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太后笑道:“我知道你不在乎,若不然他这样欺负你,你还能这样好好地和我说话?珉儿,你是有气量有涵养的孩子,这就比什么都强了。可你已经是皇后,是晔儿的妻子,是他的女人,他若待你不好,别的人也会跟着欺负你,那些妃嫔们甚至是宫女太监们,如今我在一日倒也罢,可我若不在了呢?”
珉儿心里一抽,抬起眼眸紧紧地看着太后。
离开元州时,祖母叮嘱自己一定要主动地维持好婆媳关系,因为在这个皇城这个后宫里,能为皇帝着想,全心全意只为了皇帝一人且不计回报的,只有太后一人。
她虽是宰相之女,实际无依无靠,若能让太后成为靠山,哪怕只是遮蔽一时的风雨也好。珉儿可以清高冷漠,可以不与人往来,但这世上最可怕也最深的,就是人心,她永远不会知道其他人在算计什么,而她必须保护自己。但单单靠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
“孩子,皇上他不是坏人,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一时魔怔了,脑子里想太多的事缠住了。”太后爱怜地捧着珉儿的手道,“你别恨他,看在我的份上,千万别恨他。我会待你好,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你,往后我再也不许他欺负你。”
珉儿眼眶湿润,太后如此推心置腹,也许因为太后本身是个性格简单的人,也许因为太后真的喜欢自己,皇帝再糟糕,总还算有一处温暖的地方。
可是有这样的母亲,也不该教养出那么暴戾的儿子。可见,皇帝就是故意欺负自己。
太后想要拥抱珉儿,珉儿怔了怔,犹豫着慢慢地才靠了上去,婆婆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手轻轻安抚着她的背脊,善良的人欢喜地笑着:“珉儿不怕,有母后在呢。”
珉儿僵硬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很快又放松了些,终于全身心地投入在婆婆这个怀抱中,这样的幸福和依靠,让她恍然觉得不真实。
门外头,本已离去的淑妃似乎是忘了什么东西,再次折回来,虽然没听见婆媳俩的对话,却看到了太后抱着皇后。她知道婆婆温柔善良,可这么多年来,老太太从没这样对过自己。
是啊,皇后这些日子委屈了,可淑妃就不委屈吗,姐姐故去后,她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为项晔生下儿子,她又得到了什么?眼门前最现实的后宫位份,连一个贵妃的位置都吝啬。现在来了新人,有了正牌的儿媳妇,她就什么都靠边站了。
淑妃空手进门,又空手走了出来,周怀已经离去,只有清雅和长寿宫的人守在这里,她们不敢多嘴对淑妃说什么,但之后珉儿回上阳殿,清雅不得不提醒她,方才淑妃折回来一次。
珉儿只淡淡的:“不要紧。”
这一天,皇帝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往琴州,他前脚才走,太后就命林嬷嬷为她收拾行装,打算后日就动身。林嬷嬷劝说天气太热,不宜出门,太后却忧心忡忡:“我心里很不踏实,说不上来为什么,若不这么做,怕是夜里也要睡不着了。”
且说眼下看似风平浪静,皇帝和沈哲之间实则有大麻烦,也许一个是亲生子,一个是亲侄子,身上都有着相同的血脉,太后才会有所感应,却不知太后若发现兄弟俩和同一个女人扯上关系,且这个人就是珉儿时,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爱抚她的儿媳妇。
待得两日后太后与皇后动身前往琴州,皇帝那儿已经到了,她们走了一天,皇帝才得到飞马快报,这会儿再派人去阻拦已经迟了。项晔心中恼怒,可到底是母亲,这么热的天赶路,他如何能放心,于是不等安顿下来,立刻又动身,沿路来迎接母亲。
太后生性乐观,年轻时本是很活泼的人,婆媳俩坐一辆马车,半程中得知皇帝来了,老太太笑得眼眉弯弯,对珉儿道:“有我在呢,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但是当皇帝接到母亲时,一腔怒意和担心还是发泄了出来,劈头盖脸地就质问珉儿:“暑热的天,为何不阻拦母后出门,你在想些什么?”
珉儿可不会做出一副楚楚可怜被欺负的柔弱,冷静地回答皇帝:“母后执意前往,臣妾不得不相随。”
项晔眉头紧蹙:“朕就是在问你,为什么不阻拦,哪怕是执意前往你也该阻拦,你在想什么?”
太后坐在马车上,听得底下这些话,冷下脸来,唤珉儿上车,一面见周怀就在边上,她生气地说:“快些把皇帝的车架挪开,难道要挡住我的去路?”
项晔越过珉儿,走到车架下,带了几分怒气对母亲道:“天气那么热,母后不该走远路,儿子这就送您回去。”
太后却别过脸道:“不必了,我有儿媳妇在身边,处处周到妥帖,比起皇上在眼门前让人生气强百倍。”
“母后……”
“我要去告诉若瑶,咱们家又有女主人了。”太后冷冷地瞥了眼儿子,她不能让一个死了十年的女人,把重情重义的儿子,变成薄情寡义的人,他这么对待一个无辜的女人,就是有天大的道理,也不应该。
而这句话,恰恰触怒了项晔,他怒然转身要斥责珉儿并喝令她回去,没想到珉儿却笃悠悠转身绕过马匹,这边既然叫皇帝挡住了,她就换一边继续上车,在项晔的目瞪口呆下,婆媳俩已经重新坐定了。
中宫 036 可我不能要她
见珉儿这样机灵,太后越发喜欢,对儿子也没那么生气,只道:“别在大太阳底下站着,我就是想出来走走,快到前头带路,好叫我早些到琴州歇下。”
她们婆媳俩肩并肩坐着,手还牵在一起,看起来当真十分亲昵,项晔再恼怒,也不可能把秋珉儿拉下马车,那母亲真是要翻脸的。再者秋珉儿也不至于有胆量撺掇太后来追他去琴州,这女人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的,自然是母亲强迫她来的,自己把气撒在她的身上,也实在没道理。
皇帝悻悻回到前面去带路,因担心母亲不胜颠簸辛苦,之后的路走得不疾不徐,周怀偶尔送来消息,说太后和皇后在后面乐呵呵的,而项晔自己时不时来看一眼,也是看到母亲正高兴地拉着秋珉儿,指给她看远处的风光。看得出来,母亲很喜欢这个女人,如今是儿媳妇她喜欢,若是侄儿媳妇呢?
车马走了两天后,终于到达琴州行宫,行宫距离皇陵很近,周遭没有村镇没有百姓,特别的清冷幽禁。当年带兵走过这里时,项晔就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想着要在这里建造皇陵,葬祖辈们的衣冠冢,并在将来与若瑶合葬于此。
琴州行宫不大,整座宫殿也就两座上阳殿的大小,屋子里若有什么大动静,外头都能察觉,是以项晔不敢如在上阳殿那般来找珉儿的麻烦,自然,他现在一心想着要让沈哲把这个女人带走,也就不会再碰她。
众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一夜,第二天皇帝终于可以安心去谒陵,可太后却要带着珉儿与他一同前往,母亲也罢了,项晔很不情愿让秋珉儿进入发妻的陵墓。可是太后执意要带珉儿同往,更大大方方地说,她要让若瑶看看珉儿,让若瑶可以安心长眠。
简单而庄重的仪式上,皇帝一直紧绷脸,珉儿跟着太后拈香行礼,拜过项氏列祖列宗的衣冠冢,又拜她的夫君昭德皇帝的陵寝,最后才是敬安皇后。
敬安皇后的地宫,也是皇帝为自己准备的陵墓,那里面当然不会有珉儿的位置,不过珉儿也不在乎,谁会去想自己死了以后的事,正经好好活着才是。
皇帝无可奈何地让珉儿随着太后进殿敬香,太后念念有词,无非是求已故的儿媳妇能保佑皇帝康健长寿,保佑子嗣兴旺,告诉她新皇后贤德聪慧,项晔站在边上一言不发,那不乐意都写在脸上了。
太后叹了声:“罢了,既然嫌我们碍眼,我们且退下,你自己和若瑶说说话吧。”
珉儿搀扶太后缓缓走出大殿,从清雅手中接过伞为太后遮蔽阳光,可是走到门外头时,太后忽然摸着手腕说:“我的玉镯子方才净手时脱下了,忘记拿来了,珉儿,你替我去取来。”
这种事,大可以命太监宫女去做,太后这样,显然是故意要自己单独去见皇帝,珉儿也不知道此去会是什么结果,不过她本来担心皇帝一生气把自己就地埋了,现在则肯定,皇帝至少不会把她埋在这里。
无意义的玩笑,自己想想就好,珉儿领命独自再往大殿里走来,边上的太监宫女谁也没吱声,她径直进门,正要跨门而入,听见皇帝悲伤的声音:“早知要分开,当初何必在一起?”
珉儿收住了脚步,皇帝则继续说着:“若瑶,我不会让任何人取代你,这秋珉儿是个好女人,母亲很喜欢她,像当初喜欢你一样,可我不能要她。”
中宫 037 我是你的妻子
既然不能要,又何必把自己选为皇后,何必随随便便就改变甚至毁了一个人的人生?
珉儿无法理解皇帝的这种思维,亦自觉此刻她不合适唐突地闯进去,太后的镯子,让别人来取吧。
“做了皇帝,身不由己的事越来越多,结果不得不娶她做皇后,且不说她不能取代你,我并不希望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变成朝政的筹码,不想她被她的父亲控制,我也不愿利用她。”
珉儿才转身,就听见皇帝说这句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好让她从一开始就死心,可不仅没吓到她,反而把我兜进去了。若瑶,她和你完全不一样,不过这天下像你这么傻的女人,也不会再有了吧。”
皇帝的声音,仿佛隐约有些哽咽,特别是说到那句“像你这么傻的女人”,珉儿能感受到皇帝对发妻的思念和深爱,太后总说她的儿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珉儿信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可是,皇帝到底还是发现了门前的人,方才悲伤而温柔的声音,立刻就掺杂了怒意,珉儿感觉到身后有风,果然胳膊被人拽住朝后一拉,转身与皇帝面对面相视。
但不同于之前,皇帝会粗暴地捏着她的下巴,或是逼迫她往后退,皇帝立刻就松开了手甚至后退了一步,但恼怒的气息没有散去,项晔恨道:“你以为母后带你来,朕就允许你踏进这里吗?不要痴心妄想,你永远也取代不了她,你不过是秋振宇送给朕的礼物,代替他的项上人头。”
越过皇帝的肩膀,能看见敬安皇后的灵位,能看见香案上飘飘袅袅的青烟,如果敬安皇后的英灵此刻就在那里,她会笑吗?
珉儿冷静地看着皇帝:“皇上为什么会觉得臣妾想取代敬安皇后,天底下不会有女人愿意做另一个女人的替身,臣妾是秋珉儿,现在是将来也是,臣妾不会取代敬安皇后,也不屑取代任何人。”
项晔眉头紧锁:“你知不知道从一开始到现在,你对朕说的每句话,都足以论欺君之罪?”
珉儿很怕皇帝下一刻又会对她动手,她讨厌被粗暴对待,方才胳膊上那一抓虽然立刻就放开了,可也还隐隐作疼,她的身体对于这个男人的记忆,只有痛苦。
“难道皇上对待臣妾,就是一个帝王一个男人该做的吗?”珉儿终于说出口了,“皇上要吓唬臣妾什么,有话为什么不直说,至于我父亲的事,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臣妾会怎么做,您自己往后用眼睛看就是了。”
项晔没忍住,朝珉儿逼近了一步,珉儿怕他动手,勇敢地昂首相迎:“臣妾对皇上有个请求,希望皇上不要再粗暴地对臣妾动手,臣妾不是您的奴隶和俘虏,我是你的妻子,是大齐的皇后。”
项晔的脚步滞涩了,没再往前走,他们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久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着对方,这个女人太美了,可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倔强,让项晔的心时不时就感到焦躁。
“很快就不是了。”皇帝却道,“你放心,朕不会再对你动手,永远都不会了。”
珉儿听不明白,什么叫很快就不是了?不是什么,不是皇后?难道,他这么快就要废后了?
中宫 038 荒唐的决定
皇帝若真的废后,自己该以什么身份继续将来的人生?他会把自己送回元州吗,自己不再是皇后的话,母亲还是诰命夫人吗?
珉儿没有再回应皇帝什么,思考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已经转身走出了大殿,不等皇帝再次撵她,她就自行走远了。
其实她巴不得皇帝从此和她再无瓜葛,可是她害怕失去了尊贵的地位后,母亲又会落入赵氏的毒手,自己没把赵氏怎么样,可那个女人若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她们母女。
项晔负手站在门内,看着珉儿远去的背影,他始终是看不透这个女人,如今也没机会再去看透她,也没这个必要了。
他把周怀叫到跟前吩咐:“速速派人回京,把沈哲找来。”
门外头,太后见珉儿两手空空地回来,脸上的神情和离去时大不相同,像是遮了一层乌云般心事重重,太后一叹:“晔儿他,是真的糊涂了吗?”
珉儿一见太后,才想起镯子的事,她不可能对太后明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于是借口:“母后,臣妾没能找见您的镯子,实在没用。”
太后摇了摇头,爱怜地看着珉儿:“是我委屈你了,孩子,我们走吧。”
镯子的事无所谓,太后的用心显而易见,她是希望这两人能有机会彼此了解,想让珉儿去听听皇帝在发妻灵前说的话,可惜事与愿违,天晓得那混账东西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难道他是真心真意地讨厌珉儿?
那之后两天,太后都没搭理皇帝,只带着珉儿在琴州的几处名胜走了走,每日傍晚才回行宫,婆媳俩形影不离,皇帝连和母亲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天太后和珉儿归来时,得知沈哲到了琴州,太后一面吩咐人把侄儿叫来,一面对珉儿笑道:“皇帝很疼这个弟弟,比亲兄弟还亲,可惜那孩子跟着皇帝出生入死,生生把婚事耽误了,我一直想给他选个好妻子,那孩子回回都躲着我,叫人操碎了心。对了,你们还没见过吧?”
珉儿落落大方地笑道:“见过的,在您的长寿宫里见过,也是那日见了面才发现,原来清雅一直说的沈将军,就是三年多前在元州帮我们剿匪的大英雄。”
太后眼神一亮,饶有兴趣地问道:“还有这样的故事,你说来我听听。”
当年的事,珉儿记得很清楚,只因那几年全国各地都在打仗,便惹得土匪强盗横行,那回若不是沈哲从天而降,元州城就要遭殃了,秋家祖宅算的是元州里的大户,必然成为土匪眼中的肥肉,好在沈哲带兵经过,免去了一场灾祸。
珉儿说起当时她跟着祖母去城外犒劳将士们,给沈哲递肉包子的事,简单的几件事,与沈哲告诉皇帝的那番话没有分毫差别,只是沈哲把那明媚的少女记在了心里,可对珉儿来说,他不过是个提起来会有感激之心的恩人罢了。
这些话在心思简单的太后听来,仅仅是侄儿的英雄事迹,乐呵呵地念叨着她竟然不知道还这样有趣的事。
且不说侄儿如何,且不说太后根本没往那种事上去想,就儿媳妇这样坦荡荡地说起往事,毫不避嫌她与沈哲曾经见过面,哪怕太后真有心思多想一分,也会明白珉儿这边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胡思乱想地做出了荒唐的决定。
沈哲迟迟不来,去传话的人回来复命,说沈将军被皇上派去办差了,今日不能来向太后请安。
太后不高兴:“他只这一个弟弟,还要把他累死不成,什么事都找他。”
见天色晚了,想到今日在外头走了不少路,太后便让珉儿早些去休息,婆媳俩分开后,珉儿如常回到她住的屋子,只是进门不见清雅,其他宫女道:“云嬷嬷去厨房了,说是担心娘娘苦夏胃口不好,亲自给您熬粥去了。”
珉儿笑道:“在外头和太后吃过点心,夜里不想吃东西了,你们去找她回来,留着明日早晨我和太后一道用也好。”
可是清雅并不在厨房,这会儿她刚刚走出皇帝的殿阁,失魂落魄的人,手里紧紧捏着一只纸包,似乎感觉到掌心的汗水正在浸透纸片,慌忙往怀里一塞,周怀从便上来,见她气色极差,担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发白,嘴唇都白了。”
清雅纠结地望着他,这件事,连周怀都不知道吗?
她呆了呆,问道:“将军呢?”
周怀摇头:“我只见他来,没见他走,可是都说是办差去了。”
清雅的腿一哆嗦,周怀赶紧扶着她,她苦笑:“没事,我就是中暑了。”
等她晃晃悠悠回到皇后跟前,珉儿正要沐浴更衣,见清雅这气色,笑问:“可是在厨房里热晕了?”
那高贵淡泊的眼神,如初次相见时一样,清雅总觉得自己在皇后面前什么也藏不住,她温柔安宁的笑容里,仿佛有大智慧,她就是来人世笑看风云的仙女。
至于珉儿,她从第一天起就明白,云清雅是皇帝的人,可自己没什么要瞒着皇帝的,也就无所谓身边有没有眼线,皇帝既然喜欢监视她,那就监视好了,不管有没有人盯着,她都会优雅潇洒地活下去。
宫女们侍奉皇后香汤沐浴,出浴的美人儿双颊绯红口干舌燥,清雅适时地端上一碗冰镇酸梅汤,珉儿缓缓喝了大半碗,才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穿着薄薄的丝绸寝衣站在窗下,手里摇着翠玉作柄的团扇,悠哉悠哉。
“娘娘,今晚要熏艾吗?”清雅把酸梅汤的碗命人送走,转身来问皇后。
“不必了,替我把蚊帐……”珉儿看向清雅,可双眼却模糊起来,更觉得身体越来越重,手脚都不听使唤。
指间一松团扇落地,翠玉柄断成两截,珉儿眼前发黑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中宫 039 我为什么在这里
那一晚,皇后病倒了,许是白天中了暑气,许是夜里怯热反着了凉,隔天一早太后等着珉儿陪她用膳时,只有皇后身边的人来说,皇后病倒了。
太后自然要亲自来看望儿媳妇,没想到皇帝却比她还殷勤,太后见儿子主动关心皇后,便想给他们机会好好相处,时不时派人问一问,这天就没来看珉儿。
但一夜过去,传来的消息说皇后病得越发沉重,甚至有生命危险,太后早晨起来就心慌得不行,不等用早膳,就和林嬷嬷赶来珉儿的屋子,要看一看她的儿媳妇。
可清雅拦在门前不让进,说娘娘的病可能会传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后相见。太后执意要进门,她的儿子紧赶慢赶地来,同样拦在门前道:“母后,儿子会照顾皇后,您不要再操心累坏了身体,有什么事儿子会派人来告诉您。”
“珉儿到底是什么病,跟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太后忧心忡忡,这次来琴州,总觉得一切会有转机,可别有遇上薄命红颜,她儿子的难道是克妻的命?
“母后,您去歇着,不然儿子两头兼顾,就顾不过来了,我会守着皇后。”皇帝心虚的说着这些话,再过两天,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了。
太后见儿子态度坚决,实在怕给他添麻烦,只能带着林嬷嬷回去,更不顾天热,再次前往皇陵,要为儿媳妇祈福,她这么做,自然叫项晔心里更加愧疚,无论如何,母亲是当真喜欢秋珉儿,哪怕秋珉儿有心利用婆婆,能哄得老太太高兴,总不是坏事。
秋珉儿“死”后,母亲难免添一份悲伤,好在相处的日子还不长,感情也不会那么深,皇帝虽然有一丝丝的后悔,可事情已经做下去了,没得回头。
此刻,距离琴州行宫十里地的庄园内,珉儿从沉睡中醒来,睁眼看到的屋子有些陌生,不是琴州行宫相较于上阳殿的陌生,而是完全没见过的地方。
这一间算作卧房的屋子十分开阔,床铺是直接铺在地上的叠席,不是宫里那种高高的床,房间的三面都是可以打开的木门,在这暑热的天气三面通风,轻纱缥缈,好不惬意。
而正南面外更是临水之处,一池碧波虽比不得太液池浩淼宽阔,那清幽幽的蔚蓝色,看在眼里就十分清爽,与上阳殿的水榭有几分相似,清静安宁。
看这会儿的天色和日影的方向,像是早晨的光景。
珉儿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换下了,她依稀记得自己失去意识时,刚刚出浴头发还没干,穿着轻薄的丝绸,这会儿虽也是寝衣,倒是整齐周正,腰带也束得很妥帖,连头发都是干爽柔顺的,她昏过去后,有人替她打理过了?
赤脚走出朝南的门,外头没有铺木地板,冰凉的地砖让她止住脚步,仔细地看了看四周,不见一个人,她心里难免有些害怕,但想着多半又是皇帝故意欺负她,不管怎么样,气势上就不能输。
“娘子醒了。”终于听见人的声音,一个陌生的妇人出现在眼前,手里端着食物,瞧见珉儿站在这里,笑盈盈地说,“娘子稍等,奴婢这就侍奉您穿戴,大人很快就来了。”
“娘子?大人?”珉儿一脸茫然,她在什么地方?
她心里一个激灵,想到那天在敬安皇后灵前,皇帝对她说“很快就不是了”,难道她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
可是大人是谁,莫不是……父亲?
珉儿的心突突直跳,若是真的废后,被送回秋家,是最糟糕的结果,皇帝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就要毁了自己的人生?
很快就有侍女来为珉儿穿戴,她们像是训练有素,不该说的话半句不多,珉儿也不愿先输了气势,同样什么都没问。当食物被摆在面前,侍女们恭敬地请她用膳时,门前终于有人来了,她听见外头的侍女喊着“大人”,珉儿放下了筷子,昂首站了起来。
意外的是,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父亲,而是那风华儒雅的沈哲,那日在长寿宫仅仅看到侧面珉儿就认出来了,此刻清清楚楚地在面前,怎么也不会认错了。
侍女们退了下去,沈哲稍稍走近两步,可还是和珉儿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他尴尬地僵在那里,是该行君臣之礼,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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