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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文简子
“别怕!”我一把搂紧了她。
须臾,可怕的地动终于过去,刚刚发生的一切只在顷刻之间,却让我感到无比的漫长。
“四儿姐姐……”小九幽幽地醒转过来,一张嘴却吐出一口的血沫子。
“小九你怎么了?”一直处于惊恐状态下的三个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去。
尹铎把小九扶了起来,伸手在他肩背上捏了两下:“幸好没砸到脑袋,但肩膀脱臼了,得赶紧接回去。”
“你们谁会?”四儿一脸的担心。
“嗯,我试试吧!”尹铎轻轻地抬起小九的手,提醒道,“你忍着点,会有点痛。”
小九看了一眼满脸焦虑的四儿,很豪迈地点了点头:“来吧!”
“来喽……”尹铎话音刚落,我们就听到了小九杀猪一般的嚎叫。
“接上了吗?”四儿急声问道。
“好了,就是肩骨这块儿有些肿,得擦几天药。小九,现在觉得怎么样?手能动吗?”尹铎轻轻地放下小九的手,关切道。
“能。”小九转了转手臂,抬头看了我一眼,怯声道,“巫士,我又丢人了是吗?”
“没有,你很勇敢,谢谢你救了四儿。”我握着小九的手,心中感动。
“那巫士就把四儿姐姐许配给我吧!”小九忍着痛扯起一个笑容,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块鸟蛋大小的白玉递到我手上,“这是我家祖传的,是我曾爷爷替贵人卖命的时候,贵人赏的。巫士你先收下,等今年大雁飞回来了,我再去打只雁子来提亲。”
我这一年来跟着史墨,奇珍异宝见了无数,要说玉石,便是我家院子里用来压花泥的都比这块好。可我此刻握在手里的不是玉石,而是傻子小九对四儿的一片真心。也许,锦衣玉食的公子可以用一座城池作聘礼,但在我看来,那都抵不上眼前这块斑驳的白玉。我把玉石交到了四儿手里,叹声道:“你自己同他说吧!”
我拉着尹铎默默地离开,把安静的小院让给了四儿和小九。
“你在想什么?”尹铎问。
“我在想,人这一生即便什么都没有,只要有一个肯为自己奋不顾身,付出所有的人,便值了。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
“想必这样待你的人早就已经有了。”尹铎看着我,目光深沉。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朝他深深一礼:“谢城尹救命之恩!明日的祭祀子黯定当竭尽所能!”
尹铎望着废墟里新建起来一间间泥房,低声道:“你不用谢我,你是为了晋阳城的安危才到了这里,我自然要护你周全。去吧,去找他吧!”
我微微一颔首,挽起下摆,朝西城飞奔而去。
房屋、绿树、人群在我身边飞掠而过,我奋力地奔跑着,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云雀,振翅飞向我思念已久的天空。我要见他,疯狂地想要见到他!
在一片坍塌的废墟前,我终于看到了和我一样飞奔的身影。
“阿拾——”他像是一阵青色的旋风,瞬间刮到了我面前,双臂一揽将飞扑向他的我牢牢地接在怀里,“我正要去找你……”他把头埋进我的头发,声音难抑颤抖。
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把自己躲进了他怀里。
“刚刚吓到你了?大家都还好吗?”他轻抚着我的头发,想要安抚我刚刚所受的惊吓。
“嗯,都好。”我抱着他的腰,把脑袋探了出来,“红云儿,我想明白了,让我陪你去齐国吧,我再不想和你分开!”
“你说什么?乖,再说一遍。”无恤独有的,那软软的,似撒娇,又似哄骗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抬头望着那声音的主人一字一句道:“我再不要和你分开,我要陪你一起去齐国,不管有多危险。”
无恤低头凝视着我,他的眼睛似是在笑,他漆黑的瞳仁里有一片迷人的潋滟水光,我被那水光所迷惑,不自禁踮起了脚,在他火热的唇上颤抖着印下一吻。无恤握在我腰上的手蓦地一紧,而后便是叫人天旋地转的缠绵。我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一颗心仿佛置身在一片汪洋之中,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跌宕,迷失。
在我几欲窒息前,他离开了我的唇,转而在我耳边低语:“阿拾……”
“嗯?”这声音是我从未有过的沙哑。
“原来这就是幸福……”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声音里有满满的爱意。
我紧紧地抱着他,心里忽然涌入了一股暖流,那温热的气息瞬间驱散了隐藏在我心底的那份悲凉。原来,我也可以幸福。在这座被天神摧毁的城池里,在这片荒芜的废墟中,我们拥抱着彼此,温暖着彼此,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天与地之间只剩了我们两个人。
“你会让我陪你去齐国,对吗?”我问。
“嗯,为什么不呢?”
“我以为你会说,那里太危险。”
“再危险的地方,只要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
“大言不惭的男人!”
“你不信我?”
“我信你。”
“既然这样,到了齐国,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好。”
“骑一匹马。”
“嗯。”
“坐一张案几。”
“嗯。”
“睡一张床。”
“别想。”
“我带你去看大海。”
“嗯。”
“不许喜欢齐地的男子。”
“嗯。”
“万一我打不过别人,你一定要逃走。”
“别想。”
…………
这一次地动把原先就倾斜的房子震倒了大半,但幸在没有人遇难,只有几个当时爬在屋顶上修房子的工匠摔断了腿,还有七七八八像小九这样被砸了脑袋,砸了背的人。地龙这么一闹,祭礼就被迫提前了两天。
第二日清晨,晋阳城飘起了细雨,头顶的天空被灰白色的云层覆盖,脚下的泥土泥泞不堪,但这丝毫没有阻挡众人对祭礼的热情。城内的住户和城外几个村子的庶民早早地就等在了祭坛前,等我穿戴整齐走上祭坛时,下面已经跪了一片黑压压的人。
我这次来晋阳,赵鞅给我的任务是祭祀请神,消除灾祸,因而他特地命人为我赶制了一件“千羽袍”作为此次祭祀的祭服。“千羽袍”,顾名思义就是用上千根鸟羽缝制而成的长袍。它比一般的外袍长了两尺,腰间没有系带,所用材料,从云雀肚下的绒毛,到雉鸡尾上的锦羽,从鹞鹰翅上的硬羽,到黑鸦头顶的软羽,穷极凡间鸟羽。整件巫袍精工细作,色彩斑斓,远远望上去像是七彩云霞落入了人间。但让我最吃惊的,却是缝在巫冠上的三根天青色长羽,据说那是神鸟青鸾的羽毛,可以助巫士通达神灵。
披羽衣兮傲天际,破浮云而上求。
赵鞅送我这件“千羽袍”,是想让我这“神子”为他飞升九重天,请天帝降福。所以,刚收到这件巫袍时,我惶恐大于惊喜。可如今,看着坛下这群饱受灾难的人们,我却期望这“千羽袍”真的能带我通达神灵。
我在祭坛正中站定,身后的铜鼎里燃着降真香,青烟缭绕,香气盈鼻,坛下千人鸦雀无声。我闭上眼睛,轻启口唇,一曲赞美天地山川的祭歌带着神秘的音节从我口中流泻而出。
神啊,即便我不是你的宠儿,也请你聆听我虔诚的祈祷,请收起你的怒气,照拂你的子民,接受我们的奉献……
细雨之中,众人随我高声吟唱着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祝歌,苍凉的歌声带着先民对自然的崇敬响彻在祭坛的上空。
当所有的仪式完成之后,一轮朝阳驱散了密云,在空中挂起了一道七彩的虹桥。那道虹飘浮在晋阳城的上空,在它之上是一碧如洗的蓝天,在它之下是沐浴在阳光里的晋阳城。我的心里蓦地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激动,在淡金色的光芒中,我仿佛看见一座崭新的、迷人的城池在废墟上拔地而起。
人们望着七彩虹桥欢呼雀跃,他们拥抱、奔跑,我看着他们的笑脸,竟感动得落下泪来。
“我的神子,你刚刚哭什么?”祭礼结束之后,无恤带着我坐在晋阳城的城墙上。
“不知道,也许是感叹他们在遭遇了这样的劫难后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你不嫌他们低贱?”
“不,他们比我高贵。红云儿,我刚刚在想,如果我真的是神子那该多好,那样我便可以为天下苍生祈福。”
“我倒希望你不是神子。”无恤望着晋阳城外的旷野轻声道。
“为什么?”
“你心里若装了天下苍生,如何还能有我的位置?”





竹书谣 第一百四十七章 携手同归(一)
“红云儿实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我当初一点都没看错。”我看着他揶揄道。
“阿拾,昨天晚上你可来找过我?”无恤转头问我。
“嗯,当时你正与邮大夫议事我就没进去。”我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过了?门口的卫兵告诉你的?”
“嗯,你找我可有事?”
“没事,就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回新绛?”我不敢看无恤的脸,因为我怕被他发现,我撒谎了。
昨夜,我原是燃了一腔怒火跑去质问他的,但到了门口却又退了回来。
这事的起因还要从无邪说起,他这个狼王自打从猴头山回来之后,行猎的瘾头就被重新勾了起来。他自请每日上山为大家捕猎改善伙食,我们自然不会反对。但昨日,他从城外回来时,却拎了一只鹞鹰神秘兮兮地交给了我。
这鹞鹰的头顶有一撮白毛,尾羽上也有一半白毛,我之前在无恤房里见到它时还嘲笑过它未老先衰长了白发,因此一眼就认出了它。我本想责骂无邪猎杀了无恤的鹞鹰,结果无邪却从鹞鹰脚上解下一根小竹管递给了我。竹管里藏了一小块绢布,上面只写了四个字:“药而坠,亡。”
药,下药?亡,何人亡?无恤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地用鹞鹰来传递讯息?我越想越恼,倒不是为他杀了什么人而恼怒,只是今天下午他还与我腻在一处,一副只谈闲事不谈政事的样子。结果背地里瞒着我,连杀人的勾当都做完了。这种被隐瞒的感觉,让我很不是滋味。
我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气呼呼地披了件外袍直冲到了他院子里。可当我站在他门外,听到他和邮大夫说的话时,心头的火气瞬间就熄灭了。
他早就和我说过,让我不要为他筹谋,让我什么都不用做只是陪着他,我自己早上也才刚刚抱怨过,说要撒手不管好好休息几日。他陪了我一下午,只谈齐地的大海,海上的日出,却完全没有提及安顿难民的琐事。如今,夜半时分,他居然还在和邮良商讨如何为晋阳城民免除一年徭役的事。而我这里,却要为了他的体贴去责问他,羞愧之下立马退了出来。
“阿拾?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无恤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了过去,“你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啊?说着说着就出神了。”
“你刚刚是说五日后回新绛吗?”我笑着问。
“嗯,有尹铎和邮大夫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趁这两天赶紧让四儿收拾一下行李,草药什么的都交给尹铎府里的巫医吧!”
“嗯,知道了。只是我怎么觉得尹铎和邮老头有仇啊?他们俩一见面就吵,我们走了以后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他们俩的仇结了多年了,但那是私仇,于公邮良还是很欣赏尹铎的。当年卿父因修筑壁垒的事要杀尹铎,还是邮良劝住的。”
“公私分别,这么说,邮老头还是个通达之人。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担心他会为了小白的事公报私仇了。”
“千里神骏竟取了个这么个不入流的名字,也难怪邮良数落你。这次回新绛,我们要坐船,你的小白就先留给邮良照顾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出来都快三个月了,连晋阳城的草都绿了,新绛这时候该是花团锦簇的好时节啊!不知世子他们怎么样了?”
“我听说除了四哥和六弟,我那几个庶出的兄弟也都回了新绛。这个世子之位,他们怕是要争得你死我活,方肯罢休。倒是兄长卸了一身重担,说不定已经吃成个胖子了。”
“胖子?”
“我没同你说过,兄长没当上世子那会儿可是个白嫩嫩的大胖子?”
…………
我与无恤原先的计划是在晋阳城待上半年或者一年,等工匠们把城里塌陷的房屋都修好,等晋阳城外的良田都收成了,再带着工匠和征收的田税一起返回新绛。但是,因为赵鞅的来信,我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无恤那边被乱石、泥土堵塞的沟渠还未挖通,山上伐来的木头还堆在城外,我这边草药供应跟不上,最近一次新增的伤员都还来不及处理。因而,待在晋阳城的最后五日,我们两个根本没有时间见面,从天未亮开始,要一直忙到深夜才能稍微小睡一下。
在我忙得天昏地暗之时,偏偏还有个甩也甩不掉的小九,天天跟在我身后,求我带他回新绛。
“你求我有什么用?只要四儿同意了,我把她留在这里或是带你去新绛都没有问题。否则你就算磨破了嘴皮,我也不会带你走。”我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水,径自冲洗着草药根部的泥沙。
小九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草药,一边洗一边讨好道:“四儿姐姐现在是没看到我的好,等过两年我再长高点,长壮实点,她就会喜欢我了。巫士,你就带我走吧,我什么活都能干,你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我倒是不缺你一个人的口粮,就怕我带了你,四儿嫌我多事,你以后见着了四儿喜欢的人又要自鄙。”
“四儿姐姐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小九犹犹豫豫道。
“他啊,少年时俊俏温雅,长大后冷峻沉稳,剑术好,心地也好。你看看你这短手短脚的模样,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不行!”小九把头一昂,赌气道,“巫士你如果不带我走,我现在就去告诉城里的人,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到了明日他们自然会知道,你现在去说又有什么差别?我不同你说了,随便你说什么做什么,反正我不会带你走。”我把洗净的草药抓在手里甩了甩水,撇下小九进了房。
“巫士,你不要后悔!”小九在院子里嚷了一声,撒腿跑了。
在小九走后不久,尹铎拎了一壶酒前来与我话别。
说实话,我平生最怕的就是与人话别,一来是因为离别而难过,二来是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两个人这会儿正尴尬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我去看看。”尹铎起身走到门边。我支起窗户,小九的大圆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
“巫士不带我走,你,你也走不了!”他结结巴巴地扔下一句话,就把脸移开了。
在他身后,我看到了一个极吓人的场景。屋外十步见方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抡着烧火棒的男人,赤着脚的女人,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有哇哇乱哭的小毛头。院门外还不停地有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前几日砸伤了手脚的几个人还拄着木棍爬上了院墙。所有的人都神情激动,这让我不禁有些发慌,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这是做什么?”尹铎站在石阶上高声问道。
“求巫士留下——求巫士留在晋阳——”所有人跟约好了似的,异口同声地叫喊着。
院子正中央的一帮老人嘴里喊一声,就在地上磕一个头,我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手足无措,呆愣了半天才醒转过来,急忙奔了出去大声叫道:“大家都快起来,这是做什么,有话我们慢慢说,别再这样了,子黯受不起啊!”我站在人群中央,扶起一个另一个又跪了,扶了另一个手边这个又跪了,“城尹,你快帮忙拉人啊!”情急之下我只能向尹铎求救,但他却好似没听见我的话,只交手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急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这下大家都慌了。
“使不得,贱民承受不起啊!”
“巫士跪不得啊,这是要折我们的寿啊!”众人七嘴八舌。
“你们要是不起来,我便也跪着。”
这回总算是有人听进了我的话,几个老人把我扶了起来,其他的人也陆续站了起来。
“老丈,你们这是做什么啊?”我拉着一个白发老者叹声道。
“老朽是听说巫士要走,不得已才来求巫士的,咱们这晋阳城离不了巫士啊!”老人握着我的手,作势又要跪。
“老丈千万放宽心。”我搀扶着老人干瘦的身子,恳言道,“都城来的工匠、卫兵都会留在晋阳。沟渠会挖通的,房子也会盖起来,不出半年,晋阳城就会变得比以前还要好。”
“可巫士走了,地龙又来了,可怎么办啊?挖通的渠还会堵,建好的房还会塌,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死了不打紧,可孙儿还小啊……”老人这么一说,旁边的几个女人全都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看着这一院子的老人孩子,我突然语塞了。我该怎么说呢?说我只是个骗人的巫士,说不管或不在,地龙要来,它还是会来。
“这里好热闹,谁来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正当我纠结万分之时,无恤带着两名士兵从院外走了进来。
众人忙给无恤行了一礼,尹铎走到无恤身边把众人阻我离城的事细说了一遍。无恤听完朗声笑道:“原来是这样,子黯,快去把你的青鸾冠和千羽袍拿来。”




竹书谣 第一百四十八章 携手同归(二)
我狐疑地看了无恤一眼,他冲我轻轻一点头,一副淡定坦然的样子。
“诺!”我恭声应下,进屋捧了袍冠出来。
“这千羽袍是集百鸟之灵而成,受百巫祈福九九八十一天,是为福泽灵物。而这巫冠上的鸟羽取自神鸟青鸾,青鸾长居昆仑,以恶龙脑髓为食,是为地龙的天敌。只要有这二物在,晋阳城定能安然无恙。”
无恤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副神往之色。我趁机高举袍冠,朗声道:“子黯将此二物存于晋阳庙堂之内,便可镇压地龙邪气,保晋阳百年安泰!”
“城尹,收下吧!”无恤示意我将袍冠交给尹铎。
“谢巫士!”尹铎跪地接过了袍冠。
众人最终在他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我的院子。
“呼——可难为死我了。”我长叹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起来吧,和我进屋去,刚刚卿父又派人送了一份急函。”无恤笑着把手递给了我。
“又有急函?是催你回去的?”我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不是,卿父把太谷城赐给我了。”
“卿相把太谷城赐给你作采邑了?”我惊问道。
“嗯。”无恤点头笑道。
太谷城东临涂水,西临汾水,城外沃野千里,良田万顷,粟、梁、黍三谷皆有所种,是为晋阳城的粮仓所在。除此之外,太谷城唯一的一座山峰还盛产一种尖核红皮的珍果,其味甘甜爽脆,在新绛可卖得一斗十铢的高价。所以,任谁看来太谷城都是一块闪着金光的“大肥肉”,赵鞅这个时候下令把它赐给无恤,对赵家的其他几个儿子来说,恐怕不只眼红那么简单了。
“卿相这是什么意思?”我问无恤。
“卿父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办妥齐地之事,这晋阳城便是我的了。”
“太谷是晋阳城的‘后院’,没理由只送后院不送前厅。哈,这会儿赵家可要炸开锅了。你四哥送再多的礼,拉拢再多的人,都抵不上你自请赈灾这一招。不争,才是争。师父说的,果然没错!”
“近处的人你不称赞,怎么倒夸起太史来了?”无恤挑眉笑道。
“咳咳,红云儿运筹千里,智绝天下,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求来日能在您府上占一席之地作个谋士便感激涕零了。”我装模作样地给无恤行了一礼。
“我赵无恤何德何能,能收晋国的太史作府中谋士。”无恤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又来取笑我?”我倏地收起了笑容。
“急函上说太史墨请辞太史之职,静心著书撰史,卿父有意让你继其官职,出任晋国太史。”
“胡闹!我是女子!”
著史者,父让位于子,师传位于徒,是条不成文的规矩。史墨的师父是晋国的上一任太史,往上追溯一百多年,辅佐晋惠公的便是史墨的师祖史苏,我那顶白玉螭龙冠最初的主人。因为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我一直认为下一任晋国太史会是尹皋或者明夷。至于我自己,即便奉了师门重物,也不可能为成为史墨的继任者。女人就是女人,天下从没有女子为史的先例,更何况是晋国太史。
赵鞅其人行事一向大胆,三十多年前他铸下刑鼎,以明文向晋国民众昭示了范宣子写下的法典,因而遭到了无数谩骂。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如果黎庶都知道自己犯什么罪,会遭到什么惩罚,那么他们就会失去对贵族的敬畏。因而,尊崇以礼治国的人对赵鞅此举极为愤慨。鲁国的孔丘叱责他铸刑鼎破坏了贵贱有序的制度,甚至放言“晋其亡乎!失其度矣!”此后,这个孔丘带着门下弟子周游列国时,都故意绕开了晋国。如果赵鞅这回让女子做了晋国太史,那么孔大夫恐怕又要大呼晋将亡国了。
赵鞅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和无恤都猜不透其中的深意,只打算回到新绛后好好问问史墨。
第二日,晨光中的汾水被初升的朝阳染成了金色,它穿过长满青苗的田野,静谧地流淌着。天空中,有鸟群从北方归来,它们拍打着翅膀,欢叫着俯身掠过水面。几只躲在水岸边打盹的野鸭被鸟群惊起,嘎嘎叫了两声飞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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