听了,虽然说的皆是别人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何,听了这类事情,总觉有些害羞,便只是跟着默默走路。此时却到底是小声问了句“那……那他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说是个坏人呢”
“嗯”周一芙闻言很是诧异。
仔细一想,倒是立刻明白了明双的意思。周一芙微笑言道“哪有这一说这位虽说是‘医毒双绝’,但江湖中人知道他,都只是见他施展医术,还从未听闻他有什么辛辣毒害人的手段流传。众人都认的是‘神医’的名号,于江湖大节上自然不是坏人。至于小节上嘛……”
“明双你若说的是他拈花惹草那点儿风流事,其实可也算不得什么。”周一芙又是挥了挥手中的团扇,扇面上绣的金线海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沈逸清虽有些风流韵事流传坊间,但都不过是些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情。虽然听上去是风流了些,可也没听说有哪个和他有情缘的女子对他有什么不满。可见其人倒也不是负心薄幸之辈。不过是些风花雪月,哪里又真有什么错处呢”
说到这里,周一芙又是略有些嗔怪的看了明双一眼,方才笑言道“明双你呀,可别学你哥哥那等呆气!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正是轻灵飘逸的时候,哪里就做起了道德夫子”
——周一芙这一席话说来,与明双这闺阁中女儿素日听到的训导自然是大相径庭。
周明双一时之间,微有些诧异,微有些不解,便怔怔然若有所思。
苏星月在一旁看着,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又缓步走上一段距离,就到了一处临近水面的二层小楼。
这一处布置,与刚刚的戏楼很有些不同。
小楼建的精致,只有层间高度略大些,且窗子似乎也比一般的酒楼大上许多。
此时,四面窗都开着,临水风来,便是一阵清幽气象。
此处显然也是周一芙派了人一早定下的位置,且看上去似乎是周一芙常来的酒楼。
周一芙她们三人带着小红等几个丫鬟,一进了楼,便有几位店中伙计招呼着“沈夫人、二位姑娘楼上请”,“小红姐姐请这边走”。
而且,与市面上大多数酒楼不同的是,这边楼里的伙计都是些年轻女孩子。
上了二楼,便被引向一处临水的桌位。
苏星月见这边一望出去就能将雁栖湖半阙风光尽收眼底,道了声“好景致!”
周一芙带着两个姑娘落了座,吩咐店伙计可以上菜了,然后便也向窗外看去。
却是一眼就见到了不远处莲叶间似乎有一个白白的活物,周一芙便指给星月、明双看。
那东西显见着不是寻常的鸟类,身上似乎有很长的白毛,而不是鸟类羽毛的模样。
三人都只见到了那活物白白的毛发被初夏水面上清凉的微风吹的晃了晃,连带着似乎那活物白白的身影也整个晃了晃,顷刻间便是不见了踪影。
“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周一芙虽是明知那白影已不见了,仍是抬着头张望,“看上去不像鸟,那皮毛倒像是兽类。——可是兽类怎么能在湖面莲叶间行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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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月想了想,猜测道“也许是水獭一类小兽吧。那些东西看着皮毛也很像山间的兽类,但是却能在湖里、江河里泅水的。”
“唔……应该是的。”周明双也是这般想,“反正不该是寻常兽类,不然这么大的湖,它敢往中间走,岂不是早就要淹没在水里了!”
“嗯,应该就是星月说的,水獭一类东西吧。”周一芙点了点头,复又笑言道“所以我刚刚吓了一跳,想说这兽类若是能跑到大湖的湖面上来,难不成是也学人有了些术法在身,有什么‘轻功’可以踏在莲叶上行走,或是有什么‘龟息功’可以泅水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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