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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水族物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兮绿猗
程奕意识到什么,大吃一惊,猛然站起身,几步掠至门边,略一迟疑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
院子被皎白的月光照亮,今天大概是十五,中天银盘完满无缺。左侧几杆翠竹,右侧一大片荷塘,荷叶田田连成碧涛,荷花残败却只剩下几朵。
暑意清凉,将退未退。
栖凤国,太子府。
他是在做梦?可若是做梦,为何梦见的不是那个人,却反而是这个地方?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程奕警觉地眯起眼,就见沿着竹林小径,快步走过来一个人。
灰衣灰裤,中年人,在程奕对面五步开外单膝跪下。
“禀殿下,已经查清楚了,这次苏府进贡的锦鲤的确有猫腻,并不是出于苏元昌之手,但真正那人隐藏颇深,苏家府内颇有忌惮,属下未能探知,还请殿下指示。”
程奕浑身剧震,他下意识探向腰间,果然摸到那里触感冰凉,是他一直藏着的一把护身匕首。
灰衣人一直静静等着程奕说话,突然,他感觉眼前冷光掠过,映着月色银亮,像一匹白练骤然划破空气。
下一刻,顺着程奕左小臂,几缕鲜血沿着指尖蜿蜒流淌,滴落在他脚下的地面上。
灰衣人大惊失色,“殿下!”
程奕恍若未闻,他浑身剧烈颤抖,却并不是因为手臂处传来的剧痛,他此刻只能意识到一个声音——
这不是梦!
灰衣人见程奕放任自己血流如注,那双目中狂乱之色尽显,心中顿时大骇不已,顾不得会不会僭越,上前一步就要替他止血。
“殿下,得罪了。”
刚说出这句话,眼前又是猛地一晃,程奕已经赫然立在他身前,高大的身影压迫下来,灰衣人刚要跪下,却被他一把扯住。
“你刚刚说……苏府的锦鲤有猫腻?”
灰衣人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总算恢复正常了。
“是,属下刚从苏府回来。”
程奕又问,“今天是不是昭元1558年中秋?”
灰衣人虽然诧异,但还是如实点头回答,“是的,殿下……”
最后这个称呼还没来得及完全说出口,程奕身形疾闪,已经施展轻功从竹林上空掠了出去,转瞬无影。
空气中徒留淡淡的血腥气。
程奕脚下不敢有丝毫停顿,血一直没能止住,他隐隐觉得头晕,但他根本停不下来,所有的举动都完全凭着一股急迫的意识。
直到——
他终于见到那熟悉的一角墙瓦。
幽静的别院,满园栽着梅树,现在不是梅花的季节,遒劲枯枝尽是苍凉颓唐之感。
然而,却偏偏就是在这灰败的世界里,静默的寒潭边,坐着一个在他眼中,足以令万物生辉的人。
白衣胜雪,遗世独立。
那人回眸望见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澄澈眼底毫无惧色,唇角甚至还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程奕一步步走近,心像是已经不会跳了。
随着他逐渐靠近,白衣人微微皱起眉,他似乎闻到一股血腥味,然后他就注意到程奕袖子上的血痕。
“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也与他的眼睛一样干净,宛如最温柔的雨滴落在心上,能够洗去一切浊世烦恼。
程奕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痴痴凝视眼前的人,片刻也不敢移开视线。
他见他撕下自己的两角里衣,用其中一角在旁边的水池里浸湿,缓慢而小心地掀开那截已经跟血凝固在一起的袖子,仔细清洗过后,才用另一角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这样应该暂时可以了。”
白衣人刚要收回手,却被程奕一把抓住。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以至于白衣人虽然吃惊,却并没有挣开或是显出恼怒,大概在他看来,程奕只是个虚弱的伤者。受伤的人总是会格外脆弱,他懂那种茫然无措的感受。
“别担心,没有伤到筋骨,回去以后再上点药,两三日就能恢……”
“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人抬起头,正对上程奕热切的目光,他握住他的掌心也很热,而他一身玄衣,面容冷峻,却无端给他一种炽烈如火的错觉。
白衣人静静地看向程奕,后又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他提出的这个问题。
他的名字么……
风吹过,一片残叶坠落,水面漾起圈圈涟漪,惹来几尾锦鲤轻啄嬉戏。
它们尚且年幼,以后却会造就栖凤国“十大铭鲤”的一代传奇。
终于,他有了答案。
“我叫……苏于溪。”
“‘得一锦鲤,放之于溪’的‘于溪’。”
(全文完)





重生之水族物语 第79章 番外
79-1梦·壹
大雁关外,疾风如注。
血的味道铺展开整个山坡,被无数躯体堆积起来的巨大山坡。天空浓云密布,星月黯淡,隐约中,一杆摇摇欲坠的旌旗突然几番晃动,似乎有一个人奋力推翻上头的尸体,踉跄着艰难爬起,将那旌旗扶得端正。
旌旗当中一个血色“靖”字迎风招展,刺喇喇朝着城门方向屹立不倒。
“五殿下!”
远处一名黑衣男子呼喊着纵马赶来,不及刹住去势就翻身而下,几个趔趄朝那人影狂奔过去。
月影凄迷,站在尸堆上的人听见声音,猛地回过头,一张染血的少年面孔,满身残破脏污的战甲,见到来人,他眼中方才急切涌现一抹亮色,刚欲说些什么,却是喉头一腥,依靠着旌旗支撑才不至于歪倒在地。
黑衣人身后,远处群山暗影如狰狞野兽,旷野空茫,哪里能见得预想中横刀立战马、弯弓如满月的整齐豪壮?
“援军何在?”
少年厉声问,猛咳一口鲜血。
黑衣人默然扶住他手臂,头顶旌旗依旧狂舞,风吹如诉,大雁关门却于此时突然洞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似是列阵在前,即将奏响这悲壮一战的最后挽歌。
少年狂笑三声,蓦地一把推开黑衣人的手,抬头望向那扇门,握住旌旗的姿态挺拔如苍松,就仿佛手中握着的,还是那柄卷云逐浪的七尺巨灵枪,而他,也还是执掌虎符精兵在握的前锋猛将,仅凭一招横扫千军的霸道枪法就足以以一当百,万军从中斩获敌将首级,当真如探囊取物一般不在话下。
“走!”
背对黑衣人,他定定说出这一个字。
黑衣人似乎踟蹰,他的手正按在腰间佩剑上,那握住剑鞘的手一触即发,像是要与少年并肩作战。
“五殿下……”
“哼!凭本王的功夫,挡住那些喽啰又有何难!你现在就走,速速赶回昌都,告诉太子大哥,三皇子已经打算起兵谋反,我军中藏有奸细,请他务必小心,首要找出此人,除之为……要……”
少年低头,死死盯住自己胸前透出的血红剑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这一剑贯穿,手起剑落毫不迟疑,他虽再也无力回头,却分明已经明白,这剑柄是握在谁的手中。
“五殿下,对不住了。与其让太子殿下最看重的五殿下死于乱军之中被残忍践踏,倒不如让属下……亲手送您一程。”
黑衣人缓缓抽出长剑,只稍微轻轻一推,少年身形便颓然倾倒,这一剑干净利落直击要害,少年甚至连一个字都来不及说,手一软,旌旗横倒,写着“靖”字的血红长绸翩然坠落,徐徐遮住他半张脸,那双目圆睁,竟然是到死都不能瞑目。
仲秋的山峰,藏绿的连绵已盖不住极目的枯黄,两种颜色不分彼此纠缠在一起,一股肃杀凄厉之气冷冷袭遍四方。
雾散,云开,月渐明……
79-2梦·贰
天乾殿红门金瓦,白玉石阶纤尘不染,壁上雕镂腾龙豪气冲天,整个殿内金光浩荡,辉煌至极。然而没有人敢抬头欣赏这威严雄壮的景象,因为帝王此时正端坐龙椅之上,那下面的任何人便都只能卑微地匍匐着。
只除了——
跪在群臣正中的,那位红衣少女。
她一身繁复的新娘嫁绸,手捧云锦盖头,正昂首挺胸直视前方,虽然是跪着的姿势,但那气度凛然刚毅,就连居高临下的天子都不得不为之动容。
“你这……又是何苦呢!”
帝王如是说,不住摇头叹息,就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十岁,鬓角再添零落霜白,浑浊眼神尽是沉痛。
“肯请陛下,为臣女赐婚!”
少女高声又说了一遍,她的声音清脆明亮,字字铿锵,余音回荡在整个大殿四方,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父皇,请您三思!郡主尚且年幼,万万不能——”
“太子殿下!”
少女蓦地转头,一双凤目像含着霜雪刀剑,直直刺向出列的男子。
然而,她却什么也没对他说,只是再次面向皇帝,膝行几步上前,猛然躬下身去——
“陛下,臣女心意已决,恳请陛下降旨为臣女赐婚。若得允准,臣女甘愿做牛做马,以报陛下浩荡隆恩!”
额头叩地,重重三声。
再抬起时,少女莹白光洁的眉间,赫然已是一抹浓丽嫣红,触目惊心。
整个大殿无人再敢言语,兽炉里残香散尽,这早朝时间过去大半,皇帝手中的笔却在黄绢之上几度落下,又几度提起。最后,墨汁点透布帛,这一卷圣旨如斯沉重,到底终难落墨。
“也罢,传朕口谕……”
“长乐郡主,品貌端庄,秀外慧中。自幼聪敏灵慧,旦夕承欢太后与朕躬膝下,太后与朕爱甚矣。今郡主年已豆蔻,适婚假之时,朕……下旨钦定其为五皇子靖王正妃,加封和穆公主,即日大婚!”
79-3梦·叁
夕阳已没,只在天边依稀浮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红。
当太阳又一次升起,马车已奔驰在一望无垠的千里沃野上,北首山脉连绵,蒙山已在望。
赶车的男子勒住缰绳,马车停驻,他回转身掀开车帘,里面的少女稍微探出头来,看见外面雄奇景象,她弯起眼,似乎格外开心。
“太子哥哥,多谢你。”
对着男子微微一笑,少女低下头,以手轻轻抚触膝上少年冰冷的脸颊。
“我一直梦想有这么一天,能跟小五一起到塞外来看看。可这塞外他来过许多遍了,却总也不肯带我来瞧一瞧。”
少女说着,忽而一眨眼,冲外面的男子调皮笑道,“太子哥哥,你说我哪点像那些闺阁女儿了?要说骑马射箭的功夫,我虽及不上太子哥哥那般厉害,但跟小五比起来却是一点儿都不弱的,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带我来呀?真是个小气鬼!”
男子始终一言不发,他深深看向面前的少女,他知她在强颜欢笑,纵使是最明媚的笑容也掩饰不住她两颊的黯然。而她的眼睛虽然在发光,可她整个人却像是已经死去了,跟她怀中的那个少年一起,早就死去了。
那身艳红的新娘嫁衣,大概就是最最鲜明的反衬。
“长乐……”男子轻轻唤了一声。
少女却猛地抬起头,“太子哥哥你忘了?我现在已经是靖王妃,出嫁随夫,你应该唤我一声五弟妹……”
男子不忍心见她如此,他垂下眼,她怀中的少年也是一身红衣,犹还带有三分稚气的面庞,惨白中泛着可怖的乌青,没有一丝血色。
男子暗暗握紧了拳头。
“太子哥哥,不要自责。”
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她扯掉自己束发的丝带,如瀑青丝垂落,在她手中辗转悱恻。
“小五总跟我说,只要能让太子哥哥当上皇帝,他做什么都不会后悔,我也是一样的,而对于我们来说……”
少女抽出少年腰上那把弯刀,刀柄精致,末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太子哥哥,这把刀还是你送给小五的呢,如今就请你为我们做个见证吧。”
男子大吃一惊,正要阻拦。
少女出手速度却极快,转眼一截断发削落,男子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眼睁睁看着她将少年的头发也削下一段,再连同她自己的头发,用红色的丝带仔细束在了一起。
捧着这束头发,她将它郑重放在男子手中。
从一开始,她就是微笑着的,笑颜灿烂一如塞外天边那颗最亮的启明星。
“太子哥哥,这是送给你的……你知道么?对我和小五而言,上穷碧落下黄泉,其实不管是生是死,彼此能在一起就都没有区别,只是太子哥哥,以后我们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多保重。”
少女下了马车,将少年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她小小的身躯看起来如此瘦弱,戈壁滩上飞沙走石,可她每迈出蹒跚一步,脚下却是那么坚定无比。
男子不忍地跟着她,几度伸手想要搀扶,都被她摇头拒绝了。
直至终于上了一处小山包,少女才停住脚步,她坐了下来,小心让少年靠着她,为了不让他滑下去,她伸手紧紧揽住他的后背,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坐着,对面是辽阔高远的蒙山山麓。
一只黑色羽翼的大鹰尖啸着斜掠过天空,爪尖的羊羔挣扎着,微弱的呼吸淹没在塞外的风里。
少女抬起头,目光一直追着那鹰,直到它消失在云和云的罅隙里。
“小五,你看啊,”她的头轻轻靠着少年的头,“下辈子,我们就做这样的两只鹰,自由自在翱翔天空,你说,好不好呢?”
“你不说话,那我当你是同意了。”
“约好了,就不许耍赖……”
男子的眼睛忽而一阵生疼,或许是被风吹进了沙子,他不得已微微眯起眼,骤然暗下的光线里,他只看得见相互依靠的那两个昏红的影子。
塞外的风太大太大,吹起他们红衣烈烈,真就似两只振翅高飞的苍鹰,宽大羽翼鲜红如血,扑朔朔展开来,便占满男子全部视野,一片烧灼般的颜色。
恍惚中,他看见少女软软歪倒在地,蜷缩着紧紧抱住少年。
男子猛扑过去,少女唇角沁出一缕鲜红,心口插着那柄弯刀,夜明珠的光刺眼,可她面容却平静自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潋滟如霞,正笑吟吟地望向他。
“太子哥哥,我要走了,他在等我……我要告诉他不能喝孟婆汤……我们会一起投胎……做塞外的一对鹰……”
男子嘴唇颤抖,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而自始至终,他一直都是听她说话。
从她胸口涌出的血,大朵大朵,比她身上妖红的嫁衣还要鲜艳。她的手艰难寻到少年的手,十指交握。
然后,她满足地微闭眼,用力将最后一抹笑容牵扯出更加明显的弧度,就像是生怕男子看不出她此时——无法比拟的喜悦和开怀。
“太子哥哥,别难过……”
她喃喃,声音越来越低。
“你……并不是一个人啊……”
“喜欢他……就说出来吧……”
“说出来……或许……就能……在……”




重生之水族物语 第80章 番外·十重梦(2)
80-1梦·肆
喜欢他……就说出来……
程方远抬起手,用手背遮住眼睛,他知道,他是做梦了。
已经两年多没有做过这个梦,他本以为他都完全忘记了,却没想到这夜里批阅奏折,他竟然会睡着,而且还做了这个梦。
提起笔来,想要继续未完的事务,可是才刚写下一个字,他就不得已顿住笔,脑子里梦境中的景象徘徊不去,扰乱他的思绪,心情也开始有了细微的起伏。
终于,他搁下笔披上外袍,缓步走出了殿门。
两名小太监举着灯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程方远越走越心烦,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拿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他走得漫无目的,后宫的方向似乎比先前更加明亮了些,大概是哪个小太监通风报信,以为皇帝要起驾前去后宫,所以惹得各宫娘娘们又起来梳妆打扮了吧。
程方远不予理睬,直接朝御花园走去。
深夜的花园,既赏不了花,也观不见树,只能见得随风窸窣的暗影,高低错落,在灯笼隐约的光照下,显出些许朦胧的轮廓。
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朝这边撞了过来。程方远心头一凛,直觉先是侧身避过。常年的警惕让他下意识将手按上腰间匕首,却是在与白影擦身而过的时候,他隐约闻到一抹熟悉的冷香。
下一刻,他已经伸手扶住了那人。
“陛下……”
一声柔软入骨的轻唤。
程方远挑起那人的下巴,指尖触感细腻温润,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中泛着些许动人的红晕,足称倾国倾城的一张俏脸,眉目间隐有出尘之态,甚至还与“他”有几分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
程方远问,手指沿着这张脸逐渐往上,从下巴一直到达额角。
“臣妾……臣妾名叫苏儿。”
苏儿?
程方远忽然很想笑,冷笑。
好个玲珑心思的玻璃妙人儿,眼前这女子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应该入宫也没多久,居然就已经将那些宫闱秘事打探得如此清楚,还特意以此来投其所好?
而她穿着的这一身白衣——
程方远缓缓垂手,像是要探向她的衣襟。
女子稍微缩了缩肩膀,似乎含羞带怯,但那双美目波光盈盈,分明蕴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窃喜与得意。
可是仅仅在下一刻,这窃喜就变成了惊惧。
程方远的手用力掐住她纤细柔弱的脖颈,毫不怜香惜玉地逐渐收紧,他俯下身,附在她耳畔,用极其慵懒磁性又残忍无比的音调缓缓说——
“在这宫里,还没有人敢穿白衣……”
女子睁大眼,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怜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在漫长的窒息最后,她意识逐渐迷失,依稀觉得自己像是马上就要死去了。
程方远终于冷冷一笑,蓦地松开了手。女子像一片枯叶跌落在地,捂着脖子只能大口大口喘气。
威严的帝王再也不屑于看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灯笼滚落在地上,烛火噼里啪啦一阵轻响,女子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心下涌起一股强烈的后怕来,刚刚……她是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了一条命吧?
不由自主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
或许,就是因为这张脸,皇帝想杀她,却最终又没有下手?
看来她听到的传闻多半是假的吧,那些争宠的娘娘们见她生了这样一张脸,就故意想要陷害她,却没料到,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冷心冷清的皇帝,其实……根本不是她们所能揣测的。
80-2梦·伍
没有灯笼,就这么随意走着也罢。
既然整个栖凤国的江山都是他的,那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所不能去的?
程方远又想起方才那身白衣,并不是想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只是单纯在想那种颜色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心情烦躁的时候,想起那种颜色来,他总是会格外觉得平静。但是,这平静却又尤其短暂,就仿佛白驹过隙,只待瞬息过后,烦躁就会进一步升级,达到让他也难以控制的地步。
这种微妙的变化,程方远很明白,其实都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他捉不住、锁不牢,却偏偏又放不开、舍不去的那样一个人。
那人总是穿一身白衣,从某天起,也不再用束发冠,而是将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偶尔于中间偏下的位置系一截素白的布条,而这种时候,他通常是在喂鱼,为了不让锦鲤们追着他的头发跑,他必须将其完全束起来……
这些无比微末的细节,此时放在心头细细揣摩,像是意犹未尽,程方远走着走着,脸上开始浮现出一种接近于柔和的笑容。
以至于当门口的侍卫最初见到他,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陛……陛下!”
侍卫忙不迭跪下行礼。
程方远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简单嗯了一声,便走进了这扇大门。
幽静的院子,紧挨着皇宫而建,却又不属于皇宫的范围。这里的一草一木,也没有那种煊赫华丽或是伟岸磅礴,这里的空气,似乎也更加明净纯粹,月色清亮银辉遍洒,徐徐流淌过这小院的一砖一瓦,就仿佛江南烟雨里一处惬意人家。
纵使是第一次踏足,但程方远对这里却已经再熟悉不过,他直接寻到一条隐秘小径,深入再往里行进片刻,直到梅林落于身后,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宽阔湖面。
清朗月色下,湖面幽光粼粼。而湖心那座精致小亭,亭尖青玉琉璃熠熠生辉,映着深邃的瓦蓝色天幕,夜中观盛景,就宛如亲手展开一幅独特的绝美画卷。
只是这画卷美则美矣,却远远不及程方远眼中望见的那人。
沿着九曲回廊缓步走近,苏于溪正歪靠在一张竹榻上,右手垂在外面,手腕压着一杆细竹,末梢几片竹叶点触上湖面,有锦鲤的影子在叶下徘徊,时不时浮上来朝水面鼓出几个气泡。
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吧,他即使睡着,眉心也是紧蹙。
程方远刚要伸出手,苏于溪的手却突然抬起来,猛地抓住了他,而他口中连声低语,似乎还着重说了几个字。
程方远没见他睁开眼,知他并未醒转。
可他抓着他的手却极其用力,掌心攥得极紧,程方远仿佛能透过他异样的力道,感觉到自他内心传来的某种强烈的不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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