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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人们忌惮光头党,无非是忌惮薛怀义,而忌惮薛怀义。无非是忌惮武后。既然武后不可能会怪罪这种事,那梅孝朗还怕什么?正好借机剪除这批人,还洛阳百姓一个太平。如果说有什么损失地话,就是不能讨好薛怀义,借机得点什么好处。但梅孝朗不想要这些。
薛怀义如果聪明的话,不仅不应该怪罪梅孝朗反而应该感谢他,光头党这么闹下去对薛怀义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殴击御史这件事已经闹的很大了,假如有人事后说出是薛怀义主使。就算薛怀义可以抵赖,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梅孝朗授意,把这些人全打死了,未尝不是一举两得。
薛怀义如果糊涂,不仅不谢反而要恨梅孝朗,那也没办法,世上自作孽的糊涂人有的是。但武后可不糊涂,她如果糊涂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地位。身为宰相的梅孝朗看得很清楚。
梅振衣喝了一口酒:“父亲的手段非常高明,只要想一想,腾儿全明白,只是我恐怕学不来,当朝宰相,果然不是好当地。”
梅孝朗:“你是我儿子,才智应不在我之下,但你是个学道之人。自然不会像为父这样行事。在其位则谋其政,有时候事情不能全部按你最好的想法去做。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对了,玉真公主在芜州出家,不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吗?你出的主意不错。”
梅振衣很有些不好意思:“原来父亲都知道了,是梅毅告诉你的吗?”
梅孝朗看着他,端着酒杯似笑非笑:“梅毅给你这个大少爷面子,没有告诉我其中内情,但是知子莫若父,我虽没有见过你,接到芜州消息,也能猜到是你捣的鬼。……玉真公主留情于你,是不是?”
梅振衣低下头:“我这个儿子实在不孝,竟然搅了父亲大人御赐的婚事。”
梅孝朗呵呵一笑:“你没有为难裴玉娥,又能善待弟弟妹妹,为父已经很感激了,这件事,就算扯平了,为父不怪你。”
梅振衣又问:“父亲猜到是我捣的鬼,那么武后能不能猜到呢?”
梅孝朗一撇嘴,平日里很威严的南鲁公难得露出几分滑稽地神色:“我都能猜到,武后也不比我笨,你说她能不能猜到呢?就算当时不知,事后打听打听,也能猜出前因后果来,反正这件事无伤大雅,就让玉真跟着你在芜州胡混罢。”
这个话题有点尴尬,梅振衣打岔道:“父亲,我已到洛阳,什么时候去文昌台交旨,什么时候去见武后呢?”
梅孝朗:“你是装扮成道士而来,沿途驿站也没留消息,所以不着急,既然第一次来洛阳,就在城里城外游玩几天吧,那位仙童不欲被我等俗人打扰,你招呼好他。等你把洛阳逛的差不多了,过几天为父带你去文昌台交旨便是。”
说话时已是后半夜,多年来父子两人第一次见面长谈,都没有睡意,酒反倒越喝越精神,烫好的老春黄早已冷了,也不叫下人来热,饮着冷酒继续聊天。就在这时,梅振衣忽然神识一动,感觉到不远处有一股法力波动传来,紧接着冲天而去,就是清风所在的后院方向。
这股法力非常强大,却收敛隐蔽的很好,若非梅振衣已有飞天之能,修炼灵山心法多时,灵觉异常敏锐,也很难感觉得到。他眉头一皱:“父亲,天色已晚,你早点休息吧。……我感觉到仙童清风突然飞天而去,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想飞上天去看一看。您不必过问,也不要惊动府中下人。”
梅孝朗吃了一惊:“儿啊。你随东华上仙学道,已有飞天之能吗?仙家之事为父就不过问了,但你小心些,洛阳可不比别处。”
洛阳以北八十余里,已到黄河北岸太行山余脉上空,此处人迹稀少,夜空中地云端站着不少人。
中间有两人相距十余丈,面对面而立。一名男子身着黄衫腰束玉带,背手而立尽显雍容气度,正是那位随先生。而他对面站的是一名女子,不容易看出年纪有多大,生得是丰腴妖娆、五官艳媚,站在那里隐约也有一派庄严气象。
女子的身后站着九位僧人,身披法衣手持各式法器,个个神情肃穆。
女子说话的声音带着柔和地磁性。却有一种不自觉的威严:“阁下好大地胆子,仗着一身神通,竟敢夜闯禁宫!”
随先生微微一笑:“太后,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看着洛阳帝气升腾,居然还有人皇气息,就想看一看究竟,你也不用亲自带人追出这么远吧?”
那女子正是武太后。她冷冷道:“洛阳乃神都,帝王居所,有帝气升腾又有人皇气息,本属寻常,我不明白这位先生有什么好奇怪的?”
随先生:“别人听不懂,太后你还听不懂吗?我所说的人皇气息,指的不是人间帝王,上古人皇印。怎会落到你的手中?而你居然有能耐动用它封神!”
“上古人皇印,武太后,它真的在你地手中吗?难怪你能下法旨在敬亭山封神,你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动用它?”随先生和武太后正在说话,天空突然又出现了另一个人,正是身穿银丝羽衣的仙童清风。
随先生看见清风就笑了:“仙童,想当初我登门拜访你避而不见。结果真让人夺了道场。主动来看究竟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清风:“随先生。你想要见我,我就得主动来见你,真是很了不起呀,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随先生:“你不是已经叫我随先生了吗?那我就是随先生吧,你是不是也想夜闯皇宫,结果却被引到了此处?”
清风:“你煞费心机把我引到此处,就想当面告诉我,上古人皇印在武后手中?”
说话间,清风、随先生、武太后这三人在空中呈品字形站定,彼此离十余丈远互为犄角之势,武后身后还站着九个和尚,一共是十二人。这时武后粉脸一沉,低喝道:“上古人皇印确实在我手中,我不论你们是什么人,哪怕是金仙下凡,也不得在本后面前放肆,二位是否太猖狂了?”
随先生却没理会她,仍然冲清风道:“仙童,你若想夺人皇印,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清风却没理随先生,冲武太后道:“姓武地,你做你的太后,跟我没关系。就是敬亭山封神之事让我很意外,想来看个究竟,现已知是怎么回事。”
武太后却没理会清风,眯着眼睛冲随先生道:“这位先生,您似乎不是来自人间,却管什么人皇印的闲事?就算有人皇印,也不代表人间帝王,我想不通它对你有什么用处。人皇印在我手中,我能动用,与你何干?竟夜闯禁宫,真以为这人间是可以乱来的吗?”
梅振衣此时从远处飘然飞来,小心翼翼收敛神气,在十几里外已经看见了这些人,他刚想再靠近一些,突然肩头一沉被什么人按住了,大惊之下正要施法,却听神念中有人道:“徒儿,速速隐身落地,不能再靠近,别让那些人发现你,你现在这两下子可插手不了他们的事。”
竟然是师父钟离权的声音,梅振衣很听话地没有反抗,随着师父地手被按落在黄河岸边,在神念中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钟离权:“听闻你到洛阳,我从太牢峰赶来,却遇见这件事。……徒儿呀,不要再说话了,就只是神念交流也有可能被高人感应到法力,入坐收敛心神,师父帮你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梅振衣立刻定坐,收摄身心断绝外感。他自然是听不见十几里外天上说地话了,但钟离权能听见,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直接将那几人地谈话传到梅振衣的神念中。
那边随先生冲武太后道:“你怎知人皇印在我手中没有用处?就算没有用处,也比它在你手中强。……仙童,你若不想夺人皇印,我来夺好吗?”
清风:“随先生,你想夺印的话尽管动手,与我无关。”
武后喝了一声:“随先生!真以为你可以随便来去吗?”
随先生仍然面带微笑:“武太后。你贵有天下,还留那么一颗人皇印做什么?不如交给我吧。”
武后应该很生气,但表情一转竟然也笑了:“交给你,那你也得告诉我你是谁呀?能引动本后亲自出手,一定不是无名之辈,何苦藏头露尾?”
随先生反问道:“我知道我是谁,不用你操心,但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武后:“我是当朝太后。天下皆知,无须你问。你既然敢来,又能惊动我,那我就不以太后的身份,按你们仙家地规矩来吧。……人皇印就在我手中。如果今天你取不走,不得再来骚扰。”
武后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明黄色地印章,单手凌空而托,印面朝着随先生缓缓旋转。此时武后身后那九名僧人齐诵佛号。有人敲响了木鱼,声音轻脆悦耳带着无形的穿透力。
在很远的地方定坐地梅振衣也清晰的听到了这木鱼声,不是因为钟离权从神念中传音,而是直接听见的。梅振衣已断绝外缘,应该是不会被外界声音干扰的,可这木鱼声竟然能够无视他的定力,直接送到元神中听得非常清晰。
听见声音之后地感觉很奇异,不是昏沉晕眩或有其它的异状。而是灵台越来越清醒。这本不是什么坏事,却有一个很特殊的结果,就这么自然而然将梅振衣从定坐中“唤回”,这也是一种破法!
木鱼声响起,武后抬起一只细嫩地玉手,伸出一指遥遥的向随先生虚空一点。再看随先生,立起一掌竖于胸前,浑身衣袂荡开。停留在一种奇异的静止状态。就像在空中飘飞而人却没动。而旁观者清风,突然脚下飘移。往后退了十余丈。
假如是梅振衣,木鱼声就已经能逼得他使不出神通来,更别提武后那神通莫测的一指。但随先生的修为似乎深不可测,就在空中这么奇异地对峙,还有闲暇说话:“仙童,他们十个和尚帮一个婆娘欺负我一个,你就不帮忙吗?”
清风淡然道:“你自找的,关我何事,想要我帮谁啊?”
随先生突然点了点头,似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哦,我明白你地意思了,你是想先看我们相斗,找机会再突然出手夺走人皇印,嗯,这个主意不错!”
此话一出口,武后与那九名僧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清风一眼。在他们看来,清风站在那里不走就是个搅局地,指不定会帮谁,谁都得分心防着他突然插手。
天空两方相斗,并没有什么动作,也看不出什么凶险来,只有木鱼声不断传出。但钟离权知道双方地法力与神念相持不下,恐怕无暇顾忌远处的事情,于是在神念中又问了梅振衣一句:“小子,假如清风真的出手,你帮不帮忙?”
梅振衣:“他出手地话,我当然应该帮他,但如果对付武太后,我不太方便现身。”
钟离权:“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帮他,没要你出手,你那两下子现在还不行。假如清风真出手,为师去帮忙,你可千万别露面。”
随先生与武后斗法,清风站在一旁不动却等于是个变数,远处还有一个等着捣乱的钟离权。清风听了随先生的话却没有反驳,只是左右看了一眼,淡淡道:“我若在此,有人会分心,你们接着玩吧,我告辞了!”
说话完清风一转身向后飘飞很远,接着化为一道神风而去。随先生见清风走了,伸手在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朝面前虚空中一划。随着这个动作,武后伸出的手指一颤,仿佛这十余丈空间内瞬间撕开一道无形裂隙,把她的法力给逼开了。





灵山 126回、当街剃发全无忌,南衙滚地只饶声
126回、当街剃发全无忌,南衙滚地只饶声
木鱼声顿了顿,趁此机会,随先生一展双臂,飘飞的衣袂落下,朗声道:“你有人皇印与禅音相助,能逼退我也算不得本事,罢了,我不会再亲自出手夺你的人皇印。”随着话音,他的身形化为一片神光,消失于天际。
这时有一名僧人道:“天后,我等法力低微,无法助你留住此人。”
武后转过身来,展颜一笑扫视众僧:“那人应从仙界来,使用的却不仅仅是仙家法力,恐怕身份有些特殊,留不住他也没什么好惭愧。今日能令此人知难而退,众位高僧已经立了大功!”
一场奇异的斗法就这么结束了,在常人眼中看来,一点惊天动地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连惊心动魄都谈不上。无非是几个和尚念佛号敲响木鱼,然后武后伸出一指虚点,随先生立单掌在胸前,彼此说了几句话。最后随先生拔出一根簪子在面前划了一下,就这么走了。
但是梅振衣却觉得其中境界已极,双方斗的似乎不仅仅是法力,他此时也琢磨不透。武后带着众僧也走了,梅振衣坐在地上问了一句:“师父,上古人皇印,究竟是什么东西?”
钟离权抬头看着远方,方才那云端上的众人争斗之处,没有回头像是自言自语道:“上古人皇印,不仅仅是一件东西……”
上古神农百草鞭,是炎帝神农氏手中的鞭子,但也不仅仅是指那根鞭子,也是一种炼药的法术,梅振衣手中的拜神鞭也算是山寨版的了。上古人皇印是上古三皇曾掌管的一枚印章,同时也代表着一种人世间大神通权柄。
上古之事无史可记,待到有伏羲与女娲出。画八卦正乾坤,而定人间大伦。人皇印是青帝伏羲画八卦时所制,相传可以定山河万物之序,相安众生守常。这枚印如为法器,用处就大了,比如武则天下法旨封绿雪为敬亭山神,如果追究其妙用,就是定山河万物之序。
这枚印不是随便用的。就拿封绿雪之事举例,不是下道法旨绿雪就成山神了。将满山灵枢地气汇聚与绿雪原身一体,清风能办到,那位智诜禅师也能办到。但不同地是,他们需要施法才行,如果收了法术,绿雪本人没那个能耐,则绿雪还是绿雪。
但有了人皇印就不一样了。智诜禅师施法将满山地气灵枢汇聚与绿雪原身一体,再用真火焚尽以人皇印颁出的法旨,山河之序已变,满山灵枢地气自然而然就与绿雪原身一体。她就成了真正的山神,不用智诜禅师再继续施法术。
除非清风杀了绿雪。否则他也夺不回这个道场,后来还是绿雪自己想了个办法解决了麻烦。
有人皇印在手,不等于就代表拥有人间帝王之位,但还有个奇妙的地方。其它人拿到这枚印没用,据说掌印者必须有人间帝王之位才行,以帝王之旨施法加印才有效。比如换个人,哪怕是菩萨金仙,就算拿到这枚印也不能用之重定山河之序。
使用这枚印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有出神入化以上的神通,世间修行圆满要达到极致,否则动用不了它。这一点对人间帝王来说太难了。几乎没有可能。
想当初青帝殁身之后,炎帝神农与黄帝轩辕争天下,印本在炎帝之手,后来交给了黄帝,但在黄帝之后此印失传。一方面因为黄帝认为山河之序已定,不可再去随意扰乱,子民应相安而处在世间自尽其力,另一方面恐怕也没有人能动得了这方印。
这些本已是上古洪荒传说。后人不知真假。没想到当朝出了个武太后,这枚印居然跑到了她手中!敬亭山封神之举应该是尝试。武后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动用人皇印。
听完钟离权的讲述,梅振衣问道:“师父,人皇印真的是如此用处吗?”
钟离权沉吟道:“只是上古传说,究竟如何为师也不敢确定,就像那上古神农百草鞭一样,人皇印也自有其巧妙吧,敬亭山封神之事,你也亲眼看见了。”
梅振衣:“假如传说是真的,拿来滥用地话,可未必是人间之福啊?”
钟离权:“传说人皇印不在帝王手中无用,在帝王手中也不是人人能动用,这些未必是真的,但一定有所依据。假如是真的话,碰到滥用之人,要么夺其印,要么夺其位,这枚印也就失去用处了。其实在最早的传说中,它是上古三皇用来安定人间的,让仙界无法随意干扰人间生息之地,众人灵觉开启自然生息之后,人皇印也就弃之不用了。”
梅振衣仍然追问:“那位随先生为什么要来夺印?这枚印对他能有用吗,看他的用意,还特意把清风勾引来。”
钟离权:“很简单,这枚印对随先生有没有用我不清楚,但他不希望人皇印出现在武后手中,同时也在试探清风,看看清风对这枚印感不感兴趣。结果随先生没有夺走印,清风对这枚印也不感兴趣。”
梅振衣皱着眉头道:“上古传说多有夸张离奇,可能不实之处甚多,我估计那枚印上有上古三皇留下的法力,因此在世间妙用神奇。但因为这个传说,它的名字也叫人皇印,成了一种象征,一般人也不敢拿出来动用。……师父,如果没有人皇印,你能封一个像绿雪那样地山神吗?”
钟离权想了想:“仙家高人有可能办到,也有可能办不到,至少对于我来说,没那么容易。”
梅振衣:“假如能办到的话,应该怎么办?”
钟离权:“用仙家神通也不复杂,比如像你那样先为绿雪立神祠,让她神识有所依附,受香火心愿供奉修行,再像明月那样传她天地灵根妙法,大成之后汇聚满山地气灵枢与原身一体。只是这样做。一来无法保证绿雪本人能否修成妙法,二来无法得知她需要多少时日。如果一切顺利最终成功的话,就与当日封山神的结果是一样的。”
梅振衣:“老天,这还不复杂呀?还是人皇印来地方便。”
钟离权:“其中也各有利弊吧,假如照我说的那么做,绿雪成就山神很难,但等到那一天,她本人也等于仙家妙法修行大成。而现在这般。绿雪还是绿雪,只是汇聚满山地气灵枢与原身一体,得到山神之位罢了,却不等于自身修行已成。……对于很多人来说遭遇此事,若为凭空所得地神位所惑,往往止步于此,修行永远也无法再进了。”
听了师父这番话,梅振衣琢磨了半天才说道:“无山神之心。亦尚无山神之能,却受山神之位,当然会有问题。”
钟离权转过身来:“徒儿啊,先别说这些了,你今日已有飞天之能。为师十分高兴,但你谈论这些话题还太早,今天的事也不是你所能插手。我给你一个忠告,假如清风不提。你也不要再问,就当今夜你没有来过,也不知道这回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梅振衣起身行礼:“师父所说是金玉良言,弟子一定遵从,今天如果不是师父赶来,我冒冒失失地闯过去被他们发现,对我恐怕也没什么好处。您既然来了。随我去洛阳逛逛吗?”
钟离权摇了摇头:“皇都有什么好看的,太牢峰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若碰见什么事情超出了你所能处置,到太牢峰找为师便是。”说完话摇着破扇子也飞天而去,梅振衣在黄河岸边站了半天,犹在回味今夜所闻,天色微明时才返回洛阳城中。
天亮之后陪父亲用完早饭,再到后院中去招呼清风。这位仙童正站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梅振衣只淡淡问道:“今天你要去哪里?”
看清风神色如常,一点也没有提昨夜的事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梅振衣记住钟离权的劝告,也什么都没提,只是笑道:“想去洛阳城中四处逛逛,仙童随不随我一起去?”
清风点了点头:“既然来了,我也想看看,那就走吧。”有他跟随在身边,梅振衣也不必带其它的下人,这次换了普通人的装束,就像个富家公子领着一名书童出门。只不过这位书童看上去很拽,一路上不伺候公子,甚至都不怎么理会。
在那个时代,洛阳什么地方是逛街地最佳去处?当然是南下河市场,达官贵人平民百姓穿着各色衣衫来来往往,这里能买到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百货物产,各色商品从琴棋书画、珍奇古玩到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应有尽有。
梅振衣一路上都在留意这里什么东西卖地最好,又缺什么,都有哪些商家字号,来往者兜里都有没有钱,大多都买什么价的东西。清风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也一脸淡然的向周围扫视,不知他在看些什么,既没有好奇之色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梅振衣在一家茶饼铺前停下脚步,问了几样商品的价钱,又问老板道:“煮茶之道费功费时,假如将茶叶简单炒制,饮时以滚水冲泡即可,这样是不是更方便?”
那老板卖了一辈子茶,也没听说过这种建议,挠了挠脑袋说:“那不就是泡树叶喝吗?不像是饮茶。”
梅振衣笑了:“不必繁琐另有真趣,而且价格比茶饼便宜地多,我只想问一问,如果那样的话,好卖吗?”
老板一摊手:“这我可说不好,大家以前可没见过呀。”
正在说话间前方突然一阵人声嘈杂,转角处油坊那边传来一片大呼小叫,还有不少逛街地百姓提着东西就往这边跑,一边还相互招呼道:“快闪快闪,薛和尚来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光头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站在路口,马上坐着一名和尚,此人生地是唇红齿白相貌堂堂,身材非常健硕,脑门油光发亮。听见众人议论,这人应该就是薛怀义。周围摆的小摊被他这群人马冲地乱七八糟。
薛怀义在马上耀武扬威的喝道:“是什么人,走路不长眼,敢冲撞本师的马?”
有两名手下左右架住了一名高簪道士,大叫道:“寺主,就是这个臭道士,挡在道中把你的马给惊着了。”
那名道士战战兢兢地说道:“薛寺主,你的马快,贫道有些走神没有躲开。以至冲撞在一起,在此给您赔不是了。”
薛怀义一名手下喝道:“惊吓了寺主的宝马,那可是太后赐的御马,赔个不是就完了吗?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供奉白马寺吧!”
那道士眼中有怒意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反问道:“你们是出家人,我也是出家人,岂有让贫道给佛寺布施的道理?”
昨天梅孝朗派人到京兆衙门监督行刑,当庭杖毙二十七名凶徒。光头党作鸟兽散,再也不敢肆意妄为。薛怀义心中郁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一群手下到南下河市场散心。他在集市中骑马,有一名道士走神没躲开与他冲撞在一起,他不仅不道歉还要找道士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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