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生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泊烟
“公公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裳……”周兰茵说着就要往内室走, 李怀恩阻止道:“不用了, 王爷还等着呢。”
周兰茵回头看李怀恩的神色不对,心里咯噔一声:“李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夫人去了就知。”李怀恩不敢多说, 刚才看王爷的样子,明显是动怒了。他再多嘴说什么,待会儿连他一起罚。
周兰茵拉了拉李妈妈的手,觉得不太对劲, 可李怀恩不肯说,她也无法知道内情。
到了留园的主屋, 其它人都被拦在外面, 周兰茵单独进去。朱翊深正站在书阁前找东西, 弯着腰,只露出半个身影,清清冷冷的。他以前还是少年的时候,虽然总板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只是让人觉得无法接近,并不会心生畏惧。如今真是完全不一样了。
周兰茵握了握拳头,小声道:“王爷,妾来了……”
朱翊深抽出一本书,头也不回地说:“跪下。”
周兰茵吓得立刻跪地,声音发颤:“不知妾做错了什么……”
朱翊深一边翻书一边文:“沈若澄的住处和没请先生是怎么回事?”
周兰茵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小心地抓着他的衣摆问道:“是不是谁在您面前说了什么……?”
朱翊深猛地合上书,“啪”的一声脆响,吓得周兰茵一抖,连忙松了手,闭着眼睛全部交代:“住处是沈姑娘自己选的,东院久没有人住,主屋里头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跨院简单添置一些家具。妾每个月都按份例给她们银子,但她们过得的确不如在宫中的时候。妾也不敢说对姑娘好,可王爷不在的这几年,王府不比从前了,妾操持里外,实在是有心无力……至于王爷交代的事,妾哪里敢不尽心?但妾人微言轻,那些大儒不肯屈尊给一个小姑娘教课。普通些的先生看在银子的份上,倒是来了,可没几天又走了。妾再要请,是姑娘说不用了。以上句句属实,妾给王爷的家书里都提过,王爷也可以亲自去问沈姑娘。”
朱翊深拿着书走到暖炕上坐下,周兰茵跟着乖乖地转了个方向,面朝向他。她的妆容精致,指甲涂着均匀的蔻丹,头发梳得光洁整齐,应该是个爱美的人,但身上的衣裙却有些旧了。他不在京城这几年,王府是什么光景他很清楚。靠每月的那点俸禄,养活上下这么多口人,还要维持基本的体面,周兰茵已经算做的不错了。
刚才盘问下人的时候,他们言辞之间也多有维护她之意。据说王府本来应该放走几个年老体衰的下人,缩减开支。可他们家中的儿女不愿赡养,周兰茵便把他们都留了下来,做些洒扫看门的简单活,她从自己的月例扣发工钱给他们。
不论她是真有善心还是收买人心,她在王府众人眼中,都挑不出错来。
“先生为何走了?”朱翊深问道。
周兰茵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老老实实地说道:“那先生说,沈姑娘资质愚钝,讲了几天《论语》一直在睡觉,实在没必要再教……”
朱翊深没想到是这样。他固然欣赏像沈如锦一样的才女,但读书这种事到底需要靠天赋,强求不得。他本来想着,那丫头若能读些书,不妨请个好的先生来教,日后也算不辱没沈家之名,这也是母亲的心愿。可若是连《论语》都听不懂……该愚钝到什么地步?
母亲在世时很少提及她的功课。前生只闻她的美名,也很少有传她的才情。大概跟美貌相比,那根本不值一提。
周兰茵偷偷抬头看朱翊深的表情,他侧着身子,只能看见半边脸,轮廓被窗外的日光镀了一层金边,十分英俊。她看得失了神,只觉得他若肯看自己一眼,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朱翊深往香炉里添了些香片,想了片刻,起身出去了。
周兰茵还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屋子。没有朱翊深的吩咐,她不能起来,得一直跪下去。
***
若澄站在明间里,让绣娘量尺寸。这位李绣娘一直给王府的女眷做衣服,正月里见过若澄一次。她一边量,一边拿笔记在纸上,对若澄笑道:“姑娘的尺寸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腰上宽了些。”
李绣娘给不少大户人家的女眷做过衣裳。那些小姐太太养尊处优,都保养得十分好,纤细苗条。像若澄这样白白胖胖的,少之又少,圆嘟嘟的脸蛋看得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若澄对她笑了笑,自己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在长身体的年纪,但一整年个子没怎么长,反倒胖了不少。等过完年她就十一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长高。
她侧头看了看正在帮她挑花样的素云和碧云,俱是身量高挑,容貌姣好,不由地生了几分羡慕。女孩子都爱美,谁都不愿意又矮又胖的。
素云发现了若澄在看她们,走过来问道:“姑娘,怎么了?”
唉,少女的烦恼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尺寸量好了。碧云,你一会儿送绣娘出去吧。”若澄吩咐完,朝绣娘点了点头,便往内室走。碧云跟她进去,见她坐在暖炕上,连忙把火盆端来放在她的脚边。
若澄趴在小桌案上,手托着下巴说:“我一直没想明白,我跟平国公夫人也没什么交情,她为什么要请我去平国公府做客呢?”
“奴婢也不知道。”素云取了毯子来,盖在若澄的腿上,“不过奴婢从前听娘娘说,那平国公夫人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一直都想要个女儿,但没能如愿。大概是上回看到姑娘,心生喜爱吧。”
若澄以前常被宸妃唤做小团子,先皇也跟着这么叫,她大概知道自己长得挺讨喜的。但那平国公夫人年纪可不小了,再想生女儿恐怕没什么希望。若澄懂得一点这其中的门道,像这些世家大族,总要通过儿女的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平国公府虽然有三位嫡子,但没有嫡女,便不能觊觎宫里的那位皇长子殿下了。
皇长子朱正熙一直都被视作储君。皇后膝下没有儿子,其余的皇子与他相比,母家的身份都不够看。
忽然,碧云在外面惊呼了声,便戛然而止。若澄和素云对看一眼,觉得奇怪。素云问道:“碧云,怎么了?”
外面无人回答,安静得很诡异。
这在王府里,总不可能入了贼吧?素云示意若澄在屋里等着,自己则迟疑地走到门边。待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大吃一惊,立刻跪在了地上。而她跪下的瞬间,若澄刚好与那个人四目相对。
若澄愣了一瞬,很快地跳下暖炕,站到旁边行礼,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他怎么突然来了?
朱翊深进来以前,在四周看了一遍。他住在王府,却很少去留园以外的地方。留园的规格比较高,坐北朝南,主屋有内室,净房,东西次间,外头还有跨院,东西厢房和倒座房。而修建王府时,东院本就是个死角,终年光照不足。
“其它人都出去。”朱翊深吩咐道。
素云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李怀恩已经退到她身边,迅速给她递了个眼色,她便只能跟着出去了。
朱翊深看到屋中的摆设的确简单,连套像样的桌椅都没有。他下意识地往暖炕走了两步,看到炕上还落着一条毯子,转而走到杌子上坐下来。见沈若澄还呆若木鸡地站在老远的地方,便说道:“过来,我有话问你。”
若澄缓慢地挪动脚步,不是太愿意靠近他。他身上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出,脑中乱成一团,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周兰茵说住处是你自己挑的,先生也是你不要她请的?”
若澄一愣,没想到他特意跑来问这个,点头道:“是。”
软软的童音,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朱翊深微微皱眉,以前他进宫的时候,前一刻她还腻在母亲怀里撒娇欢笑,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送给她的东西,也从来没见她用过。上辈子她第一次拿着课业到留园请教他时,好像也是战战兢兢的。他那时觉得大概是她天生胆小,又或者是畏惧他的身份。
可细想之下,她在父皇面前时,也从未如此。
“有何委屈,说出来,我为你做主。”朱翊深说道。
朱翊深察觉到皇帝的目光,但因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天子冕服,形制与亲王、皇子类似,但规格更高。十二旒冕,八章玄衣,日、月、龙在双肩,星、山在背,以一己之身托起日月山河,承天命,御万民。那种至高无上,将世间一切都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让所有人心驰神往,曾经的朱翊深也不例外。
“众卿平身。”端和帝下令。太监传声于殿外,层层下达,百官山呼万岁后起身。
朱翊深的前面站着他的几位皇兄,各地的藩王,精神大多萎靡不振。
在本朝创建时,因北方未定,所以藩王分驻于几大军事要塞,手握重兵,有相当大的权力。这种藩王拥兵自重的情况直到先帝在位时期,依旧十分普遍。先帝病重时,当时封地在山东的鲁王,也就是现在的端和帝,率先带兵进京,与平国公里应外合,封锁四道城门,实际控制了当时的京城。
恃宠生娇 52.第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订购不足百分之五十, 请改日来看。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使唤宫女,级别比较低, 绣云是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 宫里上下都十分熟悉。最开始咱们姑娘的身边是一个叫洪福的老太监伺候,那老太监在宫里多年了,为人和气,姑娘也喜欢他。可是绣云开始发现姑娘的贴身小衣总是无缘无故地少了一件。”
碧云下意识地问道:“莫不是被那太监拿了?”
素云点了点头:“绣云将事情告诉了娘娘和王爷,但是没有证据,加上洪福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 不像那样的人, 此事就暂且压下了。直到后来有一夜,王爷撞见洪福在姑娘的窗外偷窥,下令把洪福抓起来。严刑拷问之下才知道洪福觊觎姑娘很久了,小衣也都是他拿的。王爷大怒,就把洪福处置了。”
若澄捂住嘴巴, 整个人僵在那儿, 没想到洪福竟然是这样的人!再想到洪福曾经帮她换衣裳,枯槁的老手触摸过她的皮肤, 还饶她痒痒, 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这些呢?她怪了朱翊深那么久。
“为何我到娘娘宫里,都没听旁人提起这件事?”碧云接着问道。
这话也问出了若澄心底的疑惑。素云回答:“是王爷不准我们提的。一来怕传出去坏了姑娘的名声, 二来怕她年纪小吓到, 只说洪福是告老还乡了。”
碧云听罢, 若有所思:“这么说,王爷分明很疼姑娘,处处为她着想呢。”
素云叹了口气:“娘娘在的时候就一直想让姑娘跟王爷亲近,她总说姑娘身世可怜,以后只有王爷能护着她了。可姑娘一直很怕王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肯跟王爷亲近。娘娘若看到两人的关系在慢慢改善,应该也可以放心了。”
里面不再说话,若澄背靠着墙,望着那棵已经长得很高的梧桐树,眼眶微微湿润。那日她发现的宫女应该就是绣云吧,朱翊深为了不让她知道真相,特意把绣云放出宫去。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断定洪福是他害死的,这么多年,却一个字都没有提,任她怪他怨他,是怕伤害到她么?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去了。
***
朱翊深坐着马车到了鹤鸣楼。鹤鸣楼的历史十分悠久,太/祖时期就在应天府起家,生意做得很大。后来迁都,此楼也跟着朝廷一道进了京城。如今也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大酒楼,达官显贵都爱在此处设宴会客。
门口站着几个戴着方巾,穿着紫衫的少年,负责迎来送往。
他们看到朱翊深从马车上下来,英俊不凡,气质出众,都知道是贵客,争相围到朱翊深的身边,要给他引路,好讨点赏钱。李怀恩怕这些人冲撞了朱翊深,挡在他面前。
朱翊深随手点了个脸庞微胖的少年,让他带路。那少年在这群人中算是其貌不扬的,没想着能被朱翊深选上,随即高高兴兴地带他们深进去了。
温嘉包下了天字号的雅间,在二楼走廊的正中间,里面有丝竹吟唱之声。门外站着几个灰衣小厮,想必是温嘉的随从。这人出门带的随从,竟然比他这个王爷还多,可见其如日中天的地位。
朱翊深叫李怀恩打赏了那个带路的少年,上前敲门。
“谁啊?”里头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屋里安静了一瞬,朱翊深推门而入,看见温嘉坐在榻上,左拥右抱着美人。他宽额大脸,下巴上蓄着胡子,穿着藏青色的直身,肩宽体壮。看到朱翊深进来,连忙推开美人上前行礼:“王爷,您可是姗姗来迟呀。”
“出门前有些事耽搁了,温总兵见谅。”
温嘉请朱翊深上座,朱翊深也不推辞,走过去坐下,说道:“今日既然是会友,你就不用拘泥于小节了,一起坐吧。”
温嘉应是,见朱翊深推拒了美婢敬的酒,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去,自己坐到朱翊深的身边,亲自给他倒了酒。
“说起来数年前我曾有幸跟王爷一起随先帝出征蒙古,算有同袍之情。今日请王爷来,就是喝酒叙叙旧,顺带聊聊这次出兵的事。”
温嘉是武将的做派,说话直来直往,没有文官那么拘礼。朱翊深上辈子跟温嘉一道出兵,虽然过程不怎么顺利,但最后还是打了胜仗。不知换了李青山和徐邝的儿子,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朝廷此次派兵主要是为了震慑瓦剌,并没有太把奴儿干都司的小叛乱当回事。蒙古的骑兵虽然很彪悍,但早已分裂成东西两部,又被先皇打得俯首称臣,实力大不如当年踏平中原之时。
几杯酒下肚,温嘉的话也渐渐多起来。等到汤羹上来,温嘉热情地给朱翊深舀了一碗:“我听说皇上有意在皇长子择妃之后,立他为太子,这次才有意把功劳给徐家。皇后极力推荐她的两个内侄女,大的那个比皇长子还年长两岁,小的又才十三。我恰好有个外甥女,她父亲在都察院做事,与皇长子同年。王爷您说,是不是我的外甥女更合适?”
朱翊深不知道温嘉与他说这个有何目的。上辈子,朱正熙娶的是苏濂的孙女苏奉英,两个人看起来琴瑟和鸣。后来苏奉英难产而死,胎儿也没能保住,朱正熙一直未再续弦,直到登基。
温嘉见朱翊深没说话,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马上补充道:“先前皇长子曾有意让王爷教他功课,只不过皇上没答应,可见他与王爷的感情非同一般。王爷若能为我的外甥女引荐皇长子,这份恩情,我和昭妃娘娘都记在心中。”
温昭妃和皇后一样,膝下无子,都希望通过与皇长子结亲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朱正熙的性子倔得很,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温嘉想过用别的法子将外甥女介绍给朱正熙,但朱正熙如何都不肯就范,这才把主意打到朱翊深这儿来了。
“既然温总兵开口,我定当尽力。但皇长子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不能做得太过刻意。不如这样……”朱翊深凑到温嘉耳边,低语几声,温嘉频频点头。
这酒席一直吃到下午,温嘉喝得酩酊大醉,最后不省人事,朱翊深叫人把他搀扶回去。朱翊深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微微有点头疼,不过勉强还能行走。只是下楼梯的时候,差点踩空了台阶,吓得李怀恩连忙扶住他,嘴里嘀咕道:“您跟温总兵是把酒当水喝了吧?”
朱翊深也从未喝过这么多酒,但武将的做派就是谈事情先喝酒,若不是看在温昭妃如今得宠,往后他还需要他们的份上,他是不会作陪的。
回到留园,李怀恩出去命厨房弄醒酒汤。朱翊深独自坐在暖炕上,手撑着额头,那酒劲一阵阵地上脑,他双眼有些充血难受,想要睡一觉。
恍惚间,屏风后面似有动静。他立刻起身,走过去查看。
屏风后面,沈若澄抱着双腿,团坐在那儿,仰起头看他。脸颊绯红,眼睛湿润而迷离,有些奇怪。
“你……”朱翊深话还未说全,沈若澄忽然从地上站起来,一下子扑抱住他。他微微怔住,这才闻到,她身上也有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朱翊深的口气顿时严厉起来。
若澄傻傻地对他笑:“就偷偷喝了一点点。书上说喝酒能够壮胆,我就试了试。”
她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这么灿烂地笑过。
朱翊深皱眉,训斥的话忽然说不出口,又听到她颠三倒四地说:“洪福的事情我听素云说了。你别怪她,是我偷偷听到的。以前是我误会了你,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哥哥,想要与你亲近的,可是又怕你不喜欢我。往后不会了,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一直陪着你。娘娘说,这世上就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我也会对你好的。”
她抱着他的腰身,胖胖的小身子很柔软,朱翊深瞬间忘了拉开她。前生他听过很多女子的表白,有诗情画意,也有甜言蜜语,却都没有这番话来得真挚动人。一直陪他?她以后不嫁人么?笨蛋。
可不知为何,他那颗冰封的心,因为这番笨拙稚嫩的话,竟生了些许暖意。
等她说完以后,整个人开始往下滑。朱翊深一把拉住她,这才发现她已经歪着头,呼呼大睡过去。
这丫头……他忍不住扬起嘴角,也不知道她酒醒了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他本想抱她起来,右手却使不上力。恰好这个时候,李怀恩拿着醒酒汤进来了。
李怀恩看到屋中的情景,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碗。王爷半蹲在地上,左手的臂弯里抱着沈姑娘。他都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刚才都没发现。
恃宠生娇 53.第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订购不足百分之五十,请改日来看。
他不知道从无交集的晋王为何会选他, 问及原因。晋王回答:“在锦衣卫里头做事, 若是家中毫无背景,可能一辈子就是个总旗,永远都爬不上去。我翻过你的官籍, 你从开平卫爬到锦衣卫的总旗不过用了五年时间, 那之后一直没再有机会晋升。此行的确凶险, 但你若肯忠心追随于我, 我将来必不会亏待你。”
“以晋王今时今日的地位,许下这样的诺言,我凭什么相信?”他直言不讳地问道。这是拿性命相搏的事, 他也想知道对方值不值得。
那人淡淡地扯了下嘴角, 不以为忤:“曾几何时, 我也想不到自己会从云端摔落。但人生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就看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次了。”
也许是那人谈吐之间的风采令人心折,或者是他眼中极盛的光芒吸引了他,他竟鬼使神差地成为这十个护卫当中唯一一个自愿的人。
郭茂还在旁边喋喋不休, 萧祐的眼睛却看着晋王府的牌匾。
不妨陪这个人赌一次,输了不过是一条命。人生若碌碌无为地度过, 就太没有意思了。
……
朱翊深从留园出来, 看到若澄和周兰茵都在等他。四月已是春浓之时, 她们皆穿着春衫, 站在繁花旁边。
周兰茵给朱翊深准备了很多东西, 毛帽貂裘,贴身的衣物,果腹的干粮,还有消遣用的书。她听说从这里到达瓦剌的都城,大概就要花上五六个月的时间,如果遇上天气不好,可能还需要更久,那时候蒙古高原上已经冷如冰窟了。她本来想把东西直接给朱翊深,但看到朱翊深的面色,又不敢上前,只一股脑地塞给了李怀恩,反复叮嘱了几句。
若澄虽然不舍朱翊深,但也不敢说多余的话让他分心。
等到了门口,府兵把马牵来,十人的护卫队也已经整装待发。朱翊深看了若澄一眼,对她微微点头,然后走下台阶。
若澄忽然叫了他一声“哥哥!”,他微愣,站在台阶上回头。若澄追下来,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绳子,塞在他的手里:“这是我从小戴的护身符,能够护你平安。哥哥,我一直等你回来。”
她的眼眶红红的,泪水还在眼中打转,仍是对他绽开笑脸。朱翊深握紧还带着她体温的护身符,俯下身抱了抱她:“我会给你写信,好好照顾自己。”然后退开两步,看向素云和碧云。
她们已被朱翊深叫去交代过。素云连忙说道:“王爷放心,奴婢都记得。”
朱翊深这才走下台阶,翻身上马,下令所有人出发,再也没回头。
若澄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边擦眼泪,一边对远去的队伍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心里好像突然空出了一块。那年他离开王府去守陵的时候,她并没有来送他,更没有依依不舍之情。这次却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孩子,这样就可以伴在他身边,一起去面对那些艰难险阻了。
周兰茵在旁边气得咬牙切齿,王爷看都不看她一眼,竟然当众抱了这个丫头?但她不敢发作,因为昨夜王爷特地叫她去留园,告诫她,若敢对沈若澄做出不利的事情,就以善妒的罪名,将她逐出王府。
这丫头都要住到沈家去了,她还能怎么对她不利?她先前的担心逐渐得到证实,王爷实在太看重这个丫头了,肯定还安排了眼线在府里盯着她,所以她不能行差踏错。
周兰茵甩袖进了府,一路气势汹汹,下人纷纷避让。
素云上前扶着若澄的肩膀说道:“姑娘,咱们也进去收拾东西吧?今日就要去沈家了。”
若澄点了点头,又望了长街的尽头一眼,垂着头跟两个丫鬟进去了。
***
朱翊深行到城外,忽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他本没有在意,却听到有人在喊:“九叔!”
他下令队伍停住,朱正熙策马追了上来,停在他的身边:“还好赶上了!”
朱翊深有点意外,没想到朱正熙会来送他。这个时候,他应该呆在宫里选妃才是。
朱正熙跳下马,从腰上解下一把剑,举给朱翊深。朱翊深也立刻下了马,问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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