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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为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沟落月
前面早有小丫鬟打起了厚厚的绣花挡风门帘,叶明月微微的低头穿了过去。
屋外素白一片,空中犹自有飞雪簌簌而下。叶明月伸出一只手将身后斗篷上的风帽带在了头上,而后复又将手放在了暖炉上。
穿过一道抄手游廊,前面有几人正逶迤而来。
当先一人绯红灰鼠皮袄,蜜粉缎棉裙,粉色大毛云锦斗篷,头上更是珠翠缤纷。只是与这浑身娇艳的打扮相比,她的相貌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此人是叶玉瑶,时年十四岁,叶明月的同父异母之妹。
叶玉瑶一见到叶明月,面上立即浮现了笑容来。当下她飞快的跑了过来,甚或跑的快了下,一脚踩到了裙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多亏她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给扶住了。
可这丝毫不减叶玉瑶面上的笑容。她仰着脸就对叶明月叫道:“姐姐。”
只是与她的热情相比,叶明月就明显的冷淡的多。
她只是微微的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面上也并无一丝笑容。
就算她小心眼罢了。只是对于这个妹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
府中论小姐,就她和叶玉瑶两人而已。只是叶玉瑶是父亲的妾室所生。且这个妾室还将她的母亲几次气的差点吐血。
叶玉瑶的母亲是个戏子。想来当初叶相国也不过是想玩玩而已,所以就在京城中买了一处宅院,并没有接来府中,暗暗的玩起了金屋藏娇这套把戏。可是后来这戏子竟是不声不响的肚中就有了孩子。对于叶相国而言,那时满府中就只有叶夫人一个人生养,且生的还是个女儿。其他的妾室竟都是不生养的。这猛然的得知这戏子怀了他的孩子,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万一这要是个男孩呢?可不正是圆了自己一直懊恼即将而立之年却无后的遗憾事?
叶相国当机立断的就将这戏子接来了府中。非但如此,还给了她一个名分。
叶夫人自然是气了个半死。
她也不是个痴心妄想的,指望着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若是个良家妇女也就罢了,她定是会欣然接纳的。可为什么就偏偏是个戏子?
叶夫人出身书香世家,在她的观念中,那戏子定然都是无良的。这猛可的知道自己的夫君纳了个戏子为妾,传了出去,不说他叶相国,自己的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叶夫人抵死不从。
可叶相国竟然压根就是没管她,自顾自的就将那戏子接进了府中。
于是叶夫人就有半年之久不曾见过叶相国。
再见之时,正是每年一次的冬至家宴上。而那时那戏子已经是将肚中的孩子生了下来。
虽说并不是叶相国当初所希冀的儿子,只是个女儿。可毕竟是给叶相国生了个孩子的,这戏子在相国府中的地位也算是稳当了。饶是叶夫人再如何,那也是没办法的了。
只是从这以后,叶夫人与叶相国之间的关系就不若以前恩爱了。
及至后来,这戏子的肚子竟是十分的争气。不过三年的功夫,果真是生了个男孩下来。
这下子叶夫人还能怎么样呢?纵然是气的都快要气结了,那也不能如何。只能是每日里拈着串佛珠,在佛堂中看些佛经,迫使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罢了。
可这人啊,但凡只要是心中有了芥蒂之事,那便会一日日的将这原本就细小之事放大来。加之叶夫人原本身子就不算是很康健,又加上娘家那边出了些事,父亲被贬到了外地,母亲更是水土不服,一命归了西。重重打击之下,叶夫人病倒了。缠绵床榻几年之后,终于还是撒手而去了。
教叶明月怨恨和寒心的是,母亲缠绵床榻的这几年中,父亲竟是没来过几次,只是日日的往戏子那跑。
一者是喜爱这唯一的儿子,二者是那戏子也是个要美貌有美貌,要手段有手段的,叶相国哪里还能离了那里?
想及此,叶明月看了叶玉瑶一眼,然后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做娘的再如何美貌又怎么样?这做女儿的还不是没有承继到做娘的半分美貌?
叶玉瑶一张圆圆的脸。倒像个肉包子。嘴巴鼻子大大的,一双眼睛却是像那包子里裹着的芝麻,小的压根就可以忽略不计。
而此时,这张肉包子脸依然是笑的皮都舒展了开来:“姐姐,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叶明月答应,自顾自的就伸手来挽了她的胳膊。
叶明月颇有些嫌弃的将她的手甩了开来,而后微微的皱了皱眉,也不说话。
可这并没有打消到叶玉瑶对她的热情。叶明月甩开她的手,她便再一次笑嘻嘻的挽了过来,宛若压根就不知道叶明月并不喜欢她的这事。
“姐姐,”非但是挽了叶明月的胳膊,叶玉瑶还笑道,“你今日这身的打扮可真是好看。”
叶明月蹙起了一双纤细的远山眉。
那叶玉瑶这次竟是挽的十分的紧,教她一时之间都甩不开。
“放开。”
叶明月心中的火气就有些上来了,冷声的说了一句。
只这两个字,叶玉瑶立时就红了眼圈。
她咬着下唇,眼中泪珠欲落不落的,仰头叶明月就可怜巴巴的道:“姐姐,你不要生气。瑶儿只是想离你更亲近些。”
那挽着叶明月胳膊的手上的力道却是更大了些,且身子也往叶明月的身上贴紧了几分。
叶明月鼻中轻哼了一身。
样貌不随了自己的娘,可这做戏的功夫却是承继了个十足十。
这次是真用上些力道,一把就甩开了叶玉瑶的手,而后看也不看她,只是冷声的道:“琴心,我们走。”
那叶玉瑶眼望着叶明月不顾她就往前走了,在原地呆站了一会之后,随即也跟了上前去。
到得花厅,仆人是早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虽是冬日,屋外白雪纷飞,但厅中却是放了几个大大的铜火盆。盆中炭火烧的正旺,红通通的,望去不由的就觉得心中一暖。
见叶明月进了厅中,立时便有个仆妇上前服侍着。
“大小姐。”
那仆妇走上前,陪着笑脸唤了一声叶明月。
叶明月认得她。
此人唤做欢嫂。母亲在时,依随了母亲,仰仗着母亲的势,甚是荣光。满府中的仆人哪个见了她和她的丈夫不是陪着几分笑脸的?可后来叶玉瑶的娘生了个男孩后,在府中的地位扶摇直上。加之那时母亲灰了心,府中的事竟是不大管的了,因此上这满府中的仆人见了欢嫂自然也就不若以前的那般恭敬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恨这欢嫂竟是个没志气的,墙头草般,转而就去依附了叶玉瑶的娘。非但如此,还细细的将母亲的所有底细之事,甚或是娘家之事都告知了叶玉瑶的娘。
母亲那时已病,闻知此事,那病便又重了几分。
只是那戏子又岂是个寻常角色?不过就是想知晓母亲的底细,摸透母亲的软肋而已,这才一开始对这欢嫂很是器重。等到母亲仙去之后,这欢嫂自然是没有了利用的余地,于是便一脚将这欢嫂踢到了厨房去做些粗使之事。
而今这欢嫂怎么又对自己陪着笑脸了?想母亲生病之时,这欢嫂依附了那戏子,在自己的面前那腰杆子可是挺的笔直。
思及往事,叶明月瞥了欢嫂一眼。
这一眼甚是凌厉。寒夜冷霜般,将欢嫂就吓的从头冷到了脚。
于是那原本伸出的,想接过琴心刚刚给叶明月解下来的斗篷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而叶明月已经是越过了她,径直的往前走了。
窗下摆放着一张花梨木朱漆小几。小几旁是两张花梨木雕花椅,椅上垫着大红团花云锦坐垫。叶明月随意的拣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誓不为妾 第47章 处一室
但简妍依然还是继续的在徐仲宣面前做了端庄娴雅的样儿出来。
当徐仲宣说出那句,你额头和鼻尖上有汗,快擦擦的话之后,简妍心中虽然有些恼怒,面上也有些发热,但还是说了一句多谢大公子提醒的话,而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徐仲宣,掏了手绢儿出来擦了额头和鼻尖上的汗。
徐妙宁此时却是惊喜的问着徐仲宣:“大哥,你怎么来了?”
徐妙锦往常没事的时候倒也会来她的西跨院里找她玩,可是徐仲宣再是没有来过一次的,所以这猛然的看到他来了,徐妙锦简直是又惊又喜。
她一面让着徐妙锦和徐仲宣到了屋子里面坐着,一面的就一叠声的吩咐着青芽上茶,拿攒盒。
一时众人都落了座,徐仲宣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简妍一番,见她又是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微垂着头,只是端着茶盅慢慢儿的喝着茶水,再是瞧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徐仲宣就想着,方才她还那般灵巧活泼的在那踢着毽子,面上的笑容肆意张扬,可是这会却是这般。果然对着他的时候,她永远都是一副大方得体,又客套疏离的态度。
几个人在明间里坐了一会儿工夫,大多数时间都是徐妙宁一个人在那唧唧喳着的说着话,其他三个人听着。
徐妙宁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上午见着了好几日不见的弟弟,刚刚又跟着简妍学了怎么踢毽子,现下徐仲宣和徐妙锦也来她这了,可不是热闹的紧?
于是她一高兴,就拉了徐仲宣到她的书房里,说是近来她跟着表姐学写字,学画画,要请徐仲宣点评点评。
徐妙宁的书房格局倒和徐妙锦的一样,都是一架圆光罩隔了开来,临窗是黑漆描金木炕,另外一边摆放了黑漆描金书架,旁侧是一张黑漆描金平头书案,案后面放了一张花梨木圈椅。只不过徐妙宁的性子较为活泼些,圆光罩上悬着的是绣着各样花鸟草虫的粉色纱帐,菱窗上半卷半放的是粉紫色的帘子,瞧着极是明快温暖。
徐仲宣跟着徐妙宁到了她的书案旁,徐妙宁拣了这几日她写的字,画的画儿出来给他瞧,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点评。
徐仲宣逐张的看了下去,最后抬起头来,对着徐妙宁点了点头,赞扬了一句:“不错,果然是很有进益。”
徐妙宁一听,立时就喜笑颜开,只高兴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才好了。
徐仲宣这时却又拿着手里的这一叠纸,转身问着简妍:“简姑娘,你觉着宁儿的字现下写得如何?”
他的原意是,既然他都这样问了,那简妍少不得的就会过来,同他一起看着徐妙宁写的字,那这样两个人岂不是就可以离得近些?而非现下这样,他站在书案这里,简妍却是同着徐妙锦坐在临窗木炕上说着话。
但简妍听了他的话却并没有一点要起身过来的意思。她依然还是坐在炕上,只是转过头来,面上带了笑意的说着:“宁儿现下写的字自然是好的,画的画儿也好。”
徐仲宣自然是心中有些失望的。偏偏徐妙宁又是个极没眼色的,在一旁就笑道:“大哥,我的这字,还有这画,说起来可都是表姐教的呢,她岂会不知道我写的字如何,画的画如何?竟是不用看也都知道的。”
徐妙锦在一旁听了,只想扶额。
她大哥想邀请研姐姐一块儿过去看三姐的字画,可他说的那句话未免也太含蓄了吧。做什么不直接明了的这样说,简姑娘,你过来与我一同看看宁儿写的字,画得画?却非得这么拐着弯,抹着角的说?方才在她那里的时候,他不是挺直接的吗?还对着自己直言说他心悦研姐姐,只想看到她每日都高高兴兴的呢,这当会当着人家研姐姐的面就没这份敢直言的胆量了?还有三姐,她能不能不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啊啊啊。
徐妙锦一时就觉着,她还是很有必要帮一帮她大哥的,不然就照她大哥这拐弯抹角说话的样儿,人家一百年也不会晓得他的心意。
她想得一想,于是便起身下了炕,招手叫着徐妙宁:“三姐你来,方才来你这的时候,见着池塘里的荷花都打了花苞儿的,咱们一起去看看。”
但徐妙宁方才被徐仲宣那一句话给夸奖得浑身热血沸腾,倒恨不能现下就又去写个一幅字,画个一幅画给徐仲宣瞧瞧,哪里还有那兴致出去看什么荷花打了花苞没有?于是她便摆了摆手,说着:“我不去,你自己去看吧。我要再写幅字,画幅画给大哥瞧瞧。”
徐妙锦额头的青筋欢快的跳了两跳,心里想着,你大哥这会只想看你的表姐,谁还耐烦看你写的字,画的画儿?就是看了也是不走心的看。
见着徐妙宁果真是有坐到案后的圈椅中提笔写字画画的趋势,徐妙锦索性是上前两步来,一把拽住了徐妙宁的衣袖,直接就往外拉,一面还说着:“好三姐,你陪我一起去看荷花花苞,改日我请你吃京城六香居里的蜜饯。”
又担心着简妍待会儿抬脚就走了,只留了徐仲宣一个人在这里,于是她便又回头说着:“研姐姐,我和三姐一会儿就回来,你可别走了。我回来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简妍:......
能不能不要将她处在这么进退两难的境地呢?
她待要走,可徐妙锦已是不等她回答,拽着徐妙宁一阵风般的就走了,压根就没有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且若是这么突兀的就走了,徐仲宣心里怎么想呢?虽然她是不想和他太亲近,以免众人闲话不错,可若是弄的太生疏客套了,万一徐仲宣这尊大佛起了气,说句实话,那她估计也是承受不了那个后果的。
可若是不走,传了出去,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她倒是不在乎什么狗屁的名声,只是就怕简太太知道了,顺水推舟,半迫半求的让徐仲宣纳了自己为妾......
简妍现下就只盼望着徐仲宣觉得待在这里没趣,他自己先行离去了,那她就不会处在这么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只是她偷眼望了望徐仲宣,见那尊大佛一点要离去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饶有兴趣的在那看着徐妙宁书架上的书。
简妍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香樟树。
初夏的香樟树,墨绿色的老叶子已是全都被黄绿色的嫩叶子给替换掉了。细碎如金的日光照在这些嫩叶子上,简直亮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上辈子她年幼的时候曾在外婆家住过一段日子。她外婆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这样的香樟树。到了夏天晚上,外婆会在地上洒了水,然后放一张竹床在香樟树下面,让她躺在上面纳凉睡觉。那时候她就一面透过树叶的缝隙瞧着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一面听着外婆在给她哼唱着古老的歌谣,偶有萤火虫拖着亮亮的尾巴在她周边飞来飞去。
只是现下想起来,那些上辈子的事都已是渐渐的模糊了。甚至她有时候都会怀疑,到底上辈子的事是不是只是她做的一场梦?或许压根就没有什么穿越的事,她原本就是存在于这个年代的一个人,然后有时候会做了些荒诞不经的梦。而那些梦做得多了,就渐渐的当了真,以为自己真的曾经在那样的一个年代生活过。
“这是什么?”
简妍正想上辈子的那些事想的入神,忽然听得一道清润的声音徐徐的响起。
这屋子里现下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所以徐仲宣定然是在问着她了。
简妍便转过头看过去,见徐仲宣手中捧了那只她送给徐妙宁的招财猫,正面对着她的方向开口在问着。
因着刚刚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事,简妍心中很是有些惆怅,是以便不大想理会徐仲宣。于是她便有些不耐烦的回答了一句:“招财猫。”而后便又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的香樟树了。
遭到嫌弃的徐仲宣:......
她好似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是自己刚刚惹恼她了么?
于是他便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自从进了这西跨院之后,统共只和她说了三句话而已。前面的那两句话她定然是没有不高兴的,那就是方才他问的这句话?
可就算是他把方才说的那四个字逐一的揉开了,掰碎了,还是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惹恼了她。
徐仲宣不得要领,可又不敢贸然的直接问简妍,于是他就只好将手中的这只招财猫又放回了书架原地,而后随意拿了一本书,坐到圈椅上看了起来。
只是虽说是看着书,上面的字却是一个都没有看进去,脑子里只在想着简妍为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他不着痕迹的偷眼去看简妍,却只见这当会她已是没有望着窗外了,而是拿了炕桌上的小绷,低垂着头在绣着什么。
屋子里很静,针线穿过丝绢的声音清晰可闻。徐仲宣就见着她纤长的手指间拈了一枚细小的绣花针,在丝绢上来回挑动,动作娴熟而又优美。
她今日穿了浅粉色缕金花卉衫子,米黄折枝花卉刺绣马面裙,头上只簪了一支云头流苏簪,并着两朵铜钱大小的淡蓝色堆纱绢花罢了,再无饰物。窗外有风拂了进来,她簪子上的珍珠流苏就小幅度的摆动着。
徐仲宣这一刻就觉着,他宁愿做了她手里的那枚绣花针,被她这样拈着,在丝绢上绣出万千繁花,蝴蝶翩跹,也好过于只是枯坐在这里,而不晓得到底和她说些什么话才好。
有小丫鬟进来添茶水,末了要躬身退出去的时候,简妍抬起头叫住了她,吩咐着:“你去我院里将白薇叫了过来。”
因着徐妙宁和她住得近,过来也只是抬脚的功夫,所以方才她压根就没有带着白薇或是四月,只是一个人来了。
小丫鬟答应了一声,而后转身自去对面东跨院里叫白薇去了。
简妍的心中松得一松。她想着,等待会白薇来了,她顺势再叫了一个徐妙宁这里的小丫鬟进书房里伺候着,这样怎么说都不算是她和徐仲宣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了。
徐仲宣当然也知道她的意思,瞬间也明白了她的不自在,于是便索性拿了手里的书起身站了起来,对着简妍点了点头,说着:“屋里不太亮堂,我去院子里看会书。”
不过才刚过正午,外头又是日光正好,且徐妙宁这书房的两处窗子上钉的都是明瓦,再透光不过的,屋子里又怎么可能会不亮堂的了?简妍自然知道徐仲宣这是怕她不自在的意思,所以便寻了个托辞要去外面院子里待着。
她心里还是有些许触动的。于是当徐仲宣经过她身旁,问着她在绣什么的时候,她便面上带了笑意的答着:“安哥儿前两日问我讨要一个扇套。我想着我近日也无事的,索性便给他绣一个。”
徐仲宣抬眼望了过去,见米黄色的素锻上绣了折枝木香花藤,开着或白色,或淡黄色的木香花,花藤上自上往下的又站着百灵鸟,画眉鸟,黄雀,极是雅致。
他便点着头,赞叹了一句:“好精细的扇套。”
其实他也很想开口问着简妍讨要一只。只是转念又想着,简妍现下已是这样避着他的了,若是开口问她讨要扇套,她会不会在心中更加的厌烦自己?所以竟是不敢开口说这句话的。
而简妍听着他的称赞,便道:“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罢了,入不得大公子的眼。”
因又问着:“不知大公子的扇套是什么样子的?”
徐仲宣心中动得一动,忙摇了摇头,说着:“我并没有扇套。”
简妍便笑着:“也是。大公子高洁雅致,想来是看不上扇套这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的。”
“不,不是,”徐仲宣忙否认,而后又放低了些声音,说着,“只是没人帮我做这些罢了。”
简妍便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想想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徐妙锦身子并不好,日常也不怎么拿针线,便是连自己的一些东西都是由青芽代做的,想来也不可能帮着徐仲宣做这些的了。而徐仲宣现下又并没有成亲,听说连房里人都没有半个,随身伺候着的也就只有齐桑和齐晖两个侍卫......
简妍望了徐仲宣一眼,见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向下,看着竟是莫名就有几分落寞的意思。
她忽然就觉得有几分同情起他来了。想想这些日子听着丫鬟们说的那些话,知道徐仲宣只是个庶出,父亲常年在外做官,他又不得嫡母秦氏喜欢,自小就受尽了白眼,阅尽人世冷暖。后来生父生母又相继的死了,留下一个生下来就身子孱弱的妹妹需要他照顾。好在那时他年少成名,秦氏对他的态度才慢慢的好了起来。只是一个人幼年时受到的伤害和冷漠,及至等他大了,便是再对他好,那也终究是弥补不了的。
简妍就想着,若这般看来,这个徐仲宣也就面上看起来人人都畏惧他,但内里其实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心里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的同时,又想着他方才那般心细的为着她着想,于是不由的就脱口而出的问着:“若我帮大公子做一只扇套,不知道大公子会不会嫌弃呢?”
但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很是懊恼后悔了。
从来只听说有求着人家帮忙给做东西的,她可倒好,倒是追着人家问要不要她给做东西的?
她正想寻了个什么话将方才的那句话给带过去,但不想徐仲宣已是点了头,说着:“不会。”
而且甚至还躬身给她行了个礼,甚为诚挚的说了一句:“劳烦简姑娘了。”
简妍大窘啊,也忙起身还了一礼,有些不知所措的说着:“不劳烦,不劳烦。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想想又觉得自己的这两句话说的真心是欠考虑啊,于是面上便有些发热。勉强的定了定神之后,她又问着:“不知大公子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图案呢?”
徐仲宣见着她晕生双颊的模样,心中也自是一动。于是语气不由的就又放柔了几分下来。
“随意什么样的都好。”
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只要是你做的,随意什么样的都好。但想想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就有些孟浪了,怕简妍心中不喜,所以临说出来的时候便掐去了前半句,只说了后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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