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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同是这一天,皇帝收到了来自西平府的奏折,宋渊禀告了关于西平府境外,大齐与赞西、梁,三国交汇之处的贸易场发生的抢掠事件。受害的虽是梁国伤人,但最先挑起事端的,是赞西人。
原本,这仅仅是贸易场上的一个小冲突,若是旁人绝不会发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但宋渊通晓历史,熟悉历史上每一场战役的由来经过和结果,不论是对外战争,还是各国的内部纷争,往往都是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愈演愈烈。这一场冲突,在宋渊看来,就不能不重视。
而这几年来,皇帝就有一件头疼的事,大齐虽然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在三国中占了最佳的风水之地,唯独缺少食盐,从赵国开始,赞西人就依靠出售他们的青盐,从梁国和赵国获得赖以生存的粮食。
但是大齐朝廷建立后,赞西人突然提高了盐价,朝廷需要花费三倍的价格,才能得到过去等量的食盐,而在项晔和赵氏赵氏皇朝周旋的那几年里,梁国违背了三国最初的盟约,用大量的兵器换取了食盐。但当年的契约,是和赵国签订的,如今同一片土地上改朝换代,项晔也没有发难的立场,这几年一直在争取改善三国之间的贸易关系,但梁国和赞西人,却达成了默契,将枪口一致对准了大齐。
原本的项晔,只要守住纪州城,管好纪州百姓的温饱,但如今,这关乎几个国家的大事,都在他肩膀上了。
皇帝在清明阁,与几位心腹大臣商议到日落才散,希望能想出完全的对应之策,显然比邻的两国态度很不客气,之前羌水关一战,虽然让南蛮屈服,可不仅没有震慑他们,很可能让他们更加提防大齐,想要在项氏皇朝真正强大之前,就获得最大的利益。
走出清明阁时,项晔才感觉到腹中饥饿,而他来到上阳殿,进门就闻见饭菜的香味,温柔的人笑盈盈地盛着汤,像平常人家的妻子般说着:“皇上赶紧洗了手,来用膳吧。”
项晔会心一笑,洗手后坐下,一碗温暖鲜美的汤下肚,整个人都精神了。之后狼吞虎咽,那么健壮的身体,原比常人更需要食物,而他最烦的,也是帝王家正襟危坐,吃口饭都要传三四道手,看一眼就没胃口了。但是这里,不仅自由,还有佳人相伴,珉儿的笑容,比任何珍馐美味都更下饭。
“周怀说皇上中午就没吃东西,这会儿一定饿坏了,饿坏了不能猛吃,缓一缓,等下再吃一顿宵夜可好?”珉儿没有再给皇帝添饭,主动放下他的筷子说,“我们去水榭台喂鱼。”
酒足饭饱,又忙碌了一整天,皇帝难免生出慵懒之态,懒懒地说:“你去吧,朕去了那些鱼又要活蹦乱跳,把你的裙子都溅湿。”
珉儿拉着他,不管不顾地往水榭台走,却见那里已经摆了筝,摆了靠椅软垫,和香烟袅袅的香炉,珉儿道:“喂了鱼,皇上就歇会儿,我弹琴给您听。”
项晔却往靠椅上一坐,指了指湖水:“朕看着你就好。”
珉儿示意奉来鱼食的宫人退下,索性也在筝前坐下,十指轻盈地拂过琴弦,便有天籁之音,从太液池上悠悠扬扬。
“难得清闲,脑袋也松了,可日日这样清闲,一定又要嫌闷了,人呐……”项晔慵懒地说,“回想起来,在纪州时,朕那会儿也嫌太忙不能陪伴若瑶,可比起现在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忙,可要是像纪州那样的日子,朕就不安生了,要担心会不会有国家向着边境磨刀霍霍,会不会有叛逆者,心怀不轨。纵然天下太平,内心也不得安生。”
珉儿不语,兀自弹琴,她的心那么静,琴音里听不出半点杂念,一曲终了,皇帝的情绪也平复了些,没再继续念叨那些话,或许是说出来了,心情就好了。
这时候,珉儿才问:“边境出事了吗?”
项晔摇头:“眼下无事,不过是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而做这些事,难有成就感,反而会生出空忙一场的挫败,莫说大臣们不愿做无功的事,朕也会不耐烦的,痛痛快快地打仗多好。”
珉儿只是听着,偶尔问两句,没有出主意,也不追问皇帝到底怎么打算,她只是想给皇帝一个发泄的出口,让他明白自己愿意听任何事。自然项晔对着珉儿讲,和对其他人完全不同,过去几年里,他也曾试图和淑妃交流,可是淑妃总是一脸谨慎和紧张,听不懂也不喜欢听。事实上皇帝并不需要女人来为自己解决这些事,他只想有一个能倾诉的人,珉儿,满足了他所有的需求。
不过皇帝的忧愁,还是给珉儿带来了影响,那天夜里在项晔面前波澜不惊,可是第二天皇帝去往宣政殿,她穿着寝衣站在寝殿门前,就吩咐清雅:“宣陈太医来见我。”
就连清雅也没算到,皇后突然找陈太医,会是做这样的事,她以为皇后又要研究助孕助产的事,可皇后竟然要陈太医制造一场人为的传染病,她要借此机会,将海棠宫软禁起来。
事情安排下去后,正好送来了元州的信,珉儿心情愉悦地看了祖母的家书,抬头见清雅呆呆地看着自己,笑问:“怎么了?”
清雅道:“娘娘软禁王婕妤也罢了,连同大皇子也要软禁起来吗,时间久了,外头就该怀疑您容不得大皇子,之前的非议皇上压下去了,可他们一定蓄势待发,随时准备针对您。”
珉儿摇头道:“和皇上一样,未雨绸缪,被动地等他们出手,不如主动引他们出手,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幕后企图控制王氏,也不知道王氏到底背负怎样的秘密,一直等下去,到出事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就晚了。王氏背后没有可以撼动朝廷的势力,唯独膝下一个皇子可以做文章,可我不会去害一个孩子,更不是要害她,我只想把事情弄清楚。”
清雅是好心:“娘娘一向雷厉风行是非分明,可外人说起来,就是独断专行颠倒是非。外头都传说,后宫的娘娘们都怕您,都不敢和您亲近。”
珉儿笑:“我不高高在上,难道还和她们打成一片?早晚……也是要分开的。”
清雅看着皇后,再一次地说服自己,要坚定。她总是会为了人情世故而摇摆,会可怜会同情,可是皇后她,从不浪费这种感情,她能放过韩美人,放过锦绣,但谁也看不到这一面,她的心善和怜悯,不是为了让人赞扬而存在的。
“来磨墨,别多想了。”珉儿淡然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是这天午后,就有数名宫女发烧病倒,太医院请求皇帝下令严禁出入,以便排查病因,一直折腾到傍晚,海棠宫和其他两座宫殿被要求所有的人不得擅自离开宫殿,大皇子也被迅速送回海棠宫,珉儿并没有把他们母子隔开。
如此到了第二天,虽然太医已经说不碍事,害怕天灾的妃嫔们也都安分守己地在各自的宫里待着,海棠宫也是唯一继续被要求禁闭的地方,除了太后担心大皇子外,谁也没惦记王婕妤和她的宫人的生死。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妃嫔们重新开始活动起来,才发现王婕妤和大皇子还在海棠宫里不得出来,这少不得会有好奇和谣言,一两句话渐渐成了一股风,宫里宫外都知道了。
毫无疑问的,赵氏这会儿,再也无法把手伸进海棠宫,她与秋振宇都为此烦恼,但是秋振宇也断定,大皇子一直被软禁,早晚会有朝臣提出抗议。
然而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件事会如何发展,皇帝和皇后,却是云淡风轻。





中宫 172 让她自食恶果
朝廷上,与秋振宇等对立的新势力,很见不惯皇后的独断专行,认为她仗着皇帝的宠爱,企图完全掌控后宫甚至掌控皇帝,并在不久的将来生儿育女,进一步夺得立储的大权。
一个女人,将代表她的父亲,改变整个朝堂。秋振宇本该是被皇帝除之而后快之人,可皇帝却拖泥带水地,始终不动这些旧朝大患。
一两年,大臣们还会觉得皇帝是顾全大局的权衡之计,累年战争后国家需要休养生息,而那些人控制着整个国家农贸经济的运转,但时间长了,难免都失去耐性,他们冒着生死为皇帝打下的江山,却仿佛依旧在别人手里。
而他们大多是项晔七年来沿途收入麾下,半路出家起于草莽,骁勇善战却没有治国的谋略,只看眼前的利益,无法将目光着眼于未来,现下见皇帝的长子和出身卑微的王婕妤被皇后软禁,他们能想到的,就是皇后要排除异己。
看着那一道道请求皇帝干涉后宫,请求皇帝关心大皇子的奏折,皇帝叹了一声,对周怀道:“就是这么几个,居功自傲,像是连朕都要听他们的话,却不知是比秋振宇更讨厌的存在,秋振宇尚能为朕解决百姓的温饱,他们呢?一副天下太平朕随时要舍弃他们的姿态,可这天下几时太平过?朕念他们的功勋,可他们只想靠着这些功勋,世世代代传下去?”
周怀不敢议论朝政,只道:“几位大人是见大皇子久不出海棠宫,担心大皇子的安危,但若是针对皇后娘娘,还请皇上放心,奴才会仔细安排人手保护上阳殿,不让皇后娘娘受到任何伤害。”
项晔点头:“朕知道你很仔细。”
周怀又道:“就前几天发生的事来看,奴才认为,皇后娘娘并非故意针对王婕妤和大皇子,背后可能另有文章,奴才虽不知是为什么,但以娘娘的智慧和气度,绝不会没来由地容不下王婕妤,甚至是大皇子。”
皇帝何尝不明白,只是他眼里的王氏再柔弱不过了,得了泓儿后,虽不曾再与她有过几次亲近,也算是个老实安分的人,旁人嫉妒的是她有个儿子……儿子?
项晔将心一沉,当年的事,他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时衣不蔽体的女人在怀里,榻上凌乱不堪,和沈哲遭遇锦绣的光景一模一样,锦绣是秦文月作假,难不成当年王氏也?
当年戎马倥偬,项晔不愿动摇军心,急着把女人送走,立刻就投身到下一战。等回过神来,孩子出生了,再等他到了京城,四岁多的孩子站在面前,那时候即便闪过一些莫名的念头,也不得不承认接纳,而养着养着,也多少有了感情。
可是,事实未必如此,也许当年的王氏和秦文月锦绣如出一辙,也许泓儿他……
“皇上?”周怀见皇帝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谨慎地问,“皇上可是龙体不适?”
项晔挥手让他下去,皇帝把心沉了下来,继续应对朝廷上的事,继续研究三国贸易中的利益,后宫就交给珉儿吧,她那日说会给自己一个交代,他只要最后看一眼就足够了。
宫里对于王婕妤母子被禁闭在海棠宫的原因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那一场病显然是虚惊一场,虽然她们不会想到连病都是皇后命陈太医认为制造的,但现在皇后只软禁海棠宫,必然有文章。
在此之前,只有林昭仪在西南竹林外见过王氏,这会儿几位妃嫔结伴来探望淑妃,提起这件事,林昭仪嫌弃地说了后,嗤笑道:“难不成她在竹林里撞见了什么,那里可是赵国的冷宫啊,连宫女太监都不爱往那里去。”
淑妃脸上淡淡的,林昭仪见状,收敛了刻薄的嘴脸,只听孙修容念叨:“这样下去,大皇子不念书了吗,一直关在海棠宫里,孩子会害怕的,已经八岁的孩子什么不懂。”
话音才落,小皇子乐呵呵地出现在门前,像是要拿什么东西给母亲看,但奶娘一见淑妃的脸色,立刻就把二殿下抱走了,众人则恭维了几句,说小皇子越发聪明伶俐。
“海棠宫的事,你们不要多嘴,皇后娘娘自然有主意。”淑妃扶着肚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显得烦闷。前几天宫里闹病,着实叫她紧张了一回,生怕沣儿被传染,又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个女儿,至少出嫁前总能讨得太后和皇帝欢心,退一步来说,也不能伤了自己。
“是。”众人对淑妃,依旧是恭敬有加,毕竟她即将生下皇帝的第三个孩子,莫说她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就连皇后也丝毫不见动静。
淑妃徐徐扫过众人,也许将来她成为了太后,这些女人都要依赖自己而活,她们现在当然要殷勤地讨好自己,就连她们也看得清利益关系,淑妃怎们能轻易放弃儿子的前程。
“我就快要生了,宫里的事一时顾不过来,林昭仪你们既然在打理,就拿出架势来,不然皇上和太后见了也不高兴,皇后娘娘有心胸气度,才不和你们计较。”淑妃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再絮叨了片刻,就把人都打发了。
尔珍来搀扶淑妃回房,她却说要到院子里透透气,大腹便便地走到屋檐下站着,看着沣儿在远处玩耍,她叹道:“王氏出身微寒,只能被她摆布,可我又比她强多少,家里的人不来靠着我,就谢天谢地。大臣里几乎没有真正能为我所用的,好容易得了个沈哲,他们夫妻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只有太后,还能靠一靠,可你也知道太后的斤两,她是斗不过皇后的,若有一天她调转枪头对着我们母子……”
尔珍笑道:“娘娘担忧什么呢,咱们清清白白的,还能叫皇后娘娘捉什么把柄?奴婢觉得皇后娘娘突然针对王婕妤,未必不是翻当年的旧账,韩美人那样的事,一定刺激到了他们,皇上心里怎么会不疑呢。皇上也曾亲口对您说,当年王婕妤的事,他是没有印象的。只不过咱们不敢做的事,皇上也抹不开面子做的事,照着皇后娘娘那么狠毒地处决韩美人的魄力来看,她是敢去捅马蜂窝的。”
淑妃幽幽一叹:“皇后的行事风格,真是和皇上很像,可她难道不觉得,一直这么强势下去,物极必反。我是没她那么了不得,没她念过那么多书,可她不想想吗,我们终究是女人,这世道能给女人挪的地方太有限了。生儿育女,将他们培养成才,才是长久之道。”
这番话,固然有道理,奈何人各有志,秋老夫人很早就发现,亲眼看着生母被人凌辱虐待,不得不跟着祖母避世乡下的经历,给珉儿的骨血里刻下了悖逆于整个世俗的志气和傲气。但即便如此,淑妃有淑妃的人生,珉儿并不会轻易否定任何人的价值。
海棠宫里,被关了好几天的大皇子,已经坐不住了,每天都在宫门前探头探脑,企图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和母亲被软禁于此,倒是王婕妤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索性日日躺在床上,好像真的不舒服了。
而这几天,统一从御膳房送来的食物里,再也没有出现什么纸条,王氏虽然不明白皇后为什么关着她,但若能保得自己一时安全,保得泓儿的身世不被人发现,她宁愿在这里躲一辈子。
可她也明白,儿子是关不住的,再几天就是极限了。
皇城外,赵氏因无法再利用宫里的旧人,将消息传递进海棠宫,正着急得一筹莫展。秋振宇也曾为此忧心,但似乎他那里有什么事进展顺利,眼看着三夫人利用美色又缠上了丈夫,赵氏有些着急了,她必须尽快地再攻下一城,才能赢过丈夫。
却不知,珉儿就在等人动手,她要先弄清楚,是什么人企图在背后控制王氏。果然第二天,当赵氏再次派人想要往海棠宫传递信息时,被清雅派去的人当场拿下。
御膳房的宫女被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消息送到珉儿跟前,果然逃不出那么几个人,又是秋振宇,又是赵氏。
“看来他们,是真的横了心的。”珉儿无奈地说,“秋振宇就不想想,他若忠心耿耿,皇帝却不会真正把他怎么样,来日便是告老还乡,也是必然风风光光。可是他却贪得无厌,在赵国控制傀儡皇帝,自以为也得了天下,现在还痴心妄想,想重回当年风光。”
清雅不敢多嘴,那毕竟是皇后的生父。
珉儿恨道:“那赵氏,或许让她咽气了,这世道就清净了,我妇人之仁饶过她一命,本来她虐待我的母亲十年,即便不死,也该在大牢里聊度残生。”
清雅见皇后气大了,安抚道:“娘娘,您别动气。”
珉儿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替他们悲哀,既然赵氏那么喜欢生事,那就让她自食恶果。”
珉儿眼中透出凌厉目光:“让王婕妤知道,是谁在作弄她。”




中宫 173 地狱无门她偏要来
海棠宫里,王婕妤正耐心地安抚毛躁的儿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没有一刻坐得住,起初两天大皇子还因为不必去书房受拘束而觉得高兴,关了三四天后,就知道厉害了。
“主子,御膳房送饭菜来了。”香薇来到大皇子的屋子里,才说这话,就见王氏着急地瞪了她一眼,而后继续对身旁的儿子说,“泓儿,我们先去用膳,也许吃好这顿饭,皇后娘娘就会放我们出去了,你早上就没吃东西,该饿了。”
“是皇后娘娘要把我关起来吗?”
“是因为宫里有人生病,皇后娘娘要保护我们。”
项泓听得懂,可心里不乐意,扭身往床上一钻,嚷嚷着:“我要出去,我不要关在这里,我又不会生病……”
再懂事的孩子,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何况儿子都算不上是懂事的孩子,王婕妤束手无策,她若教得好,也不至于如此。自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被关几天都会烦躁的,大人都这样何况孩子。
却见香薇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拉着王氏道一旁:“主子,有要紧的事。”
王婕妤好不耐烦,正要责备她,但一听香薇说:“御膳房一个宫女要见您。”心里猛然一紧,难道这一次不是纸条,是派人传话。
“你看好泓儿,别叫他过来。”王氏丢下这句话,就匆匆而去。
海棠宫的正殿里,御膳房的人正在摆膳,原本王氏的地位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但她有个儿子,儿子就足够养活她了。
加上皇后进宫后,改善了宫内的配给制度,她这里再也不会因为要看人脸色而连取暖的炭都要不到,这些本该在儿子名下的膳食更是每天都会准时送来。原本就跟着皇帝享受荣华富贵,缺一点她也不在乎,现在的日子比从前更好过,王婕妤当真不愿碍着任何人,她只想太太平平地活下去。
可是,就有人不愿放过她。
冲回来的王婕妤,见宫女们麻利地摆着饭菜,才想起来忘记问香薇是哪个要找她了,一张张生面孔看过去,谁也不惹眼,心里头正烦躁,却见一位端着碗茶过来,王氏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便听那宫女道:“娘娘,您身体还好吧?”
王氏应道:“不该称呼我娘娘。”
那宫女说道:“在奴婢眼里都是一样的,您自然是娘娘了,夫人说,要奴婢好好照顾您的,往后海棠宫的膳食,奴婢会用心伺候。”
“夫、夫人……”王氏心里突突直跳,哪家的夫人,到底是谁?她壮着胆子问,“你说的是哪位夫人?”
宫女故意奇道:“宰相夫人呀,您不知道?”
王氏的记忆一下子晃到了帝后庆祝大婚一周年的那晚,宰相夫人莫名其妙地跟到了自己身后,从来没有往来的人互相打了招呼,而她走后,宰相府的少夫人们,还继续和她说话。但是隔了很久,直到中秋的时候,郭高全的名字才出现,王婕妤怎么会联系到之前的事呢,现在看来,当时赵氏就该是想接近自己,奈何大庭广众下,人多眼杂。
“夫人,如今皇后娘娘管得严,不能再递送纸条,口传才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上一次竹林里,本就该是奴婢代表夫人去见您,奈何林昭仪半路杀出来,奴婢只能退下了。”那宫女搀扶王氏到膳桌前坐下,其他人已经放下东西到门前侍立,她说的轻,又面带笑容,外头看着还当是在介绍今日的膳食。
宫女继续说道:“夫人说,郭高全的事,等将来有机会见面,自然好好和您相谈,奴婢只要传达她的意思就好。”
王婕妤已然浑身颤抖,手不自觉地抓桌沿,好像生怕自己一激动,会拔出发髻上的簪子刺死这个宫女,但这个宫女不过是个传话的,真正该死的是赵氏。而那赵氏,不是皇后的嫡母吗,她背后是宰相府,难道到头来,还是皇后要和自己过不去?
但意外的,宫女却道:“夫人痛恨皇后娘娘,夫人说,请您看着办。您给出的结果,夫人若是满意,从此大皇子与娘娘可高枕无忧,在宰相府的扶持下,大皇子前程无量。”
王婕妤眼中的目光,渐渐汇聚成了戾气,那宫女看着也是尴尬地一笑:“娘娘,您没听明白吗?”
“不是皇后娘娘害我,而是秋夫人要我去害皇后娘娘?”世人眼中那么柔弱的王婕妤,竟然说出了这么残酷的话。
宫女连连点头:“夫人和皇后的过节,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在一天,夫人就不得安生,总之……您看着办,奴婢能说的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她说完朝后退开,朝王氏行礼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恍然一场噩梦,闻见饭菜的香气,才感觉到几分真实,王婕妤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好像面对着一桌子的毒药。
赵氏?竟然是宰相的夫人赵氏?
无冤无仇,甚至从没有往来的人,为什么会缠上她,他们是怎么知道郭高全的,难道他们怀疑自己的儿子,直接就去查了当年的事,发现那年有一个逃兵叫郭高全吗?那礼单就是他们捏造的,然后躲在暗处看自己的反应吗?
她太天真了,当时为什么没绷住呢,宰相和赵氏一定全看见了。
王婕妤崩溃了,手握着拳头不断地敲打桌面来发泄和克制内心的疯狂,桌上的碟子碗筷随着震动,发出好大的动静,香薇赶来,拦着王婕妤,慌张地问着:“主子您怎么了,手都出血了。”
外头自家的宫女太监探头探脑,被香薇呵斥了出去,而御膳房的人早就退下了。
香薇拿来药箱,为王婕妤处理伤口,可王氏却木愣愣地毫无反应,直到听见香薇忽然问:“主子,那个人对您说什么?”王氏才猛然回过神,顾不得受伤的疼痛,就用那只手直接捏住了香薇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不要再提了,别让泓儿听见。”
香薇吓坏了,等王婕妤好不容易放开她,忙缩到一旁去,屋子里静了好久,她想离开去外头收拾没人吃的饭菜,才挪动步子,突然听身后的人喃喃自语:“是打算让我一辈子受制于你们吗,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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