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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叶苇
柳侠抱着猫儿坐在被窝儿里,毫不在乎的说:“被窝儿里,俺孩儿才输了水,不得劲,非得我抱着他睡才中,我一直搂着俺猫儿睡觉呢!”
郭所长“呵呵”笑了两声,环视了一下其他几个人,重点是柳钰、柳凌、柳海:“你们几个呢?”
柳凌说:“俺几个都睡了,猫儿有病,俺大哥不让俺乱说乱动惊扰了孩儿,我今儿得去荣泽比赛,俺大哥早早就叫俺几个睡了。”
“嗯?你去比赛啥?”郭所长的注意力转换了方向。
柳魁说:“他在咱荣泽的中学作文比赛中得了一等奖,明儿代表荣泽去原城比赛。”
郭所长兴奋的说:“哎呀,你们家的孩儿一个比一个争气,我今儿晌午回荣泽,趁王书记的车,他去荣泽开会,我一会儿回去跟他说说,你也趁他的车一块儿走吧!”
柳凌说:“还有俺语文老师呢!”
“挤挤就坐了,”郭所长大包大揽的说着话站了起来:“孩儿明儿比赛呢,叫他看书吧,我去问问乔大旺就回去了,下了一黑的雨,这病房后头又都是树叶,有个脚印啥的也叫雨水冲没了,我也不是神仙,非得给她破案,是不是?柳侠?”
柳侠不知道郭所长怎么忽然就杀了个回马枪,他的心思全在拿小指头扣他嘴巴的猫儿身上:“啊?啥?”
郭所长走到床边,伸出手指戳戳猫儿的脸蛋儿:“这就是柳岸吧?多齐整的孩儿,呵呵,我回去跟老婆说了你给你侄子起的名儿,她都想给我儿子改名儿呢!”
柳魁跟着郭所长去了隔壁的病房,几分钟后就回来了,郭所长让柳凌十一点去派出所等他,一块坐王长民的车去荣泽。
乔大旺不但信誓旦旦自己没砸孙春琴的玻璃,还言之凿凿的证明砸玻璃的那个时间柳家兄弟全都在屋里,他亲眼看见的。
八点多,王君禹和小敏、小焦一起来了,王君禹看着猫儿头上的几片青紫叹了口气,给猫儿检查了一遍,没问题,猫儿还是很蔫,没精神,柳魁去卫生院的伙房一毛钱买了三碗小米稀饭和一份咸菜,稀饭真的是瞪眼稀,能照出人影,猫儿喝了几口就趴在柳侠肩上不动了。
王君禹说:“只要没吐就好,不输水了,一会儿让小敏沏点糖盐水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喂他喝点,中午应该能吃点东西。”
十点多,柳魁跑公社大院了一趟,证实了下午确实可以趁王长民的车,又跑望宁初中了一趟,跟柳凌的语文老师说了趁车的事,回来时间就差不多了,他给柳凌带了一个肉夹馍让他吃了,然后让柳凌披着他从王君禹那里借来的雨衣,背着柳凌去公社大院——从卫生院走到公社大院,他的鞋子成了一个大黄泥坨子,半条裤腿都是泥;看着柳凌坐上车,他去买了一袋奶粉回到卫生院。
猫儿不用输水,柳侠觉得心里去了一块大石头,他隔半个小时就喂猫儿点糖盐水,中午他吃面条的时候,猫儿居然吧咂着小嘴有点着急,柳侠高兴坏了,按王君禹说的,稀稀的给猫儿冲了半瓶奶粉,猫儿一口气喝完了,没有吐。
柳侠的世界暂时恢复了阳光灿烂,所以半下午雨停了的时候,他抱着猫儿去欣赏了一下孙春琴户门大开的家,看着孙春琴在里面把一个白白净净的男人骂的狗血喷头,他心情更好了,就指导了一下小焦刚刚放学在走廊里做作业的儿子,结果他为纠正那个小屁孩的错别字而写的两个字,被小焦称赞为“比字帖上的字还漂亮”。





一路凡尘 第10章 出院
柳凌回来了,猫儿也差不多好了,柳侠他们却回不了家。
这次的雨下的有点大,时间也不短,这样程度的雨水,从望宁往柳家岭去的山路根本走不了人,至少接下来要有三个连续的大晴天,路才有可能走人,当然,回到家他们肯定还得是两腿泥。
柳魁和秀梅非常着急,不是急着回去收割麦子,而是着急山坡上的麦子还存不存在,柳家岭的坡地土质非常疏松,这次的雨水完全可能让坡上的麦子被冲毁,今年还算风调雨顺,他们还指望一亩地能多打三五十斤麦子呢,可现在看来,恐怕连麦种都收不回来。
还有两个原因让秀梅非常着急走,一个是柳葳和柳蕤就在这两天过生,柳葳和柳蕤的生日按阴历只隔着一天;二是他们住的病房一天要一毛五分钱,秀梅觉得这跟抢钱差不多:“咱们就是在这里睡了个觉,他们又不少一块砖一锨土,咋就敢要一毛多啊!”如果没有猫儿,她觉得她和柳魁带着弟弟们在大街上也能将就两天。
柳侠他们也知道这场雨可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严重后果,心情都不太好。
但柳侠受影响最小,猫儿又开始对着他笑,还能喝一满瓶奶了,对他而言,这比田里的收成更重要。
柳魁是个闲不住的人,这样一天到晚的窝在一间屋子里让他非常不自在,他开始自己找活干,先是帮卫生院食堂的做饭的小孟砌了个放锅碗瓢盆的台子,又把全部八间病房原来弄得乱七八糟的电线给捆绑的整整齐齐,拉灯的灯绳有好几间房子的都断了,他也都找个东西给接好了。
他还帮王君禹和小敏把他们宿舍有点变形松垮的玻璃窗都给修理的结实牢固。
不过,卫生院里派人给孙春琴修理窗户的时候,他连一个手指头的忙都没帮。
柳魁是个宽厚大度的人,但那也看是对谁,对孙春琴这种连起码的职业道德都没有的东西,柳魁觉得自己的善良还没多到要拿来喂狗的地步。
不但如此,孙春琴刻薄恶毒的对他们一家的态度,让柳魁这几天心里一直有一股情绪压都压不在,即便柳侠和柳凌砸了她的玻璃也不能让柳魁释怀。
不止是无奈,不止是愤怒,那是一种来自全身每一个细胞的深深的悲哀:不管父母和他多么努力的把弟弟们都教导成正直善良的人,只要他们还住在柳家岭,只要他们依然贫穷,他们就摆脱不了被歧视、被作贱、被愚弄的命运。
而这次直接作贱愚弄他的弟弟和小侄儿的人,就是孙春琴。
他没办法不恨这个丑女人。
他们在这里闲住的两天,有意无意的听到不少事情。
孙春琴是前几年到荣泽卫校培训过两年,回来后就在望宁卫生院当了合同工,几个月前他当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舅舅给她弄成了正式的,吃上了商品粮,原本只是丑人多怪,现在则是沐猴而冠,却真以为自己是龙尊凤体,世人皆不放在眼里了。
一只爬上了供桌的苍蝇,柳魁这样想。
他们也终于知道,原来他们早就听说过王君禹这个人的,只不过,那时他们是只闻其事,不知其名。
曾广同到柳家岭大概四五年后,他们听说望宁又有了一个从大城市被遣送回来的人,这人的祖宅所在地和柳家岭相反,在望宁公社最北边的王垛,这个人好像是在他们邻省的省会江城的大医院工作,被遣送回来的罪名很多,他们记住的好像只有“左派”和“臭老九”,之所以能记住,就是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只听说过“右派”,他们连经常听说的“右派”到底是什么都不懂,更不用说“左派”了,这个罪名很神秘。
这个左派回乡后的待遇和当初的曾广同截然不同,曾广同被族人拎着行李赶出门,而王垛的大队书记却乐颠颠的把左派放进了自己大队的卫生所,从此,王垛大队的卫生所就出了名,十里八村的人有了稍微严重一点的病都去王垛,据说,还有不少荣泽县城的人去王垛看病,这一看就是十年。
现在,王君禹能在这里,是公社书记王长民开着他那辆破吉普去王垛“三十顾茅庐”的结果。
小敏叫王秀敏,是王君禹的堂侄女,她的医学知识是王君禹教的,还去原城医学院实习过两年多,王君禹来望宁卫生院时,把她一起带来了。
王君禹用一块饼干逗着猫儿:“我听我大爷说过曾广同的事,原来那个人是你们的父亲,他十多年一直住在柳家岭大队,从没尝试离开过吗?”
柳钰大咧咧的说:“曾大伯不是住在俺大队,是住在俺家,跟俺家人一样,搁俺家吃饭睡觉,要是像今儿这样,没法下地干活,就教俺几个画画,跟俺大伯下棋,还跟俺大伯学字。”
王君禹怔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如果他不是正好有医学这一特殊的技艺,而是像曾广同那样只会一些在很多人看来百无一用的写写画画,他能有曾广同那样的幸运遇到柳家这样的人吗?
猫儿终于把饼干塞进了嘴里,柳侠怕噎着他,赶紧给他喂水。
曾广同站起来:“中午你们去食堂那里,我让小孟煮了鸡蛋,你们喂孩子奶的时候添个蛋黄。”
柳魁也站起来,把一张提前写好的纸条双手送到王君禹面前:“这个您收好,可能时间会有点长,不过我肯定会换您的。”
王君禹接过纸条,认真的看了看:“怪不得你弟弟是曾广同那样的画家还要跟你父亲学写字呢!”柳魁写的是规规矩矩的楷体字,但他的字目前在他们家是最好的,柳长青说他的字最扎实有根,曾广同说他的字规矩而不刻板,看多了自能发现一种风采,王君禹把欠条装进口袋:“欠条我收下,不过,我希望你能用我的方式来还这十块钱。”
柳魁郑重地点点头:“您说,我一定能做到。”
“我们那边的柿树前些年砍完了,听说你们那里柿霜很好,你们送我一瓶柿霜吧,还有银花,我容易上火,喜欢泡银花当茶喝。”
从此以后几十年,王君禹每年都能收到来自柳家岭的最好的柿霜和银花,另外还有枸杞子和杏仁。
而他垫付的那十块钱押金,几年后,柳魁也一分不少的装在信封里放进了他宿舍的门缝下。
柳魁他们现在还能安心的住在第七病房,是王君禹为他们说的情。
孙春琴在雨停的第二天就回来了,找到院长又哭又闹,说她家玻璃被砸是因为工作原因被报复,至于什么原因,她一个字也不说,院长惹不起泼妇,尤其是有个舅舅在公社革委会当副主任的泼妇,只好由卫生院出钱给她修窗户。
虽然郭所长说了没有证据说明是柳家的几个人砸的她家玻璃,可孙春琴却认定就是他们,她已经排除了乔大旺,乔大旺就是望宁大队的,孙春琴找人打听了一下,人说乔大旺就是个只敢说大话的怂货,不可能有胆子砸国家单位工作人员的窗户。
那就只能是柳家那兄弟几个了。
可柳岸的病王君禹已经说过不需要再使用药物治疗了,只需要好好养几天就可以完全复原,孙春琴想折腾那个小孩儿也没借口了,不过,他从王君禹的话里给自己找到了机会,当着院长的面,她说:“既然他已经好了,就给他办出院,他不能再住在咱们的病房里。”
王君禹淡淡的说:“是我让他们继续住着的,如果你们都觉得不合适,就继续算他们的房间费,从我工资里扣好了。”
院长一挥手:“扣啥扣,就是一间破屋,弄好俩月了也没几个人住过,都是灰,我看他们住了之后还收拾的怪干净呢,住着吧,反正也不会少块砖缺根梁。”王君禹进卫生院不足一个月,卫生院的门诊量增加了50%,他傻了才会去财神爷罩着的人兜里抢几个铜板。
就这样,柳侠他们一直住到星期六。
星期日一大早,柳魁和秀梅就把东西打好了包,他们想早点走,九点以后太阳就毒起来了,别的不说,猫儿就受不了。
可他们的计划没出门就受到阻碍,乔大旺、小孟、小焦都过来打招呼,尤其是乔大旺,拉着柳魁的手不放,让他以后来望宁一定要去他家做客。
等他们出门,已经六点多了。
一拐上望宁大街,虽然街上已经人来人往,柳侠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国营食堂门口长凳上吃饭的孙春琴,她四五岁的儿子也坐在她身边。
日您娘,你欺负欺负俺孩儿挣工资,领着您孩儿来吃丸子,美不死你。柳侠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给紧挨着他的柳凌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小手势,柳凌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望宁大街一眼就能看到头,不利于搞秘密行动,柳侠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加快了步伐:时间不多,万一那丑八怪吃完饭走了就没办法了。
柳魁、秀梅、柳钰三人背着被子,柳魁多一条凉席,柳海和柳凌背着书包和碗筷之类的,柳侠只负责管好猫儿。
这次病好了之后,猫儿更粘柳侠了,连柳魁抱他他都不乐意,柳侠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慌张的大哭,每次柳侠去厕所时,柳魁都得抱着他跟在后面。
望宁大街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十字路口那一块,几家国营单位都在路口周围,而十字路口向南的那条路就是通往柳家岭的路,食堂是斜对着那条路的。
现在,孙春琴和她儿子的左后方正对着路口。
一转身向南的路,柳侠就故意放慢了脚步,走了几步后还蹲下磕了磕鞋子,顺利的落在了最后面,起身的时候又顺便在地上捡了两块拇指肚大的疆石。
他对柳凌说:“五哥,我裤腰松了,你帮我抱一下猫儿,让我系一下。”
柳海说:“叫我抱也中。”
柳侠推了他一把:“你一会儿帮四哥背被子,现在你先走快点,去前面歇歇。”
柳魁、秀梅和柳钰的视线被背上的包袱给挡住了,没注意他们。
柳凌从书包里很快摸出一个弹弓,接过柳侠递过来的疆石,看了一眼目标,迅速拉满弹弓,瞄准,松手,疆石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啊——啊——”女人杀猪般的嚎叫响了起来。
柳侠接过弹弓。
猫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柳凌抱着放在了柳侠背上,柳凌托着他的小屁股,不用柳侠用力,猫儿只要挨着柳侠就很乖。
柳侠拉弹弓,瞄准,他的目标是那小孩儿的屁股,完成的非常好。
“孩儿,宝贝……..妈了个逼呀,谁这么孬孙打俺孩儿呀……..谁呀,用本事你出来啊…….妈了个逼呀……..”
柳魁和秀梅他们听到女人和小孩的哭号转过身来的时候,柳凌已经把弹弓塞进了书包,柳侠正亲着猫儿的小脸蛋儿:“咦,咋不高兴呢?来,小叔亲一下俺乖。”
柳魁看了一眼远处一手捂着脸一手拉着小孩儿,还转着圈叫骂着找凶手的女人,兜手给了柳侠后脑勺一下:“还不快点走?一会儿越来越热,孩儿更不高兴。”
一直小跑出三四里,过了付家庄,秀梅才扶着路边一棵树大笑了起来。
柳魁本来是想严肃一点教训一下柳侠的,可没忍住,一开口先笑了,他一笑,柳侠他们也不怕了,几个人笑成一片。
猫儿也受了感染,兴奋的在柳侠胳膊上小屁股一颠一颠的,口水流老长,柳侠把脸伸给他,他抱着柳侠的脖子啃了他一脸口水。
不过,柳侠以为已经蒙混过去的审讯没能逃掉,柳魁一只手拉着席筒,一只手接过猫儿,让柳侠就一只手拉着猫儿的小手起安慰作用:“弹弓上的皮管子哪来的?”
柳侠老老实实回答:“小焦阿姨给我的,还有两根在五哥书包里。”
柳钰举起右手:“我作证,前儿清早幺儿看见她给隔壁那女的输水时候捆胳膊用的皮管,说要是做弹弓肯定可得劲,后晌幺儿教她孩儿写字时候她就给了猫儿几根皮管。”
“那个女的不算人,你打她也就算了,那孩儿恁小,你能打?”
柳侠腮帮子鼓起来老高:“咱猫儿不小?咱孩儿才半岁,她故意扎咱孩儿的时候她咋不可怜咱孩儿小呢?”柳侠偷瞄着柳魁的脸哼了一声:“我本来想打他头呢,打屁股已经给他面子了。”
秀梅和稀泥:“咱幺儿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她倒霉正好坐那儿吃饭,哎呀,打都打过了,下回不打就是了。”
不打?柳凌看了看柳侠,那女的扎了猫儿四针,把猫儿疼的别过气去,柳侠能就这么跟她算完?
柳侠后来用实际行动向柳凌证明了他对自己的了解。
不过,现在柳侠得先哄四哥和六哥。
柳钰和柳海这次终于生气了,柳侠的两次复仇计划都把他俩排除在外,太不仗义了,俩人同仇敌忾的和柳侠、柳凌怄气,坚决不和柳凌、柳侠走路的同一边。
柳侠抱着猫儿过去赔不是带解释:“第一回,那不怨我,是您俩自己没眼色,自己没去,刚才这次,是因为五哥弹弓打得准。”
柳海气哼哼的说:“我弹弓也打得可准。”
“你打得也准,但你那程度最多算准确,五哥的是精确。”柳侠前几天刚翻过柳凌的物理课本,他觉得用科学的书面词语更有说服力。
柳海泄气了,柳钰也有点发蔫,他们俩都承认柳凌是他们见过的弹弓打得最准的人,夏天打树上的麦积鸟,秋天打最高的树枝上挂着的果子,柳凌总是打的最多,而且果子能保持最完整的人,别人打目标比较大的果子本身,柳凌总是打果子的把儿。
柳钰的气消的快,他跟柳侠搞条件:“要是下次打,你得先喊我。”
“中!”柳侠慷慨的保证,心里知道,基本没可能,柳钰一直都比较擅长贴身肉搏,打孙春琴,基本上不可能近距离正面作战。
柳海瞄了瞄柳凌的书包:“回家把皮管给我一根,我也弄个新弹弓,肯定练得比五哥还准。”
柳魁看着弟弟们别扭又和解,和秀梅相视一笑,他不想承认,他刚才看到那个女人和孩子哀叫哭号,他心里其实特别痛快,几天来那挥之不去的压抑感终于有了点松动。
教训幺儿只是一种姿态,真动手打柳魁绝对下不去手,不要说打了,就是刚才嚷了幺儿那么几声,他现在心里都已经后悔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宝贝疙瘩,自己这么好的弟弟,只是被欺负的很了,用小动作替自己伸张一些冤屈,有什么错呢?这么好的弟弟,别人不会关心他们,自己当大哥的还不该多疼他们一些吗?
柳侠把猫儿举得高高的,用自己的头顶着他的小肚子玩,猫儿高兴的一直“咯咯”笑。
柳魁从柳钰背上把被子拿走,在柳钰追着他要的时候跑了几步,用力喊了一嗓子:“走,回家喽!”
柳侠、柳凌、柳海一起跟着大哥扯着嗓子喊:“回家喽!”




一路凡尘 第11章 麦假和考试
凤戏河水清澈见底,缓缓东流,河边草木扶疏,光影斑驳。
一张非常大的席子上铺着个补丁小褥子,猫儿四肢自然舒展如一只大青蛙,肚子上盖着一个棉袄,睡的像一只吃饱了老鼠的猫,非常餍足;他的小脑袋现在光溜溜的,是从卫生院回来后柳魁给他剃的,柳魁自己有一把推剪,柳家岭年轻人的头发几乎都是他给理的,一水儿的平头,跟部队新兵连的感觉差不多。
小葳、小蕤站在山脚边仰着脸,看着正在七八米高的崖缝中那棵歪脖杏树上摘杏儿的小叔。
柳侠把布衫扎进裤子里,摘了杏儿就顺手塞进布衫里,他现在的肚子已经鼓鼓囊囊的比足月的孕妇还夸张,还在不停的挑着个大、黄又软的杏儿摘。
小蕤忍不住了:“小叔,七叔,我想吃。”
柳侠把一枝很细的果枝上特别大特别红的杏摘下来塞进去,说了声“好,马上就来。”就如一只灵巧的猴子,抓着树枝几下就退到了树根那里,然后抓着山崖壁上其他野树裸露的树根,蹭蹭蹭几下,轻巧的一纵,人就落在了小葳和小蕤面前,伸手从衣服里掏出几个杏:“给,吃吧,小叔先过去看看猫儿。”
猫儿仿佛是感觉到柳侠过来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个呵欠睁开了眼。
柳侠解开扣子,杏落了一地,他抱起猫走到河沿上:“猫儿醒喽,尿尿喽。”然后吹起了口哨。
猫儿揉着眼睛,哗啦啦的尿了一大泡,柳侠胳膊一转,猫儿趴在了他肩膀上,刚睡醒,猫儿得再呓怔一会儿。
小葳和小蕤过来了,手里的杏儿已经吃完,看到地上洒的一大片,高兴的扑上去。
柳侠抱着猫儿坐在席上,对小葳小蕤说:“一人最多再吃三个,敢多吃一个就打屁股。”
两人连连点头。
桃饱肚,杏伤人,桃子可以随便吃,吃多了最多觉得肚子胀的慌,杏吃多了可是要生病的。
柳侠他们正在过‘麦假’。

校每年收麦子和收玉米的时节都会放假,麦假时间比较短,一般是一周到十天,因为收麦子是赶的非常紧的活儿,焦麦炸豆三两天,麦子和豆类成熟的速度非常快,如果收的不及时就会乍落到地里收不起来。
秋假的时间一般是半个月,因为秋收是连收带种,收玉米、高粱、棉花,种小麦,战线拉的很长。
今年地虽然已经分了,但麦子还是以前生产队种下的,这一季还是大家一起割麦打场,这是一年里
农村最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时间,所有能参加劳动的人全都要下地干活。
柳凌、柳海他们每天一大早就和家里大人一起下地了,因为猫儿不让别人抱,柳侠留下来照看他和柳葳、柳蕤。
柳长青腿上的板子已经去掉了,但吴玉妮要求他至少再休息一个月,负重和长时间行走都可能让他的腿留下隐患,柳长青听从了她的建议,事实上,他在考虑辞去大队书记的差事,他已经五十出头,觉得自己有点干不动了。
柳侠觉得猫儿呓怔的差不多了,把他又放在小褥子上盖好:“乖乖的等着小叔,小叔给你弄奶去。”
猫儿扳着自己的小脚,“啊啊”了两声,柳侠全当他是答应了,起身往河的上游跑去,跑了大概有三十米左右,河在那里有个拐弯形成半圆的小水潭,里面有一个用几块比较大的石头围成的半圆形、下面还铺着几个大树叶,半圆里面放着两瓶用五百毫升高温瓶装着的牛奶,其中一瓶装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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