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半袖妖妖
坐在对面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动都没有动,他沉吟片刻,捏了捏鼻梁,“我不听这些,等合同拿过来我们再研究。”
第33章
桥东酒吧根本不赚钱,图南知道,北湖的人可比他生意做得大得去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他沉默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合同,这份租赁合同自然是以前请人专门草拟的,即使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书面上都还是光明磊落的。林方水也知道这些,好整以暇地耐心等他读完。
对方违约赔偿的金额是合理的,虽然这笔钱在如今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图南生存的根基就有那么一些趋利避害的意味,他留着桥东酒吧,不是为了赚钱的。徐嵩沅想了很久它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他环顾那些布满细细划痕光照进来如同蛛网闪烁的落地窗,散发着劣质气味被划破露出肮脏海绵的吧台椅,他身边那些穿着过时夸张到有些可怕的小混混。他想,也许就跟图南初中那时候那个低矮老旧然而遗世独立的百草园一样,是他在人世间得以喘息的一角,他愿为此付出巨额代价。这笔代价,徐嵩沅也将为他继续付下去。
“我不同意。”他说。
不知道是喝的水里面还是吃的饭里面有什么东西,图南开始频繁地做梦,他之前睡眠时间短,因此通常没有梦,就是有,也被醒后等着他硬着头皮面对的鸡零狗碎冲撞粉碎。可是他现在开始切切实实做起梦来。
一会儿梦见他亲妈,一会儿像是悬浮在天花板的亡灵俯视从前的自己,一会儿又梦见徐嵩沅。
他亲妈据说年轻时颇为貌美,只是他记忆中总是哆哆嗦嗦像是泥水中曳着尾巴的老鼠,头发稀疏,神情憔悴。那梦显然不是那么愉快的事情。他梦见第一次穿裙子的事情,他那时候已经知道男女有别,甚至还有了一些不必要的羞耻心,只是哭喊着不要,他妈气喘吁吁站在门边,用尖利的食指指着外面,“要么穿上,要么光着出去。”
要么穿上,要么光着出去。
从前和如今有过什么分别么,如果有,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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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如同梦幻泡影,如露如电,转瞬之间,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那些梦拖住他的脚步,让他哪怕没有拘束带,也走不出这个房间。
袁辙对新宠物的热情还没有消退,总是成堆成堆地带来许多裙子,有时候让图南怀疑到底他们两个谁才是对女装有特殊癖好的那一个。
他觉得无尽地困,像是要把自己溺死在梦境中,趴在枕头上有气无力看着袁辙捣鼓那些长长的裙裾,眼神冷漠。
袁辙揽过他,“姐姐,爸爸现在是关键时期,你不可以出去给他添麻烦,我陪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好吗?”
“什么时候放我走?”
袁辙笑笑,不说话。他挑起图南的一缕头发,“我觉得你还是长头发的时候好看。”
图南挑挑眉。
袁辙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第一次见到姐姐,才上小学……”
他在保姆的怀里读过牙仙,也读过市面上所有的童话,对于奇异事物本能地相信。在某个午后,穿着白裙的沉默的少女,蹲在花丛里,在他过去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的时候鹿一样跑掉。他跟阿姨说我们家有个小姐姐,对方只是讳莫如深,突兀地打断他的话,说不要乱说,没有的事。
可是就是有的。
“我在童年有段时间一直坚信自己有什么特殊能力,看得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姐姐你。”
后来他才知道,很多东西,人们看到了也会装作看不到,比如自己犯下的愚蠢的错误。
他们一家坐在圆桌边吃饭,图南无声地经过,脚步在木地方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父亲和母亲垂着眼睛安静地咀嚼,像是平原上的羚羊。他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脸,然后学习着这种沉默,内心却激荡不已。
袁辙如同魔怔了一般,沉迷于少女的幻梦中,她果真像一个幻梦,无声而稍纵即逝,那时候以为这个人只属于自己。
比起什么父亲的私生子那些污秽肮脏的传言,是幻觉,是美梦,是神迹显现。
“有意思吗?”图南仰倒,陷入松软的床上,像是只剩下一副伶仃的骨架,他看着袁辙,“你不是想上我吗,来啊?”
第34章
徐嵩沅把透明文件夹装裱的合同往桌上一放,沉吟了一阵,慢条斯理地说:“我记得有个法律条款叫买卖不破租赁。”他温和地笑了笑,“你可以让你们老板回去查一查。”
“什么不破什么?”林方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买卖房屋不能阻碍租赁合同的履行,并且,承租方是有优先购买权的。”他说,“我可以上法院起诉你们,侵犯我们的合法权益,申请买卖合同无效。”
林方水舌头打结,听了个半懂,只抓住了那句话的最后一个尾巴,“起诉?有本事你就告啊!”
徐嵩沅波澜不惊,“会的。”
他做了万全准备,断没有想过图南那边居然敢威胁他要起诉,这么胸有成竹,怕是有诈。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想好了亲自来见我。”眉清目秀的大学生微微一笑,说。
林方水为人出了名的油滑,不知徐嵩沅手里押了几张牌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撂了几句狠话走了。
徐嵩沅背后爬满冷汗,被阿黄一拍坐直了。“嫂子!真有你的!”
他擦了擦额头,叹了一口气,说:“我这就一出空城计,你们找点人晚上守着点吧,我猜可能会有人来砸玻璃剪电线。”多的下三滥的法子他也不了解,留给阿黄他们自己想吧。这风声放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离心离德了。他想了想,说:“对了,你把之前走的人的名单给我一下,外号也没关系,打听打听他们都去了哪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像是被人猛地推下了水,好不容易挣扎着浮上水面,突然又被人冷不丁地又戳了下去,沉沉浮浮之间看不到岸。
阿黄咬着笔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上面印着酒店号码的塑料壳圆珠笔在他手里,小小的就跟一根牙签似的。
他咂摸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突然向阿黄开口:“我打算和我父母商量一下,先休学一年。”
“休学?!”阿黄惊道,“为什么?”
徐嵩沅疲倦地笑笑,“学生的身份还是太拘束了,很多事情不能放开手脚去干,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眼前的彪形大汉像个犯错的小孩,低头绞手指,“对不住嫂子,心了。”
徐嵩沅摇摇头,眼神飘向远处,夕阳穿透肮脏的玻璃表面,让橘黄的光线都蒙上一层灰,“总得保住这个酒吧的,不然图南回来了,他去哪里呢?”
“可是你千万不能休学。”阿黄两只大掌按在他肩膀上,弯下腰诚恳地对他说,“南哥知道了会打死我们的。”
“南哥不知道有多在乎你的学业,在我们面前,总是说你功课好,聪明,路过个文庙还要替你拜拜……”阿黄挠挠头,“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总之嫂子,你千万别为了我们这帮人自毁前程,不值当。”他顿了顿补充道:“南哥也觉得不值当。”
“我觉得值。”徐嵩沅说。
阿黄揉了揉眼角,“徐哥,你人真好。”他吸吸鼻涕,突然挺直了背,“放心,你去上你的学,有我呢。”
徐嵩沅抬头看他。
“局子老子都进过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阿黄拍拍胸口,对徐嵩沅语重心长地说,“徐哥,你继续念书去吧。当流氓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的,我们南哥说过,你就根本不适合干这行,他看人很准的。”
图南一只手搭在袁辙肩膀,手腕低垂,轻柔如同鸟类尾巴上的羽毛。“你觉不觉得自己真的很变态?”他在他耳边低声道。
袁辙笑,俯下身去,“彼此彼此。”
图南的手伸不长,只能堪堪环住他的脖子。
“你的头发长长了。”袁辙用手指玩弄他脸颊边的一缕发丝。
图南冷笑了一声。
“完事之后带我走,好吗?”他没有涂口红,脸色显得憔悴,他在他耳边的话却像蜜一样粘稠。
“去哪儿?”袁辙问。
“都可以。”图南冰凉的手指指腹摩擦着他后颈的几寸肌肤,他的声音如同叹息。
第35章
袁辙塌下腰,有些犹豫不决,他的视线在图南脸上晃动,像在陷阱前谨慎的兽。图南扬起脖子,把柔软的皮肤暴露在他眼前,抬头舔了舔他的嘴角。
他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图南用力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摔进了被子里,他骑在他身上气喘吁吁地骂了一句脏话。
“小畜生。”他的力气很大,手指没进床垫,狂暴得如同一阵惊雷。
袁辙眨眨眼睛,甚至还有余裕对他笑笑,图南知道不该留空档给敌人,可他全身上下都是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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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狗一样被拴住,带子勒破了他的手腕,他手臂每一块肌肉都用力到僵硬。
用那根带子把袁辙勒死在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念想甜美而浸透寒意,让图南深深颤抖。
他早该这么做。
他正犹豫不决,突然感觉腹部一痛,袁辙踢了他,绞紧了他一边的胳膊,把他摔了下去,撞到了床边的柜子,他的手被拉扯着好似脱臼,让他叫出声。随后背后被人用膝盖压住,胸口紧贴着冰冷的木地板,挤压出肺部最后一点氧气。
“姐姐,你不知道吗,我从小练跆拳道。”袁辙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甚至满怀恶意的用力往下压了一压,让图南咳出声。“你要注意身体,不要旧伤复发了。”
他把图南扯起来,对方只顾着捂着喉咙,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图南被摔到床上,咻咻地喘气,好似气管裂了一个小口子,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如同风穿过朽木。
他咳了一阵摇摇晃晃地撑坐起来,像是被抽掉了脊骨,四肢软绵绵地往下坠。
袁辙喜欢看他毫无威胁性的姿态,亲昵地坐在床边,搂住他的肩,“姐姐,让我们和平共处。”
图南突然止住了咳嗽,“不。”他说。
之前种种的嗔痴怨憎状似癫狂在他脸上如同浓妆片片凋谢,露出一种极温柔素净的神色,仿佛低垂着眉眼的殉道者。
他的手指间不知什么时候夹着一只小小的削铅笔的刀片。
袁辙当然不知道这把小刀是从哪里来的。
它就藏在床脚老旧的木地板的一个缝隙里,被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孩子心藏着,如同隐匿一枚开启神秘天国的钥匙,日日用手指摩挲,用阴谋浇灌,恶意滋养出幽暗的光。
图南侧过脸,看了看自己睡了十多年,尔后又在此被囚禁了数十天的床,它在他记忆中那么大,布满了恶心甜腻的花朵,大到自己无处藏身,只敢蜷缩在角落啜泣。现在却显得那么小。
好在他还可以在上面做梦。
他梦见他从徐嵩沅的笔袋里偷了一把小刀,在同伴转身拉开书包掏练习册的时候,他不动声色把那把薄薄的削铅笔刀握在手心,任凭尖锐的铁皮棱角划开他的掌纹,留下一道道浅白细小的口子,日后想必洗澡的时候水淋进伤口,将刺痛不已。徐嵩沅毫不知情,对他微笑,图南脸上跟着笑,心里却在谋划着杀人。这个想法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不止,如同烈火焚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想要杀死自己的母亲。
如果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他这样坚信着。如同邪教徒履行着不可理喻又痴心妄想的仪式,他从徐嵩沅那里偷了一把刀,把刀藏在了床脚的地板下,循规蹈矩,只等待夜深人静,那个女人推门进来,他就把她杀死。如同扼杀一个噩梦。
那段时间,他每次同徐嵩沅挥手告别,都当做是和他的永别。他相信自己回到那个房间,就能割破对方苍白的皮肤,把她送下地狱。
他握着那把刀,迟迟没有下手,他颤抖着把刀刃贴向对方熟睡的温热起伏的皮肤,却一丝力气也没有,图南扔下刀,在凛冽的月色下咬着嘴唇无声痛哭。
耐人寻味的是,这个女人最终死于疾病而非谋杀。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他才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然而一切又回到起点,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暗示,他拿起同一把小刀,那把刀原来的主人那温柔的心从未想过用它伤人,他却向它祈祷被赐予虚无缥缈的自由。
第36章
袁辙站远了,目光却还黏在他身上,“姐姐,别冲动,这么做没意义。”
图南笑了笑,指着他的刀转了个方向,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他下手狠,毫不犹豫,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这是他的长处。他先前也是街头巷尾动辄拍砖头捅刀子的人,知道哪儿哪儿见了血要死人,哪儿哪儿的皮肉划起来血飙得最夸张,再凶狠的人看见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动作都会慢上几分。虽然他从未在自己身上试过,可是也不过如此。
那把刀还是履行了最开始被赋予的任务。
袁辙扑上去,去伸手摁住他的伤口,可是怎么也捂不住,血流得比他想象中厉害,沾了他一身。
“你别这样……你别这样……”袁辙到底不过是个不见过残酷场面的小屁孩,哆哆嗦嗦不知道该碰那里,去抢图南手里的刀,对方毫不犹豫划下了第二道。“你这样徐学长会伤心的!”
“他不会伤心太久。”图南抹了一把脸,咧嘴笑,仿佛浴血而生的修罗。
袁辙被恐惧和血腥支配,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似看着末日没由来吞没一切的洪水。
“送我去医院。”图南把小刀丢到地上,那薄薄的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抿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或者看着我死。”
徐嵩沅抓住了老三,那货预订了喜欢的外国乐队的演唱会,正在拾包袱准备晚上上飞机。“袁辙是什么人?”
“嗯?袁辙?你们不是见过吗?”
“我是问他家里。”徐嵩沅不想跟他废话,抓住他背包提手不放。
老三看他不似平常那么好脾气,也敛了笑,“这个,你问来做什么?”
徐嵩沅沉着脸,不说话。
“……咳,诶呀,就是市里面的大人物啦,具体的我也不好多说,你自己去问问袁辙不就知道了。”老三急着脱身。
徐嵩沅用力把他拽回来。
“你干嘛!”老三放大了音量。
寝室长看到两人起争执,连忙过来劝架,“老三,别激动,好好说,好好说……”
他扭头也推徐嵩沅,“怎么了这是?”对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徐嵩沅深吸了一口气,软下声音,“你有他家的地址吗?我想找他有点事。”
“你们社里不是有通讯录吗?”
“他没写。”其实想想也是,如果袁辙的家世正如老三说的这么显赫,不写也是合理的事。
老三抓耳挠腮,“我和他高中以后也没什么联系了,他们好像搬家了,之前是住在……”他冥思苦想了一阵,给了一个含糊的地址。
徐嵩沅知道那个地方,本市最早的一片别墅规划区。
图南从眩晕中醒来,他猛地坐起来,又因为脱力倒了下去。那熟悉的粉红色床帐沉甸甸地悬在头顶,向他压下来,让他喘不过气。他的瞳孔因为吃痛而缩成一团,又涣散开来。
“姐姐……你忘了,我们家是有医生的。”袁辙坐在他的床边,抚摸他毫无知觉的手臂。
“你对自己也太狠,”袁辙好似在自言自语,“陆医生说最深的一道都伤到肌腱了,你不怕残疾吗?”
“把我弄成废人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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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图南望着床帐,冷笑。
他的母亲怀上了高官的儿子,可生性浪荡,无法自食其力,图南六岁以前,没有吃饱饭的记忆。这个女人带着自己敲开了袁家的大门,她那漂亮的脑袋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以为能母凭子贵。不知道是谁给袁辙的母亲出的主意,或者是她自己的主意,下了通牒,唯有图南是女孩的时候,袁家才能赏他们母子一口饭吃。
袁家正牌妻子肚子里的男孩才是合法又合理的继承人,他不过是被人豢养出来的废物。
图南回忆自己曾经遭受的一切,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非要把自己当成女孩,他明明不是,可是众口一词说你是,你就是。
后来他没有享受过一天母爱,也不过是她的母亲活在某一天可能暴露的心惊胆战里,看他不再像看亲生儿子,而是像看自己依仗喂养的怪物,恐惧而祈求他的怜悯。她怕图南哪一天不听话,哪一天不受控,自己将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图南到底让她活到了疾病带走她的那一刻。
第37章
图南瘫在床上的几天,真正成了袁辙摆弄的洋娃娃,他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图南,给他梳头发,穿裙子。图南只觉得恶心。
“这年代谁还穿这么土的裙子。”他能下床的那日被袁辙按在镜子前坐下,冷眼端详镜中的自己。
袁辙的手搭在他双肩上,透出暧昧的热气,“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看。”
图南嗤之以鼻,“直男审美。”
他好像又镇定下来,在歇斯底里和无动于衷的人格中来回切换。袁辙相信是此前的自杀失败大大地击溃了图南,使得他有些放弃抵抗了这样来得倒方便。
但袁辙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图南是会杀人的,他简直要被这个人满身是血却不以为意的样子吓坏了。他向学校请了几天假,遣走了所有医护,寸步不离守着图南。
“我要上厕所。”图南说。
他的活动范围又进一步缩小了,除了躺在床上和坐在床上别无选择。他想起以前和徐嵩沅窝在他的出租屋里看租来的影碟里的b级片,被囚禁在山洞的女人双腿萎缩,看上去只剩下一个头颅。
只是图南觉得袁辙会比里面的变态杀人魔还要变态,他也许会把自己的头防腐处理然后供起来。
袁辙想要的就是这种东西罢了。
袁辙耸耸肩,“我陪你去。”
图南张张嘴,“随便。”
袁辙心目中的图南还是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小女孩儿,可是他是个男人,不光是个男人,还是个乱性的男人。裸露身体就能羞辱他吗,他倒是想得美。
袁辙摸出一把小钥匙,慢条斯理给他开了手铐,楼下突然传来了沙哑的警报声,不知道是因为没电池还是线路过于老化,那声音变调拉长,听起来莫名刺耳。图南想不起来原来袁辙他们家也有这玩意儿,不过按照老不死那种滴水不漏又生性多疑的个性,八十年代的家装也要安上什么防盗系统也不是不能理解。
袁辙皱了皱眉,侧耳倾听了一阵,把手铐给他铐回去了。
“你干嘛?”
袁辙起身拧开房门,回头对他笑笑,说:“等我一下。”
他真是他爹的亲儿子。
徐嵩沅是翻进来的,他绕着那栋小别墅走了一圈,爬山虎无人护理,在瓷砖墙上留下暗淡的痕迹,昏黄废水终日滴落。和其他家阳台晾着衣服,大门口停着儿童脚踏车的场景格格不入,他有些吃不准,看四下无人,找了个低矮的铁栅栏,几步跃了过去,动作不够纯熟,衣角被划拉了几道口子。他正暗自懊恼是否调查出了错,这么老旧的房子,估计早就转手他人也未可知。
反而是警报声点燃了他的希望。
随即他看见袁辙冲了出来。
走对了路,总会遇到关底boss的,徐嵩沅突然想起那时候图南给他买游戏机,自己潜心研究了几天的游戏攻略里的一句话。
袁辙气还没喘匀,突然见他便笑,“学长。”
徐嵩沅不想跟他废话寒暄,“图南呢?”
“好奇怪,学长要找人,为什么来翻我家的院子,不怕我报警?”
徐嵩沅看了看手机,叹了一口气,“你报啊。”
草丛里几声,走出几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来,阿黄他们也翻过来了,团团围在徐嵩沅身后。被簇拥的那人一脸平静,垂下的眼帘甚至带着一些怜悯,他像是一滴滚油锅上悬着的清水,格格不入又一触即发。“你报吧。”徐嵩沅重复道,“我还愁请不动警察呢。”
袁辙咬紧后槽牙,“你凭什么跟我要人?”
“没什么,我就试试,你的反应让我觉得我要对了。”
“你是图南的什么人?”他发图南两个字生硬得奇怪,像刚学说话的小朋友。
徐嵩沅笑笑,“我是他男朋友。”
“他和我睡过了。”袁辙在脑海漫无边际的慌乱中摸到一把他坚信可以刺痛人的匕首,“他主动的。”
如果徐嵩沅为此动摇,他大可以夸夸其谈,和他讨论床上的图南如何如何来攻击他他早就在脑海中演练过万千遍了。
“是么。”徐嵩沅笑笑,就是这种步步紧逼的对峙状态,他仍显温柔,“他一定山穷水尽了。”
他何时不是山穷水尽水深火热,然而自己那么迟钝,直到今天才切身体会。光是目睹焚烧图南的火焰,就让他觉得刺痛异常,睁不开眼睛。
“他是自愿的!”袁辙吼道,“他就是这种人!你了解他多少!”
“世界上我最了解他。”他一贯谦逊得体,在占尽优势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大放厥词。世界上有数十亿的人,几千几万的人潮在他身边来了又走了。他却在此刻突然背负上沉重又轻快的十字架,世界上谁能比他更了解图南呢,因为他是这个人,正因这个人是他,他也会拉着拽着推着图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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