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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叶苇
秀梅今天耐心地跟他们解释,他们现在这个也很漂亮,又指着放在旁边架子上的大包裹,让他们自己去看,说那是已经给他们做好的窗帘,真没法再改了。
可这对恋人不愿意,说窗帘他们又没用过,还是新的,卖给别人就好,怎么就不能给他们换?
这两个人好像不用上班,从九点缠到十一点半,秀梅这么好的脾气,也被他们的无理取闹给烦到了恼怒的边缘,正打算说几句硬话给呛回去,她的手机响了。
秀梅一打开电话,就听到柳葳的狂笑:“哈哈哈哈,妈,俺爷爷真性哦,俺五叔跟震北叔哩事儿中了。”
放下电话,秀梅喜上眉梢,她跑过去拿过自己的包,从钱夹子里拿出一百块钱放在那个女孩子门前,喜气洋洋地说:“妞,您要是要那几个做好哩,我后晌就安排人去给您装,您要是不要,俺不做您哩生意了,定金退给您,您俩商量一下吧。”
说完,她翻开手机打电话:“晓慧,我喊上小蕤跟洁洁,晌午咱去吃涮锅吧?咱小凌那事儿成了,咱几个先庆贺一下。”
晓慧在那边大叫:“咋回事咋回事?咱伯不是说他去京都就是看看小凌跟小葳,跟幺儿还有小海通通电话么。”
秀梅一边打电话,一边用一只手麻利地捆着那一摞刚刚查对好的窗帘:“一会儿咱吃着饭给您大哥再打个电话,仔细问问他,你说,你想吃哪一家?我打电话订台。”
晓慧说:“我想吃糊辣鱼。”
“那中,那就糊辣鱼。”秀梅说着话,用眼神询问那一对恋人的意思,两个人都拉着脸,不忿地看着她,秀梅笑笑,继续高高兴兴地和晓慧说话,“对了,今儿咱记得问问糊辣鱼哩老板,能不能给他们配好哩料卖给咱几包,等过年回去,咱买几条草鱼带着,也给咱妈咱叔他们做几顿糊辣鱼吃。”
晓慧说:“中,老城南边泽河那个鱼塘是我一个学生他家哩,我给他打个电话,叫他给咱留几条没胡喂药哩,咱走哩时候,叫他提前帮忙给杀好,回去就能炖着吃。”
挂了和晓慧的电话,秀梅又给柳钰打,她拨了两次,第二次待机音快到时间柳钰才接。
“大嫂,我正搁这儿买肉咧,俩手都提着东西,将没法接,啥事儿?”
秀梅说:“接着小凌哩电话了吧?您三嫂俺打算吃糊辣鱼庆祝一下,我正打算订台哩,你能来不能?”
“能,我去吃了糊辣鱼再往家送肉。”柳钰的声音听着好像要跳起来,“小凌可能不好意思,将是小葳给我打哩电话,嘿嘿,这下可好了,小凌以后也有人体贴有人疼了,陈震北看着五大三粗哩,搁咱小凌根儿个可细心。”
秀梅放下电话,问那对年轻的未婚夫妻:“您想好了没?要是您决定要,我现在就打电话安排人安装;您要是不要,我就准备去吃饭了。”
那女孩子不高兴地说:“你咋这态度?俺搁你这儿买东西,那俺就是上帝,俺不如意,你不就应该给俺换么,你现在不给俺换,俺还没说你服务态度差咧,你居然还给俺使脸子。”
秀梅还是满脸笑容,语气也依然柔软可亲:“妞,您是顾客,不是上帝,上帝哪儿还用别人给做窗帘,自个儿脑子里一想就有了,想要啥样要啥样,想要多少要多少,也不用掏钱,你说是不是?”
那男的说:“你啥意思啊?你去看看,人家可多商场都挂着哩,顾客是上帝,是衣食父母,俺是您哩衣食父母,俺提哩要求你达不到俺哩满意就算了,俺说话你还敢还嘴?”
秀梅从来没见过如此不可理喻的人,她一直觉得现在的年轻人读书多,应该都很通情达理才对,她从第一次接触就看出这一对儿有点欠火候,今儿才发现,这俩人不但智商夹生,还缺心眼呢。
她把那一百块钱拿起来塞进了女孩子手里:“俺这店老小,只招待顾客,不招待上帝,您走吧,我锁门咧。”
女孩子把钱往兜里一塞,拉着男的就在:“走走走,老稀罕,不就是个卖窗帘哩嘛,啥了不起。”
两个人走到门口,正和拿着手机,大笑着跑进来的小蕤碰头,小蕤绕过他们跑进来,按着秀梅的肩膀跳起来大叫:“妈、妈、妈,俺五叔好了,俺爷爷去找震北叔他爹,给那个顽固老头儿修理下了,俺五叔以后不用成天独个儿了。”
秀梅伸脚踢小蕤:“鳖儿,你快给您妈哩腰压折啦。”
小蕤大笑着把手机高高地抛起来又伸手接住:“我不是老高兴嘛,妈,洁洁说想庆祝一下,你看是搁晌午还是黑。”
秀梅说:“我跟您三婶儿、四叔说好了,晌午吃糊辣鱼,你打个电话订房间吧,最好是东边角上那个,那个房间大,还有沙发;黄昏吃啥,一会儿叫萌萌跟小萱说吧,他俩知小雲跟小雷最好吃啥,我上去给您金环姑说一声,叫她下来看店,你去接小萱跟萌萌吧。”
小萱高兴疯了。
爸爸要跟思危弟弟的爸爸结婚了,以后他有三个爸爸了,思危也能来柳家岭耍了。
小家伙觉得一个人蹦高儿大笑无法表达他的快乐,强烈要求把三个哥哥也接出来吃糊辣鱼,好让他能有人一起分享好心情。
晓慧说:“您哥晌午就一个钟头时间,鱼吃着又慢,吃不了半饱他们就该走了,黄昏再叫他们吧孩儿。”
小萱说:“俺哥是天生哩吃才啊,十分钟不到俺哥就吃饱了,不信您今儿试试。”
小蕤也不想他们在吃美味的糊辣鱼,弟弟们在学校吃猪食(荣高的伙食一如既往地差),小萱话音没落,他就跑去发动车子,接小莘和两个小阎王去了。
他和洁洁买了个桑塔纳2000,直接在店里改装了一下,上面开了个天窗,人可以站在天窗里跟踪拍摄。
小莘知道柳凌和陈震北的事情后,没有惊讶柳凌和陈震北的关系,而是一脸崇拜地感叹:“俺爷爷可真~性哦,震北叔是男哩,他也敢去给俺五叔求亲。”
两个小阎王懵逼了半天,柳侠和柳岸的事已经刷新了他们对爱情的那点认知,柳凌和陈震北……
小雲摸着下巴点头:“小萱以前去京都回来,左说一个陈叔叔对他可好可好,原来,他是爱屋及乌、含沙射影、围魏救赵、曲线救国打俺五叔哩主意啊,这也太狡猾、算盘也打得太瓷实了。”
晓慧抽了他脑门一下:“不会使成语别瞎使。”
小雲捂着脑袋,眼神很不满:“主要是意思,意思懂不懂?”
秀梅拉晓慧:“孩儿能说恁些成语就不赖了,你打孩儿弄啥?”
小雷皱着眉头看小萱,眼神有点诡异。
晓慧在他后脑勺上也来了一下:“你这是啥表情?看着咋这么恶劣咧。”
小雷说:“我觉得俺五叔亏了呀,咱小萱都十岁了,孩儿还又乖又能干,学习又好;思危还不到四岁,俺五叔白白得给震北叔叔多养六年孩儿。”
晓慧气得去拧小雷的脸:“你脑子里成天都想点啥哟~,您五叔跟震北叔那事,是这样算哩么?”
柳钰给小莘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说:“小雷说哩有道理啊,小凌恁好,本来就是陈震北占便宜,要不是他,小凌娶个女哩,能搁咱家偷偷生一大群孩儿,五男二女。”
他认定是陈震北硬缠的柳凌不能跟女的结婚,虽然现在柳凌和陈震北的事情得到家长承认,他为柳凌高兴,可心里对陈震北总还有个疙瘩,因为柳凌前些年遭的那些罪。
萌萌很无奈地看着柳钰:“四叔,现在谁还敢生五男二女啊?会被别人当成老母猪好不好?”
柳钰说:“老母猪就老母猪,等老了,一大群孩儿搁跟前,这个孝顺完那个孝顺,就没人笑话老母猪了。”
小萱看着柳钰说:“爸爸,张老八儿七个孩儿。”
一群人看着柳钰笑。
柳钰给小萱加了一块鱼排:“关键时刻,你能不能别拆爸爸哩台?”
张老八是张家堡的,一辈子生了七个儿子两个闺女,而且都活到了成年,可他现在一个人住了个破窑洞,自己做饭吃,儿子们都不管他。
小萱嘿嘿一笑:“俺爷爷两男两女,一个比一个孝顺;大爷爷奶奶五个孩儿,幸福美满。”
秀梅笑着拿筷子指小萱:“你个孬货,见啥人说啥话。”
小雲给小萱吹了一碗米酒小汤圆放他前面,对秀梅说:“孩儿这是情商高,知不知娘?现在哩人智商高已经不稀罕了,情商高才是最重要哩。”
秀梅一笑:“我不懂这,我就知,小萱这货越来越孬,越来越像您俩。”
柳钰说:“孬点也中,要是个老实头儿,万一以后陈震北欺负小凌,他咋给小凌向锤咧?”
洁洁说:“四叔,你为啥老想着那个震北叔叔会欺负俺五叔?俺五叔就恁好欺负?俺五叔恁能干,没准儿,是俺五叔欺负他咧。”
柳钰想了想,狂点头:“有道理,我觉得小凌好像确实能欺负住陈震北,他俩搁一堆儿,都是陈震北做饭,小凌看……”
他仰着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要是能叫陈震北也管着引孩儿跟洗衣裳、打扫卫生就好了。”
“喔……”除了秀梅和晓慧,一群孩子集体对柳钰行一言难尽的注目礼,“四叔(爸爸)你这偏心得也太没边儿了。”
……
——***——
柳钰那偏心的没了边儿的想法暂时还没能实现。
老杨树胡同的家里,掌勺炒菜的还是程新庭和柳葳,陈震北到了后,大家连择根菜端个盘子的活儿都没让他干,柳葳还借口让他给柳凌汇报谈判的详细过程,把他给送进了柳凌的房间。
一夜之间,幸福从天而降,期待太久的两个人四目相对,竟然有点不敢相信。
两个人静静拥抱,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一不小心,就惊醒了这一场姗姗来迟十年的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响起柳葳的声音:“伯,菜都好了哦,你跟俺爷爷过来吧?咱要不要开瓶酒?”
柳魁说:“中,开一瓶吧,我给您爷爷穿上鞋俺就过去。”
陈震北收紧了双臂,和柳凌鼻尖相抵呼吸缠绕:“咱也得过去了,那边有葡萄酒,我去给叔叔……嘿嘿,去给咱伯拿一瓶。”
柳凌微微抬起下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好,度数低一点的,我们家的人酒量都不好。”
陈震北把这个吻加深,直到柳凌因呼吸困难发出轻轻的呻.吟,他才抬起头,又吻了一下柳凌的额头说:“我马上就回来。”
柳凌看着他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能把思危接回来吗?”
陈震北扭过头说:“不,现在不接。”
柳凌看着他略带委屈的眼神,无奈地笑了起来:“好吧,现在先不接。”
陈震北回去拿了两瓶酒,一瓶白酒,一瓶葡萄酒。
柳长青喝葡萄酒,几个年轻人喝白酒。
柳长青端起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温和地看着柳凌和陈震北:“来孩儿,虽然今儿人不齐,就咱几个,咱也得庆贺一下,我先祝您俩,能恩恩爱爱哩,厮守到老。”





一路凡尘 575|婚嫁?
解决了柳凌的事, 柳长青和柳魁只休息了一天,就要返回中原, 柳凌、柳葳和陈震北舍不得他们走, 可知道硬留他们不应该。
再过四天就祭灶了,三店联合酬宾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 柳魁这个执事的不在, 其他人都觉得少了主心骨, 柳魁一天光家电城的电话得接几十个。
柳长青在外边就更待不住了。
孩子们都出来了, 上边只剩下他和孙嫦娥, 孩子们不放心, 怕晚上万一他们有点什么事给耽搁了, 所以柳魁和秀梅去荣泽后, 除了周末其他人回家了,都是柳茂住在上面堂屋。
去年小萱还在家上学,柳长青有事外出的时候, 小家伙晚上就去陪着孙嫦娥睡。
今年, 小萱也去荣泽了,家里只剩下柳若虹和瓜瓜两个小的,柳若虹现在还不满八周岁, 晚上一旦睡着, 那就是一只小猪,怎么都叫不醒的,万一孙嫦娥有点什么,她就是在也没什么用, 所以柳长青出来这三四天,已经着急的不行。
现在,最挂心的事解决了,也听到柳石和巧巧的声音了,知道两个孩子都健康活泼,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一刻都不愿意再在外面停留。
柳侠听到柳长青要走,对着话筒嚎:“伯,别呗,俺机票都订好了,你等俺几天,咱一起走呗。”
柳长青呵呵笑:“孩儿,您妈独个儿搁家咧,你就不担心她?”
柳侠趴在沙发上踢腾着脚纠结:“担心,可是我也可想早点见着你跟俺大哥,啊——,这屌蛋天是咋回事,下起来就没个完了咧,我想早点走啊啊啊啊啊……”
柳长青笑着安抚他:“不着急幺儿,孩儿老小,路上颠簸不起,您安心等雪停了路好了再说,您妈俺又跑不了,您啥时候回去俺左搁家咧。”
柳侠苦楚着脸说:“哦,那,你跟俺大哥路上小心点,高速上车都老快。”
柳海订的机票,原本今天下午就可以到京都,现在却因为大雾不得不推迟行程。
听到柳长青和柳魁要走,他比柳侠叫的还凶:“就两天就两天啊伯,您等等我呗,天气预报说,明儿就有风,雾就散了啊。”
柳魁笑:“孩儿,你小点声音,你快给咱伯聒聋了。”
柳海继续嗷嗷叫:“大哥,我想早点见着您,跟您一起走啊。”
柳魁也很想等两个弟弟回来一起,可家里真的是一大摊子事,尤其是孙嫦娥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啊:“那,你说小海,那就叫咱妈独个儿搁家等?”
柳海不吭气了,哼哼哧哧,好像想哭。
柳长青叹了口气:“小海,就两天孩儿,你过两年不就回来了嘛,等你回来,成天都能见着俺,别怄包了孩儿,你都是俩孩儿哩爸爸了。”
柳海呼哧呼哧地难受:“那,我这回回家,住到过完春天再走。”
柳长青笑:“那是咱家呀孩儿,别说春天,你就是一辈子不走,也没人能撵你走啊。”
柳海好像好受了点:“那我就住一辈子。”
哄好了两个最小的,柳长青又看向柳凌:“凌儿,等您大哥俺走了,你有时间,买点东西跟震北过去一趟,您陈伯伯答应了,你也该有句话,叫长辈放心。”
柳凌点头:“中伯,我明儿就去。”
柳长青走的第二天上午九点,柳凌来到了地佑街罗家胡同陈家大院。
陈仲年还是在书房里接见客人。
他本来想先单独跟柳凌谈一会儿的,无奈陈震北跟张狗皮膏药似的,在大门外接到柳凌之后就寸步不离,他明示暗示多次都无效,陈震北装聋作哑,殷勤地围着他各种讨好伺候,死活就是不离开书房一步,老爷子不想把自己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说到明处,只好做出宽厚长者的姿态,让他和柳凌坐到一处,来一场三人会谈。
对峙十年,一度闹到几乎不死不休的地步,不管是年轻气盛的柳凌,还是久经风雨心沉似海的陈仲年,再次见面都难免忐忑尴尬,陈震北看似没正经的搅场子行为,让两个人的尴尬忐忑在共同面对他的无奈和感动感慨中悄然而过,此刻安静地相对而坐,已经是晚辈和长辈相处时的正常氛围。
陈仲年看着对面气质如松眼神却温润如玉的年轻人,微微叹了口气:“柳凌,你心里应该对……伯伯有很多怨恨吧?”
柳凌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好像对这个问题很诧异,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清润淡然:“曾经有过一些吧,不过,大约从五、六年前,就已经没有了。”
陈仲年问:“为什么?”
柳凌说:“我有了小萱,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越来越让人喜欢,有一天我忽然想到,如果他将来在外面被人欺辱该怎么办?我想,他自己可以还击回去,如果他不行,还有我来帮他。
然后我就想到我自己,想到如果小萱长大,因为和我同样的原因被欺辱……
我一下就理解了您和我的父母家人。
我只是想了想小萱因为同样的原因被欺负、被各种人用各种显而易见却无法言说的方式刁难、责难,他却不能欺负回去,甚至不能解释、不能向人诉说,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的情形,就心疼到无以复加。
所以,如果没有我自己的这番经历,如果我能够做得到,等小萱长大,我肯定也会尽最大努力让他走上一条我所认为的、最宽广平坦的路,让他尽可能少一点磨难,少一点坎坷。”
陈仲年看着柳凌,沉默良久:“你是个好孩子,你们的事,是我太固执,钻了牛角尖。”
柳凌说:“我和震北都知道您只是希望他的未来更顺利平稳些,伯伯,我们两个也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们年轻,不知道人世险恶,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身边亲人的感受,让两边的家人都跟着我们担惊受怕,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把以前的事情忘了吧。”
陈震北说:“爸,我当时埋怨甚至怨恨过您,但那早就过去了,您也别想了,以后,我们会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也会及时和您说,不让咱们之间再有什么误会。”
陈仲年说:“你说到过日子,那,我正好有些话想跟你们两个说。”
柳凌和陈震北同时坐得更端正些,注视着陈仲年。
陈仲年说:“你们两个的感情现在虽然不犯法,但咱们国家的法律也没有承认是合法的,即便法律承认了,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民众从心理上依然不会认可你们这种感情,所以,你们以后一定会面临很大来自外界的压力。
你们可能会说,你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可以无视流言蜚语,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可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还有对正常人生的基本要求,还有依赖于别人的地方,你就永远不可能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你要吃饭、你要穿衣、你要出行,这些最基本的生活琐事,就没有一样是你可以完全脱离其他人而实现的,所以,不管你多么富有,你总是要和其他人打交道的,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就不可避免地被人关注,被人了解,被人议论。”
陈震北说:“我和小凌很清楚这一点,我们不会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们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别人的议论,我们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陈仲年点头:“你们有准备很好,但是,你们准备的未必足够。
男女做夫妻是这个世界默认的规则,男女的正当结婚是受到祝福的,可即便这样,还有那么多当初非君不嫁非汝不娶的恩爱夫妻最终成为怨偶、成为路人,甚至成为仇人。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大部分不会发生在你们两个身上,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一个我最担心的。”
说到这里,陈仲年把目光转向窗外,好像在思考怎样才能更好地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
大约一分钟之后,他转回头,忽然问道:“震北,柳凌,你们两个都曾经是军人,那你们说一下你们对八国联军侵略中国或日本侵华的看法吧?”
陈震北和柳凌转头,看着彼此,一脸不解。
陈震北代表两个人提问:“爸,您说的看法,是指哪方面?”
陈仲年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人数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五万人,当时的清朝再贫穷落后,那么大一个国家,哪怕老百姓一人扔一块石头,也不至于就被几艘舰炮几万个人给轰破国门,在象征着一个国家尊严与脸面的都城肆意劫掠。
日本弹丸之地,他们的科技和武器当时确实比中国先进很多,但也没有先进到可以全方位压制中国武器的程度,他们在中国人数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二百多万,而中国当时的军队有四百多万,全国有四亿多人口,那为什么日本军队到了中国能够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陈震北和柳凌同时说:“中国科技落后武器落后的同时,还内乱丛生,外患来临时,各种武装力量不能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陈仲年说:“对,这就是我想跟你们说的。八国联军就算是船坚炮利,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也没那么容易被摧毁,他们之所以能凭几万人几艘战舰就打到清朝的首都,是因为清朝自己内里乱了,烂了;日本侵华也是一样的道理。
震北,柳凌,你们两个以后也会面临其他人坚船利炮的攻击。
当你们还没有共同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对彼此的感情超过了一切,爱情占据了你们全部的内心和视野,你们两个现在就像鹣和鲽,合二为一密不可分,那些攻击只能落在你们的肌肤皮毛上,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你们甚至会因此忽略或者完全无视这种攻击;
可当你们成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朝夕相对的夫妻家人,你们之间曾经弄得化不开的爱情会慢慢变得淡薄,这时候,那些被你们忽略、无视的东西就开始进入你的视野,继而影响你们的生活。
震北,小凌,来自外界的攻击从来都不是最致命的,他们最多让你们受点皮外伤,你们回到家彼此治疗一下,很快就能好。
可如果你们不够坚强,承受不了外界的压力,并把因外界压力造成的不快迁怒于对方,就等于你们自己内部乱了,这时候,其他人随便一根手指,都能直指你们的心脏,让你们的爱情土崩瓦解。
你们两个走到今天不容易,爸爸不希望你们在患难中鹣鲽情深松萝共倚,终于迎来安乐了,却因为外界的压力心生嫌隙劳燕分飞。”
陈震北说:“爸,我们不会,我和小凌都三四十了,我们对彼此足够了解和信任,我们不会让人有机会把刀枪剑戟插进我们的心脏。”
陈仲年点头:“现在这个时代,言论自由了,法律公平了,不会再出现一个人口含天宪、凭个人好恶就可以置他人于死地的事情,以你们两个人现在的能力,如果你们打定了主意不把那些流言蜚语当回事,就可以不把他们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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