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生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泊烟
朱正谦往朱翊深身后躲了躲,不敢出来。朱翊深摸着他的小脑袋,毛发软软的,特别像小动物:“谦儿,哥哥果然很爱护你呢。”
朱正谦露出小贝齿笑:“哥哥,好。”
朱正钧脸微红,清咳了一声,认真把新的床褥铺好,拎着臭烘烘的旧床褥过来:“爹,这个要洗要晒,洗的时候就会被素云姨她们发现了。不过弟弟还小,也没关系吧?”
朱正谦仰头看朱翊深,稚气地叫到:“爹爹……”他是小小男子汉,不想被两位姨还有娘笑的,何况厚厚也在呢。传出去他多丢脸啊。
朱翊深正想着怎么神不知鬼不知地把床褥解决了,朱欣月磨磨蹭蹭地到了门边,脸色如海棠。她看到爹跟哥哥都在,再看到哥哥手里的褥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半个时辰以后,院子里挂起了两个褥子,迎风轻摇。
朱载厚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他看到一家四口竟然都起得这么早,站在院子里晒褥子,不禁觉得稀奇。他走过去,看着那两个褥子,了然地问道:“我猜猜,是不是哪个小家伙昨夜尿床了?正在销毁罪证?”
朱正钧一脸淡定,朱欣月和朱正谦都羞愧地低下头。小孩子尿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放在他们家,好像就变成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了。朱欣月怕被哥哥嫌弃幼稚,朱正谦怕被长辈们嘲笑,他们都有很强的自尊心和很高的自我要求。
朱载厚还想逗一逗他们,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朱翊深和朱载厚对视了一眼,这么早,有谁会来?
素云和碧云刚好也起来了,从屋里出来,过去开门。
刘忠一眼就认出了她们,高兴道:“两位姑娘,别来无恙啊?”
素云和碧云当然也认出了刘忠,脸上却不是高兴的神色,而是惊诧,因为刘忠的身后,赫然站着朱正熙,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还有萧祐。
惊吓过后,她们连忙要下跪行礼,朱正熙抬手道:“我是微服出来,走亲访友,不用多礼。九叔他们在吧?”
“皇……快里面请。”素云抬手道。
朱正熙走进去,只觉得这小院充满了到处充满了田园的气息,鸡舍鸭笼,围着木篱笆,还有一方小田里栽着葱,长势喜人。朱常佑一直皱着眉头,嫌弃这里的味道。朱常晖则好奇地四处张望,大眼睛扑闪扑闪着,不停问朱正熙那些没见过的东西是什么。
等他们进了堂屋,去报信的碧云便和朱翊深,朱载厚等人一同来了。
朱翊深看着眼前清瘦的男子,十多年过去,仿佛苍老了很多,还留起了胡子。他几乎一下子想起自己当年继位为帝时的情况,大体与他差不多吧。
朱正熙简直不管相信,这么多年九叔几乎没什么变化,反而更加地英姿勃发。他颤动着嘴唇,叫了声“九叔”,萧祐已经激动地上前,跪在朱翊深的面前,叫道:“王爷!”
朱翊深把萧祐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一介平民,当不得指挥使如此大礼。”然后他缓缓走向朱正熙。
朱正熙连忙松开两个儿子的手,径自走过去,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松开,朱正熙眼眶有些微红。他转身道:“九叔,这是我的两儿子,常佑和常晖。你们两个,快过来行礼,叫叔公。”
朱常佑是皇长子,自小被太后跟母亲娇惯,要他向一个平民行礼,他自然不乐意。反倒是朱常晖乖乖地走过去,用晚辈之礼向朱翊深问好,露出可爱的笑容。朱翊深一眼就看出两位皇子的性格,对朱常晖说道:“珉王殿下安康。”
“常佑。”朱正熙又叫了一声,面露不悦。朱常佑这才过来,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朱正熙又见过朱翊深的三个孩子,按辈分他算是堂兄,自然准备了丰厚的见面礼,让刘忠搬进来。朱正钧一本正经地谢过他,观他气度,知道他不是普通人,面上也恭敬有礼。朱欣月则带着弟弟站在旁边,只看而不说话。
朱常佑看到自己要叫几个小不点堂叔堂姑,闷闷不乐。朱常晖却很快跟三个“长辈”打成一片,手拉手去玩了。
这次下江南,朱常佑本来不愿意来的,他不喜欢舟车劳顿,担心课业也要因此落下许多。可是母亲逼他,说是不能让珉王白捡了个伴驾的便宜,他就只好跟来了。
他不知道父皇放着好好的行宫不住,非要跑去住官员家里干什么,害他都没办法时常向叶尚书讨教了。这还不算,大老远跑到乡下来,不知道见哪门子的穷亲戚。这寒酸的门面,简直有辱他的身份。
朱正熙没空理会他的小情绪,跟朱翊深走到后院去了。
朱载厚看着生闷气的朱常佑,笑道:“殿下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一个人呆在这里多无聊啊。”
“叔祖,这家到底是什么人?”朱常佑问道。朱载厚这些年经常出入紫禁城,一来是他被迫在宗人府里担任了个差事,二来因为有钱,当然也拿了不少好东西贿赂两位皇子和他们的母亲,因此朱常佑对他的态度还算友善。
朱载厚想了想,扶着他的肩膀说道:“应该是对你父皇来说很重要的人。这次见面,大概是你父皇多年的心愿吧。”
朱常佑想起父皇大病以后,人消瘦了很多,也很少笑,时常愁容满面。他除了帮忙整理政务,也想不出做什么事能让他开心一些。他叹了口气,既然是父皇的心愿,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扫他的兴。
“叔祖待我去跟他们认识一下吧?”朱常佑拉了拉朱载厚的手说道。朱载厚笑着应好,牵着他去找朱正钧他们了。
朱翊深和朱正熙坐在后院里,各自说了说这些年的境况。朱正熙的事情,朱翊深大体都知道,而朱翊深这边的情况,朱正熙却一无所知。他怅然道:“要不是这次李垣告诉我,他的夫人跟若澄见过,我又逼顺安王说出你们的下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九叔何必这么怕我呢?”
“皇上,我不是怕你,而是怕政局。”朱翊深给朱正熙倒茶,“我怕自己成为国家安定的隐患,给你招惹麻烦。听说你前阵子生了一场大病,可痊愈了?”
“已经好了。”朱正熙露出少年般的笑容,“想必九叔也已经知道,这次来,我想要问件事。”他看向廊下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如妃之子和丽妃之子,各有所长,也皆有所短。朕无法确定立谁为储君。如妃有温嘉和方家支持,实力不容小觑,而丽妃不过就是平民罢了。朕想到皇爷爷当年也一直拿不定主意,想必是跟朕有一样的顾虑。”
朱翊深平静道:“我对两位殿下知之不深,朝臣的偏向如何?叶明修支持谁?”
“他们分成了两派,叶明修支持皇长子,而朕私心喜欢珉王多一些。”朱正熙坦然地说道。
朱翊深沉吟片刻。前生,他就是因为立储一事,与叶明修发生了激烈的矛盾,最后导致被逼宫的下场。如果叶明修支持皇长子,以他如今的势力,朝臣多半也是站在皇长子那边的。朱正熙之所以说各有支持,不过是私心偏爱珉王罢了。
“这是国事,亦是皇上的家事,我不该发表意见。”朱翊深淡淡地说道。
朱正熙握住他的手腕,他的掌心竟然是冰凉的:“九叔的意见对我很重要。我觉得朝臣有私心,后宫的嫔妃也有私心,唯有九叔不牵扯朝堂上的利益和立场。何况我担心自己天不假年,到……”
朱翊深立刻打断他:“皇上不要胡思乱想。在你做决定之前,应该考虑好,如果你立了太子,在你无力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能否凭自己的能力坐稳那个位置。如若不能,想必本朝已经有很多前车之鉴。到那时,皇上的私心便不是爱,很有可能是一把屠刀,导致骨肉相残的局面。”
朱正熙面容煞白。朱翊深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若一意孤行,想要立珉王,那结果便是遭到叶明修等朝官的反对。而且两位皇子都不是嫡子,按照长幼顺序,也应该立朱常佑。
“我知道了,我会再好好想想的。朕只是怕如妃,不会放过丽妃母子。”
朱翊深道:“皇上要权衡后宫的关系,自然有人能够牵制如妃,不会让丽妃势单力薄。还可以将珉王养在太后膝下,培养祖孙的感情。珉王殿下如此乖巧,想必太后也会真心喜欢他,保他长大以后出京就藩,应该不难。”
朱正熙在心中感慨,果然这些事,只有打小长在紫禁城里,耳濡目染的九叔看得最清楚。
朱翊深留他们吃一顿家常便饭,朱正熙欣然应允。原本若澄呆在屋中,可是到了进午膳的时候,也不得不露面了。她看到苍老憔悴的朱正熙,几乎有些认不出来,心中无限感慨,两个人再见面,也不过是相视一笑。
既是家常便饭,便没有尊卑之别,大家一同入座。朱常晖望着若澄,总觉得这个女人与母亲有几分相像。倒不是容貌,而是那种温柔如水的气质,十分舒服。若澄见他一直望着自己,笑了笑,夹了鱼肉到他碗里:“殿下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谢谢。”朱常晖礼貌说道。朱正谦看到,嘴巴撅的老高,巴巴地把碗端过来:“娘,我也要!”
若澄捏了捏他的脸,也夹了一口鱼肉给他。
席间,朱常佑和朱常晖两兄弟都是各吃各的,互相之间不说话。倒是朱翊深家的三个小孩子说说笑笑的,彼此的感情很好。若澄不禁想,幸亏他们没有生在帝王家,否则小小年纪就要为各自的利益而泾渭分明,那样还算什么家人,有什么意思。
吃过饭,一干人等又坐着闲谈,回忆往昔时光。不知不觉已日薄西山,朱正熙也该告辞了。
朱翊深亲自送他们出门,朱正熙回头道:“九叔,还能再见到你吗?”
“有缘会再见的。”朱翊深点头道。
朱正熙的表情讪讪的,他虽然只跟这一家子呆了一日的时间,但心底里却羡慕这样的日子,但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去享受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了。难怪顺安王老往他们家跑。
朱翊深目送皇帝的车驾离去,转身关门的时候,意识到不远处的树下,仿佛有人在偷窥。天子出行,不可能不惊动一些人。他面不改色地关上门,吩咐素云碧云和孩子们各自去收拾东西,明日准备离开。
朱载厚问道:“怎么了?突然要搬家。”
朱翊深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在杭州住了五年,有些腻了,想换一个地方。你自己在京城也要小心些,别卷入到立储的事情中去,免得又招惹什么麻烦。虽然皇上现在对你十分信任,但你是有案底的人,任何风吹草动你都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
朱载厚摸了摸鼻子:“放心吧,这次离开杭州,我就去封地待一阵子,等立储的事情有结果了再说。你跟皇上说了要立谁?”
“算是提了个醒吧。皇上没有再立后?”
“嗯,废了苏氏之后,一直未再立后,大概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苏氏这些年倒是修身养性,安安分分地做她的德妃,虽然膝下无子,不过毕竟是四妃之一,地位尊贵,后宫实际还是由她掌管。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还是让皇上去头疼吧。”朱翊深笑了笑,去找若澄了。
永明十二年,永明帝从江南回京之后,立皇长子朱常佑为皇太子,其母位份照旧。永明十五年,因如妃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废妃位,打入冷宫,德妃复位为后,太子归于她名下教养。永明二十年,永明帝驾崩,太子朱常佑登基,奉苏氏为太后。尊永明帝遗诏,令其弟珉王携母往蜀地就藩。
恃宠生娇 149.番外三
叶明修大婚的时候, 官位还不算高, 朝中并没什么大人物冲着他来道贺,几乎都是给晋王府脸面,连成亲的新房都是晋王给妻子的陪嫁。他其实并未想过成亲的事,但晋王在川陕平乱中立了大功,一跃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对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小官来说, 需要一棵可以背靠的大树。
叶明修出生于寒微, 一生所求不过是立于云巅之上。当他在晋王的眼里有幸看到同样的光芒, 两个人一拍即合。而联姻是巩固一段关系最好的途径。他很自然地想到了晋王的义妹, 在很多人眼里, 并不起眼的沈若澄。
在他第一次科举落榜的时候,沈若澄曾对他有一饭之恩。后来他被邀请在苏家族学教书, 她恰好在女学学习, 两人因为流浪的小猫和小狗而相识。她给人的印象总是唯唯诺诺的,话不多,与女学的同窗也玩不到一起。用苏家姐妹的话说, 她的才能实在太平庸了。
但叶明修却觉得这个总是安静低着头的女孩,相处起来让人舒服。就像白天的日照, 晚上的月光,随时随地都在, 但也未必会刻意想起。
他提出成亲一事时, 她竟没有一口回绝, 而是想了很久, 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他,为什么是她?
他竟被问得答不上来。后来在以为要不了了之的时候,她问他,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那能否也能接受她不喜欢自己。如果能,她愿意嫁给他。
于是,两个别有所图的人就走到了一起。
酒宴办得还算热闹,很多平时不往来的官员,冲着晋王府的脸面也来喝喜酒,晋王本人倒是没来,因为不久后晋王府也有喜事。李垣等旧同窗不断地向叶明修灌酒。他虽然独处的时候,也有小酌的习惯,但一向自持,只喝几杯,就开始推拒酒量不行。
李垣睁着迷离的醉眼笑道:“伯陵兄莫不是怕耽误了洞房花烛?”
他只淡淡地笑了笑。他哪有什么洞房花烛,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两个人,走的一次过场罢了。
喜宴结束以后,他摇摇晃晃地靠在阿柒身上,将来客送走。等门庭冷落之后,双眼又立刻恢复了清明的神态。阿柒摸了摸后脑勺,不懂大人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这宅第既是晋王送给新妇的,自然也挺大,符合他现在翰林观政的身份,算不上巨室。叶明修走到新房外面,看见沈若澄的两个贴身丫鬟都站在门外等着,红色的绉纱灯笼,摇摇晃晃地在她们脸上留下一道光亮,有属于宫中的那种气质。
他走到门前,素云欲言又止,他淡淡地说道:“今夜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但身上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两个丫鬟只能退下去了。
他推门而入,看向坐在床上的沈若澄,盖着红盖头,僵硬地坐着。她的身量娇小,双肩瘦削,更像是南方的女子,有种娇小玲珑的感觉。
叶明修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稍稍往旁边挪了一点,刻意保持着距离。他还是挑起红盖头,凤冠之下是一张明净动人的脸,双眼紧张地垂视地面,不敢看他。
叶明修将合卺酒取过来,放了一杯在她的手中:“仪式还是要完成的。”
这夜他们分床而眠。叶明修并不喜欢强人所难,而且于他而言,远有比女人更重要的事情。
婚后的生活,过得也算平静。不久之后,晋王大婚,娶的是苏濂的孙女,那场婚事轰动了整个京城,很多人都围在街上看送迎亲的队伍,听说还发了不少利钱。叶府也有很多下人去热闹,回来对此事议论纷纷。沈若澄却不发表任何评论,安安静静地做她的叶夫人。
有时候叶明修不主动去她的房里吃顿饭,都忘记了府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时日久了,他发现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平庸,比如她能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有时候他夜归,还听到阿柒说夫人房里的灯了亮着。自然不是为了等他,而是为了看他的那些藏书。
他在翰林院,唯一的好处就是经常能得一些国家印制的新书,家里也有专门的书阁。想必是叶府没有晋王府那么多的规矩,她可以随意进出任何地方,所以以往收住的性子也就冒了些出来。他们平日在一起吃饭时,她开始会小声询问他一些书上的问题,他自然乐于回答。
日子久了,朝夕相处,总也会生出一些感情。某个夏日的午后,他在花园里喝酒,一阵雨下得又急又大,他被淋湿了。恰好她的住处就在附近,他便去了她房中。她为他更衣的时候,他借着酒劲一把抱住了她,她顺从地接受了,没有任何的反抗。
晋王的权势如日中天,叶明修也得益于此,官越做越大。沈若澄却越发低调,很少参加京中任何的宴饮,只除了晋王妃的邀约,她几乎每次必去。
苏家的女儿大方端庄,沈若澄是出自晋王府的姑娘,表面上与她相处得也算和睦。只是每回她从晋王府回来,便闷闷不乐。他知道其实妻子并不愚钝,而是十分敏感,女人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掺和,只劝说她少去晋王府。她也渐渐去得少了。
永明帝与晋王之间的关系变得越发剑拔弩张。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却因为晋王功高盖主,威胁到了皇权。晋王不甘于被打压,身边的幕僚和手下都劝他起事,叶明修也参与了这场周密的计划。在他看来,欲得到更多,便需冒风险。人生如果不赌一次,便枉费了。
结果是他们大获全胜,那时京城血流成河,很多不服新帝的人把斩首和杖毙,弄得人心惶惶。可属于他叶明修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新帝登基,自然免不了封赏,也赐了沈若澄很多东西。按礼制,沈若澄得进宫谢恩。
他记得那日他跟着太监到了御花园接她,妻子坐在新帝的对面,与他谈笑风生,跟在家中的时候,全然不同。在他印象里,新帝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十分冷漠倨傲,一个眼神便能震慑众人。但在妻子面前,他就如同一个兄长,没什么架子。
叶明修觉得心里并不舒服,而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新帝对这位沈氏的不同。众人都知道沈氏出于晋王府,由晋王的母亲——现在已经被追封为太后的宸妃收养,两个人有打小的情分,皇帝自然是对她格外不同的。甚至很多宫里的旧人,能从沈氏身上看到昔日宸妃的影子。
一时之间,有些流言从宫中传出。他们说新帝喜欢叶明修的妻子,却不好明目张胆地横刀夺爱。而叶明修为了趋炎附势,甘愿割爱。新帝和沈氏之间的关系,不明不白。
后来这些流言都被强势遏制住了,叶明修虽然心中不快,但也知道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中伤,为了挑拨他跟新帝之间的关系。眼红他年纪轻轻登高位的,大有人在。
没过多久,叶明修需离开京城,前往江南一带查办一起贪墨案。这趟差事回来之后,便可以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官位。只是这起案子,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新帝把他当成了一把刀,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九死一生地完成了差事,拔掉了很多官场的上的毒瘤,也彻底得罪了某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大概为了补偿,也为了能有人与那些人抗衡,皇帝让他做到了首辅之位,大权独揽。但摆在两个人面前的,还有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皇帝膝下没有子嗣,后宫凋零,他本人似乎也不愿广纳后宫。而且皇帝的性情,变得阴晴不定,怀疑身边所有人,包括后宫里的女人,觉得他们都是别有居心。连他和叶明修之间,都开始出现了裂痕。
没有储君对国家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随着皇帝年岁渐长,朝官对于内宫诞下皇子的期望也越来越渺茫。叶明修开始暗暗在宗亲之中挑选孩子,只等着合适的机会向皇帝进言。
终于矛盾还是爆发了,他的一片好意,被皇帝曲解。皇帝竟然派锦衣卫将那些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孩子,全都杀死,还欲废掉他的首辅之位。这个消息是内宫的皇后传给他的,要他早作打算,还说可以与他共立新君。
叶明修从来都知道,在最合适的时候,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这年端午,宫中大宴,沈若澄也被皇后请入宫中,傍晚的时候,她神色惶惶地回来,对宫中发生什么,绝口不提。没过多久,她便被大夫诊出怀孕了。两人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陡然而来的喜讯,让叶明修放缓了计划。可当他得知端午大宴那日皇帝单独召见沈氏,两人一直呆到天黑,瞬间对皇帝起了杀机。
他开始怀疑皇帝与她有私情,甚至怀疑她腹中的胎儿不是自己的。但为避免打草惊蛇,面上还是装作一语不发。
带着这样的心思,他策划了北郊围场的狩猎。那个时候,皇帝行事越发多疑,身边的得力干将和心腹,全都远远的发配,几乎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因为皇帝不得人心,所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皇帝病危,召沈若澄进宫见一面,叶明修没有阻拦。
皇帝现在大势已去,如果撕破脸押下沈氏,他大可顺理成章地逼宫。可最后沈氏却从乾清宫安然无恙地返回。这让他十分意外,仿佛也坐实了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叶明修决定不再等,提前行动。他倾尽所有的人力,终于掌控了紫禁城,而皇帝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夜里,皇帝驾崩,他让宦官宣布了新帝的人选。新帝是他的傀儡,对他言听计从,他可以继续权倾朝野,再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回到空荡荡的家中。可以信任的人都被他调到了宫中,家里毫无防备,只有几个可供粗使的下人。他当时忙着大计,根本没有想过要分心保护沈若澄。但沈若澄失踪,他还是命人遍搜京城,却寻不到任何踪迹。
半月之后,有人在城郊连接护城内城河的大河河岸打捞起一具女尸,面目全非,难辨容貌,但诊断出怀有身孕,一尸两命,还戴着一条绑着铃铛的手绳。
叶明修虽怀疑她不忠,但夫妻多年,到底有情分在。看到她遗体的刹那,他甚至有五雷轰顶的感觉,发誓要查出她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这件事落在了沈若澄的二哥沈安序的头上,沈安序查到了当朝太后。叶明修逼宫那日,太后曾深夜出宫。而且端太妃曾目睹,那时却沉浸于哀痛,没有及时阻止,后悔不已。叶府的下人与太后身边的女官相识,那个下人当夜被叶明修留在了府中,事后便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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