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生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泊烟
周兰茵给她请了先生,但那位先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并没有用心教她。《论语》她已经读过了,她曾建议先生换一本讲, 但先生觉得她好高骛远, 罚她抄写上百遍。她为了抄写连续几夜没睡好,上课时便没有精神,最后一天还睡着了。那先生觉得她无药可救, 一怒之下就离开了。
她知道王府的难处, 她想学的东西恐怕普通的先生也教不了, 就告诉周兰茵不必再费心了。
“多谢王爷。正如兰夫人所说, 住处是我自己选的, 因为这里清净。至于先生是被我气跑的……我资质愚钝,大概没什么先生想教我。”若澄回道。
朱翊深看她就像缩在壳里的小乌龟一样,怎么敲打都不肯出来,便道:“你在宫中时,常去文华殿外听讲。是那个先生的学问不如那些翰林侍讲?”
若澄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连自己去文华殿的事情都知道,还以为他从不曾在意过这些。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府库的那个爷爷实在太厉害了,别说府里请来的先生,就连翰林侍讲都不如他。他给她讲书法,讲字画,从笔法到朝代背景,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她想学这些东西,不想学那些儒家经义,她又不打算考科举。
但她跟爷爷有过约定,绝不把府库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所以连宸妃娘娘都不知道。
等了半晌,朱翊深没听到她说话,决定不再追问,只是道:“从正月开始,每隔两日到留园一次,我教你读书。”上辈子,他们的关系便是从教她课业开始改善的。沈家那个先生,有几分本事。
若澄吓了一跳,终于抬眸看他。他,他要亲自教她?晋王的文治武功,先帝在世时常向众人夸赞不已,说此儿最肖他。她在文华殿外听讲的时候,也总听那些翰林侍讲将晋王作为皇子皇孙们的榜样,说他天资聪颖,敏而好学。他肯教她,她受宠若惊。
但她真的怕他,不仅是因为初见时的冰冷相对,还因为一件她难以释怀的事。
“王爷的好意,若澄心领了,但……”她斟酌着怎么拒绝。
“此事已定,不必再说。”朱翊深斩钉截铁道。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繁星落入春水,温柔得如同梦境。朱翊深的脑海中再次浮现那铃声和茉莉香气,竟有点不自在,移开目光道:“此处光照不好,若不想住西院,便搬到北院去住。”反正王府以后也不会有主母,北院空着也是空着。
若澄一惊,北院是主母的住处,她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去?连忙说道:“我喜欢住在这里,这里真的很好,王爷不必费心了。”
朱翊深看她的表情不像有假,也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朱翊深从里面出来,素云和碧云连忙行礼。她们也已经三年未见晋王了,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朱翊深原本要走,又停在素云的身边说道:“以后你们所有的花费和月银直接向李怀恩拿,不必再通过府里。有什么事,也直接跟李怀恩说。”
素云怔了怔,连忙应是,朱翊深便负手走了。
碧云过去抱着素云的手臂,雀跃道:“素云姐,王爷的意思,我们以后不用再看兰夫人的脸色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云也弄不清楚原委,进到屋里,看见若澄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神游天外。
“姑娘,王爷都跟您说了什么?”素云拉着她问道。
若澄心情复杂,对素云说道:“王爷叫我正月里去留园,他亲自教我读书……还要我搬去北院,但我拒绝了。”
两个人听了,都十分惊愕。以前觉得王爷不怎么喜欢姑娘,弄得府里上下都有些慢待,可现在王爷一回来,好像什么都变了。素云笑道:“姑娘怎么这副表情?以前很多官员争着把自己家里的子孙给王爷做伴读,就是因为他聪明。王爷的学问,可不比翰林侍讲差呢。”
若澄知道朱翊深教她绰绰有余,可那件事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她现在看到他就有点想逃。倒是素云和碧云对朱翊深的安排感到很满意,若澄暗暗叹口气,只能接受了。不接受也没办法,听晋王的口气,她若不去,到时候他会亲自来抓人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的男人好像大都认为女孩读书无用,以前先帝也不赞同她读书,认为学点针线女红就好。朱翊深在这方面的态度倒让若澄挺意外的。
朱翊深回到留园,周兰茵已经跪得双腿发麻,满头大汗。她虽不是什么大户出身,也是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这等苦头。
朱翊深命她起来,她勉力起身,听到朱翊深问:“你给我的家书,多久寄一封?”
周兰茵歪歪扭扭地站不好,仔细想了想回答:“王爷刚去的时候寄的很频繁,府中的事,事无巨细都告知了王爷,可许久只收到一封回信,还以为王爷不想看那些,就写得少了。以后还是三五日就会寄一封。”
她多傻啊,明知道得不到回应,还是天冷了叮嘱他添衣,天热了担心他中暑,气候变化无常又担心他染风寒。
朱翊深之前听到周兰茵说在家书中提过沈若澄的事,他却全无印象,还以为是隔了太久的缘故。现在听她说曾寄过这么多封家书,他收到的却不足其中一成,便大概猜到了原因。家书在寄出去以前,恐怕已经被人截下来看过。有些挑选恰当的内容,重新抄写之后再送,有些干脆就压下不送。
他在皇陵时就觉得奇怪,为何周兰茵十天半月来一封信,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候,还以为她是故意为之。现在看来他这位皇兄对他的“关心”,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若不是这辈子,他没去平乱,恰好发现了沈若澄这件事,恐怕还牵扯不出这么多。
“以后东院的事我来负责,你只需管好王府的庶务。回去吧。”朱翊深淡淡地说。他还要与他那位皇兄周旋,后院不能先着火。暂且如此吧。
“王爷,妾……”周兰茵还欲替自己争辩几句。
朱翊深冷冷地看向她:“你对沈若澄照顾得是否尽心,你我都心知肚明。至于你的私交,我不想过问。但若是给王府找了麻烦,就算你是母亲做主抬进王府的,我也不会留情。”
周兰茵被他的目光所慑,低头怯怯地应了声是,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之后,李怀恩从门外跑进来,小声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询问几位阁臣之后,已经定下五军营的总兵李青山为将,平国公府的大公子为副将,正月前去奴儿干都司平叛。”
朱翊深早就知道皇兄不会用他举荐的人。前世他颇为看不起温嘉这个靠裙带关系爬到总兵位置的人,偏偏他出征时,温嘉就是副将。那一战他的功劳全都被温嘉抢去,温嘉加官进爵,他却差点被皇兄问罪。
这一世,他没有出征,也没让温嘉有出征的机会。不知这个改变,会不会如同河流改道一样,引起后续一系列的变化。但他既然提前预知即将到来的危险,便不能不想办法自保。
李怀恩看朱翊深半点都不意外,他倒是意外得很。如今昭妃娘娘很得宠,她的兄长温嘉更是凭着她的关系,一跃成为了三千营的总兵。不过温嘉虽然为人有点势利,惯会攀高踩底,但带兵打仗还是有一套的,而且他熟知瓦剌与奴儿干都司的情况。
这李青山原本是平国公徐邝的旧部,副将又是平国公府的公子,听说还是第一次上战场。看来这一战皇帝摆明了要把功劳给平国公府。昭妃想必对这个结果不会满意。
朱翊深思忖片刻,提笔写信,李怀恩连忙上前磨墨。等他写好了,对李怀恩耳语几句,叫他送了出去。
恃宠生娇 57.第五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订购不足百分之五十, 请改日来看。
但妾终归是妾,没有丈夫的疼爱和儿子的倚仗,在家中处境艰难。周兰茵没有前者, 只能好好争取后者。她最好的年华都在王府中独守空房度过了, 没剩下多少时间。
这个时候,李妈妈从外面进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布匹的丫鬟。李妈妈欢喜道:“夫人快看!王爷还是想着您的, 马上就叫人送了几匹上好的绸缎过来。”
周兰茵高兴地站起来, 走到丫鬟面前。她在王府里见过不少好东西,这几匹布从色泽和织法来说都算不错,可也谈不上珍贵。可东西是朱翊深送的, 意义格外不同。她打起精神, 回头吩咐香玲:“快给我梳妆打扮,换身行头, 我要去留园当面谢过王爷。”
李妈妈本想说王爷没传唤,私自去留园是否不妥。但看到夫人那么高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收回去。总归是去谢恩的,王爷应该不会怪罪。
另一头若澄百般不愿意去留园, 又不得不去。
留园是朱翊深的住处,平日有人打扫, 也有府兵看守, 旁人无法进入, 因此若澄是第一次来。早就听闻留园的景致在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眼下若澄无心观赏,只想快点从这里离开。
幼年时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犹记得那个春日午后,她在宸妃宫中玩新买的皮球,见到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笑吟吟地喊了一声“哥哥”,却被少年冰冷的目光所刺痛。
那个少年就是宸妃的独子,彼时受到万千宠爱的九皇子朱翊深。
以后无论宸妃说多少遍,叫朱翊深哥哥,她都不敢再开口。
李怀恩正在屋前指挥几个丫鬟和小厮搬半人高的常青藤,闻听脚步声回过头来,笑着说:“姑娘来了。请在这里稍等,我去看看王爷醒了没有。”
若澄点头,轻轻道了声:“有劳。”
李怀恩走进西次间,朱翊深早就醒了,正靠在暖炕上看书。窗子开了一半,透过树木稀疏的枝叶,能隐约看到屋前的情形。刚刚他看见沈若澄走过来,圆滚滚的,就有点后悔给她带那盒糕点。
她小时候这么胖的?怪不得母亲爱唤她团子。
“你让她来的?”朱翊深头也不抬地问道。
李怀恩“嘿嘿”笑了两声:“那可是咱们废了大半日工夫才买到的糕点,稀罕着呢。姑娘收到高兴,定要当面来谢谢王爷。”
朱翊深心知肚明,也不戳破他。
李怀恩有些惴惴,莫非他这马屁拍错地方了?好不容易买来的糕点,没赏给兰夫人,反倒赏给了沈姑娘,任谁都会多想。
等了会儿,朱翊深才道:“叫她一个人进来。”
李怀恩立刻到外面转达。若澄听说朱翊深只叫她一个人,脸吓得惨白。素云怕她胆子小,见到王爷会说错话,又小心同李怀恩商量。李怀恩无奈道:“素云,你可别为难我。王爷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何况就是同姑娘说说话,又不会吃了她。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素云还想再说什么,若澄一把抓着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素云只是个下人,她不想叫她为难,跟在李怀恩的后面进去了。
到了西次间,若澄跪下谢恩。昨天周兰茵送来的醉蟹,她吃了很多,脑袋还有点昏沉沉的。她不是不知道周兰茵忽然示好,事有蹊跷。但那个送东西来的丫鬟就躲在窗外,她若不多吃些,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等着她。
若早知道要来留园,她宁愿一觉睡到今天晚上。
朱翊深听到久违的童声,有瞬间的恍惚。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乾清宫,临终前最后的那一面。她戴着他送的铃铛,她身上是他最喜欢的香气。这两个细节,反复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起来吧。”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十分悦耳,只是听不出任何情绪。若澄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放花瓶的高几旁边。她原以为谢完恩就可以走了,可朱翊深并没有要她走的意思,她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
朱翊深把手中的书放在案几上,看到她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微微发抖,不由地皱起眉头。从进来到现在,她都没抬起过头,似乎很怕他。
上辈子,他们没这么快有交集。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事,让她如此害怕。
“在王府一切可还习惯?”他开口询问。
若澄怔了怔,没想到他问这个,连忙回道:“多谢王爷关心,王府上下都对我很好。”她听到了素云和碧云说的话,不敢在朱翊深面前提周兰茵的不是。
一时之间无话,四周很安静,地毡上的日光慢慢流转。大概是留园底下有汤泉流经的原因,屋里没烧炭还开着窗,却比若澄的住处温暖很多,还有阳光的味道。
朱翊深面对此时的沈若澄,竟然有些局促。
他们之间,说不清是谁有恩于谁,谁又亏欠了谁。她为了报恩,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他也在最后关头放了她一马,输掉全局。她的性子其实很像母亲,温顺不争,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但愿这辈子,她不要再遇到叶明修,他们也不必再面对同样的选择。
本来还想问问她的功课,外面响起了隐约的人声:
“兰夫人,您怎么来了?王爷并未召见……”
“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谢恩。”
朱翊深皱起眉头,听到女孩说:“既然兰夫人来了,若澄先告退。”
她好像很想离开这里。朱翊深也没勉强,淡淡地“嗯”了声,算作应允。
若澄退出去时,不经意间抬眸,还是看到了坐在暖炕上的男人。他穿着青纬罗的祥云纹直身,轮廓深刻,鼻梁挺拔,眉毛很浓。那双眼睛像极了宸妃,只不过宸妃的温柔似水,他却如同冰锥一样,又冷又厉。
若澄慌忙低头,不敢再看。
若澄虽然很怕他,但并不讨厌他。她曾看见年少的他躲在王府花园的假山后面,对着母亲手植的梧桐,咬着牙,无声地落泪。
宸妃被拉去殉葬以后,他没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
那时倔强骄傲的少年犹如受伤的小兽一样,独自舔着伤口,若澄心疼,也偷偷地跟着哭。她希望自己真的是他的妹妹,这样就可以上去温柔地抱着他安慰。可最后她还是默默地走开了。因为她牢牢地记得,心中视作兄长的这个人,并不喜欢她。
如今,那个少年已经长成了成熟英俊的男人,褪去了满身的青涩,情绪尽敛,犹如宝剑收在鞘中。但愿他已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抵挡将来所有的明枪暗箭,承受生命中所有的痛。那么娘娘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若澄退到屋前,看见周兰茵站在那里,向她行礼之后离开。
香玲凑到周兰茵身边:“夫人,她怎么来了?难道是向王爷告状的?”
周兰茵也十分疑惑,可眼下没工夫深想,只等李怀恩出来传唤她。
西次间里头,李怀恩跪在朱翊深面前,苦着脸,小声说道:“王爷,是小的自作主张送了几匹布到西院,没想到兰夫人会亲自过来。兰夫人这几年里里外外地操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沈姑娘那边得了点心,而她什么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小的若做得不对,王爷尽管打板子就是了。”
说完,挺直了脊背,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去叫她进来。你的板子先留着。”朱翊深将书丢过去,李怀恩机灵地躲开了。
“谢王爷开恩!”
随后,周兰茵进了西次间,面带娇羞地说道:“妾特来谢谢王爷赏的布,妾很喜欢。”
朱翊深的语气平淡:“回来路上随手挑了几匹,你喜欢就好。”
周兰茵刻意忽视他口气间的疏离,欲上前说话,李怀恩已经搬了杌子过来,放在离暖炕几步远的地方,热情地请她坐。
她只能顺势坐下来。
朱翊深没有话说,周兰茵便将王府三年来的事情像流水账一样禀报。听那架势,要说上三天三夜。
朱翊深正欲开口打断,李怀恩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进来,呈给周兰茵:“门房送过来的,说是平国公府的请帖。”
周兰茵没想到门房的那些人这么没有眼力见,居然将东西送到留园来,立刻起身收下。
“平国公夫人为何与你有往来?”朱翊深在旁问道。
平国公是世袭的勋爵,祖上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立下赫赫战功。这一任平国公徐邝兼任五军都督府的前军都督,身居显位。平国公府还出了个徐宁妃,生了端和帝的皇长子朱正熙,也就是日后的永明皇帝。
这样人家的主母,身份高贵,怎么会跟一个王府的妾室往来?他不记得周兰茵跟平国公府有什么私交。
周兰茵似乎看出朱翊深的疑惑,连忙解释道:“平国公夫人前阵子在琉璃厂买了一副马远的山水图,怀疑是赝品,便让妾帮忙看了看。”
“三年前他还小,不愿意我理解。现在为何还一直把我往外推?李妈妈,你说他心里是不是有人了?还是嫌我人老珠黄了?”周兰茵紧张地抓着李妈妈的手臂问道。
恃宠生娇 58.第五十八章
朱翊深淡淡地说道:“我为何要生气?”
“我只是觉得你在生气。”若澄自然地抱着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希望以后你把不开心和开心的事都告诉我。就算帮不上忙, 我也可以听。”
她说话还有几分稚气,朱翊深感觉到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 轻柔的声音仿佛羽毛般抚过他的心头, 刚才那种莫名烦闷的感觉,竟慢慢消失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正熙从前就很在意你。”
“在意?”若澄仰头看他,笑道,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跟太子小时候见过面。”
朱翊深不置可否,也不想深挖他们的过往。他是男人,自然能看懂侄儿眼里的光芒,并不是那么单纯地“叙旧”。他只是觉得自己也有些奇怪, 她不过跟侄儿说几句话,竟然会觉得不舒服。不想她对别人笑,也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她,就想把她好好地收在羽翼之下。
前世他立苏见微为妃的时候, 也没有这种感觉。大概是从小护着她,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若澄偷偷笑了两声, 朱翊深低头看她,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说到小时候的事情,你为何那么怕我?”
说起这件事,若澄就觉得有几分委屈:“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我喊你哥哥, 你还凶我, 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呢。”
朱翊深不解地看着她, 若澄就把第一次见面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听完了以后,朱翊深才隐约记起来,那时他北征回来,一心去见母亲,还拿着给小团子买的牛骨笛。他在花园里看到一个顶漂亮的小姑娘在玩,白白嫩嫩的,还冲他喊了声哥哥。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宫里哪个妃嫔生的小公主,便很冷淡地看了一眼,直接去了母亲宫中。那日母亲叫绣云去喊小团子来见他,她却借口肚子疼没有来。后来才知道花园里的小姑娘就是她,她已经长大了,他没认出来。但也没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朱翊深扯了下嘴角:“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就连母亲都常说,有了她的陪伴,失女的伤痛和深宫的寂寞都能熬过去。说是收养了她,何尝不是被她所慰藉。
他的目光很专注,低沉的嗓音钻入若澄的耳朵里,说的话又如此暧昧,若澄不由地脸红了,不敢再看他。朱翊深看着她的嘴唇,又粉又嫩,下意识地想要吻她。可刚低了头,却碰到了她九翟冠上的珠花,只得作罢。
若澄原以为他要吻自己,全身都绷紧,有些期待,还有些紧张,可半天都没有动静,他反而还松开了手,拿起身边的一本书看了起来。若澄在心里叹了口气,依偎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书。
那本书讲的似乎是兵法和布阵,她看得昏昏欲睡,加上马车微微颠簸,困意席卷上来,就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朱翊深低头,看到她低垂着眼睫,已经睡着了,随手拿了边上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他今天才知道,她从前怕他的原因。难怪每回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也不愿与他亲近。现在倒是很乖了,喜欢粘着他,还是跟个糯米团子一样。他两辈子都没有被人如此依赖过,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他帮她把毯子盖好,继续看手中的书。
这本书是一位姓赵的隐士所著。他本善周易,根据周易推演出许多兵法,在军事方面有独到的见解。他为了不使《孙子兵法》失传于后世,便做了注解,加上他自己对《武经总要》这本书的一些看法,汇编成了这本《续武经总要》。但因为他没有功名在身,也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所以这本书问世以来并不受到重视。
直到若干年之后,他的学生做到了都指挥佥事,并把他在书中的理论发扬光大,并成为了抗倭名将,这本书才得到朝廷的重视,广为流传。
朱翊深前世也是在登基之后才有幸看到了这本书,一直觉得是遗珠。
到王府之前,马车停下,李怀恩在外面说道:“王爷,到了。”
朱翊深拍了拍若澄的肩膀,若澄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身上还盖着毯子。朱翊深先下了马车,若澄跟着下去,两人正要往台阶上走,忽然听到身后的府兵斥道:“大胆!何人敢擅闯晋王府!”
朱翊深立刻将若澄搂在怀中,往后退了几步,王府里的府兵也冲下台阶,护卫在他们之前。这上百府兵,人数虽不多,但各个身手不凡。只是青天白日的,应该没有人敢大胆地来行刺。
朱翊深听到那边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男的不停地在求饶,还自报家门,说是来自绍兴,姓姚。
朱翊深微微皱眉,低头对若澄说道:“你呆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若澄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朱翊深的声音更柔和:“别怕,也许是认识的人。”
若澄这才放开手,并叮嘱他小心。
朱翊深给李怀恩使了个眼色,要他过来,自己则往府兵拦着的一男一女走去。那男的穿着一身玄色的深衣,身材微胖,不停地拿帕子擦汗。女的有些年轻,穿着长褙子,妆容精致,眉梢眼角有几分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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