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一声惨叫还没出口便被苏妙用一把土捂住嘴。
“别吵,会把巡检房的人招来的!”她说,又趁着他吃了一嘴土时脱了他的另一只胳膊,问,“大哥你有同伙吗?”
王老七大痛之下又是气愤又是憋屈,他只是出来打个劫拐个丫头卖了换俩钱花花,怎么会这么邪门碰上这么个倒霉东西!
他不回答苏妙也不在意,他跟着她时她就感觉他是一个人,她只不过是白问一句,手麻利地摸上对方腰间,解了腰间的钱袋,还好有几粒碎银子,坏人向来比好人富有,她一股脑儿倒出来塞进自己的荷包里。
“你干啥?”王老七气得差点吐血,啐着嘴里的沙土吼叫。
“我刚请人吃饭差点把钱花光手头正紧,这位大哥你先借给我,回头我再还你。”苏妙笑眯眯地回答。
王老七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是出来打劫的,现在竟然反被一个丫头劫财了,这丫头竟然还好意思一脸无赖地告诉他她会还,还你奶奶个熊,你个强盗!
“我说大哥你这个人拐子当得也太惨淡了点,身上就这么点银子,不过也对,若你手段高明就不会在一个小县城当坏人,是我高看你了。”
王老七若不是两只胳膊疼,此刻真想骂一句“去你娘的”,他已经气得快要脑出血了!
更让他脑出血的事情还在后头,这个看起来不过及笄之年的少女接下来竟然手脚麻利地解去他的裤带,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他的裤子扒个精光,熟练得好像她经常干这种事一样!
就算王老七是个粗鲁黑心的坏人也架不住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羞辱,下意识并拢一双毛腿:“你这小娘皮要干啥!”
苏妙却笑眯眯地提起他的衣领一路将他拖到巷口,紧接着卷起他的裤子一个助跑猴子似的伶俐窜上巷子尽头矮墙下堆积的杂货台子,并攀上矮墙的墙头,回过身扒着眼皮冲着狼狈的王老七笑嘻嘻地做了一个鬼脸,跃下矮墙嗖地逃走了。
“你个小贱妇……”王老七被一个鬼脸激怒,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还没骂完一声震天动地的尖叫差点震破他的耳膜,惊异地回过头,却见两个路过的小媳妇正立在巷口瞪着他大声尖叫。
他脑子一蒙下意识站起来,没想到那尖叫声更大,两个小媳妇一面后退,一面捂着眼睛大声喊叫:
“疯子!”
“流氓!”
尖叫声引来更多路人亦引来更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尖叫,王老七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当成对女人裸露身体的疯子遭到围殴,并且还被巡检房的人以“妨害风化罪”关进县衙大牢挨了二十板子。
苏妙跃下矮墙不久就听到墙那边女人的尖叫声与男人的喊打声,冲着惊诧地看着她从天而降的路人嘻嘻一笑,一脸无辜地跑走了,顺便将怀里卷着的裤子扔进路旁的垃圾筐里。
她并没有发现正对着那道巷子的长乐镇最著名的悦来客栈三楼雅间内,一个俊美如玉的公子放下刚淘来的单目青铜瞭望镜,面对马路上的一片混乱,回想起刚刚那个顽皮至极的鬼脸,嫣红如玫瑰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这江南如画的女子……都是这样的?
苏妙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扯了温婉如画的江南女子们的后腿,成功“劫富济贫”她心情很爽,虽然她劫的人不太富又济的是她自己这个贫。
来到白石街,集市已经开始许久,赶集的人山人海,卖货的吆喝不断,鲜亮的布匹,肥大的山芋,柔软的毛皮,脆嫩的山菜,热闹非凡。
妙味 第五章 不要脸
白石街上人来人往,有好些明显是外乡人口音,航运旺季即将来临,长乐镇的外地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苏妙在人群中穿梭,一双大大的眼睛在每个摊子间扫过,干货、兽皮、野菜、肥鱼,多数售卖者都是村人打扮,长乐镇附近的村子大多都围绕在鹤山脚下,吴阿大说鹤山富饶,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只是这芫荽当野菜卖,售卖的农妇还很热心地告诉她只要洗干净了用盐腌起来就很美味是怎么回事,莫非鹤山上的香菜像野菜那么长?
还有这西红花,苏妙蹲在一个青年的扁担前,望着一筐通红的西红花,诧然询问:
“这也是鹤山上的东西?”
青年见她如此问,又是外地口音,便知她不懂,虽然对方是个姑娘,但看穿着倒像是个富家姑娘,虽然苏家现在一贫如洗,但几个月前苏妙还是丰州品鲜楼的二姑娘,一身好装扮还是有的。
“姑娘是外乡人吧,姑娘不知道,这是我们鹤山特产的鹤山红花,拿回去泡茶喝色泽鲜亮不比红茶差,又养人,不说这镇上的富家姐儿们,就是那丰州里的官家千金也都时兴喝上一碗红花茶,看姑娘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姐儿,姑娘要不要买一包尝尝,一两银子一包,正经长在鹤山冰泉边的红花茶,我绝不撒谎,最是养人的!”青年口沫横飞地介绍道。
原来这广平府的姑娘们流行喝红花茶,她虽然知道红花是一种药材,活血化瘀解毒的效果不错,在餐饮上常被用作香料,但当茶喝她却是第一次听说,更何况一两银子一包……也够贵的!
不禁咂舌,一两银子一包在长乐镇竟然也能卖下去,看来这长乐镇的购买能力也不是很差,苏妙正想着,就在这时,两锭白花花的银子被扔在装满红花的竹筐里,一个清脆中带着泼辣的女子嗓音傲气地响起:
“给老娘包两包,挑好的包,老娘可是要和知县大人的千金一起吃茶!”
“唉哟,孙大娘子,你放心吧,这就给你挑好的包两包!”青年一看扔银子的人,立刻堆起笑脸讨好道,“孙大娘子,有些日子不见,越发水嫩了!”
孙大娘子笑着啐了一口,骂道:“少说这些腻歪人的,老娘也是你能逗趣的,小心我们家大郎打残了你这张嘴!”
显然是熟客,青年被如此威胁也不恼,嘿嘿地笑,那孙大娘子一双尖锐得仿佛带了刀子似的眼睛便落在蹲在小摊前的苏妙身上,紧接着阴阳怪气地道:
“嗬,这不是小贱人的妹子吗,听说你们苏家吃了官司酒楼关了你爹也死了,这还没出孝就跑到集市来闲逛,果然和小贱人一样混账,真是不是亲姐妹不进一家门!”
苏妙眼皮子一跳,先前这人扔银锭子差点砸了她的脸她还心中狐疑,这会子面对面,眼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梳着妇人发髻,细布衣裙,相貌水灵,却一看就是个泼辣的。
这大点姑娘自称“老娘”本来让苏妙觉得好笑,却见她一脸敌意厌恶地望着自己,努力去搜索自己不太灵光的记忆,总算想起来了,这姑娘名叫赵珍珠,不过现在应该叫孙赵氏,正是因为这个孙赵氏自家大姐三年前才被休回娘家。
苏娴的前夫是鹤山村大地主孙家的独子,孙家老来得子,儿子却自幼多病。孙大郎四岁时病得快死了,孙家听信算命的打算买个八字旺夫的童养媳,可是找了许多家八字都不合,托一个中人找到苏家,苏娴的八字与孙大郎的八字被放在一起批作“天作之合”,当时苏家的生计因为胡氏娘家犯了事实在艰难,为了丰厚的彩礼,才五岁的苏娴被卖给了孙家。
童养媳等于把女儿卖给人家,苏东夫妇自然不能常去看望苏娴,孙地主家的所有人又都刻薄心狠,苏妙无法想象,但也明白苏娴在孙家必是吃尽苦头。
苏娴十四岁那年与孙大郎成亲,成亲三年后孙大郎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看上了赵珍珠这个才搬到鹤山村的游商的女儿,死活要休了苏娴娶赵珍珠。苏娴从五岁就为孙家做牛当马结果却落到这个下场,自然不甘心,在孙家大闹一场差点宰了孙大郎和赵珍珠这对狗男女,赵珍珠的额角现在还有被苏娴用茶碗砸出来的窝儿。
苏娴这一闹结果可想而知,被婆家赶出去狼狈回到娘家,然胡氏可咽不下这口气,拎着菜刀带上苏妙和苏婵就去了鹤山村的孙家。
即使不是苏妙的记忆现在回忆起来仍旧能想起胡氏当时的生猛,那时赵珍珠已经住进孙家,被找上门的胡氏瞧见直接扒了衣服一顿厮打,因为那画面太“美好”,导致苏妙对赵珍珠的印象很深,至今还记得赵珍珠屁股上的红色胎记。
孙家当时被胡氏这个疯妇吓蒙了,苏东闻讯赶来后,双方才勉强坐下来和谈,孙家坚决要休掉苏娴,说她无出又善妒,苏东见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一咬牙托了平日最不爱托的关系请衙门里的友人给孙家施压,孙家无奈,最后到底给了苏娴二十两银子的和离费。
这笔钱由苏娴自己收着,只是不知道她这三年胡吃海塞银子还在不在。
眼前这个赵珍珠很显然恨透了苏家。
“你大姐那个淫妇可还好,上一回进城听大郎说你姐攀上了孙员外这个高枝,说起来孙员外还是我们孙家的本家,你大姐过去好歹也是孙家的媳妇,这会子竟然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嗬,多亏大郎当初休了她,不然还不定多倒霉呢,做了绿头龟都不知道!”赵珍珠眼白一翻,故意扬高音调,惹得路人频频回头注目。
苏妙眸色微寒,虽然她对苏娴没什么感情,但这丫头一口一个“你大姐是淫妇”让她听了心里很不爽,你大姐才是淫妇,你们全家都是淫妇!
“哟,这不是孙大娘子吗,可有些日子没见了,上次见面时还是你爬了我姐夫的床被扒了衣服暴打的时候吧,若不是看见孙大娘子这屁股我都快忘了孙大娘子的脸了,孙大娘子的屁股可好些,大娘子的屁股上那么大一块红记,通红通红的,那一次我还以为是大娘子的屁股被打得流血了……”苏妙微微一笑,“大娘子今儿这语气怎么酸溜溜的,骂自己夫君是绿头龟,莫非我那前姐夫晚上太没用让大娘子不够舒坦所以才这么大火气?”
妙味 第六章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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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笑声响起,比起“淫妇”,围观群众更爱听“屁股”、“屁股上的胎记”、“不中用”这类*信息,不少人的眼光已经去瞄赵珍珠的屁股,让赵珍珠的脸刷地涨红,这个小蹄子忘了几个月前苏家对她的羞辱她可没忘,胡氏那个疯婆子和苏贱人在品鲜楼后院将她一顿暴打,苏家娘们她现在看一个就想挠一个。
她没忘苏妙自然也记得,苏东入狱期间孙大郎无意中得知消息便过来“慰问”了几次,被这女人知道后泼辣地打上门来,结果被比她更泼辣的胡氏和苏娴挠了回去。
孙大郎与苏娴再不好,苏娴从五岁起就照顾孙大郎至他们和离时也有十二年了。
赵珍珠怒瞪着苏妙,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印象里苏家老二是最好欺负的,没想到竟然敢冲她顶嘴,被这么一回嘴忽然就忌惮起苏妙的身高来,耳闻身后传来脚步声,顿时欢喜起来,一把拉住从后面走来的一个黝黑精瘦的青年,挽着他的胳膊嗲声嗲气地道:
“大郎,你快来看,这个臭丫头欺负人家……”
苏妙一阵恶寒,论相貌苏娴绝对比赵珍珠妖冶,可苏娴输就输在她的脾气是个炮仗,而赵珍珠,至少在男人面前她是轻声软语的。
“二妹,你怎么在长乐镇,你姐……”孙大郎看见苏妙一阵惊讶,下意识问出口。
谁是你二妹!
朝三暮四吃碗望锅的男人,娶了新妇似乎又开始惦记旧人了,苏妙心里反感,看都没看孙大郎,扭身走了。
“哎,二妹……”孙大郎没想到她连招呼不打就走了,心中不悦,忙要跟,却被见势不妙的赵珍珠一把拉住,紧贴着和声细语起来。
苏东临终前曾透露过想让苏娴重回婆家,苏东的意思或许是想让她后半生有个依靠,毕竟和离女再嫁不容易,婆家好歹能有她的一口饭吃,却被苏娴大吵了一场,之后苏东病情更加恶化。
苏妙快步消失在拥挤的人潮里,察觉到孙大郎没有跟上来才松了一口气。鹤山村离长乐镇很近,孙家和长乐镇的铺子好像也有生意来往,以前在丰州时碰见不容易,如今搬到长乐镇来……
希望孙大郎不会常来招人烦。
被扰了兴致,苏妙也不想逛下去了,匆匆绕过孙大郎可能经过的路线,径直回到白石街街尾,正想往家走,却见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妇坐在一棵碧翠的大树下,面容枯黄,衣服上打着补丁,面前摆了一个小小的菜摊,老妇见她望过来,眼睛一亮,一叠声招呼:
“姑娘姑娘,四文钱都给你咋样?”
老妇是卖香菇的,这季节香菇本就不新鲜,又是挑剩的,说是香菇不如说是一堆香菇碎根本卖不出去,老妇又舍不得扔,见苏妙有兴趣急忙叫住,苏妙的目光却落在她身前一小袋杂豆上,笑说:
“把这个白送我我就买。”
这小袋豆子也是卖剩的,硬得咯牙,熬粥怕都熬不烂,老妇摆出来不过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有人要,生怕苏妙反悔似的往她手里一塞,苏妙数了四个铜板扔下,走了。
袋子里的铁蚕豆的确崩牙,不过白豌豆倒是有不少好的。
拎着袋子回到苏家小院所在的吉祥巷,吉祥巷在长乐镇北,离白石街并不远,小镇里晚饭规矩是不点灯的,接近黄昏各家都开始准备晚饭,巷子里只有稚童还在玩耍,苏家在吉祥巷深处,才转过一个弯苏妙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顽童大笑着的奚落声:
“你们瞧,这苏小娘又哭了,明明是个男人竟像个娘们似的,看到毛虫也哭衣裳破了也哭,不男不女,真恶心!”
“不男不女!恶心!”
“铁蛋,把剩下的毛虫全放进这个娘娘腔的衣服里!”
“不要!不要啊!呜!”更惊慌的哭声响起,然而却没有一般少年的浑厚响亮,也没有普通人大哭时的狼狈难看,竟然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充满了烟雨缠绵的江南风情的。
苏妙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四五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包围住自己的弟弟,把几条毛虫强行塞进他的衣服哈哈大笑,而苏烟则越发哭得弱风扶柳,婉转动听,若不是她知道自己弟弟真是个带把儿的,光这么看着还以为正哭的这位是个小姑娘。
苏烟比苏妙小三岁,苏妙第一眼看见他时脑海里首先想到的竟然是“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像乌木窗棂一样黑”,没错,就是白雪公主,如果苏烟是个姑娘,绝对是白雪公主的不二人选,偏他是个男孩子,因为是男孩子所以从小就被母亲当宝贝似的溺爱着,导致苏烟变得内向、胆小、爱哭,没有一点男子的阳刚之气,比女儿家还要柔弱无力,待苏东发现独子被教养成这样时再想改已经晚了。
“这个娘娘腔连哭起来都像个姑娘,该不会没有小鸟吧?”铁蛋看着苏烟“娇柔婉约”的哭态,心里有些不自在,疑惑地问。
“扒了他的裤子不就知道了!”领头的孩子王想了想,忽然说。
“扒裤子!扒裤子!”
“扒他裤子!”剩下的孩子立刻响应,一面嚷嚷着一面坏笑着扑过去要扒苏烟的裤子。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苏烟哭着叫嚷,哭出来的嗓音居然像个就快要被采/花贼凌辱了的小娘子,苏妙一阵无语。
苏烟抓着自己的裤子又一次嘤嘤哭泣起来,苏妙无奈地走过去,拎起两个坏小子,把正吵闹的顽童们吓了一跳,齐齐扬起脖子看着她,于是她做出一个鬼脸,一把拎起孩子王的衣领子,故作阴森地道:
“小猴崽子们,再敢欺负我弟弟,我就扒了你们的裤子切了你们的小鸟把你们全都挂到城门楼上去让过路的观赏!”
孩子头害怕地瞪着她的鬼脸,哇啊啊喊叫起来,苏妙手一松,几个孩子顿作鸟兽散。
苏妙回头去看哭着甩衣服里的毛毛虫却不敢伸手去碰的苏烟,把他衣服里的毛毛虫抓出来扔到一边,于是苏烟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对着她弱弱地唤了声:
“二姐……”(小说《妙味》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妙味 第七章 豆汤饭
“才搬回来多久你就认识能欺负你的人了?”苏妙看着苏烟还在那里梨花带雨,抽出帕子在他那张仿佛基因突变般比自己还要水嫩诱人的小脸上蹭了蹭。
“上次、上次他们以为我是姑娘,我说我不是,他们、他们就成天欺负我……呜呜……呜……”苏烟还在委屈地抽噎,“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苏妙望着他“柔弱”、“忧伤”的小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轻咳了两声:
“走,回去吧,这个时辰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娘、大姐和奶奶又吵起来了,我害怕,出来找三姐。”苏烟耷拉着脑袋一面跟着她走一面绞着双手小声说。
苏妙一愣,问:“又为什么吵?”
“娘跟大姐说要大姐回婆家去,家里养不起她,大姐就和娘吵起来了,奶奶出来骂大姐,娘就和奶奶吵起来了,大姐和奶奶吵,娘接着和大姐吵,然后她们三个就吵成一团了。”
苏妙听得一阵头疼,无言,就在这时,苏烟忽然顿住脚步看着她,苏妙一愣,回过头不解地望着他,却见他眨巴了两下麋鹿似澄净的眼眸,后知后觉地奇道:
“二姐今天为什么和我说话了,还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帮了我,以前二姐都不会管这些也不会和我说话的。”
“以前那是……”苏妙同样眨巴了两下眼睛,过去的苏妙孤僻胆小却常被认为是故作清高,与家中姐妹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差,弟弟也不亲近她,苏烟忽然这么问苏妙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拍,“你以前挨欺负我不管是因为想让你成为一个能保护自己的男子汉,我好歹是你姐,总不能眼看着你被人扒裤子。不过下次再有人那么欺负你,你不要只是哭,你应该揍他们一顿让他们再不敢欺负你才对。”
苏烟怯生生地垂下头,对着手指小声说:
“我不做那么粗鲁的事,我不喜欢打架。”
苏妙无言,却还是搂着他的后脑勺带他往家走。
巷口,修长结实英气逼人的少女立在暗处,沉默地望着肩并肩走着的姐弟俩,两片薄唇抿了抿。
苏妙带着苏烟回到苏家小院,才踏进篱笆门就听见胡氏气得发抖高声叫骂道:
“滚!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让我滚?门都没有!这房子是哪来的,还不是拿卖了我的钱换来的,拿我卖身子的钱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这会子过河拆桥,当我好欺负!我呸!”苏娴的声音本是软糯清脆的,却因为语调里愤怒至极的歇斯底里显得极为刺耳扭曲。
“你啐谁!小婊/子,给我滚,马上滚!”胡氏已经被气得骂不出别的,铁青着脸哆嗦着厉声吼叫。
“骂我是婊/子?没错,我是婊/子,那你是什么,卖了婊/子你自己还不是个鸨子!”一巴掌扇在苏娴的脸上,让苏娴彻底疯狂起来,瞪圆了眼睛刺耳地锐叫道,“你敢打我!你竟然打我!”紧接着堂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
“你们娘两个到底想干什么!”苏老太气得浑身哆嗦,梆梆地敲着拐杖,痛心疾首又恼怒至极地大声道,“阿东才走你们就这么闹,苏家真是倒八辈子霉摊上你们这两个搅家星,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你叫谁滚,这里是我家,要滚也是你滚出去!”
“你、你这个毒妇,竟然敢和自己婆婆这么说话!”
很显然,堂屋已经变成了战场,苏烟一听到三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立刻抓住苏妙的衣服躲在苏妙身后,又担忧地探出半个脑袋。
苏妙无奈地轻叹口气,苏家这三个女人心里的疙瘩不是一天两天,如今苏东去了,家产没了,所有的疙瘩都随着崩溃的情绪爆发出来了。回头看了一眼恐慌的苏烟,这孩子一点也没有家中唯一男子的担当。她不打算劝架,回房要经过堂屋前,索性拉起苏烟的手悄悄走进墙根搭出来的小厨房里,让苏烟在粗木桌前坐下。
“二姐……不劝劝吗?”堂屋里的对骂声让苏烟心肝乱颤,满眼慌张,小心翼翼地询问。
“现在劝只会火上浇油,吵累了自然就不吵了。”苏妙含着笑说。
“大姐会被赶走吗,娘和奶奶好像不想让大姐再住下去了?”苏烟垂着一颗漂亮的头,有些难过地问。
“爹不在了,酒楼也没了,家里没有收入又花光了积蓄,娘也是怕养不活这么多嘴,大姐回了婆家至少衣食无忧。”
“可是可是、是他们赶大姐走的,如果大姐回去一定会被他们欺负的!”苏烟急了,挺起脖子说,却在对上苏妙的笑脸时又低下头去。
“烟儿很喜欢大姐?”苏妙疑惑地问,苏娴被卖时他们还没出生,这么多年也只是知道有个姐姐存在,待苏娴回来又成天指桑骂槐搅得合家不得安宁。
苏烟皱了皱眉,闷了半天,低声说:“不管怎么样她是大姐,而且,大姐很可怜。”
苏妙微怔,顿了顿,莞尔一笑。
气冲冲的脚步声响起,堂屋的争吵以苏娴的愤然出走告终,胡氏犹厉着嗓子大骂:
“白眼狼!没心肝!你滚别再回来!”
苏烟再次瑟缩了下,苏妙透过门缝看了片刻,见堂屋总算安宁下来,双手撑在桌上,低头望向苏烟,笑问:
“饿了吗?”
苏烟还没回答,肚子先响应发出很大的咕噜声,他脸一红,苏妙笑笑,转身走到灶台前,生火,打开几乎见底的米缸,无奈扬眉,舀出两瓢杂粮米洗净,上锅焖熟。
苏烟好奇地望着她,却见她倒出一堆脏兮兮的香菇碎,细心洗净,放进锅里添加适量蚕豆注水后以大火煮开,再改用小火熬成清汤,他自然不明白这是在熬素高汤,加入蚕豆可以让汤汁更醇厚,他虽疑惑却不敢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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